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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残歌-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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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卫道:“这个女人助云……嗯,助他逃走,她使箭伤了我们十来个兄弟。” 
  漆雕宝日梅傲然笑道:“除了皇上,中洲男人就是这么没用,连我们莫真的女人你们也打不过。好久没有摸过弓箭,生疏了,要不然还会更好些。” 
  嬴雁飞瞧着她笑笑,道:“哦,他到底没带你走么?” 
  漆雕宝日梅脸色微微变了变,大声道:“我眼下会拖累他的,自然不能和他一起走。杀了我吧,皇上日后会为我报仇的。” 
  嬴雁飞屈下腰,有些怜惜地看了看她,替她拉紧了被扯破的衣襟,道:“你大约还想着,他此后一生一世都会记得你吧。唉,不明白,人都死了,旁人记得住记不住,又有什么分别?你若是想着他日后会回来救你出去,就好好将养自个儿的身子,把孩子生下来,少逞点强吧。” 
  嬴雁飞起身对着守卫道:“紫晨宫里的一应供应,依旧如同往日一般。”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漆雕宝日梅怔怔地看着她走远,觉得嬴雁飞身边空寂无比,那个总在她身后一步的贴身侍女不见了,所有的宫女太监们都离得她好远,她的身姿却挺得更直。 
  西京城外,一标骑兵飞纵于田原上,远处隐隐的山脉下,一小队骑者在山影中奔逃。 
  “统领,看,那……那就是他们吧?”一名兵士小心翼翼地问道。 
  统领不发一言,面上难辨悲喜。前头的骑者们虽然马匹高健,骑术精湛,然而这队追来的骑兵却占到了极好的方位,终是渐渐迫近了。眼见着只有一箭之地,那小队骑者却突然整齐化一地拨转了马头,在原地顿了一顿,向着追兵冲过来。 
  虽只是百余骑的冲锋,却不亚于千军万马的威势,仿佛大地都在颤抖,马尾与披风一并拖得笔直,如同乘风而来,顺流而下,骑兵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散开了,不敢当其锋芒。 
  统领大声呵斥着自己的手下,而只是指顾间,他就发觉,自己独自一个面对着那冲在最前之人,那人信手挥出一矛,统领猝不及防地以刀柄相击,两样兵刃一触,统领手臂顷刻间不似自家所有,手一松,大刀落下,他左手一抄,复将刀柄捞在手中,双腿一夹,马匹窜出数步,才得停下。 
  用矛的人冷冷地盯着他,道:“还不错,能接我一招。你叫云际未吧,是七房里的。那年与蛮族决战之日,你一人杀了蛮族可汗的亲卫十余人,我当即下令升了你做统领。看在这点功劳份上,再接我两招,若是不死,就饶你一命。” 
  云际未面色惨白,在马上晃了一晃,扔了刀,翻身下马,跪下道:“皇上!今日终又叫末将见到皇上了!” 
  云行天睥视于他,道:“你还认我是你的皇上么?” 
  云际升仰头大声喝道:“我等永是皇上的人!这些日子得不到皇上的音信,不得不与云行风一时周旋,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我等必追随皇上,万死不辞!” 
  “那好!”云行天断喝道,“你如想重归于我麾下,就拿出点作为来,去,把那边追来的人给我打发回去。” 
  云际未翻身上马,举刀一挥,喝道:“兄弟们,跟我来!” 
  “杀……”这几千骑兵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令狐锋措手不及地拨开了马头,看了看身后千余骑兵,有些懊恼地想到:太托大了,原想着跟他一起的只有百来人,带这么多足够了,没料到……好不容易追上来,这一下,只怕是拦不住了。令狐锋心里想着,动作却毫不迟缓,领着部下调了一下马头,堪堪地避过了几千云军骑兵的锋头,错身掠过,令狐锋在马上远远与云行天对视一眼,飞奔而去。 
  暖曦阁中,各家将领环坐,彼此打量着,都有些沮丧的神情,又大都回思起数月前在此处发生的事,想想眼下的处境,即便是再粗鲁的人,也难免有些感慨。 
  大门洞开,嬴雁飞走了进来。她没有坐下,站在诸将之中,环视一眼,然后发出一声轻笑,道:“怎么了,都蔫了么?都怕了么?你们想怎么样?爬到雁脊关跪在云行天面前求饶?想去的快去呀,没人拦着你们!” 
  “也不见得就是怕了。”令狐锋沉声道,“只是他能逃掉,太后管教宫人不严,应是最大的原因吧?” 
  “哦?”杨放反诘道,“又是谁追上了他,却让人从眼皮底下逃掉了?” 
  令狐锋恨声道:“这就要问云帅了,你手下如今还有几个人是靠得住的?” 
  “你……”云行风离席而起,便欲与令狐锋理论。 
  “吵这些有什么意思?责任是谁都逃不掉的。”嬴雁飞打断了他们,“若说我们与云行天交手,最弱的是什么?就是号令不统,众心不齐!”嬴雁飞坐下道,“若是他现下发一道明诏下来,说些什么,嗯,比如各将多有受挟不得已而附逆,如能幡然悔悟,勤王起义,前罪一律免去,并以功记……这种话,你们信也不信?”嬴雁飞逼视诸将的眼睛。 
  过了半晌,有将领道:“末将……末将不信。他……他眼睛里是不掺沙子的……” 
  “正是!”嬴雁飞道,“这谋反的事,只要是做过了,就如墨污白绢,再也洗不净的。就是他当真不追究,你们这此后半生,得背上个不忠之名,缩手缩脚做人——那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各位,我们是在一条船上,云行天若是回来了,大家就全完了,若是他这一次败亡了,就再也起不来了,这中洲就是各位的中洲。你们得记住,你们是为了自家打这一仗,而不是为了我嬴雁飞!所以你们彼此不服也好,猜忌也罢,都得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只要你们能合作,我们就能赢!” 
  “我们能赢?”有将道,声音里透着止不住的惶惑,“他如今一举大旗,万众响应,与他交手的军队大都畏缩不前,逃兵日增。我们能赢?” 
  嬴雁飞冷冷地笑道:“逃兵多了也不是坏事,雁脊关里的粮食会消耗得更快。他逃进了雁脊关,就是进了死路!我原想他不会做这等蠢事,却不想他当真这么做了。” 
  杨放在一边插言道:“不是他看不出来进雁脊关会束手束脚,而是他不得不如此。铁风军是他最要紧的兵力,他如不和铁风军汇合一处,就难以成事。他本想接应铁风军出来,但几次都不成,只好自己进去。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当口,民间没有余粮,以他的身份,总不好硬抢民粮,也就是雁脊关还有粮食,是以他不得不进去。” 
 
 
 
  
 第十三章 嬴雁飞
 
  嬴雁飞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是不大懂打仗的事,战事就由三位元帅共议,不过为了统一布置,我提议由令狐元帅拿个总,各位意下如何?” 
  云行风和杨放互望了一眼,道:“令狐元帅资历最老,就由他来总筹此战吧。我等都愿听从调度。” 
  “各位这是不放心我么?也好,就由我来当这个恶名就是。”令狐锋不露声色地向嬴雁飞施礼道,“末将领命。” 
  “如此甚好。我是女流之辈,没打过仗,可我知道,任他铁风军再强,十个打一个打不过,百个打一个总成了;任他云行天能耐再大,总不能凭空变出粮食来。云行天眼下的兵力不过是两三万人,可我们手里,有五十万大军!他手中只有几千石粮食,而我们能征到几十万担粮食!为什么我们打不赢?他再强,也未必强得过当年的蛮族大军,可你们都亲眼见了,蛮族大军是如何死在无粮无草的风南草原上的,为什么就不可以让他也困死在那里?”嬴雁飞目中射出迫人的神采,“至于士卒的畏惧,那也没什么。发下令去,果敢杀敌者,重奖!把国库里的珠宝悉数拿出来,一点不留。如有临阵退缩者,投敌叛变者,着其家人代服劳役!世上惜忠心胜于钱财者,爱旁人胜于亲人者,或有十个百个如此,却不会千个万个俱如是!” 
  诸将听此言忍不住站起,齐声道:“太后说得是!” 
  杨放犹豫了一下,道:“只是着逃兵家人代服劳役这一条,不要以圣旨发,而以中军部发下令去比较好。” 
  嬴雁飞淡然笑道:“你这是为我分谤么?这道令一下,必有冤屈受累的,挟私报复的,这可是会惹民愤的事。” 
  “正是因如此,才不可让太后清誉受损。”杨放道,“如今太后是中洲民心所系,民意所托,若是太后的德望不在,中洲百姓就再无依仗了。” 
  嬴雁飞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就这样吧。你这个人的性子……会害了你自己的。” 
  雁脊关上,云行天傲然而立。关城之下数万骑兵列阵而迎。云行天大声道:“我云行天自十六岁起转战天下,历十四载而一统中洲。如今我只有你们相随,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但那又怎样?不过是从头再来,再用十四年罢了!你们可愿随我再来一次?”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行天听到这欢呼声,却没有半点激动,他想到登基那夜在朝天门上听到的如潮呼声,现下的他终于明了,这些欢呼声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云行天双手向下一压,止住了众人,道:“从现在起,我们要让中洲再翻一次天地!” 
  西京的会议之后,幸朝的兵马就开始了大转移。因为大军南方驻得多,所以连日北上。其实以云行天手上现有的不足三万人马论,眼下聚在雁脊关下的六万兵马已足够了,但令狐锋还是下令着所有的大军小军都要出人往雁脊关下作战。这用意就如同当年云行天令诸将每人射哈尔可达一箭一般。这些将领们看到人人都得与云行天作战,没有人可以乘机保存实力,也就少去了许多猜忌。 
  令狐锋当然知晓要这些各怀异志的人通力合作是不大可能的事,但在这一战中,需远骑奔袭长程包抄的运动作战并不多,令狐锋的想法是,这么多军队挤到雁脊关下去,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云行天就出不来,云行天若出不来,他就得不到粮食,就会困死在那里。 
  但各路大军一动,就地征粮是不成了,诸将们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了就地征粮之权,而由中军统一征收上来,储在镇风堡里,再分下去。 
  因粮草被劫的事发生了多次,镇风堡里总管粮秣的嬴泌和着各军抽调精锐,组成专一运粮到各子堡的运粮军。各军虽有些不太情愿,但粮草是大事,只得从命。这支新军因是从各军中抽出的精锐,又装备了上好的马匹兵器,与当年的铁风军成军时一般,又因此军衣甲如银,来来往往总是运送米面而来,于是被戏称为银霜军。 
  而在各路大军到来之前,驻守在子堡的守军已是疲于奔命。自从云行天进了雁脊关,安分守己地躲在雁脊关中数月之久的铁风军突然如睡醒了似的活动起来。时常有子堡被攻下,堡中储粮也被劫走。若不是这些山中小道于骑兵奔袭甚是不利,几次险些就被云行天冲了出去。 
  之所以没让他冲出去,是因这种小道上只能以小股军马活动,若是过了千人就施展不开,且极易被发觉,难以一次用上大队骑兵冲锋,无法尽展铁风军所长,每每被就近赶来的援军逼了回去。云行天想道:这是当初我用来对付蛮族的法子,如今倒让我自家受了,也算是报应不爽。 
  直到雁脊关下聚集了全中洲一半的兵马,云行天可回旋机动的余地就更少,而兵士们在将官的眼皮底下,也不得不全力作战。 
  数月征战之下,杨放有时感慨地私下对云军里的老人们道:“现时的他就让我想到当年初率云军征战的他,总是以极少兵力周旋于大军之中,粮食奇缺,地势又不利,却总是攻多守少,神出鬼没,让对手疲于奔命。我来了这许多时日,竟没打过一场胜仗,回回是他想劫粮也好,攻堡也罢,待我去了,只余下收拾残局的份。” 
  正在诸将都对云行天无可奈何的当儿,传来了更坏的消息,云行风被他杀了,夺到了云军大营! 
  “这是怎么回事?”令狐锋厉声问道。 
  几个逃出来的云军将领默然不语。杨放突然道:“是云帅让他进来的吧?” 
  云军将领们神色一黯,道:“你是深知行风的性子的。”他们略略述起了那日的情形。 
  云行风在亲卫护卫下向云行天叫道:“你心里应明白,不是我故意放你进来,你是攻不到这里的。看看你自家的处境吧!便是你再如何英明神武,也无用武之地的,投降于我吧,我放你出去。如何?我知你最想要的不是重登大宝,而是杀了嬴氏!我给你这个机会如何?” 
  云行天沉默片刻,问道:“你当真?” 
  云行风道:“这个自然。我当了皇帝,也还是云家的人当皇帝。那时,我也会对你分外照顾,如何?哈哈哈……”他说到“分外照顾”这四个字时,咬牙切齿,满怀怨毒。 
  云行天叹道:“我没想到,你会恨我如此之深,我过去竟从没发觉过。不过,你也……”他声音愈来愈低,渐不可闻。 
  “什么?”云行风问道。 
  云行天突然挺矛直刺,一下子贯过了云行风身前数人。云行风的亲卫们正欲拼死冲过去挡开他,云行天突然大叫:“云行风,你不敢与我一战么?你不是向来自负勇武么?我云行天便是投降,也万不能降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人吧?” 
  云行风面色涨红,冲过身前的守卫,道:“你总觉着什么都比我强么?战就战!” 
  云行风与云行天的长矛交错战过三回,云行风就被挑落马下,云行天的矛尖抵在他喉头上,道:“你总是改不了这毛躁脾气,难道我当年教你时没有再三说过,用矛之术不光在蛮力,当看准时机,一发即至么?” 
  云行风竭力地躲着喉头半寸之处的尖刃,大声道:“我不明白,难道杀了我,能比杀了嬴氏更让你解恨么?” 
  云行天伏下身去,道:“你不明白,是吗?我让你明白吧。为何我要杀嬴氏?不是为她抢了我的江山,是为了她竟想握我于指掌之间!我云行天今生最不能容忍的,便是为他人掌握,你竟想掌控住我为你效力么?”云行天矛尖一挺,刺入了云行风的喉中。 
  云行风大喝一声,似是叫了句“父亲,你还是看错了我,我就连蛮……” 
  后面的话云军将领们不知,杨放却是心知,那定是“连蛮劲也敌不过人。”想想云代遥临终前对云行风说的那番话,杨放心中透凉,云代遥看得何其之准。 
  云行风一死,云军中人再无人愿与云行天作对,纷纷望风而降。这几个云军将领,率了自家的部下,逃了出来,略一清点,十万云军跟在身后的只有不到四成。 
  云行天有了坚固的云家大营,就此不再如先前般只能龟缩于山林之中,而可活跃于草原之上,令狐锋与杨放不得不大大地调整了诸军防线,把包围的圈子扩大了许多,也就给了云行天更大的回旋余地,战事更见艰难。 
  军报由袁兆周送到嬴雁飞手上,嬴雁飞只看了一眼就扔开,问道:“用的不是十万火急的封印,可见两位元帅并不惧怕。他既过不了镇风堡那一带,就无妨。风南草原本就是荒僻之所,早年蛮族在那里烧掠,无人敢住,后来又是杨放烧了草场,又是蝗灾,几成白地,这几年多次迁人过去居住,总没能成了气候。镇风堡以北的地方,连一颗粮食也没有,雁脊关上的粮食只怕也快要见底了。看看云行天整日里干的都是些什么吧?劫粮,劫粮,还是劫粮!他想打到西京来么?先把粮食弄到手吧。倒是云军的事有些麻烦,着他们自家选个主将,若是选不出来,就拆散成小军吧。” 
  袁兆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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