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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如去死 作者:[日]京极夏彦-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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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国家?我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强调,我们不是叛国者,无论我们的国家领导人犯下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我们仍然是中国的海军。
  所以你们独自出航。
  一路独行。没有祖国,没有朋友,无论经历多么严厉的风暴,也不奢求去寻找安全的港口。「郑和大将号」是我们的整个宇宙:天空、地球、太阳和月亮。
  生活一定很苦吧。
  头几个月过得跟其他例行巡航一样,导弹潜舰的设计原本就是为了隐蔽,而我们所做的就是隐蔽得既深沉又寂静。我们不知道祖国的攻击潜舰是否已经出发在寻找我们了,但比较可能的是政府正在烦恼其他的事情。尽管如此,我们仍照例举行战斗演习,家眷接受噪音管制训练。潜舰的头儿甚至为餐厅加装特殊的隔音装置,充当孩子们的教室跟游戏区。这些孩子,尤其是年幼的小孩,根本不晓得外面发生什么事,很多小朋友跟家人行经尸疫横行的地区,千辛万苦捡回一条性命,他们只知道怪物已经走了,只会偶然出现在恶梦里,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安全了。我猜这就是大家头几个月的感觉:我们活过来了,聚在一块儿,现在已经安全了。想想世上其他地区所发生的一切,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要求。
  你们有用任何方式来监看这场危机吗?
  没有直接监看。我们的目标是秘密行动,避开商业运输航线,也避开潜舰巡航战区……避开我们的潜舰,也避开你们美国的。不过我们仍忍不住推测僵尸疫情会扩散多快、哪些国家遭受最大的影响、有人动用核武了吗等等。如果有的话,那人类全都完了。在高剂量辐射线的地球上,唯有僵尸是能够「存活」的生物。我们不知道要用多高剂量的辐射才能摧毁僵尸的大脑,辐射会杀死它们吗?能诱发它们大脑长满脑瘤吗?对于正常的人脑是有可能的,但既然僵尸的身体下受自然法则的限制,对于辐射的反应也可能超出我们的预期。有好多个晚上,在高阶军官的官厅里,我们一边喝着茶一边压低声音想像僵尸的形象:像猎豹般迅捷,像猿猴般轻灵,大脑突变后仍继续生长,长出颅腔之外。宋少校是我们的核子反应炉军官,他拿出水彩,画下一幅城市化作灰烬的景象。他说这不是指某一座特定的城市,但我们从扭曲的断垣残壁中都能认出浦东的天际线,宋少校是在上海长大的。残破的地平线衬着核爆后的严冬,漆黑一片的天空闪耀昏暗的紫红色光芒,有条河流婉蜒穿越这幅末日场景,又像一条隐隐泛着绿光的棕色巨蛇,昂起由一千具相互连结的尸体所形成的蛇头。细看这些尸体,皮开肉绽、大脑裸露,从血盆大口、杀红了眼的脸孔伸出露骨的手臂,肌肤一片片的脱落。我不晓得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只记得在出海第三个月时他偷偷的拿给我们几个人看,他从没想过要给陈舰长看,他还没那么笨。但一定有人告诉老头儿,陈舰长很快就禁止他继续画那种东西了。
  老头儿给宋的命令是,画些开朗的、云南滇池的夏天日落。宋继续在船舱的隔墙上画出更多「正面的」壁画。陈舰长也禁止我们下勤务后窃窃私语,免得「有损船员士气」。我想,也因为这个缘故,陈舰长不得不开始与外界联系。
  像主动沟通或被动监听吗?
  被动监听。他知道,宋少校的画作以及我们没有值勤时的窃窃私语,原因都是我们长期与外界隔离。要消除这些「危险想法」的唯一方式,就是拿出具体可靠的事实。我们已经有将近一百天没收听外界情况了,我们必须要知道外面现在是怎样,是不是像宋少校画的那么黑暗和绝望。
  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们的声纳官和操作声纳的团队知道舰外世界的现况。这些人仔细听着海洋里的声音:海流、鱼或鲸等生物,以及附近海域推进器所发出的轻微激流声。我之前说过,航线是朝向最遥远的天涯海角,一路上刻意选择正常情况下不会遇上其他船舰的路线。过去几个月里,刘声纳官的小组收集到越来越多不知名的接触,现在海面上挤了好几千艘船,许多船舶的识别回声特征根本不在我们电脑的档案里头。
  舰长下令上升到潜望镜深度。电子支援测量(EMS)桅状柱才一升起,立刻就被数百个雷达识别讯号给淹没。无线电桅状柱也同样接收到暴涌而来的讯号,最后我们的潜望镜(观察潜望镜和攻击潜望镜)终于破水而出。这种情况跟你在电影里看见的不一样,并不是一个人摇下把手,然后紧盯着一个望远镜的目镜。下是这样。潜望镜的目镜并没有伸入船体,每具潜望镜都是一架摄影机,它的讯号是以转播的方式传回舰上的监视器。
  我们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就好像人类已经把所有的家当都搬到海上了。我们看到油轮、货船、游艇,看到拖船拖着驳船,看到水翼船和运垃圾的大型平底船,还有疏通河底的疏浚船。潜望镜才开始观察的头一个小时,就看见这么多奇景。
  接下来几个礼拜我们也看到好几十艘军舰,任何一艘都可能侦测到我们,但没有一艘在乎。你知道航空母舰萨拉脱加号吗?我们看到她了,被一艘船一路拖过南大西洋,她的飞行甲板成了帐篷搭起来的城市。我们看到一艘船靠着林立错落的风帆航行,绝对是胜利号。还看到奥罗拉巡洋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重巡洋舰,当年这艘船的叛舰事件照亮了布尔什维克革命火花。我不晓得他们怎么把她弄出圣彼得堡,又是打哪儿弄来足够的煤,好让她的锅炉继续燃烧。①
  有许多早在多年前就该退休的老爷破船,那些一生在宁静的湖水或内陆河的小艇、渡船以及驳船,还有沿海的船舶,在设计上就下该离开港口。我们看到一座漂浮的干船坞,大小几乎像平放的摩天大楼那么大,而今在甲板上盖满了充当临时住处的建筑鹰架,漫无目标的漂流着,看不到有拖引或支持的船舰。我不知道上面那些人要怎么活下去,或者究竟有没有活下去。有许多船只在海面上任意漂流,燃油用完了,没有动力。
  我们看到很多私人的小船、游艇跟汽艇,他们彼此相捆成连环船,成为随波逐流的巨型木筏;我们也看到许多用木头或轮胎制成的木筏或胶筏。
  我们甚至遇到一座海上贫民窟,竟然是盖在几百个装满包装用填充保丽龙的垃圾袋上面,让我们都想起「乒乓球海军」: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国难民就靠一袋袋的乒乓球漂到香港。
  我们很同情这些人,因为他们的命运非常绝望。漂浮在汪洋之中,成为饥饿、干渴、中暑的牺牲者,或者被大海吞噬。宋少校把这种随海漂流的现象称为「人类大退化」。他说:「我们从海洋演化出来,现在又狂奔回海洋的怀抱。」狂奔是个精准的用词,这些人显然没想过一旦他们「安抵」海上之后要怎么过下去。他们只想到,若能驾船出海,总比待在陆上被生吞活剥要好。在恐慌之中,他们也许不了解「出海」只下过是在拖延无可避免的命运。
  你们有想要帮助他们吗?提供食物或水,也许拖他们一程……
  拖到哪里去?即使我们知道哪里可能会是安全的港口,但舰长不可能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而这样做。我们不清楚外面谁有无线电,谁又在听讯号,也不确定我们是否已成为猎杀的对象。而且还有另一种风险:僵尸的威胁。我们看到许多满是僵尸的船,有些船上的船员仍在拼死抵抗,有些船上就只剩僵尸还没倒下。有一次在塞内加尔的首都达卡外面,遇到一艘四万五千吨的豪华邮轮「北欧皇后号」,我们的观察潜望镜光学解析度强大到足以看清每一个抹在舞厅玻璃窗上的血手印,每一只停在甲板尸体上的苍蝇。僵尸不断从船上跌落海里,几分钟就有一只,它们应该是看到远方的东西,我猜是一架低飞的轻航机,或者是看到我们潜望镜的踪影而想要抓住它。这让我想到一个主意:如果我们可以上浮个几百公尺,尽可能引诱它们到船边,也许能不费一发子弹就净空整艘船。谁晓得那些难民会把哪些东西带上船?「北欧皇后号」也许能变成浮在海上的补给站。我把这计划讲给船上的战斗专家听,然后我们一起去找舰长。
  他怎么说?
  「绝对不行。」因为根本无从得知那艘死亡邮轮上搭载着多少只僵尸。更严重的是,舰长转向电视萤幕指着一些正在落海的僵尸。「看,」他说:「它们没有沉入海底。」他是对的,有些僵尸穿着救生衣,而其他的则因为腐败分解的气体而开始浮肿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浮在水上的僵尸。当时我早该了解「浮僵」这东西应该相当常见。即使只有百分之十的难民船被僵尸攻占,那也应该是好几十万艘船舰中的百分之十吧,换算起来,大概会有好几百万只僵尸落海,或者在海相恶劣,老爷船翻覆的时候,就会有好几百只僵尸落海。一场暴风雨之后,海面上会到处漂浮着僵尸,涨潮的波浪里全部都是上下跳动的脑袋和挥动的手臂。有次我们升起观察潜望镜,只看到一片歪七扭八的绿灰色浓雾,一开始以为是光学仪器故障,于是赶快看一下攻击潜望镜,才发现原来观察潜望镜正好刺入一只僵尸的胸腔,而它还在挣扎,甚至连我们降下潜望镜之后,还一直蠕动。这么可怕的东西,如果跑进船里面……
  可是你们在水里啊?它们怎么能够……
  如果我们浮出水面的时候,有一只附在甲板上或舰桥上,就有可能跑进来。我第一次打开舱盖时,有只在水里泡太久的恶臭爪子突然伸过来,抓住我的袖子,害我一步没踩稳从了望台往下摔落在甲板上,那只折断的手臂还紧抓我的制服。头顶上开启的舱盖透出亮光,我才能看见上面这只僵尸,于是立刻从身旁掏枪,想都没想就朝上开枪。我和身旁的水手都被掉落的骨头碎片及脑浆淋了一身。我们很幸运……如果当中任何人有外伤的伤口,那就会被感染了……我后来受了惩戒,这是我活该,我应该接受更重的处分才对。从那一刻起,我们浮出水面之前都一定会先做完整的潜望镜扫视。每三次潜望镜扫视当中,就会有一次发现僵尸攀附在船身上。
  那阵子我们只是观察外界状况,收看和监听周遭的世界。在潜望镜旁边我们可以监听民用无线电通讯以及某些卫星电视的内容。我们看到的东西非常可怕:城市正在灭亡,全球的城市都完了。我们听着来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最后一则报导,也听到日本国土本岛撤离的消息,还有关于俄国军队兵变的简略讯息。我们听说了伊朗和巴基斯坦间发生「小规模的核子战争」及后续报导,我们才开始觉得恐怖。以前我们都相信,只有你们美国和俄国才会爆发核战。至于来自中国的报导,则是完全没有,无论是地下或官方的广播都没有。我们仍在侦测中国海军的通信发报,但自从离港以后,所有密码都被换掉了。没收到祖国的讯号,代表着威胁存在:可能祖国的舰队已经奉命要来猎杀我们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至少代表祖国还没有被僵尸消灭。我们在外面亡命的时候,任何新闻都欢迎。
  食物渐渐成了问题,并不是马上就会断粮,但再没多久我们就得实施食物配给了。医药的问题更大,由于舰上家眷多,无论是西药或传统的中药草都快用光了,很多还是珍贵的特殊医疗用药。
  我们一位鱼雷兵的母亲有慢性支气管炎,这位老妈妈对我们船上的某种材料过敏,可能是油漆或机油吧,但这些东西无法从舰上栘除。老妈妈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我们的鼻塞药。船上的兵器官秦上尉于是建议,从现实来考量,老太太应该被安乐死。陈舰长听到之后,立刻采取两样措施来回应。第一,秦上尉关禁闭一个礼拜,禁闭期间他的食物减半。第二,舰上所有病人停止就医,但有生命危险者例外。秦上尉固然是个冷血混蛋,但至少他的建议凸显了问题。如果没办法回收利用物资,我们就必须降低消耗的速度。
  舰长还是不准我们到海面的弃船上面寻找补给品,就算是一艘看起来完全没人的船,还是可以听到僵尸躲在甲板下的刮擦声。抓鱼是个方法,但我们没有编造鱼网的材料,也不敢浮出水面几个小时待在舰旁边等鱼上钩。
  最后提出可行办法的是家眷,反而不是船员。他们很多人本来是农民或草药师,有人随身带了几小袋种子,如果我们能提供必要设备,就能开始种植食物,让存粮再延续好几年。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并非完全不可行。飞弹室绝对大到可以当菜园,盆子跟水管可以利用现有的材料制作,而船上原本就有治疗用的紫外线灯(船员会缺乏维生素D),恰好拿来充当人造太阳。
  唯一的问题是泥土,我们没人懂得水耕法、气耕法或其他另类农作方式。我们需要泥土,而且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取得泥土。舰长必须好好考虑这一点。组织一小股特遣队登岸所冒的风险,绝对远远大于登上弃船去找补给品。僵尸大战爆发前,世界上有超过一半的人类文明居住在沿岸,或者接近海岸线。难民从水路逃亡,使得世界各港口都出现了僵尸。
  我们从南美的中大西洋沿岸展开搜寻,从盖亚纳的乔治城,下到苏利南以及法属盖亚纳的沿岸。我们找到了几片无人丛林,至少由潜望镜看上去是没人的,海岸看起来是净空的。等我们浮出水面从舰桥上观看,还是没有东西。我请求准许登陆特遣队上岸,舰长仍不放心,于是下令鸣雾号……好大声,响了好久……接着它们就出来了。
  一开始只有几只,衣衫褴褛、蹒珊地走出丛林。它们似乎不知已经到了海岸线,海浪冲倒它们,把它们拉回岸边或拖进海里。有一只给海水卷得撞上岸边岩石,胸口裂了开来,断折的肋骨都戳出肌肤了,他对着我们狂嗥,口中冒出黑色泡沫,可是它仍在走,想朝我们爬过来。又出现更多只,十来只,在几分钟之内就有上百只僵尸投身浪潮中,奔向我们。不管到哪里,只要一靠岸就会遇上这种情形。以前那些下幸无法出海避难的人民,现在都变成了僵尸,组成可怕的屏障,防守着每道我们造访的海岸线。
  你们最后有派登陆特遣队上岸吗?
  (摇头。)太危险了,比登上僵尸横行的船只还危险。我们于是决定寻找外海岛屿,上去采土。可是你们也知道全球的岛都成什么样了啊。
  你会感到意外的。我们离开太平洋的巡航站之后,便将行动限缩在大西洋或印度洋。我们监听了很多大西洋、印度洋上小岛发生的事情,也用潜望镜观察了,所见所闻处处都是难民、暴力横行。我们看见好多岛上的枪口冒火,有天晚上,我们从水面上就闻到加勒比海往东飘来的烟硝味。也知道有些岛屿比较可怜,像是塞内加尔外海的维德角群岛,我们连潜望镜都还没升起,就已经先听到他们的哀嚎,太多难民,无法管制,只要有一个被感染就全毁了。战争发生后,还有多少岛屿能防止疫情?又有多少冰封的北极地带仍属危险的僵尸疫区?
  我们只好返航太平洋,但这么一来,我们又回到祖国的前门。
  我们仍然不知道中国海军是否正在猎杀我们,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中国海军。我们所知道的是,我们一定要补给必需品,也想与其他的人类接触。我们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说服舰长,毕竟他不愿见到我们和祖国的海军正面冲突。
  是因为他仍对政府效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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