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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救生员 作者:[美] 詹姆斯·帕特森 等-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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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被杀了。”她摇摇头,眼里一片茫然,“是个女的。在酒店里。”
  “一个女的。”我盯着她的眼睛。此刻我的头已经开始要爆炸了,“你是说一个房客?”
  “是的。”她看了看显得有点古怪的我。我不敢确定她是否还记得我。“121房。”她说。
  我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我整个人呆住了,嘴唇颤抖着,想说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121 房就是鲍加套间。
  苔丝死了,是吗?
  我一直等在那里看担架抬上运尸车,直到我看到从裹尸布里垂下来的苔丝的手,她手腕上还套着那三个金手镯。
  我从人群当中退了出来,感到我的胸口都要炸开一般的痛。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我才刚刚离开她没多久,仅仅几个小时以前……
  我得离开那儿。到处都是棕榈滩的警察。我担心他们还会来找我。
  我浑身战栗着走到车前,喉咙口有什么在飞转一般地恶心,我在某户人家新修剪的草坪上呕吐起来。
  苔丝死了。
  怎么可能呢?我才刚刚离开她。我刚刚和她度过了我这辈子最美妙的一个下午。酒店女仆说是谋杀。是谁?为什么?怎么杀害了苔丝?
  在一片晕眩中,我开始回忆我们最初相见相识的那些日子。我们是怎么相约再次碰面的,还有海之屋行动是怎么计划的。
  一切都毫无关联。只是个巧合罢了。真是个可怕的巧合。我强忍着不哭出来。
  可是,我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像决了堤一般喷涌而出。
  我耷拉着脑袋待在那儿,脸上泪痕斑斑。我意识到必须马上离开。可能下午见过我的人会认出我来。那个金发前台小姐!今晚发生了这一切,我无法去向警察澄清自己的清白。我把车从路边开出来。我不晓得我到底要去哪里。就是离开。
  一个左拐弯,接着又一个左拐,我重又来到皇家棕榈道。我脑子一团乱麻,浑身都让汗给湿透了。我迷迷糊糊地一直开到沃思湖。
  一切都变了。我生活中的一切。这样的巨变以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在波士顿的时候。可是这次,我想我无法再重新振作了。
  我从95号公路拐到第6 大道,苔丝晃荡着的手腕的可怕情景和迪报告坏消息的令人心悸的声音不停地在我脑海中交织。
  米奇的房子离高速公路不远。这条路上没有顶级奢华的礁岛酒店,没有高档的碧丝餐厅,也没有特朗普的私人度假村。这条破烂不堪的路上只有箱式简易房和拖车式活动房,人们坐在折叠椅上喝着啤酒,可以看到他们的车库里停的是货车和哈雷摩托。
  一辆警车从我身旁飞速开过,我的心又揪了一下。接着又是一辆巡逻警车。我在想是否有人认得我的车。也许在棕榈滩有人认得我的车。
  我把车绕到西街,离米奇和鲍比租的黄色小屋没多远了。
  我的心都快到嗓子眼儿了,一阵恶心。
  就像刚才一样,到处都是灯光闪动的警车。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人们——穿着白背心和紧身上衣的人们——从屋前草坪聚拢过来,朝街上观望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米奇屋子所在的那条街上设了路障。到处是警察。闪动的警灯仿佛显示这里是交战地带。
  一股强烈的恐怖感油然而生:警察发现了我们。一开始只是害怕。整件事情都会被暴露。我罪有应得,谁叫我白白卷入这种蠢事的。
  不过紧接着就不光是害怕了,更像是一种情绪的突变。我看到闪动灯光的车辆中有些是急救车。
  我从车里跳了出来,挤到人群前面。不会再次发生悲剧了吧。
  决不会,决不会。
  我从边上慢慢靠近一个穿着看门人衣服的黑人老头。我都没张口问,他就冲我说:“那所房子里发生了大屠杀。”他摇了摇头,“死的是几个白人,其中还有个女的。”
  所有人都盯着米奇的屋子。
  我像是犯了一次最严重的心脏病,胸口紧迫得让我无法呼吸。
  我站在半昏暗的地方,嘴唇颤抖,泪水从我面颊淌下。他们刚才还活着啊。迪还叫我返回。米奇、巴尼、鲍比和迪。怎么可能就死了呢?就好像你从噩梦中惊醒,发现一切都没发生。
  但这是真的。我注视着那所黄色小屋以及那些警察和急救人员。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冲破人群,刚好看到前门被打开,急救工具首先出现,人群开始骚动。医护人员推出了担架。
  其中一具尸体上的遮盖布被掀开了一角。“一个白人小伙。”有人说。
  我看到了鬈曲的红发。米奇。
  看着他的尸体被推往运尸车,我忽然回想起二十年前的时光。
  在学校的时候,他老是在我背上猛地来一拳,这是他古怪的打招呼方式。我从来没防范过。课间时走在走廊时,啪!他打得可真他妈痛!然后他就要我给他个两毛五分的硬币,以免再遭拳头之苦。他瞪大双眼,挥舞着拳头。“怕了吧?”有一天,我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我什么都不管,上前就给他一击,把他打倒在冷气箱旁,在他背脊上留下那一道伴随他整个中学时代的伤疤。他站了起来,捡起散落一地的课本,向我伸出手来。他手里有大概四块钱,全都是硬币,都是我给他的硬币。他只是朝我笑笑。“我一直等着你出拳呢,小奈德。”
  这就是在那一瞬间在我脑海闪现的镜头。接着又出来几副担架。
  我数了数,四个。这世界上我最要好的四个伙伴。
  我从人群中退了出去,感到仿佛被围了起来,落入了陷阱。我的胸口像是有万匹奔马踩过。我推着人浪出去,那些人们正往前拥去,想要好好看一眼尸体。
  一个想法给我近乎毁灭的打击:一个救生员要是连命也救不了,还有什么用?
  我已记不清接下去发生的事情。我只知道自己跌跌撞撞返回车上,快速驶离,越开越快。
  我快速考虑自己的出路。我还有什么选择呢?投案自首?得了,奈德,你参与了一起盗窃,你的朋友们都死了,有人一定会把你和苔丝的死联系起来,他们会以谋杀罪把你告上法庭。我思路混乱,可有一件事情十分清楚:我在这儿的生活都完了。
  我把电台调到地方新闻频道。记者已经在谋杀案的现场。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死在棕榈滩最豪华的巴西庭院酒店。四名身份不明者以集体处决的形式被人谋杀于沃思湖……还有其他新闻。棕榈滩发生一宗大胆的艺术品抢劫案。据报价值六千万的名画不翼而飞!
  这么说来还有一起盗窃案。但新闻没有提到警察是否认为几起事件之间有联系。谢天谢地,没有提到我!
  我开过弗拉格勒桥回到棕榈滩已过了晚上十一点。在凤凰木道中间停着两辆警车,警灯闪烁,道路封堵。我敢肯定他们正在搜寻我这辆庞迪克。
  “游戏结束了,奈德!”我说着,几乎要投降了。可是我开过时并没人拦我。
  跟城里所发生的一切相比,这一带是这么安静。棕榈滩烤肉店还是那么热闹。还有古奇纳餐厅,从那里传出悠扬的乐曲声。然而街上还是十分宁静。这让我想起一个笑话:巴格达遭受空袭时市中心亮的灯光也要比棕榈滩晚上十点以后的灯光多。我在市中心路往右开到海沫街,然后折到左边的沙滩。我用遥控打开大门,谨慎地开进150 号。我祈祷千万不要有警察出现。求你了,上帝,现在别出现。索尔屋里黑着灯,庭院里也空无一人。我的祈祷灵验了,灵验了一小会儿。
  索尔要么是在看电视,要么已经入睡。管家薇妮应该也是。我把车停在院子里,朝车库楼上我的房间跑去。就像我说过的,我在那里的生活从此就结束了。
  我在棕榈滩听说过这样的话:棕榈滩有怀揣几千块钱的“百万富翁”,就是那些口袋瘪瘪但硬装作很有钱的人。这儿有旧阔,也有像索尔这样的新贵。老一辈的有钱人总是彬彬有礼,更乐善好施。
  新崛起的那一批则往往成为这座小城的麻烦——不知足,不友善,还总要为他们从不义横财里分几杯羹给慈善事业而惴惴不安。可索尔是个谦谦公子。他只是叫我为他打扫泳池,带他的黄色拉普拉多猎犬去看兽医,有时他有约会时帮他开车,还有帮他洗洗车。事实证明干这些活儿是挺愉快的事。索尔在棕榈滩西部车店购入值得收藏的新车的频率跟我从大片影碟店里换租DVD 一样快。一眨眼工夫他就有了一辆原属摩纳哥雷尼尔王子的1970年出的六门梅塞德斯。
  普曼豪华轿车、一辆1965年的野马敞篷跑车、一辆用于平时闲逛的保时捷、一辆用于重要场合的巧克力色宾利……这是你在棕榈滩可以看到的最典型的豪华车库。
  我从床底下拖出两只帆布行李袋来,开始往里面塞衣服。T 恤、牛仔裤、几件毛衣。还有我从十年级起就珍藏的有雷。博克亲笔签名的冰球球杆。几本我读不厌的书:《了不起的盖茨比》、《太阳依旧升起》、《远大前程》。(我猜我总是幻想有一天弱者能击败统治者。)
  我飞速而潦草地写了张条子给索尔,说明我突然不辞而别的原因。我可不高兴这么离开。索尔就像亲叔叔一样待我,是个真正的好叔叔。他让我住在这所豪宅,而我要做的不过是打扫泳池、洗洗车、跑跑腿。我觉得自己就像个无赖,偷偷在黑暗中潜逃。可是我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呢?
  我一把抓起所要带的东西,往楼下跑去。我啪地打开后备厢,把行李扔了进去。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地方,跟它说了声再见,这时候屋里灯亮了。
  我扭过头,心跳到了嗓子眼。索尔穿着睡袍拖鞋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杯牛奶。“上帝啊,你吓死我了,索尔。”
  他看了一眼我打开的后备厢里的行李袋,大概猜出我要走了,他脸上显出失望的神态。“那么我猜你连告别牌都没时间跟我打了吧。”
  “我留了张字条,”我稍显愧疚地说,不仅因为他这么发现我偷偷溜走而愧疚,更为他明天一早才会发现我离开而愧疚,“听着,索尔,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你可能会听说些什么……我只想让你知道,他们说的都不是事实。我没有做。我一丁点儿都没做。”
  “阁下?”他撅起嘴来,“一定不妙。快进来,孩子。也许我可以帮你。男子汉可不干在深更半夜溜走的事。”
  “你帮不了”——我垂下头——“我。现在没人可以帮我。”我多想跑上前去拥抱他一下,可此刻我是这么紧张,百感交集。我必须离开这里。“我想感谢你。”我说。我跳上了我的庞迪克,发动车子。“感谢你对我的信任,索尔。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小奈德,”我听到他的喊声,“不管发生了什么,没那么糟糕。
  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当你需要朋友时,可不是溜走的时候……“
  可没等他说完,我已经开到大门口。在我把车开出车道时,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没有多想,我绝尘而去。
  当我冲上弗拉格勒桥的时候我几乎哭了出来。抛掉一切。米奇,我的朋友们,苔丝……
  可怜的苔丝。我一想起我们仅仅几小时前还在一起,想起我以为我快要时来运转,想起那一百万和我梦中的美人儿,便心如刀绞。
  你的运气来了,小奈德。我禁不住笑了起来。是坏运气来了。
  当我朝弗拉格勒桥驶去时,我可以看到礁岛酒店辉煌的灯光照亮了半边天。我猜想我在引起怀疑前至多还有一天时间,我并不知道我该往哪里去。
  有人杀害了我最好的朋友们。加歇医生,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医生,但你可以确信我会让你偿还这一切。
  “一对A 分牌。”过桥时我冷冷地对自己嘟哝着,棕榈滩的灯光渐渐远去。一个漂亮的满分。是啊,正确。 

第二部 艾莉
 
  在海之屋的地下室里,艾莉。舍特莱夫半跪在安全系统控制板前,用手电照着戴手套的掌心的一截同轴电缆。
  实在搞不懂这东西怎么会在犯罪现场。
  作为联邦调查局在佛罗里达南区新成立的艺术品盗窃诈骗案件科的一名特工,艾莉一直在等着这样一桩大案,已经等了很久。昨晚接到的这起价值六千万艺术品遭窃的案件就发生在她眼皮底下。
  说实话,艾莉就是整个科的光杆司令。
  自从六个月前离开纽约——办了那件索思比拍卖行行长助理监守自盗案后,艾莉一直在迈阿密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每日所做的不过是监控拍卖活动、收收国际刑警组织的电报,相比捉拿毒品走私犯和国际洗钱罪犯的其他警员来,实在是无聊得很。出身于警察世家的她正渐渐开始怀疑,她到底是她家在警界地位的升还是降。
  艺术品盗窃案可不是炙手可热的案件。大伙儿拿的都是法律学位,而不像她,还有个美术硕士学位。
  当然,这种案子也有这种案子的好处,她总这么不时地提醒自己。住在德瑞海滩边的小平房,坐着小船破浪出海——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了。不过在哥伦比亚大学美术系1996级同学十年聚首的时候,可以肯定只有她佩带着葛拉克手枪。
  艾莉终于站起身来。不足五英尺二的身高和一百零五磅的体重,加上棕色短发和玳瑁镜架,她也觉得自己看着不像个特工,至少不是常见的那种警察形象。警署里有个笑话,说艾莉的防风警服只能从博丁斯百货店的儿童服装柜台才能买到。可是她在匡蒂科的联邦调查局集训学校时在班上排在第二位呢。她的犯罪现场处理和高级犯罪心理学这两科都名列前茅,她枪法不错,能让比她高一英尺的人都乖乖缴械。
  碰巧她对立体派画家中风格鲜明的早期代表人物也有所了解,还对电路配线略知一二。她盯着眼前这段剪下来的电缆。好吧,艾莉,那又是为什么呢?
  可以肯定,管家无意中听到窃贼正在输入报警器密码。但是电缆被切断了。室内室外的报警系统都被切断了。要是他们知道密码,干吗还要切断电缆?他们可以轻松进入,而整个房子的报警系统已经瘫痪。棕榈滩的警察们似乎已下定决心要破这起案子,忙碌地干着他们擅长的那些活儿:集取各处指纹,看一遍所有的监控录像。
  窃贼在房内只待了几分钟,他们对所要盗取的东西非常明确。警方宣布这三名身着偷来的警服入室作案的罪犯为大胆的职业惯偷。
  然而,不管本地警方是怎么想的,亦或是楼上那个令人讨厌的丹尼斯。斯特拉顿正为他不可弥补的损失大叫大嚷,有两个字正慢慢在艾莉的头脑中浮现出来:
  内贼。
  刚才所提到的这个丹尼斯。斯特拉顿正在那间能够俯瞰大海的奢华的日光浴室里,跷着二郎腿坐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桌上好几路电话都亮着来电灯,他不停接着手机,耳朵就像被钉在了话筒上。
  棕榈滩的探长弗恩。劳森在一旁踱来踱去,跟在他身边的是斯特拉顿夫人莉丝——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美人,身穿米黄色休闲裤,浅蓝色的羊毛衫当围巾搭在双肩。一个拉美裔的女佣端着盘冰茶正跑进跑出。
  管家领艾莉进了房间。斯特拉顿并没有理睬他们。艾莉对眼前所见到的富人的生活方式目瞪口呆。这些人越是有钱,就越是把自己一层又一层地包裹起来与其他人相隔绝,壁垒越厚,关卡越多,门槛越高。
  “六千万,”丹尼斯。斯特拉顿朝电话另一端狂吼,“今天就给我派个人过来,不要那个有个什么艺术学位的本地小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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