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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金田一之狱门岛[横沟正史]-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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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兵卫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称赞嘉右卫门,那语调平稳、诚恳,让人感到他也是一个可靠的人,这或许是他被岛上的人比喻成德川家康康的原因吧!

  “我想,你还没有来我们这座岛上之前,一定听过很多有关这座岛的传说吧?你来了之后,或许会对这座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感到失望。”

  仪兵卫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平凡,却是著名侦探的客人说。

  “不过,在二三十年前,当我还年轻的时候,你知道,本岛的确恶名昭彰,因为这里住的都是海盗的子孙、放逐罪犯的后代,民风凶悍,是个令好人一点生存机会都没有的岛,因此才会有‘狱门岛’这个名字。嘉右卫门并不是个很有学问的人,也不是社会教育家,更不是想要整顿岛上的民风,他只是想要使岛上富庶起来。”

  仪兵卫单刀直入地说。

  金田一耕助忽然觉得自己对嘉右卫门似乎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这时,仪兵卫喝了口茶,又接着说道:

  “由于嘉右卫门善于经营,岛上渐渐富裕起来,甚至比别的岛还富裕,因此,他在某些行为上也会自我要求。嘉右卫门的无心插柳,渐渐地改变了岛上的风气。但是,他可不是为了岛上的人才这么拼命的,他只是想让自己变成岛上最有钱的人,因此才夜以继日地工作。”

  仪兵卫对嘉右卫门与岛上渔夫的关系,做了一个不同于岛民的解说。他说:

  “在这样的小岛上,船东富裕的话,他手下的渔夫生活自然就会变好。而一家船东变富裕了,其他船东不努力的话,就留不住好渔夫,这是十分自然的道理。嘉右卫门是个很有眼光和决心的人,他只要想到什么,不管遇到天大的困难、阻碍,都会努力克服。因此在大战前的景气情况下,他扩展自己的事业,终于成为岛上规模最大的船东。而我只是捡一点嘉右卫门嘴边的剩菜,才有今天这种局面。我这样说,是否能让你对嘉右卫门有多一点了解?”

  仪兵卫带着诚恳的语调,以坦荡的襟怀、不卑不亢的态度凝视着金田一耕助。

  “听说他晚年过得很不幸,特别是临终时,似乎感到很不放心?”

  金田一耕助想弄清楚嘉右卫门死前的情况,所以很认真地问。

  仪兵卫仍是以诚恳的态度、低沉的嗓音说:

  “关于这一点,岛上的人对我颇不谅解,你多少也听说过了吧?当然,无风不起浪,的确,在嘉右卫门晚年时,我和他之间有很大的分歧,不过,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在工作上,我很佩服嘉右卫门,要我拼命跟在他后面,我是可以办得到,但是,他的嗜好、娱乐作风啦等等,我确实难以追随。因此嘉右卫门对我十分不高兴。”

  “嘉右卫门似乎很懂得享乐?”

  金田一耕助好奇地问。

  “是的,他的观念是:会赚钱也要会花钱。尤其是年景好的时候,他简直花钱像流水,如果岛上有头有脸的人不奉承他的话,他就会不高兴;然而,我就是无法参与这种享乐活动。”

  仪兵卫脸上带着苦笑,看了看金田一耕助之后,接着说:

  “我不会玩,也不会讲奉承话,不管怎么说,毕竟我也是个船东,是分家的主人,因此,这类享乐的聚会缺席的次数越多,嘉右卫门就越认为是我不给他面子,其他的人也觉得我阴险。不过,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管不了,反正我和他只是个性不合罢了。”

  “嘉右卫门的晚年听说迷上杂俳?”

  金田一耕助想到清公说的种种事情,特地向仪兵卫求证。

  “对,是一种叫做‘冠付’的杂俳吧!嘉右卫门只要阿胜这个女人就满足,由此可以知道,他对女色的要求不多。只是自从他发迹后,就变得爱附庸风雅,有段时间他还跟着千光寺的和尚学做俳句。理发店的清公来了之后,他又开始迷上冠付。有一次,我被硬拉去,陪他们开了一次诗会,可借志趣不合,让我觉得如坐针毡。”

  仪兵卫有点痛苦地回忆道。

  “诗人芭蕉说过,所谓风流,是不忘露水寂静之味。但是嘉右卫门、了然和尚、清公他们那种自以为风雅的举动,那根本不叫寂静,而是嘈杂,我去了一次就不敢领教了。之后,他又迷上模拟诗境。”

  仪兵卫挥了挥手,仿佛要挥掉那一片看不见的嘈杂似的。

  “什么叫模拟诗境?”

  金田一耕助闻言不由地精神一振。

  他一直在心里逐项综合所有的线索,现在听到仪兵卫这么说,才有终于找到关键的感觉。

  “由于我只参加过一次,所以真正的情况我并不太清楚。我只记得那次是以忠臣藏十二段返来做模拟。从大序到杀人为止,每两三段就预先给题目,拿到题目的人,就要做出相应的模拟。我拿到的是‘杀人’,因为我实在不会,于是理发店的清公就来教我,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仪兵卫说到这里,摇头苦笑,他喝了口茶,接着说:

  “后来我才知道,每个人都不会,全是理发店的清公在背后教的,这实在太可笑了,这整个游戏根本就是嘉右卫门跟清公两个人在玩嘛!因此以后我就不再去了。”

  金田一耕助听仪兵卫这么一说,终于恍然大悟。老天!这凶杀案竟然是有这个缘由。

  没想到嘉右卫门竟有这种嗜好!

  “原来如此,他这哪里是风雅,不过是江户末期普通人的嗜好罢了。对了,千光寺的了然和尚、村长,还有医生也参加过这种诗会吗?”

  “当然,他们三个是常客。千光寺的了然和尚虽比嘉右卫门年轻,但是,感觉上他仿佛是嘉右卫门的哥哥,嘉右卫门对他相当敬重,了然和尚也用疼爱弟弟的心态对待嘉右卫门。嘉右卫门无论想干什么,他都无条件附和,跟和尚比起来,村长、幸庵当然要略逊一筹。”

  仪兵卫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太愉快的情绪。

  “嘉右卫门对他们三个很信任吧?甚至还托他们办理他的后事!”

  金田一耕助不动声色地提出他的问题。

  “是啊!既然我们之间有分歧,他在这个岛上能信任的就只剩下这三个人而已。金田一先生,我要特别声明:嘉右卫门临终时的顾虑,和我没有关系,那是因为与三松疯了。提到与三松,我倒是认为自从他讨小夜为妾后,本家的运势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仪兵卫认为在这个岛上,金田一耕助是一个超然的人,比较不会受到传言影响,才特别声明自己的立场。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表示能理解,并顺着仪兵卫的话题说:

  “我很想听听小夜的事。”

  “小夜是个疯子,你不知道吧?在中国地方(指冈山、广岛、山口、岛根、鸟取五县)有一种草人,在四国叫大神,在九州叫蛇神,名称不同,但说的都是同一件东西。”

  仪兵卫重新拍了拍坐垫,换了一个准备长谈的姿势,接着说:

  “传说,阴阳师安倍晴明来到中国的时候,跟随他的人全都死了,因此,晴明就施法术让路边杂草全幻化成人,跟着他继续完成使命;后来等他要回京都的时候,这些杂草认为托法师之福,成了人,便不希望再变回草,晴明也觉得他们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就同意让他们保持人形。由于他们原本是草,没有谋生的技能,因此,晴明就教他们祈祷术,要他们代代以此维生,大家就称这种人为草人,以祈祷为业。”

  仪兵卫看着金田一耕助,发现他像小学生听故事一样,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于是,又喝了口茶接着说: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人,大家都嫌恶他们,他们也受法师禁咒,无法与人结合。听说小夜也是这种人,是真是假我不清楚,反正,荒木村长不知从哪里查到这种事情,就跑去跟嘉右卫门讲,因此才造成嘉右卫门父子不和,而嘉右卫门也就更讨厌小夜了。”

  “村长干嘛这么多事呢?”

  金田一耕助好奇地问。

  仪兵卫脸上浮现出不太高兴的神情说:

  “因爱生恨呀!别看荒木真喜平现在是村长,整天不苟言笑的,没有当村长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不但眠花宿柳,而且还跟与三松争小夜呢!”

  仪兵卫提到荒木村长时,一脸不屑的神情。

  金田一耕助觉得破案之门就要打开了,不觉双眼发亮。

  “他……”

  金田一耕助话还没说完,就被仪兵卫打断了:

  “人不可貌相。说小夜坏话,恨她的不只是村长,就连医生的病人,也被小夜抢走了,这些人背地里讲小夜的坏话,想把小夜打垮。我虽然没有和小夜交谈过,但是也挺讨厌她的。直到现在,我始终觉得与三松讨了这个女人,是他一辈子的不幸!”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半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

  “听说小夜在岛上演过入钟,那时候用的吊钟,现在还在吗?”

  “吊钟?”

  仪兵卫用略带疑惑的神情说:

  “是演戏时的道具吊钟吗?”

  “对,就是道具吊钟,现在还在吗?”

  “那吊钟应该还在本家的库房里吧!”

  仪兵卫想了想,接着说:

  “那个吊钟是用竹子跟纸做成的,很轻,钟上有一个机关,可以‘啪’的一声从中间打开……”

  吊钟可以从中间打开?

  仪兵卫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害得金田一耕助高兴得直搔头发。

  “谢谢你,你说的这些,对破案真是太有用了!”

  金田一耕助虔诚地向仪兵卫行礼致谢。

  “哪里,你的工作也不轻松呢!要花很多脑力吧?”

  “还好?”

  金田一耕助温和地笑着说:

  “警察来了之后,大家才知道我的身份。”

  “警察来了之后?”

  仪兵卫有些不相信地皱着眉头说:

  “是吗?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啦!”

  “什、什、什么?”

  金田一耕助感到十分惊讶,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

  “你、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谁、谁告诉你的……”

  “村长啊!村长并没有直接告诉我,我只是从他的助手那里听到的。因为金田一这个姓很少见,村长马上就想到‘本阵杀人事件’,干是,他叫助手找出区公所里面的旧报纸,一看,果然你就是那个名侦探。不过他的助手没有说出去,是因为助手和我私交不错,才偷偷告诉我的。奇怪,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吗?”

  仪兵卫把这件秘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金田一耕助则听得张口结舌。

  既然村长知道他的身份,那么了然和尚、医生也都应该知道;或者,至少了然和尚一定知道。

  我的天哪!在名侦探的鼻子底下作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金田一耕助真感到犹如晴天霹雳!





第十九章 逮捕


  回到千光寺,金田一找到了正在沉思的了泽。

  “了泽,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金田一先生。”

  “花子是在为千万太守灵的那晚被杀的,对不对?”

  “是啊!”

  “那一晚,了然和尚要我去分家,因此,我就先走了。然后,我从分家出来要到鬼头本家去的时候,在盘山小路的半山腰附近,看到你跟了然和尚、竹藏三个人从上面下来,你记得吗?那时候……”

  金田一耕助看着了泽,忽然有种不知如何说才说得清楚的感觉。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怎么样啦?”

  “那时候你跟和尚、竹藏从寺院出来,就一直是三个人走在一起吗?换句话讲,你们三个从寺院出来到遇见我为止,一直都在一起的吗?”

  金田一耕助想尽量把意思表达清楚,他盯着了泽说。

  了泽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问这种事,不过我只能回答‘不是’!”

  “不是?你不是跟了然和尚、竹藏一起走到那里的?”

  金田一耕助十分急切地问着。

  了泽大惑不解,说道:

  “我们是一起离开寺院没错,但是,一出了山门,师父就说他忘了拿包着经文的包袱,要我回去拿。他还说是放在住持房间的柜子上,可是我找来找去都没看见。我想,可能是师父记错了,因此就在寺院里到处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那个包袱,最后只好空着手下山,我才走到盘山小路的半山腰,就看到师父跟竹藏在那里等我,师父见到我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包袱在我怀里呢!’然后我们就遇到你了”

  金田一耕助带着苦恼的神情说:

  “那你的意思是说,竹藏跟和尚始终在一起了?”

  “大概是吧!我回寺里去,我想,竹藏当然是跟师父在一起的。

  了泽脸上的困惑实在不亚于金田一耕助。

  “谢谢你。对了,了然和尚呢?”

  金田一耕助顺便问了一句。

  “他说要去分家一趟。”

  “他现在去分家?做什么?”

  金田一耕助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了泽,仿佛了泽说了什么谎似的。

  “师父说鹤见本山批准下来了,明天要举行传法仪式,让我继承寺院。现在分家是全岛最大的船东,这种事情当然要去知会他们一声。”

  了泽的表情十分难看,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继承寺院?那了然和尚以后要到哪里去?”

  金田一耕助追根究底地问。

  “他说要到某个寺里隐居起来,他以前就提过这种事,但是,其实他用不着那么急。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了泽想到自己将成为岛民的信仰中心,心中便非常不安。

  金田一耕助安慰了他几句之后,就拖着疲乏的脚步离开寺院。

  下山的盘山小路上有座土地神庙,金田一耕助走到那座庙前,从格子门往里面看,突然眼睛睁得老大,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证据似的。

  他赶紧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便推推格子门,所幸格子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他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幽暗的庙里。

  这庙里最近一定有人进来过,因为地板上薄薄的一层尘埃上,有明显被踩过的痕迹,同时,放在花瓶里当装饰的人造花的花瓣也掉在地板上。金田一耕助捡起花瓣,把它夹在记事本里面,走出土地神庙。

  接着,金田一耕助下了坡路来到本家,虽然三个女孩昨天晚上就已经埋葬了,但正式举行丧礼的日子还没有确定,因此这里依旧有许多全副武装的警察进进出出。

  “千万太的丧礼还没举行,就接连发生这些事情,再加上前任老板的周年忌日也快到了,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金田一耕助想起昨天晚上阿胜说这些话时的沮丧神情,心中不禁有种凄凉悲惨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在厨房里看到竹藏,立刻小声地把他叫过来:

  “竹藏,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金田一耕助一脸严肃地对竹藏说。

  “什么事?”

  “花子被杀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就是那天傍晚你去千光寺时,在盘山小路上遇到我的事……”

  “我记得。”

  竹藏简洁地回答。

  “听说后来你在山门前面遇到了然和尚跟了泽;了然和尚说有东西忘了拿,了泽就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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