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长篇恐怖小说)-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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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门轻轻的晃动了一下,何正刚正要发出一声惊叫,门却突然敞开了,何大壮的阴魂站在门前。
他仍然身穿工装,上面布满残破的孔洞和肮脏的粉尘,安全帽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得七扭八歪,而且他的脸上也很脏,象是多日没有洗过的样子,泥垢都已经结成了痂,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颊上还布满了累累伤痕。他的身体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好象是一只压瘪了的气球,各个关节离奇古怪的向着不同方向扭曲着。站在门前,见了何正刚他很是畏惧的向后缩了缩,垂下头,好象生怕让何正刚看到他脸上的伤疤。
何正刚呜咽一声,两眼翻白,身体激烈的抽搐着。
他以为自己已经昏过去了,但事实上没有,他的意识从未象现在这样的清醒,头脑从未象现在这样的冷静,就连他那双老花眼,视力也从未象现在这样好过。他甚至看到了何大壮被坍塌的水泥板块砸得稀烂的肋骨与内脏的混和物,恐惧攫住了这个一生刚硬的老人,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混浊的老泪,梗噎无语。
何大壮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前,他的举止有几分局促,这是可以理解的,他生前的谦恭与对何正刚权势的畏惧,并没有随着他的生命消失而消失,在他这个大表哥面前,何大壮从来是没有勇气多说一个字的。
但是,何正刚的显赫伴随着权势一同消失了,何大壮终于走近了他的身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越来越逼近。
迈着死者才会有的僵硬步子,何大壮慢慢走进来:“大表哥,我死得冤呐。”他的悲啼,如一只暗夜的秽鸟,振翅飞起,盘旋在光线明灭不定的室内。
何正刚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吁气,他死死的抓住床沿,心胆俱裂,语不成句:“大大大大大大壮兄弟,生生生生生生死有命,你你你你你你你怪不得大表哥啊!”
何大壮听了,脸上露出无尽的悲愤之色:“可是我冷啊,黄泉路上的阴风刺骨,我受不了啊!”
“大大大大大大壮兄弟,你你你你你你你先回去,”何正刚呜咽道:“我年纪大了,受不了你带来的那股子阴寒了,等明天,我替你烧烧烧烧烧多烧几卷纸,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何大壮仍然不肯罢休:“大表哥啊,我饿啊,我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
何正刚呜咽得已经喘不上气来了:“大大大大大大壮,等明天烧桌酒席给你暧暧身子,你你你你你你你就先回去吧,求求求求求求你了,呜呜。”
何大壮不满的抱怨道:“大表哥啊,你烧了酒席又有什么用呢?你看不见我的肚子已经被砸得肠肺都淌了出来吗?我就是吃进嘴里也都是个再掉出来啊,吃多少都不管用啊,解不了饿。”
“那那那那那那那怎么办呢?”何正刚满脸是泪,没了办法。
何大壮不高兴了:“大表哥,你怎么明知故问呢?我本来不该死的,都是你捞钱太多,工程质量上偷工减料才害得楼塌了砸住了我,我是冤死的啊,这事你得还我一个公道啊。”
听了这话,何正刚的身体突然不颤抖了,说话也不结巴了:“大壮兄弟,天地良心,大表哥我可是两袖清风,一分钱也没贪污啊。”
何大壮顿时两眼一瞪,满脸煞气:“大表哥,这时候你还撒谎呢,你就真不怕下地狱啊?要知道阎王爷那可是有一本帐的,你从工程上捞的钱,一个字也不漏的全都记在了帐上,你再嘴硬,到时候别说我帮不了你啊。”
“别别别,”何正刚终于瘫软下来:“大壮兄弟,你大表哥我真的没有贪污,只是拿了五千万的工程回扣,这钱是大家都要拿的啊,不能算贪污啊。”
何大壮把手往前一伸:“钱呢?”
何正刚怔了一下:“大壮,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钱都走到了你大侄子公司的帐上,后来叫你二侄女儿自作聪明开了张四千万的票据给人家,全给让人家骗走了,你大表哥我也冤啊,你说我这么辛苦图个啥呢,呜呜呜。”何正刚的意志力彻底崩溃了,忍不住的放声嚎淘起来。
何大壮却不肯相信:“钱就一分没剩下?”
何正刚哭道:“大壮兄弟,要是家里还有钱,你想我身体都这个样子了,怎么会就让人家医院撵出来呢?这不是连住院看病的钱都没有了吗,真的是山穷水尽了,呜呜,我对不起你大侄子他们呐,一点钱也没给他们留下。”
何大壮火了:“他妈的,你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就对得起我吗?”
6)
听着何正刚被鬼魂何大壮逼得走投无路,放声大哭的动静,林红更是怕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之间她看到了电话,这才懊恼的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会吓得糊涂到这个份上,连打个电话求救都忘了?
她抓起电话,本能的拨响了秦方城的电话号码。
拨通了,那边传来秦方城的声音:“喂,半夜三更的,你还让不让人睡了?”
林红急忙压低声音道:“老秦,你快来救我,救我啊。”话没说完,她就因为过度的恐惧哭了起来。秦方城闷哼了一声:“好,我马上就到。”竟然连问一问林红出了什么事都没有,就答应了下来。
放下电话,林红不敢开灯,也不敢下楼,听着二楼响起何正刚失去控制的嚎淘之声,急忙又躲到窗帘后面,紧张的看着外边,等秦方城赶到。
楼下的灯光糜然,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但楼下却不时的传来何正刚的哭叫声,这个铮铮铁骨的老人哭起来声音象个女人,吓得林红汗毛倒竖,有几次她担心何正刚出什么事,想下楼去看个清楚,但是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失去了勇气,她毕竟只是一个软弱的女人,连何正刚的儿子都在一楼主客厅死人一样呼呼大睡,她一个女人又能顶什么用?只能急切的等着秦方城那个讨厌的家伙快一点来。
讨厌的家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在心里这么称呼秦方城了,这种亲怩的称呼使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甚至比他们最初相恋的时候还有接近。这种距离感的丧失令林红说不出来的沮丧,也许,他们当初就不应该分手!
但是,再想一想他们所遇到的一系列离奇怪事,不分手又怎么可能?
猛的摇摇头,林红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她听见何正刚苦苦的求饶声,还有一个凶狠的声音在逼迫着他,这个声音听来似曾耳熟,可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外边有一辆大奔疾驰而来,林红喜极而泣,秦方城这个讨厌的家伙终于赶来了,她隔着玻璃拼命的向正走出车来的秦方城摆手,秦方城尽管仰脸看着这座三层滨河建筑,却绝无可能看到她。有那么几秒钟的犹豫,他终于迈步走向了门。
房门开着,杜宏远惊慌失措的逃掉之时没有顾上把门带上,秦方城一进来,二楼何正刚的声音立即低沉了下来。有一个脚步声突然响起,飞快的向楼上奔来,林红吓坏了,飞跑到窗帘后面躲起来。
那个脚步声上了楼,竟然直奔林红躲着的这间屋子而来,这个人推开门,喘着粗气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林红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一下,唯恐被他发现。
秦方城进了房间,发现何明头下脚上的倒在地上,顿时大吃一惊,以为何明遇到了危险,向前几步,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他顿时皱了皱眉头,多少有点猜到了正在发生的事情。
“林红?”他叫着林红的名字,向二楼走来:“林红,你在不在?”听不到回答声,他紧张起来,先推开何母房间的门看了看,接着推开何静的门,两人都在沉睡之中,再推开何正刚的房门,秦方城吓了一大跳。
他看到一个满脸是泪的小老头,正跪在地上呜咽着,一见他进来,小老头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裤角:“大壮兄弟,大壮兄弟,我知道你冤啊,可那钱真的都让人家给骗走了,一分也没剩啊,呜呜。”
秦方城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急忙躲开小老头何正刚,出了门,心里纳闷起来,怎么不见林红答应一声?莫非,她也和傅秀英一样,神秘的失踪了?
这样一想,他的目光移向了三楼,神色紧张起来,顺手拎起一根拖布,向着楼上一步步走来。走了几步,他一个人心里也有几分害怕,就大声的叫道:“林红,你在楼上吗?没事吧?”一边喊着给自己壮胆,一边继续往上走。
听着秦方城的脚步上了楼,何大壮慌了神,他在房间东躲一下,西藏一下,似乎总觉得不够安全,忽然看到微微晃动的窗帘,便撒腿奔了过来,撩起窗帘就往里边钻。林红正胆战心惊的站在窗帘后面,何大壮一钻进来,两人撞在了一起,林红吓得魂飞天外,立即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那一声尖叫猝起,何大壮也吓得嗷的一声,狂跳而起,掉头冲出门,撒腿就逃,恰遇秦方城走上来,被秦方城急忙一闪让过他,然后脚下一勾,何大壮叽哩咕辘的顺着楼梯栽了下去。
没等他爬起来,秦方城三步两步追下来,轮起拖布杆没头没脑的照何大壮一顿痛打,一边打还一边大声喊叫着:“抓小偷啊,快来抓小偷啊!”
与秦方城的喊声,何大壮的哭叫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楼上林红的尖叫,二楼被惊醒的何母与何静三个女人一迭声的尖叫,那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震得这座楼房都微微颤动起来。尽管场面是如此的混乱,可一楼的何明却只是翻了个身,吧咂了两嘴嘴,睡得更香了。
一阵混乱过后,秦方城扔掉拖布杆,按住何大壮,大声叫林红拿根绳子来,林红这才醒过神来,急忙找了根行李绳过来,帮助秦方城把何大壮绑住,然后秦方城席地一座,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问何大壮:“你是谁?”
何大壮沮丧的眨眨眼,说道:“我是马彪。”
“马彪是谁?”秦方城不认识。林红却忽然想起来了:“马彪?你不就是那个马财神吗?”马彪听了,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马财神,我是何总经理请来替何书记看病的。”
“你?给书记看病?”秦方城胎腿踹了马财神一脚:“撒谎也要有个谱,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我说的是真的。”马财神急切的申辩道:“何书记因为贪污,害死了他的亲戚何大壮和几十个工人,所以何书记老是害怕冤魂找他来算帐,因为我和何大壮长得有点象,何总就雇我装成是何大壮安慰何书记,不信你们去问何总吗。”
“不用问。”发现这家伙不过是个性格懦弱的人,林红的胆气一下子恢复了:“何明雇你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爸的病早就好了。你现在钻进我们家里来,非偷即盗,还不说实话?”
见秦方城举手做势要揍他,马彪急了:“你说得也没错,只不过何书记的病老是反复,我装何大壮的模样安慰他一次,他就好一段时间,过一段又不行了,所以何总就经常把我叫来,你们不信去问他吗!”
“问什么问!”秦方城喝道:“就算是让你替何书记治病,治好了你也应该走了,你鬼鬼祟祟躲在三楼想干什么?说,傅秀英是不是被你给害了?”
“傅秀英?”马财神眨眨眼:“谁是傅秀英?”
秦方城大怒,举拳就要打下去,却被林红急忙拦住:“先别打他,找到傅大姐比什么都重要。”然后她对马财神形容了一下傅秀英的外貌。马财神听了,他的瞳孔突然瞪大,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颤抖不停,好象是有什么事情让他感到恐惧一样,竟然说不出话来。直到秦方城等不及了,连踢了他几脚,他这才嘟囔道:
“你们说的是那个保姆啊,她让何大壮的鬼魂抓走了,我之所以躲在三楼不敢下来,就是因为何大壮的鬼魂就拦在二楼上,他恨我没得到允许就冒充他。拦住我不让我走。”
7)
马财神确实没有撒谎,几年前,何正刚陷入自毁性人格之中,承受着强烈的负罪感人格的困扰,何明找来他假充何大壮的冤灵,治好了何正刚的臆症。可是,就在何明住院期间,因为何正刚从国际展览中心大厦得到的回扣被何静稀里糊涂的让人骗走,何正刚连急带气,臆症再次发作。
事后,何明的大姐从美国飞回,她首先替弟弟何明找回林红,让他们成了亲,而后何明又悄悄的找来马财神,照方抓药,再次让何正刚恢复了常态。可这一次何正刚的常态只保持了不长时间,就开始频繁的发作,动不动就突然两眼含泪,叫着何大壮的名字放声悲啼,于是,马财神就开始频繁的出入于何家,这个赌徒竟成了专门治疗何正刚心理疾病的心理医生。
马财神经常来何明家出诊,终于有了钱,把输给别人的老婆又赎了回来,有时候别人问起何书记的近况,他就没边没沿的胡吹一通,吹得离谱了,他也懒得理会,压根没想到这些消息居然还会再传回何家。
就在林红来到这里之后,何正刚又犯了臆症,恰巧林红去了家政公司,遇到了马财神的老婆,被马财神的老婆一通云山雾罩,有鼻子有眼的离奇谎话听得林红目瞪口呆。而这儿功夫,何明接马财神来到家里治好何正刚,因为天色太晚就让马财神睡在了三楼上。他临走之前告诉何母跟林红说一声,可是何母却把这事忘了,所以林红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家里的三楼上居然还住着一个大男人。
马财神住在三楼没有离开,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他走不掉了。
当天夜里,马财神正在熟睡之中,突然感觉到屋子里冷嗖嗖的,他迷迷糊糊的睁眼一看,吓了一跳,黑暗之中,竟见一个模糊不清的站在人他的床前,向着他发出切齿的冷笑声。
马财神迷迷糊糊仔细一瞧,差一点失声尖叫起来,那个模糊的人影,赫赫然就是他自己。
那个人身穿工装,上面布满残破的孔洞和肮脏的粉尘,安全帽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得七扭八歪,而且他的脸上也很脏,象是多日没有洗过的样子,泥垢都已经结成了痂,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颊上还布满了累累伤痕。他的身体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好象是一只压瘪了的气球,各个关节离奇古怪的向着不同方向扭曲着。站在门前,站在马财神的床前,他很是畏惧的向后缩了缩,垂下头,好象生怕让马财神看到他脸上的伤疤。
马财神呆呆的看了好半晌,才突然大叫一声:“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
那个人影后退了一步,也尖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他的声音飘忽不定,好象一个虚幻的存在,让人把握其确定性。
马财神腾的坐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影突然上前一步,肃杀的寒气浸得马财神猛可的颤抖起来,只听那个人影模仿着马财神的声音也问道:“你到底是谁?”
马财神犹豫着,他有些明白过来了,他假充死者何大壮,对导致何大壮冤屈而死的何正刚宣布赦免,激怒了死者,所以死者找上门来了。他还抱着几分侥幸,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你你不要来找我,我是拿拿拿拿拿人钱财为人分忧,不不不不不不关我的事事事事……”
话未说完,那个血影突然上前一步,马财神猛的打了一个寒战,心里升腾起无边的悲愤,巨物坠落时砸在他骸骨上的清脆断裂之声不绝于耳的响起,那噬骨的痛伤刚刚隐现就消弥于无形。
然后他看到了那座庞大的国际展览中心大厦倒塌时的景像,看到了在巨大的水泥桩柱与板块之间化为血泥的建筑工人的惨死之景,这一切让他无由的悲愤,他们和他一同死于一个劣质的建筑工程之中,致他们死地的原因,是工程的巨额款项被人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