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大追捕-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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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掉魂的克雷芒蒂娜好像坐到了重罪法庭上。她猛然想起了影片《侦探》中的一句话:
“这是个判断错误!”
一阵哄堂大笑,打破了房里的沉默,把这可怜的女人吓得半死。库蒂奥尔从容不迫地围着桌子转起因来。突然,他的两条短腿在勒杜太太跟前停下了:
“事情就是这样吧,嗯?我没搞错吧?您杀了他,抢走了他的钱,把钱藏在地下室,等待事情平息下去。至于说到他向您借钥匙,这全是谎话……太太,我们不像您想象的那么笨!”
勒杜太太依然一言不发。在她看来,这警察是个疯子,危险的疯子。看他玩弄烟头的那腔调就知道了。只是她现在落到了他的手里。他的同伙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克雷芒蒂娜太太的心像压了石块一样直往下沉,汗珠不停地冒出来。
“我累了,”她呻吟着,“让我走!”
她机械地摘下帽子,放在桌上。她模模糊糊地听到库蒂奥尔又在唠叨:
“勒杜太太,您就再呆一会儿吧……”
勒杜太太眼前恍恍惚惚。她又看见图森·费鲁齐幽灵般洁白的脸……他是个坏蛋吗?他上楼时从不忘问候她,从来没有遗忘送新年礼物,从米不会客……也从不带女人回家,从不弄出声响!从住进托利先生的房间以来,根本就不用留神他什么。她也说不上这位托利先生是什么人。房租收据上填的是托利先生的名字,就知道这些。她把收据交给图森先生,他总是当场付清现款,并且不忘记塞上一大笔小费……
“您在想什么?”
勒杜太太吓了一跳。库蒂奥尔的声音把她从疲乏不支的昏昏然中惊醒了。她的目光与桌上她那顶帽子上的鸟形帽饰相遇了。她直想哭。
“警长先生,有一件事……”她沮丧地开了口……
库蒂奥尔抬起头;精神大振。
“您总算开口了,”库蒂奥尔又变得温和起来。“说下去,克雷芒蒂娜,这样您就会轻松了……”
他那重新变得和气的声音鼓舞了克雷芒蒂娜·勒杜。她鼓起勇气。
“我想起一件事,”她说,“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我不认识,也从没见过图森先生那间房间的正式承租人。可房租收据上写的是他的名字,就是刚才画框里掉下来的那张纸上的名字。”
“您看,您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嘛,嗯?”库蒂奥尔冷笑一声,顿时喜形于色。
12
当干寒而强劲的西北风掠过挤满里昂车站的一排排运货车时,我心里只惦记着玛丽丝。要是警察的妻子能随丈夫一起出差,那该多好啊!玛丽丝为安全局尽了全力,完全有资格得到酬劳。可是,那都是些非正式的任务。她是警察的妻子,而不是女警察……
地中海已落在远方了。铁路的另一头就是马赛。我终于摆脱了大海彼岸那辆超载的破长途汽车。这车把我从普罗普里亚诺带到了阿雅克肖。那一路颠簸和自杀性的急转弯,直到现在还使人心有余悸。
车门打开了。潮水般的旅客把我推向出口处。何必为了早出去几分钟而你推我挤呢?我只好和他们一样,像挥动扫雪器一样甩着箱子来到地铁入口,手持月票进了站。
经历了列车上的嘈杂后,我觉得复活节星期天的地铁站特别宁静。从星形广场回家?不,为了乘到勃朗什站和勒比克路我那三居室“宫殿”,我决定坐开往樊塞纳堡方向的车,在民族广场换车。这样路线短一些。我刚走下台阶,入口门就关上了,真走运。
玛丽丝不知道我今天回家。我想给她一个惊喜。在经历了四天苦差使后,我仿佛已经把她抱在怀里了。这趟科西嘉之行仅仅是为了参加几小时的瞻礼!哪怕多少有点收获的话,也算不虚此行啊!在普罗普里亚诺的旅馆房间里,我把偷来的文件读了又读。一点也看不懂。但愿副总理兼内务部长他能看懂。
胖子曾明确告诫我:
“千万别从科西嘉挂电话!”
我答应了,并遵守了诺言。可是,“阿雅克肖”号的活动舷梯刚把我送到马赛港的人群中,我就冲进了科尔贝街上的邮政总局。只有国内长话的营业窗口还开着。因为没有顾客,女职员正在打毛线,一针下,两针上。拉加尔德圣母院的金顶反射着粲粲的阳光,耀得我睁不开眼睛。勒比克街的电话铃空响着没人接。玛丽丝不在家。我又挂到岳母家:她一到节日就把女儿叫回家去。复活节的星期天对她来说是个多好的机会啊!
在科尔贝邮局里,打毛线的女职员用奇怪的神情看着我。为了摆脱老往一个地方打电话而没人答理的窘境,我给部里挂了电话。我很清楚,胖子办公室里是不会有人接的。我完全可以想象出空荡荡的办公室的情景:出清了所有文件的写字台,永远是空荡荡的书橱,还有那永远呆在窗角落的蟒蛇标本。那是老板的奇特吉祥物。在这个蠢动物的粉红色舌头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巴黎尘埃。
“喂?”
他在那儿!星期天对他根本就不存在。他是个名副其实的船长,全不顾家庭生活。圣诞节、复活节、圣灵降临节及其他节日,他都无所谓。船长不能离开船么。
“喂……”
“头,我是博尼什。我是在马赛给你打电话。”
我压低了声音,朝窗口望了一眼:女职员还在干她的毛线”活。
“什么事?”
“我拿到了文件……可是马耳他人……”
“我知道,博尼什。库蒂奥尔也盯上了他。他已经回到巴黎了!”
“啊?!”
“是啊,啊什么!人家可并不是去旅游的!”
我那握着听筒的手颤抖起来。混账维歇纳1混账库蒂奥尔!这家伙捉弄我:他佯称要去奥尔梅托过夜,把我稳在普罗普里亚诺。其实,他驶回了阿雅克肖,还掉汽车,就乘头班飞机回巴黎了。
我的脸色很难看。这家伙有资本嘲笑我们安全局警察!他们有钱。胖子借口法国国营铁路公司送了我们免费乘车证,命令我们充分利用。而坐飞机则不予考虑。但是巴黎警察局却没有这种限制。其实,他们原则上无权去外省出差。
“喂,博尼什,”维歇纳恢复了谴责的语调,“我这儿正好有一份库蒂奥尔的报告。马耳他人在樊塞纳森林干掉了二等流氓图森·费鲁齐。你那位巴黎警察局的老兄认为,他与‘科西嘉’酒吧老板约瑟夫·马里亚尼有关系。这可是你管的地盘。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我说,至少你不打算复活节的星期一还放假吧?”
他挂断了电话。我垂头丧气地在马赛老港码头上走着,驱散由殷勤的退休老头们喂食的鸽群。在博物馆街,我找到了一块招牌:“安托瓦纳之家”。这地方很清静。我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自在地舒了一口气。我要了一块那不勒斯馅饼和半瓶玫瑰红葡萄酒后,便端详起墙上贴在莉娜·勒诺像①边上的蒂诺·罗西像片。好一会,我怀念起刚当上小酒馆歌手时的往事。在吞咽简单的晚餐时,我对自己说,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矮子库蒂奥尔和他的烟头别想占上风。
①法国著名女演员、歌星。——译者
在攀登圣夏尔车站那走不完的台阶时,我不住告诫自己:“逮住马耳他人的应该是你,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坐在候车室长凳上,我的脑海里不停地重复映现出混杂在一起的画面:蒙莫朗西大街的两个被害者、盗取文件、惩罚费鲁齐……我要把这一切都弄清楚。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取悦胖子和他的部长。因为,从现在起,这个马耳他人已经成了我的猎物,而且不是个小猎物!
地铁总算到站了。我跳k第一节二等车厢。明天,玛丽丝将为我烫平被我卷成一团塞在箱子里的教士长袍。博尼什神甫死了。博尼什警察万岁!。
库蒂奥尔没有白费功夫。在“同盟”旅馆搜查时,他找到了总机话务员。她把所有旅客的来电号码都登记下来了。多丽丝·梅是用封丹路上“科西嘉”酒吧的电话预定房间的。库蒂奥尔轻易地在巴黎警察局的档案里发现:约瑟夫·马里亚尼是马耳他人的朋友。应当在监视托利的同时注意他的动向。他从上司那里获得了采取特别措施的许可。从现在起,托利的住宅和卡尔迪奈街上那座很奇怪的建筑物将被监听。同时,在“科西嘉”酒吧和约瑟夫在韦隆新村的住所门前,分别停着一辆加篷小卡车。两车之间可进行无线电联系。那里距“红磨坊”夜总会只有一步之遥。
“不要盯梢!”库蒂奥尔谨慎地命令道,“只要约瑟夫一出酒吧去勃朗什广场,我们就用望远镜盯住他。在那里,轻型车小组会把他盯上的。只要他一回韦隆新村的家,他们就会接替我们监视的。否则,他们会跟踪他的。”
当约瑟夫掀起酒吧帷幔时,库蒂奥尔和他的手下人就在那里。他放下帷幔时,他们还在那里。约瑟夫两手插在口袋里,帽子低低地扣在头上,不失风度地走出封丹路,……一路上,皮加尔区所有的妓女都和他开着玩笑。青年见习警官马尔索刚参加刑警大队,他正严密注视着酒吧老板的去向。他开始觉得这夜显得很长。他眼睛一眨不眨地贴在粗篷布洞口上,以便清楚地看到“科西嘉”酒吧门口的动静。
如果马耳他人出现,就等他出来后再动手。不能留下痕迹。不能在大街上采取行动,也不能闯进酒吧。那里还有另外的出口,马耳他人很可能会从那里溜走。库蒂奥尔把手下人全布置在周围的门角里。
“他一出来,就抱住他。不许开枪,不许出声。要干净利落!巴黎可不是芝加哥!一个真正的警察应该是猎人而不是杀手!”
即使在这时,老警察布依格也没忘记开玩笑:
“行啊,咱们等着瞧吧!我们只等把约瑟夫包围在马耳他人的藏身地就是了。接下来嘛,就是请多米尼克允许约瑟夫替他塞好被子,等他醒来时我们再来接他走!”
库蒂奥尔转动了一下烟头,算是回答。
“进去的那小伙子,你认识他吗?”
马尔索推了推身边的布依格。他正打着盹,准备接替马尔索继续监视。布依格揉揉眼睛,凑近篷布洞口。一个小矮子打开了标致牌轿车的驾驶室门。这车刚停在街头不久。
“没看见马耳他人在,”布依格说,“不用管这家伙。”
“我记得,警长谈起过一个在蒙莫朗西大街留下的小尺寸脚印。喏,就像是这个混蛋的……我要不要记下汽车号码?”
“记吧,记吧,”布依格好不容易忍住了一个哈欠。“至少今晚你还干了点有用的事!”
折腾到深夜,重逢的欢乐使玛丽丝和我还不想休息。我们终于彼此拥抱着昏昏入睡了。我做着美梦。我们俩并肩躺在普罗普里亚诺海滨的沙滩上。假期多美好啊!正在怡然自得之际,卧室门外的电话铃响了。我从黑暗中爬起来,摸索着走到门口。我打开门,轻轻地走出去,随手把门关上,拧亮了走廊的灯。我似乎还在做梦,把手伸向安放在岳母送的摆钟下的电话机。去年冬天,我才把这个带晴雨表的葡萄校形摆钟挂到墙上。凌晨1点。我只睡了20分钟。
“你总算来接了,博尼什!”
毫无疑问,这只会是胖子。我真应该在睡觉前把电话筒搁起来……不,即使这样做也没用。胖子要找我时,他是不会罢休的。上一次,“占线”的忙音稍微长了点,他就打电话给区警察分局。清晨三点,上个穿着钉鞋的治安警察在走廊里找来找去,终于敲响了我的门。砰砰作响的敲门声把家具震得摇摇晃晃。第二天,女门房和其他房客不约而同地找上门来:“快把你的名字钉在门上,他妈的!别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把别人都吵醒!”
胖子在线路的另一端等着我的反应。我问了一句:
“什么事,头?”
“我还要在‘维克多’呆上半小时。在此之后,你可以到家里找我……”
他到底要干什么?对他此刻还呆在吉特尔柯路上的“维克多”咖啡馆里,我毫不惊奇。坐落在双台阶区的这家咖啡馆、餐厅兼食品店,是巴黎警察局和保安局的警察们偏爱的场所之一。他们在那里喝酒、玩牌,借着茵香酒劲互相散布假情报。长长的大厅里,淡灰褐色的墙上挂满了铜锅、喇叭口火枪和古代猎枪,像侍卫队一样簇拥在拿破仑皇帝画像的周围。这样的布置并不奇怪:老板维克多·马尔歇蒂是科西嘉人。他的得力帮手多罗莱斯整日不停地在烧煤大炉灶前煨着牛羊肚、嵌猪油牛肉和酒炯子鸡。
“知道了,头。你是在‘维克多’那里……可是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听见了碰杯声。胖子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
“别提这种荒唐问题了,博尼什……我告诉你,这会儿伊多瓦纳和克洛克布瓦正在我早晨对你说过的地方……就在离你家100米远;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快到那里去,有情况就告诉我!”
身穿透明长睡衣的玛丽丝拿起另外一只听筒,把一绝金发撩在耳鬓。
“又是他,”她低声抱怨着……“他就不能让你清静一会吗?”我示意她闭嘴,问胖子:
“这么说,今后我们要和巴黎警察局合作了声
听筒里顿时响起了一阵震耳的低吼:
“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的,博尼什?我们是监视他们,这不是一码事!要是马耳他人露面,我们至少不会落在他们后面!”
一点半。克里希大街上的路灯像鬼火一样在夜雾里闪烁着。玛丽丝和我也像幽灵似地出现在街上。我们臂挽臂来到封丹路。她早已换上了裤子、长袖衬衫和她母亲为她编织的羊毛套衫;
“我陪你去。两个人不容易引起注意。”
我徒劳地寻找着伊多瓦纳和克洛克布瓦。他们撤销监视了?我们来到“科西嘉”酒吧附近。我抱住了玛丽丝。利用一次长吻,我从她的肩头向周围望去。酒吧的双层帷慢遮得密不透风,什么也看不见。我背靠在一辆小型卡车上,始终紧搂着玛丽丝。胖子说过,在工作中应该融美观和实用于一体。
不一会,“科西嘉”酒吧的门开了,走出一个棕发矮子。他走向一辆标致牌轿车,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
这是老相识了,他叫阿尔贝·莫莱罗,外号矮子。这小流氓当过几年若·阿蒂亚的司机。我们在疯子彼埃罗案子里见过面……他发动了汽车,标致牌轿车的红色车灯在封丹路的前方消失了。
我拽过玛丽丝。
“我们离得再远点,”我说。
我们在右侧人行道上走着。在“尚蒂伊”舞厅附近,一扇门微微打开,有人朝着我们悄悄吹了一下口哨。这是伊多瓦纳。
“巴黎警察局的家伙一直在那,”他低声说,“他们一定看见你俩了。你们就在他们的小车前接吻。瞧,约瑟夫关上门回家去了。今晚算是泡汤了。”
我们还来得及离开墙角,赶在约瑟夫·马里亚尼之前,来到距韦隆新村和勒比克路不远的勃朗什广场一角。伊多瓦纳仍然藏在原地。
晨雾中,另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处里的花花公子,司机克洛克布瓦。他的头发总是杭得一丝不苟,纹路分明。他紧贴在不二价商店①的橱窗上,看到我们,他并不显得很惊奇。
①,此处并非指不准讨价还价之意,而是指所有商品均为同一售价的商店。——译者
“注意,”他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