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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最后补偿-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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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话,那名医生是在撒谎。”卡伦毫不客气地说,她的温文尔雅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弗拉纳根抬起手。“有可能,不过我们都会犯错误,知道吗?” 
  她不甘示弱,两眼盯着弗拉纳根——看来情况与她预料的不同。“当然,我也可能出错。我知道那天我精力不好,可那是因为医院要求住院实习医生得连续工作48小时才换班。事实上,我并没有出错。” 
  弗拉纳根满意地点了点头。“答得不错。不过,‘精力不好’这一点可有问题。” 
  “那是事实。” 
  “对,不过没有必要把别人的事情扯到他身上。”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结婚了吗?” 
  “结了,”卡伦答道,心里一惊,“问这干什么?” 
  “你将需要大量的支持——情感上以及其他方面的。有孩子吗?” 
  “没有。”卡伦的话里略带辩解的语气。她喝了一小口咖啡后低声问:“你们肯定这事将会闹到法庭上去?” 
  弗拉纳根注意到她的表情,于是神色严肃起来。“不要保留任何幻想。这件案子是不会轻易了结的。” 
  她勉强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你知道我的处境——整个案件毫无意义,你将把它扔出法庭。”虽然她心里想表明自己的立场,但语气却像是在提问。 
  弗拉纳根说:“这恐怕不行。如果我们面对现实,还是研究一下案件的非医学因素吧,就是那些使案情如此棘手的原因。” 
  卡伦不明白他的意思,考虑了几秒钟以后问:“你是说公众舆论?” 
  “不仅仅是公众舆论,还有其背后的原因。克兰德尔是黑人,我们这里的大多数陪审员也是黑人。所有的白人被告首先得对付他们,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我们面对的原告还是一名黑人效仿的榜样。这是需要对付的第二点。再则,原告的律师可能会暗示你的治疗中含有种族歧视的因素。如果他得手,那将是需要对付的第三点。” 
  安托万说:“罗思当初不是在第5街起家的吗?” 
  “对,”弗拉纳根说,“可是,后来迁了出去。”他见卡伦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于是解释说:“‘第5街起家的’指的是那些在法院附近开设事务所的律师,就是第5街上那些低房租地段。他们通常靠接公派辩护人案子来赚钱,其中许多是少数民族家庭出生的,找不到待遇优厚的工作。” 
  卡伦点了点头。这和她脑海中那些律师的形象差不多,正是他们想把她送上法庭。 
  麦克拉伦说:“听说他在毒品方面有些麻烦。” 
  “前不久,他参加了一项治疗计划,戒可卡因。不过,据我所知,这没有影响他的业务。律师协会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处分。”他笑了。“当然,他随时都有可能重开毒戒。所以,我们还算运气好,克兰德尔的遗孀选中了他,而不是某个大腕律师。依我看,这使协商解决容易一些。” 
  “你想协商?”听卡伦的口气,好像“协商”是什么肮脏的字眼。 
  弗拉纳根往后一挪,背靠在椅子上。“当然不是现在。我们才刚刚着手工作,还得搞几个月——调查情况,进行询问,取得证词。不过,协商解决肯定是可以选择的方案之一,是否采用它取决于案子的进展情况。” 
  麦克拉伦整理了一下领带说:“穆尔医生,一旦开始办案,我们公司就会投入大量的备用资金。这是正常的工作程序——实际上,法律也是这样要求的。我们准备这些钱是防备我们打不赢。而且,这笔资金还要产生利息。”他停顿片刻以后接着说,“通常,我并不特别强调这一点,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已经为此储备了25万美金。” 
  卡伦觉得,他们在轮番向她进攻,于是字斟句酌地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因此不愿意协商解决。”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弗拉纳根轻言细语地说:“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现在提这些还为时过早。让我们谈一谈具体的事实,好不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从你到急诊室接班的时候开始。”他的几个合伙人递给他一个律师记录本,他咔哒一声扭开了他那支勃朗峰牌金笔。 
  那一天晚上,卡伦的丈夫建议去乔治敦吃饭。他们像往常一样,讨价还价地扯了半天,最后去了拉尼夸餐厅。那里的招待员脚踏旱冰鞋,而且表演滑稽小品。 
  虽然餐厅里人为的欢乐气氛有助于卡伦忘记早些时候在律师事务所里挨过的糟糕时光,她还是喝了三杯葡萄酒以排解心中的忧愁。和律师们见面的事情本来她联想都不愿再想,可是,偏偏遇到朱利安想了解当时的情况。 
  她给他讲了见面的全过程。他听完以后忧心忡忡地说:“听着,这件案子可能把你的前程给毁了。如果判定付大金额赔偿金,就会在公众中引起很大反应。你就别想再从事高层次的医学工作了——至少在本地会是如此。” 
  卡伦咕的一声灌下一口葡萄酒,然后说道:“医院里人人都知道,我是一名称职的医生。要是他们另有看法,我就到别处去找工作。” 
  “能行吗?可我怎么办?我是在这里开业的。”他用手掌击了一下桌子,坐在旁边就餐的一对夫妇投来责备的目光。朱利安·普拉特是医生,年龄33岁,已经独立开业两年,是一个有名的普通外科学术团体的会员。他降低声音问:“你怎么对那些律师说你不愿意协商解决呢?” 
  她两眼盯着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医院方面要协商解决呢?你想独自硬撑下去?” 
  她还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仔细考虑以后回答道:“对。” 
  朱利安眉头紧皱。“那样做毫无意义。” 
  她尽管对此并无准备,可是却不愿退让。“那是我的权力,这在医院的保险条款中是有规定的。虽然我是雇员,但是他们不经过我同意是不能自行协商解决的。”在医院医生休息室里听到的窃窃私语、称她为“克兰德尔的医生”的病人、与之相关的种种负面舆论,这一切已经使她伤透了脑筋。现在的问题不是她有没有犯错误,而在于她根本没有出什么差错。朱利安板着面孔,神情严肃,浓密的眉毛向上挑起。她突然觉得,他的模样像一只苏格兰长毛牧羊犬。真可笑,她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嫁给了这种人。她仰脖灌下一大口酒,然后说道:“我们还是换一个话题吧。” 
  朱利安摇摇头。“我一定忘记了什么事情。”他睁大了眼睛。“等一等,和你母亲谈过这件事情吗?” 
  “住口!”她小声说,“不要把她给扯进来!” 
  他欲言又止,停顿片刻以后说了一声“好吧”,接着咬下一口食物。 
  卡伦一直望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朱利安总是爱把事情和她母亲扯在一起。当初,卡伦念完医学院时,朱利安要她推迟实习,以便结婚生育。他误认为卡伦拒绝了他的建议是因为她母亲的干预。从那以后,只要他们之间出现矛盾,他便把它归咎于她母亲的影响。 
  她认为,问题不在于她的母亲,而在于朱利安和他自私自利的思想。他对这个官司的态度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他所关心的只是案件可能给他的事业造成的影响。当然,也许是她有失公允。要是他们俩换一下位置,她也许会作出同样的反应。 
  他问道:“你听说劳拉·考克斯的事情没有?” 
  “没有。”劳拉·考克斯是一位年轻的实习外科医生,卡伦与她只是点头之交。 
  “她怀孕了。” 
  “噢,”卡伦说,“你的意思是——” 
  “本来以为你会对此感兴趣。” 
  她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感兴趣?”这时,她提高了嗓门。 
  “别多心!我不过是想换一个话题而已。” 
  “我知道你的意思,本来以为已经达成了协议,不再谈及——” 
  “我只不过是问问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 
  “为什么?” 
  他扔掉餐巾。“没什么。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又斟了一杯酒,真希望自己会吸烟。朱利安回来以后,再也没有提案子或者孩子的事情。“我给你讲讲今天看到的一个病人,”他温和地说,“他的肝脏上有一个3厘米大的肿块,那是在做超声波检查时发现的,可是——” 
  她洗耳恭听,可是却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第二部 庭审之前



   
  我一身中曾经遭遇过两次毁灭性打击:一次是打赢了官司,另外一次是打输了官司。 
                      ——伏尔泰 


  
  
7



  1994年12月 
  对琳达·克兰德尔的取证会在帕尔默和海泽律师事务所的一间小会议室里举行。“小”指的仅仅是面积。房间的墙壁装饰着核桃木板,桌子是橡木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食品台上摆放了一个水族箱,里边游动着闪闪发光的热带鱼,小桌子上的一套银质咖啡具格外引人注目。 
  卡伦·穆尔满面怒气,坐在靠墙的一把椅子上。这是艾略特第一次见到她,她的美貌使他惊讶不已。她留着齐肩的黑发,端正的五官轮廓分明,苗条的身段充满活力。他不时用两眼的余光观察,发现她正注视着自己。 
  被告人出席对原告的取证会是一种异乎寻常的举动,他很想知道这究竟是她的意思还是弗拉纳根的主意。艾略特的合伙人西蒙也在场,他们遇到重大案件时总是共同处理。 
  艾略特尽量使自己的注意力回到取证会上来。琳达·克兰德尔坐在他的旁边。和艾略特所建议的一样,她穿着粉红色上衣,既没有佩戴首饰也没有涂脂抹粉——一副朴实的军人妻子的订扮。 
  她直接而恰当地回答了蒂莫西·弗拉纳根提出的问题。那些问题的目的是为了暴露案件的“阴暗面”——有关琳达婚姻的细节、她的经济情况、克兰德尔的健康状况等等。当然,她的回答只是证实了弗拉纳根在调查本案过程中已经了解确切的东西。 
  后来,问题涉及到克兰德尔死前那一天夜里的情况。他问道:“这么说,你丈夫那天晚上回来得晚?” 
  “是的,大约10点左右。” 
  “从办公室?” 
  “不,从机场。他刚去出了差。” 
  “是你去机场接他的?”弗拉纳根轻快地问。 
  她蹙额。“不,是他的司机去的。他可以支配——我是说他生前可以——政府提供的小车。司机送他回的家。” 
  “他到家以后做了些什么?” 
  “嗯,他和我打招呼,然后问我那一天过得怎么样。我给他倒了一杯酒——” 
  “酒?”弗拉纳根问道,“什么酒?” 
  “就是他常喝的——波旁威士忌加水。” 
  “只喝了一杯?” 
  “是的。” 
  弗拉纳根点了点头。“请继续说。” 
  “他看上去心事重重。我们说了一阵话后,他去了书房。我睡觉以前去看了看,那时他正在操作电脑。”琳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后继续说,“第二天清晨,他早起以后出去慢跑。他离家时我正在给孩子们准备早餐。” 
  “我明白了。”这时,弗拉纳根的合伙人递给他一张纸条。 
  “你丈夫那天回家以前没有去过办公室?” 
  “没有,时间太晚了。他直接回了家。” 
  “你能肯定吗?” 
  “我——”琳达的神情突然显得有点不自然,随即转过头去,用求助的目光望着艾略特。艾略特不知道她是否隐瞒了什么,但是除了要求暂时休会也没有别的办法——而当时提出休会实际上等于承认被弗拉纳根抓住了把柄。过了一阵,她回答说:“我肯定。” 
  “我明白了。”弗拉纳根向自己的年轻合伙人点了一下头,接着人他手里接过两张纸条。他递了一张给法院派来的记录员先让他登记,接着把它交给了琳达。“我给你看的是作过登记的被告方提供给取证会的第四件物证。你能辨认它吗?” 
  “等一等,”艾略特说,“请让我看一看。” 
  “我这里为你准备了一份。”弗拉纳根随即说道,然后把纸条递给了艾略特。艾略特扫视了一下——那是政府为贾斯廷·克兰德尔所作的行程安排。上面的最后一项表明,他预定4月14日搭乘空军的712航班从罗利达累姆起飞,下午4点55分到达华盛顿国家机场。艾略特知道,陆军自己拥有一小队喷气式飞机,专供高级军官使用。那些地位显赫的将军和上校们是不坐民航班机的。他把纸条给了西蒙。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这是陆军旅行办公室发的行程安排。” 
  “那么,根据这张日程安排,你丈夫应该在什么时候回到华盛顿?” 
  琳达看着时间表。“嗯,上面说的是4点55分,不过,你是知道的,他们那不是正规航班。旅行办公室只是估计大概的到达时间。所以,飞机有可能晚点。”艾略特发现她已经有些生气了——那是一个不好的征兆。她抱怨道:“你说吧,早到或晚到有什么区别?它和这件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弗拉纳根温文尔雅地笑了。“请别生气,克兰德尔夫人。我提出问题,你回答就行了。如果我的问题不恰当,你的律师会提醒我的。” 
  艾略特心里一惊。那是弗拉纳根发出的信号:他将接触关键问题了。琳达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弗拉纳根继续说:“如果你知道你丈夫实际上搭乘了712航班,并且于5点06分到达华盛顿,你会感到吃惊吗?” 
  “就提问方式表示抗议。”艾略特说。 
  “让我换一种说法。你本人知不知道你丈夫按照这张时间表上的安排,搭乘了712次航班?” 
  琳达紧闭着嘴唇。“不知道。”她低声说。 
  “明白了。那么,假设他按预定的安排上了712次航班的飞机,你不知道到达之后——例如在5点30分到10点之间这一段时间内——他待在什么地方?” 
  “抗议。你可以回答。”按照法院的有关规定,在庭审时抗议有效的问题,在调查证据的取证会上必须回答。然而,如许多律师的做法一样,艾略特仍旧在取证会上提出抗议。这样,第一可以保留在庭审时提出抗议的权力,第二可以打断对方的提问,第三可以提醒自己的委托人回答时要小心。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所提的问题可能引出无法确定的证据——他会建议自己的委托人不予回答。 
  琳达一时显得不知所措,过了片刻后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他的司机?”弗拉纳根又笑了笑,瞟了一眼艾略特后继续说:“我很想那样做,然而不幸的是,他已经被调到了国外。” 
  “这一点你现在已经记录在案了,”艾略特以牙还牙,也故作笑容说,“抗议!要求被告律师就实际问题提问。” 
  弗拉纳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问琳达。“请不要再问我任何问题,克兰德尔夫人。”这时,他的话中已经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语气。“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丈夫在7月14日下午5点30分至晚上10点这一段时间的行踪?” 
  “假设他乘坐了712次航班,假设那次航班正点到达。”艾略特说。 
  “当然,可以加上对我所提问题的这一点补充。”弗拉纳根说。 
  “不,我不知道。他也许是去了办公室。我不知道。”她显得惊慌失措。 
  弗拉纳根用钢笔敲打着自己的门牙。“我明白了。好吧,我们接着往下问吧。” 
  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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