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爱情-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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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床头;皱皱巴巴的布毯,拉得平展无痕,朝外的一段被细心拉下来,垂在空中,
遮住了床下的烂书、烂纸箱、烂鞋子及一切最好不见人的玩意儿。这么一来,屋子
宽敞了、明亮了、甚而至于高贵了。
无疑,这一切都是方圆做的。
晚上,花冲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他觉得,屋子里散发着一种隐隐约约的
温香,仿佛是从方圆的手掌上、唇齿间、和每一块肌肤上散发出来的。
于是,一种久违了的、被女性心灵所浸染,被女性肉体所触摸的柔情,从花冲
的体内悄然升起,使他睡得如此香甜,一觉就到天光大亮。但他不愿起床,紧紧地
抱住被子,象拥抱一个有生命有情感的人儿。
就在他迷糊着赖床的时候,“校园新闻”的责编用钥匙捅开房门走进来。这就
是那个长相象大嫂却属于事业型而缺乏温柔的女生。她猛然见到躺在床上的花冲,
吓了一跳;
“站长回来啦?”她嗓门很粗,本能地招呼,“时间都到了,你怎么不放广播?”
花冲不好意思,他简直忘了这事。
见站长窘态,女生转移了眼光:“你睡吧,我今天再帮你一次。”
花冲把被子裹得更紧,老老实实窝在床上。
“这几天,”他问,“都是你早上跑来放?”
“嗯,”女生忙着调试机器,头也不回,“站长既然相信我,把钥匙都给我们
了,我不来谁来呢?”
“麻烦你了。”
“说哪去了,反正是我们大家的事嘛。”
女生忙碌完毕,松了气问道:“站长,我这把钥匙,是我交给书记,还是你去
交?”
“你交给他吧,就说我回来了。”
待女生要出门,花冲问道:“这几天广播站没啥问题吧?”
“没有。”
“播音员有没有迟到或早退的,甚至播音出大错的?”
“没有,都挺好的。一天三次播音,我基本都在这里。”
“唔……那你去吧。”
女生走了。
花冲忽然没了兴致。难道这屋子、这床,都不是方圆收拾的?如果一天三次播
音时刚才那女生都在场,方圆就不可能帮他收拾……当然,方圆即使对我有意思,
也不可能做得这么露骨。
花冲本来想从女生嘴里询问一下方圆的情况,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还打乱了自
己的好心情,粉碎了先前温馨的幻想。
昨夜闻到的那股沁人心脾的温香荡然无存了。
起了床,才觉得室内并没有昨晚看到的那么整洁,有些东西移动了地方,用起
来反而没有以前方便,还有些小玩意儿似乎不在了,是什么,一时记不起来。
花冲恹恹的,慢慢把茶杯、笔筒之类的常用之物放回原处。
他的心情越来越坏,急于想马上见到方圆的要求搅得他五心不安。算起来,今
天才星期一,把今天加在一起,还有足足三天才能与方圆见面。这简直要人的命!
他东摸摸,西看看,象掉了祖传宝物。从窗口远眺,楼下不远的大操场上,传
来同学们跑步的声音。中心花园西边一块空地上,是一大群退了休的学院老太太,
排成整齐的方队,合着录音机的乐曲,在跳民间传统的扇子舞。再远些的图书馆前
的小操场上,则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退休男职工在打缓慢的太极拳。艺术系的年青男
女生龙活虎,在竹林中练习散打,身子如剪影,“嗨——啪!”“嗨——啪”的呼
喊声从空气中隐隐传来。
这是这所高等学府的独特景观,花冲在农村的一个星期中格外想念。但此时此
刻,他却有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相反,只要往哪儿二看,哪里都是方圆的形
象,排成一幅长卷,哗哗啦啦水一样在心中流泻。
花冲漱了口,洗了脸,广播时间也该结束了。他关了机,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
什么。昨晚在火车上吃得太多,姐姐煮的十个鸡蛋、一大包蒸红薯,全部与同座聊
天的几个湖北人分享了,那几个湖北人出来推销饮料机,从他们口中,花冲对商品
经济带给全国的飞跃变化又喜又忧。去食堂吗?肯定吃不下早饭。看看墙上的电子
钟,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这时间怎么熬啊!
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随口吟哦起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
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
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不飞兮,使我沦亡。
吟哦一阵,花冲忽又觉得自己可笑。他果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复又坐到床上,
想:司马相如是大才子,他可以“张弦代语”,把一代美女卓文君吸引到自己怀抱,
我有司马的天才么?如果不是在舞场上,我能让方圆投入我的怀抱么?她有那么好
的家庭条件,住在长江边有名的大城市,父亲是本学院著名教授,而草民如我,家
居巴山深处,回去一趟要坐火车、转汽车、搭牛车,最后是以步代车,走得双脚发
麻、浑身汗臭,才能抵达大山褶子缝里的村落!
方圆是那么圣洁,那么高雅,表面上容易亲近,但那种亲近是令你自惭形秽的。
她让你在她心灵的门槛上徘徊窥探,却不把门开到足够的宽度,使你空有机会,但
无由进入。
是的,我虽在城市生活了三年,根却深深扎在农村,我的血管里,流着地地道
道的农民的鲜血。农民的血型到底属于哪一种类呢?它能输入城里人的体内吗?他
们不会嫌弃它卑微而肮脏吗?方圆这种姑娘,能感受到我表面风光内心懦弱的本性
吗?她能够救我、给我力量、让我藐视世间万物走向人生辉煌吗?
不不!她是不能的!尽管她只需要扑在我耳边说一句:“我爱你!”我就会象
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坚强地活着。可是她不会说出这句话,她太美丽了,美丽得
象出水芙蓉。或者象完美的裸女,躺在海滩上,身边环绕着史前的贝壳和龙骨,茫
茫宇宙中,尽显人类精英的魅力!
所以说,她从骨子里来说是骄傲无比的,只不过在平时,她把这种骄傲埋藏得
太深,她从灵魂深处,是看不起我这个农民的!
说不定,在我离开学院的一个星期中,她听说了我和悦悦的那段经历,各个系
的女生中,传播这类消息的小人多如牛毛。是的,一定是这样,这情形太糟糕了!
花冲被自己的多愁善感所包围,想到黯然处,不禁悲从中来。
故乡之行,本来已基本消除了因悦悦离去而带来的沉郁,听着父亲的遭遇,重
新煽动起内心奋斗的激情。然而,一回到校园,沛然充实的激情便倏然退潮,干硬
的河床也就裸露无遗了。
他思虑着、彷徨着,捱去了课前的大半个小时。
不行!他猛然跳起来。我今天非得见见她。
哪里去见呢?内心另一个声音在表示担忧。
家里,就到她的家里!他做出一副誓死如归的神情,左臂往空中一劈。
不行。他马上又迟疑了。去她家里,方教授不会怀疑我别有企图吗?不会恶狠
狠地把我轰出去吗?
那就……到她上课的教室去找她!
他顷刻之间重新拟定方案。对,不错,我是她的上级,安排广播站的事情,名
正言顺。
就这么干!他鼓励自己,下定了决心。
他整了整衣服,怀着孤注一掷的英雄胆略,走下大楼。
然而刚出楼门,他的信心就象被针尖戳破的汽球,他的双腿发软,整个人靠在
廊柱上。
他第一节有课,而方圆的教室离他的教室很远,一个在北,一个在南。根据以
往对方圆生活习惯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提前进课堂的。要见她,只有在第一节课
下了后才有希望。那时,找到她说上一两句话,还未尽意,就得又往自己的教室跑,
奔命一样。赶回课堂,第二节课也上了一小半。当然输导员不会过问,他并不知道
自己已经返校。但这样做,不是很无聊吗?
是的,很无聊,十分无聊!万分无聊!!
花冲突然间对自己很厌倦。
罢了罢了,见到方圆又该说些什么呢?问广播站的情况?她会客气地说不是她
负责,全面的情形她不了解。那么除此之外又该说什么呢?你天远地远地跑去,只
听她几句简明扼要的客气吗?你如果自己不嫌无聊,别人都替你感到无聊:
花冲把自己先前的方案全部推翻了。
他干脆懒得回楼上,打算到校园里瞎转一阵,就直接进教室。
刚上林荫道,就听有人兴奋地喊:
“站长!”
他抬头一看,不禁愣了,老天爷,这不是方圆吗?!
一瞬时,天清气朗,惠风晓畅,百鸟啁啾。
方圆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一脸的灿烂。
“这么、早……”花冲似乎承受不起突然降临的惊喜,说话有点结巴,“你、
你做啥来?”
“我妈有点胃病,”方圆说,“外面给她配了副中药。哎,听说你父亲病了,
好了吗?”
“好了好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昨晚上……这个,广播站没啥吧?”
“没事。都在等你回来。”
“当然要回来的……呃,我看街上的广告,下个月要演《红高梁》,张艺谋拍
的。到时我……请你看电影。”
“真的?”方圆星眸闪亮,不知是因花冲请她而高兴。还是因为看《红高梁》
本身。
“真的,”花冲比她更高兴,“买到票我预先通知。”
“那就谢谢站长了!”
花冲笑了,非常非常惬意的笑。
“那,”方圆想起一个问题,“还请别人吗?”
花冲不明白她的意思。这姑娘,高兴时多么单纯,但不知道她是真的这样还是
特别会掩饰。她是希望有别人呢,还是希望没别人?花冲吱唔了一下,只能含含糊
糊地应付:
“这个……我问问他们再说。”
“那我到时一定看。”方圆说,又看看手腕上的表,“呀,快上课了,我得走
了。”说完,迈着优雅的步态,沿林荫道向荷花池方向走去。
花冲站在原地,他觉得这是最富诗意的一个早晨。
花冲从老家回来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邹清泉终于挨了冉旭的打。
自从与陈多多发生纠纷后,冉旭精力特别旺盛,与校园里各班各系的“嬉皮士”
亲热得一塌糊涂。“
发生冲突是在星期三,吃了中饭,冉旭和同级同系但不同班的梁某、以及历史
系政教系的梁某江某回到寝室,也不管屋里有没有他人,就随意地躺的躺、坐的坐
喧嚷开了,话题离不开吃、喝、穿、玩,涉及最多的是人类最原始的性,以及男人
女人的生殖器官。
寝室里的汪长云自觉夹着书本避了出去。虽与冉旭同处一屋,由于个性不同,
他平常很少与冉旭对话。
现在,冉旭的铺里四仰八叉着梁某,而冉旭则躺到花冲的床上。花冲因为在广
播室有铺,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不回来。冉旭他们不知道邹清泉躺在靠窗的上铺,他
昨天患了重感冒,不想吃药,准备就这么关着蚊帐睡一天,用身体本身的顽强来抵
抗小疾。因此侵入者们胡编乱侃,语言庸俗,比之于大城市里各个建筑工棚里的民
工夜话,还要粗野黄色十分。
当然,他们不愧是大学生,无聊的故事里,充分体现着文化的档次。当天的古
代汉语课上,中文系的尹教授重点讲了《说文解字》,于是乎,围绕着这个活题,
展开了奇特的讨论。
“唉,”身材奇瘦的梁某首先发难,“一个‘神’字真是意味深长,右边一个
圆圈,中间加一点。代表女人的东西;然后一根棒棒直插下去,那是男人的武功。
古人把这种活动看得太圣洁太伟大了,才在左边加一个‘礻”夯,表示祭祀的意思,
是谓‘神’。”
“现在那玩意儿不神圣了,”冉旭丧气地说,“这个‘神’字恐怕也要修改才
行了。”
“嘿,你们以后的毕业论文就选这个题,”历史系的胖子江某兴冲冲地敲边鼓,
“标题就叫:《从古今性意识的演变谈‘神’字不适应今之现状,并建议将此字取
缔或重铸》。”
众人“啧儿”地大笑,齐叫“太绝了!太绝了!”
由此又进一步深入到人的生殖器。
“古人把男人那东西和男女交尾看得很神圣,”梁某一下坐了起来,“这是因
为那玩意儿有生殖功能,是延续种族的唯一保证,现在呢,大家都认识了这种功能
的原理,于是便不神秘。更重要的是,很少有人再把交尾看成纯粹是为了生育……
当然当然,除了土里巴几的农民……城里人呢,主要是当成一种娱乐……”
“对头,”冉旭立刻提供炮弹,“你看大校门的柱子上贴了一张通知:‘我院
有两个名额可生二胎,有意者前去校医室报名。’贴了他妈两个月,听说没有一个
老师去。”
“这就对了,”梁某越加行腔流畅,“这更证实了我刚才的理论。因此我建议,
生物书上不应把男女那东西叫作生殖器了,应改成‘娱乐器’!”
这次的笑声更放肆,并伴着桌子敲击声。
脑袋昏沉的邹清泉早被闹醒,躺在铺里,兀自悲叹:唉,他们其实人人聪明,
要是把这些聪明的二分之一用到学业上,该会有多么伟大——”
邹清泉不能惹他们,自知不是“嬉皮士”们的对手。他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假如因此而造成心理波动,进而影响学习,那才是得不偿失。”
幸运的是,下午第一节上课铃响,吵得人心烦的四个人嘻嘻哈哈地走出了寝室。
邹清泉抓紧时间,迷迷糊糊重新进入梦乡。
不知什么时候,房门“咚”地一声打开,又“嘭”地一下关上,并被上了门栓。
邹清泉下意识地透过蚊帐,不看犹可,一看,热血“嗡”地一下涌上脑门。
他看到冉旭和一个外系的女生紧紧地抱在一起,两人亲嘴摸乳一阵,就往冉旭
的下铺里倒。
邹清泉根本没料到自己会捞开蚊帐,“哗”地一声跳下去。并且会怒目金刚似
地讲出那几句话。仿佛不是大脑指挥行动,而是行动本身支配着身体。他对着那个
又惊又羞的女生一字一顿地说:
“同学,我告诉你,作为一个女生,读完四年大学并不容易,你要深长思之!”
说完,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哗”地一声又翻回上铺,声息俱无。
女生芳心大乱,带着哭腔向冉旭叫道:
“你怎么能这样?!啊?!你屋里明明有人,啊!你还……”
冉旭从最初的惊诧中清醒,为了脸面,反而越加做出不在乎:
“你管他干吗?他是我们班上有名的太监,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人。来,不怕!”
女生不依:“你既不尊重别人,又不尊重自己!”
她一边拒绝冉旭的强行拖拽,一边品味邹清泉的话,当冉旭的右手再度去摸她
的乳房时,她突然猛地一啐,一泡口水就挂在发呆的冉旭的脸颊上。
女生拉开门,拢着零乱的头发,旋风一样刮跑了。
邹清泉脸朝墙壁,一直竖耳听着下面两人的争吵,当屋子忽然清风雅静,他意
识到了某种不妙。
没容他有所防备,身子已被一只大手狠狠抓住,他只感到身体忽然飘到空中,
接着是肉体与地面结结实实的撞击。
他在剧痛中晕了过去。
花冲晚上到寝室来取一本诗集时,心情格外轻松,下午在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