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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怀念爱情-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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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样。悦悦与花冲坐在外屋,大姐进去交涉。
    “姑姑,吃饭啦……”大姐这么招呼着,过后就再听不见什么了。
    他们虽有一点亲戚,但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平时没有任何来往,突然叫人家
“姑姑”,大姐有些难为情,可这是伯伯的旨意,要找人家办事,不亲近一些,行
么?
    几分钟之后,大姐出来了。
    “下午四点钟打针,”她说,“明早就可以生下来。”
    花冲与悦悦一震,几分钟,决定了一个未成形的生命的命运,也决定了他们的
命运。
    两人走出来,站在桥底的河滩上捱时间。悦悦先前曾提出到集市上走走,怀旧
之情吸引着她,她以前在县中读书,回家上学都必须经过这里。但大姐不允许。
    “要让熟人碰见了,”大姐说,“问我:‘又不是节日又不是假期,你小妹回
来做啥?’我该怎么回答呢?”
    这再一次提醒悦悦:自己并非衣锦还乡,而是带着女性最为忌讳的耻辱回来的。
她此后不再说话。
    秋天的太阳出来了,一出来就显示了它的威力,照着渐渐稠密喧闹的集市,发
出万道紫光。
    大姐说,她家里有事,先回去,晚上再来,叫花冲和悦悦找个地方呆着,下午
自己去找赵医生,不要跟她一路回去,走来走去的,让人看见不好。
    该到哪里去消磨时光呢?彷徨四顾,无栖身之所。悦悦有一个高中同学在附近
开了家饮食店,但怎么能腆着肚子去找她呢?
    在学校,他们只感到怀孕的恐惧,回到家里,从亲人们关怀的表情和言谈中,
他们才认识到怀孕的耻辱,这种耻辱感,比恐惧来得更为猛烈,更为毒辣,更扎人
心。
    在一个陌生的理发店坐下来,悦悦想显得松乱的头发,她对着镜子,轻轻
叹息:“我真的变成一个小女人了!”这叹息声只有花冲听得真切。
    理发师很快把头发做好,她显得精神了一些。
    花冲看表,时间好象被一个巨人拉住了双脚,动作苍老而缓慢。为消磨时光,
悦悦叫花冲也把头发做一下,花冲驯顺地坐上理发椅。当完事后理发师从他颈项上
解下白色布裙,花冲再看表,怎么还不到上午十点?!
    付了钱,又赖着坐了一会儿,但到底不能久坐。
    “我们到南边那座桥头去转一转。”悦悦说。
    南边桥头的竹木显得更为茂密,到那里避避雨,说说话,也很好。花冲点头。
自从听了邹清泉一席话,这么事事顺从地同意悦悦的意见,已是好久没有过的事情
了。
    地上是薄薄的一层水竹和若竹的败叶,竹丛之中,是东一块西一块不大的空地。
他们席地而坐,听飒飒风响,看竹子发黄的断桩,河水静静地从脚下流过。
    无话可说。
    就这么几乎完全沉默地坐到了十二点,屁股坐酸了,人也饿了,尤其是悦悦,
挪动一下也十分困难。两人都感到了心中烦燥。
    “吃午饭去?”花冲说。
    “不想吃。”
    “不饿吗?”
    悦悦不作声。
    “那就算了。”花冲又说。
    可坐一会儿,悦悦就哭了,眼泪从浅浅的鼻翼摔下来,一滴一滴,空空地流到
败叶之上。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一把一把抓起地上的败叶,往嘴里塞。
    “妈妈呀——”她边哭边喊道。
    竹丛外面,已有一个人影。
    怒火燃上花冲的胸臆,他强自忍耐着:“你不要哭行不?你不是不饿的嘛!”
    悦悦听而不闻,哭得更加伤心彻骨。竹丛外的那个人影,探头探脑往里边瞧,
显出兴趣盎然。
    花冲觉得很丢自己的脸。先前,每对悦悦批评,多少会起一点作用,但看眼下
的情形,在悦悦心目中,他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你看她,只是一个劲地叫着:“妈
呀——”
    做为一个男人,已不能成为一个女人危难时的依靠了。这让花冲感到一阵强烈
的悲哀。
    太阳荫了下去,河水呈现出它本初的色调。空气却很闷热,竹林密织的枝叶,
象一张封闭的电热毯,把他们死死地、密不透风地盖在里面,象乡村里治感冒时
“发汗”的情形一样。蚊虫蜂涌而至,在脸和手臂上挨挨擦擦,发出“嗡嗡嗡”的
让人直想发疯的声音。
    花冲咬紧牙帮,象要把牙咬碎,突然抬手使劲地打了自己一耳光。
    这个动作,似乎是为了引起悦悦的同情。
    但悦悦不理这一套,哭声虽然减小了,脸上的痛苦之状,比先前尤甚。
    花冲的头死死地抵住干燥的泥地,嘴也捂在一把枯枝败叶上,为的是防止发出
狼一样的嘶嚎。就在这一种心境中,不知不觉,耳边竟响起邹清泉的话: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女人的命运显得可悲。然而男人更可悲,男人不知如何
去疼爱一种美丽,只敢于在绝对安全、没有风浪的地方胆胆怯怯地戏水和跋涉。这,
已远远地超越了男人女人的界限。”
    这不是明明白白地斥责我吗?我对于女人,何时有过大胆真诚的呵护和关心,
我只是在绝对安全的地方戏水时感到兴趣盎然,一遇风浪,就张惶四顾,只想逃匿。
    我他娘地不配做男人,世界会为清除了我这样的男人而更具阳刚之气。
    悲到极深处,一个念头很自然地跳出来。
    “悦悦。”他喊。
    悦悦似无所闻。
    这更使花冲心死,她连答应我一声的情绪都没有了,我是一个多余的男人。
    “悦悦,”他急切地说道,“我们跳水自杀好吗?”
    悦悦象找到生路似的,哭声止息,转过头,凝视着花冲,脸上竟然展开笑容。
    “好哇!”她几乎是兴奋地回答,“什么时候?”
    “马上!”悲愤的心情漫上顶峰,花冲想也没想,冲口而出。
    对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悦悦扑上来抱住花冲的头,温柔地而深情地吻着,青苍的脸上,是一片狼藉的
泪痕。
    他们的前面,就是一层泡土,软软地斜向河面。花冲脱开悦悦,独自向下梭去,
刚滑了一小截,想转头看看悦悦,可整个身子已经失控,顺着惯性止也止不住。他
本能地双手乱抓,立即握住了一节竹子的断桩。很强烈地心无所系,又很强烈地系
念着什么。一使劲,竟糊里糊涂地爬了上来,低头看,脚上的凉皮鞋已被河水浸湿
了。
    河对岸,好象有人往这边瞧着,花冲忽然觉得难为情。
    “冲,”悦悦奇怪地看着他,“为啥不跳了?你跳下去,我就跟着来啊!”
    花冲呆坐着,一言不发。
    “你不跳,我先来!”悦悦纵身往下跑。
    花冲一跃而起,抱住她,将她使劲地揿在地上。
    “我知道你在想啥。”悦悦说。
    花冲没感到自己在想啥,只觉得脑袋空空。但他沉默着,一点没有反驳的欲望。
    “你还有你的诗歌!”悦悦向他大喊,五官在愤激中变得狰狞,“还有你的理
想,你的光辉事业和远大前程!你是不应该死,而我呢?我什么也没有了!我是一
个坏女人!你说过,为了我,你可以牺牲一切。其实,你是一个自私鬼,在我身上,
你哪怕是一丁点儿,也不愿意付出。你只知道从我身上取乐!我早知道你根本就不
会跳下去,你没这勇气!没这胆量!更没有为爱情而死的高尚灵魂!”
    花冲体无完肤。
    他扯动嘴唇,绽出一缕苦笑。悦悦完全正确!是呀,他还想大巴山呢,想那充
满苦难却丰富无比的童年呢,想他们的徒步旅行呢,想来儿,想诸如方圆、页子、
袁辉、邹清泉等一干朋友呢!他们能给我心灵的慰藉,能让我体会到生活的轻松活
泼,能让我感悟精神的充实和完美,总之,还值得为那一切而活下去呢。
    普希金、徐志摩,都可以为爱情而陨身,但我与悦悦之间,能称作爱情吗?
    不是爱情,为什么要相知相守地纠缠这么久?完全是肉欲吗?好象又不是这回
事。
    不行,我是一个男人,邹清泉的批评是对的,管他是不是指我,但他是对的,
历史的长河中,由于有了女人的不讲道理的爱,人类的情感天地才倍感丰富美丽,
由于有了痴情不改的女人,男人才被造就成一个完全意义上的男人。
    我要爱她,我离不开她,我的感情需要她给以修补,尽管这种修补可能是恼人
的,憋气的,但没有它就不成其为男女双人世界。就没有健康意义上完整的男人女
人。
    我已经失去了方圆,又失去了来儿,我不能再失去悦悦。感情象在银行存款,
女人是银行,男人是客户,总是到银行支出,便成为穷光蛋。我要让自己成为感情
的富翁,不光支取,还要大笔地存人!
    他主动伸出和解之手,温存地抚摸着悦悦的肩头。他说了许多好话,甚至是空
洞渺茫的许诺。
    “悦悦,”他让口中的热流萦绕在悦悦的耳边,他知道平常一碰到她柔软的耳
垂,她的身体就会瘫软。“我是爱你的,爱你的,全校,不,整个中国,整个地球
上,我只爱你一个。眼前的困难是暂时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青
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爱是无罪的,爱是人类最崇高的感情。那些讥笑者才是愚
蠢,是他们不懂得爱的享受,他们一辈子只是兽欲,从未领略过爱的快乐。悦悦,
对我笑笑,对你的冲笑笑,我们会战胜生活的坎坷的,我们只是一时烦闷,其时我
们都深爱着对方,我们何必折磨对方呢?我们不能以别的方式熬过这段难关吗?我
们是大学生,我们怎么能自暴自弃呢,怎么比这周围一对对天天打架的农夫农妇都
不如了呢?笑笑悦悦,我会一辈子爱你,我们过去的矛盾,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
起你,你原谅我吧,原谅你唯一的爱人吧。你对你的小哥哥笑一笑、笑一笑呀……”
    悦悦没笑,嘤嘤抽泣得更欢,但双手死死地抱住花冲,身体象一根青藤一样与
花冲完全缠绕在一起。
    她已满足了,她是容易满足的。男人满足于实惠,女人满足于语言。即使明知
男人的许诺空洞无物,女人的心理也会得到极大的快乐。
    “悦悦,”看怀中的女人恢复了常态,花冲说,“我们在这儿确实太难受了,
你爹妈为啥不要我们回家去玩?”
    “我们这儿的风俗,女儿出了这种事,是不能回家的,否则不吉利。”
    “怪不得,你大姐也不大愿意我们到她家里。”
    “当然啦。她能让我们在她家住一夜,已经很不错了。大姐这人嘴碎,以后会
在我面前常常提起昨夜,好让我记住她的好处。”
    静下时花冲仔细一想,大巴山不也有同样的风俗吗?连女儿女婿回了娘家,也
不能住在一起。民谚说:“宁愿屋停丧,不要屋成双。”就是这个意思。

    下午四点过,他们到赵医生那里打了针。赵医生先敲一敲悦悦的肚皮,然后把
一根长长的针管锥了进去。
    然后,指了一间破旧的屋子,让花冲他们住下。这是专为病人准备的,看来,
不明不白地怀了娃儿的女人,常到她这儿来。床上脏得碜人。屋子里,有一个土灶,
一口缺锅,花冲到集市上买来一把挂面,煮了草草吃了,算是迟到的午餐。
    天气闷热得古怪。
    大姐回到家里,首先在门框上挂了红纸,并放了两挂鞭炮,驱除晦气。天快黑
的时候,用塑料袋提了十多个鸡蛋,赶到镇江花冲两人的住屋,先问了一些情况,
就坐在床上摆龙门阵。
    屋外下起雨来,不急不缓,绵密而细长。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从漆黑的雨地钻进一个人,是大姐夫。他没带雨伞,蓝绦
卡的上衣完全湿透。
    “你来做啥?”大姐惊疑地问,“小影一个人在屋头,咋行?”
    “嘿嘿,”大姐夫憨憨地笑着,“伯伯他……是要叫你、回去。”
    “叫我?妹儿他们咋办?”
    “他叫你,”大姐夫不解释,坚持着,“回去。”
    大姐不敢看悦悦的眼睛,伯伯的话向来不可违抗,她终于随了丈夫,不明不白
地钻进小雨飘洒的黑暗。
    剩下的两个,眼睁睁地看着迅速发生的事,弄不明白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雨声斑驳中,悦悦突然锐声大叫:“我明白了,鬼老头在故意惩罚我们!把大
姐叫回去,把恐惧留下来!他晓得我们没有经验。”
    花冲眼睛发直,悦悦的哀泣弹拨着他的神经,从反而激发出他的勇气。他胸脯
剧烈起伏,出气很响,看着柔弱的女人,一瞬间想到了无人保护的江雨夜,就那么
一下,一个美丽的生命便归于黄泉。
    他悲从中来,然而不是悲哀,却是悲壮,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在心中成熟。
    我是男人,他想,在这个世界,这个雨夜,只有我,是她唯一的救命方舟。
    “没什么了不起的,”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坚毅的气慨,张开怀抱,把悲
伤的悦悦紧紧搂住,“天没有塌下来,即使塌下来,还有你的花冲呢!”
    悦悦水湿的大眼深深凝视他,一瞬间,一股心心相通的电流穿过两人的灵魂,
他们不但是共享过幸福的男女,而且是共享着患难的恋人。人说过多的幸福使爱情
短命,而患难才让它永固。他们现在在经受着患难的考验了,除了对方,别指望还
有其他援助。他们会胜利地游到彼岸的,只要两人在这里相濡以沫,紧密扶持。他
们在绝境中失去的只是怯弱,获得的将是永远的爱情!
    他们憧憬着一定会来的胜利,内心反而趋于平静。他们温柔地互相拥吻,耳鬓
厮磨,把白天的烦乱和床铺上熏人的臭气,统统摔到九霄云外去。
    他们就这样拥抱着睡在床上,沉沉进入梦乡。

    一声炸雷把花冲惊醒,稍俟平静,便听见竹材狂舞,风声如万马奔腾,把房顶
上的油毛毡掀起一角又愤怒地摁下,哗啦啦的声音,震彻屋宇。
    大雨接踵而至。苍天象被愤怒的大力神用重锤敲破,千万吨水流争先恐后地肆
虐着大地。
    屋里飘雨了。花冲翻身而起,把蚊帐的四角死死地压在床席四周。
    悦悦还在熟睡。
    花冲小心地躺下去,正要闭上眼睛,就听见悦悦的呻吟。呻吟越来越大,似乎
要与雨声毗美。
    “喂喂,”他赶紧轻轻地唤她,“哪里不舒服?”
    “我痛,唉哟……”
    花冲情急地抚摸着她的大肚子,希望有助于减轻她的痛苦。但悦悦的叫声丝毫
没有减弱。
    “痛啊!我痛啊……”
    花冲束手无策。
    “我要起来!我要起来!”
    这是大姐走之前教他们的,生之前要不停地走动,不然胎儿打横,就只有剖腹
了。
    花冲马上把她扶起来,悦悦一手搭住他的肩,在已经湿透的地上勉强地来回走
动。
    风没停,雨没住,夜的寒凉席卷而入。悦悦边走边呻吟,眉毛鼻子在一瞬而亮
的闪电中扭曲得丑陋不堪。花冲脱下衣服,为她技在肩上,自己则裸着上身,牙齿
打颤。他的头脑异常清醒,看着悦悦的痛苦,充分感受到了做女人的不易,也充分
认识到了女人的伟大。男人确实轻松,男人从女人身上摆得欢乐,留给女人的却是
欢乐的副产品——痛苦!
    那么,男人有什么理由声明说,自己比女人强?男人的痛苦女人也在承受,但
女人的痛苦男人基本上承受不到。
    他几乎是背着悦悦,在地上不知走了多少时候。腿发软了,眼发酸了,但悦悦
肆无忌惮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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