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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71达尔文的阴谋 (全本)作者:[美] 约翰·丹顿-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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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理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觉得他们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精灵,或者说像他学生时代看过的韦伯剧《射手》里面的魔鬼。
  船绕过另一海角,他看到四周无论是遍布的小岛上还是小山脚下山麓中的高冈上都燃着火,升起的烟与雾交织在一起,正是麦哲伦见到过的情景。正是这火激发了麦哲伦,把这片土地称作火地岛。他们点火是鼓励船只靠向岸边,还是警告其他居民船只来了呢?
  几天后,小猎犬号在好胜湾下了锚。他们划小船到了岸边,查理和菲茨洛伊呆在那只尖尾大艇内。杰米身穿蓝衬衫白短裤,衣着亮丽,却在船尾缩成一团,明显感到恐惧。几个居民早已聚在岸边,来回走着,声音嘹亮地呐喊着,其他人则站在山石上向下望。
  “这些是奥纳族人”,菲茨洛伊解释道,“这些人不像杰米·巴顿那族人,是印第安森林部落。他们不用独木舟,以弓箭打猎,他们身材高,有6英尺,能讲六七个西班牙语词,通常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如刀子等。这也证实他们与外人有些来往。”
  小船靠了岸,印第安人涌了过来,手指着船上的东西,口里叫着。船员递上各种各样的礼物,印第安人抱过去并立即拿走了。他们粗鲁地用力拍了拍查理和另外一两个船员的胸口,又同样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起来应该是一种友好的问候。不过脸上没有一丝微笑来消除这紧张的气氛。印第安人围住杰米·巴顿,推了推他,又面带疑惑地讨论着什么。杰米不会讲他们的语言,两眼吓得瞪着。
  “这些不是我的族人。”他说着就要哭了。
  船员掏出提琴和风笛,连拉带吹,立时场面变得热闹非凡,甚至狂乱起来。其中一个当地人站起来与最高的船员背对背比试身高,发现自己高出半英尺,他沿着河岸飞奔起来,像疯子一般叫着,挥着一根木棒。一个船员提议来一场摔跤比赛,不过菲茨洛伊看了看四周有愈聚愈多的居民从附近山上冲来,便否决了这一提议。他命令船员们回到小船上。
  印第安人跟着他们进了水里,扒着小船扯水手的衬衫和腰带。船上一个小头目向水里扔了几箱绸带,印第安人立时撇开船去捞绸带。有个印第安人抓住了查理所乘的小船,不过划手用剑一拍他的拳头,那人便松了手。小船迅速驶入深水区。
  在回小猎犬号的路上,查理看到杰米倒在船尾,两只腿紧紧夹着。很快他晓得了原因:杰米的白色短裤大腿根部有块黄色痕迹在向下扩散。杰米回到自己的房舱藏着,当天再也没现身。
  当晚与菲茨洛伊单独会餐,查理看得出他垂头丧气,很为他担心。
  “我敢说,岸上的一幕只是有点慌乱而已,不过这是第一次接触嘛,我想过几天情况一定会好转的。”
  菲茨洛伊没有回答,他直盯着桌子好像没听到似的。
  查理想,对于菲茨洛伊欲把文明和圣教带给这片愚昧的地方的宏伟计划,这个开端毕竟算不上什么吉兆。再早些,两人进餐时,船长谈及他的计划时兴致盎然。他手捧《圣经》极度兴奋地绕着房舱疾行。当时的计划听起来切实可行,查理甚至期待野人们站在岸边展开双臂迎接他们。
  菲茨洛伊船长面临一个艰难的决定:将他的几个火地人放到何处。
  他已决定将杰米·巴顿和年轻的理查德·马修斯安置在岸上——靠近这个年轻人两年前遭诱拐的地方,地点大体在小猎犬海峡中部。这个横穿火地岛的海峡是船长以前路过时亲自命名的。不过他考虑到约克·明尼斯特和火地·巴斯克特两人来自另一个靠西的部落,应该将他们安置在海峡沿太平洋一侧,这意味着船得绕过合恩角这片世界上最险恶的水域。
  整整24天,小猎犬号航行在惊涛骇浪之中。据查理估计,有一个海浪有200英尺高,几乎将船掀翻。当时他满心恐惧,咬紧牙关挺了过来。尽管夏季航行应该容易一些,不想天气还是恶劣得难以克服。
  菲茨洛伊温和多了。他调转船头从东进入海峡,谨慎地护着船的两侧,驶进了名为旁森比海峡的平静水域。沿途的印第安人围攻他们。印第安人乘木舟跟随大船,他们打着手势,敲着船沿,他们不停地叫着“雅马纳刍呐”。菲茨洛伊说这些是雅马纳族人,一个拥有许多宗族的大部落。他们住在用木棍作架、蒙以兽皮或草席的帐篷内,以贝类和海豹为食,隔四五天移居一次,他们裸着身子,仅以一层兽皮蔽体御寒,大部分人披的是海豹皮。他说这三个火地人就是雅马纳族人,不过他们的宗族却大不相同,杰米的最高等,他的宗族禁食人肉这一事实就是一个证明。
  经过两天的航行,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小猎犬号来到伍尔利亚——与纳瓦林湾隔开的一个保护湾。地势绕过一个半月湾缓缓升起,附近有一个海滩,越过海滩是一条肥沃的绿草带和一片浓密的树林,都能看到清澈的溪流。菲茨洛伊断定此处是理想的落脚点。
  船员们立即着手修建传教基地,他们搭建了3间小木屋,一间给传教士马修斯,一间给杰米,还有一间给另外两名火地人。他们种植了两个菜园,圈了一道篱笆,并挖一条壕沟作为传教基地的边界。完成了这些,船员们开始了船上大卸货。他们将伦敦传教会捐赠的数箱货物搬下船,里面有汤盘、茶托、门闩、葡萄酒杯、獭皮帽、精制白麻布、一个红木做的衣箱。水手们将陶瓷便盆搬下船时,禁不住大笑。
  整个过程中,当地雅马纳族人一直面带疑惑地盯着看。越来越多的居民或乘着木船或徒步赶了过来,他们接到了先闯入者传的信儿,是期望收到礼物才赶来的。人数很快接近300。他们蹲下来注视着工事,不住口地重复着“雅马纳刍呐”,甚至想哄骗船员。一天天过去了,他们胆子也愈来愈大,有时他们还偷皮带、衬衫、钉子、斧子等,任何东西一时半会没人照看,便会被他们拿去。水手们组建了晚上巡逻队,但即便这样也没能止住失窃。
  查理密切关注着杰米在岸上的一举一动。他好像不可思议地忘掉了母语,用英语同他的族人讲话,英语讲不通时便用上他会的几个西班牙语单词。什么也没能诱使他讲那种凭借喉咙咕咕哝哝发音的雅马纳族语,他甚至丧失了理解这种语言的能力。约克·明尼斯特看起来反倒能够理解个只言片语,尽管他还是沉默寡言。火地·巴斯克特为庆祝复活节还专门戴了顶小帽,不过她也是一言不发。她好像对野人们都光着身子很是震惊。
  传教士马修斯也是行为怪异。他大多数时间都只呆在船上,对给他搭建的家丝毫不感兴趣,脸上挂着冷淡的、漠不关心的一丝笑容。查理对金说,看马修斯那副样子,就好像这整个事业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似的。
  第五天,不好的一幕发生了。一名水手将一位年长的印第安人推出了边界,“老先生”给激怒了,他向水手脸上吐了口水,又打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手势:他装出要扒了水手的皮吃掉他的样子。查理回想起杰米几个月前给的警告。菲茨洛伊命令手下在岸上竖了些靶子,演示给雅马纳族人看英国手枪是干什么用的。当地居民听到枪声向后畏缩,成群结队后撤,到了晚上便莫名其妙地全部消失在群山中。第二天早上,他们却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来了。
  尽管气氛有些紧张,菲茨洛伊依然执行着他的计划。将马修斯留在营房内,他说要做个试验,小猎犬号要沿海峡继续航行一周左右,去勘探西部海湾,然后归来查看传教工作进展得如何。这个十多岁的孩子在船上享受了最后一顿尽兴的大餐,这些食物他几乎还没尝到过。饭后他被带有强迫意味地送上岸。他坐在船尾,头仰着,挂着同样漠然、僵硬的笑容。船手们粗犷地唱着曲儿,好像是皆大欢喜。杰米和另两名火地人被另一只小船送上了岸。
  水手们从小船里望去,岸上,白皮肤的年轻人和他的三个同伴正朝他们的新居走去。他们前面是一群安静的雅马纳族人,人群分开来让他们通过,又在四周紧紧相随。他们逐渐走出了视线。小船一回来,小猎犬号便启航了。
  刚好9天后,小猎犬号归来了。
  船靠近了,水手们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看到岸上的印第安人穿着彩色格呢布条和白麻布条——这些饰物只有基地才有。
  查理担心,这些人是不是把那个青年给干掉了。船到伍尔利亚时,数十只木船靠了岸。约百名火地人聚拢来。他们身上涂满了红色和白色条纹,颈上、头发和腰里缠着几根布条——显然是产自英国的布料。
  菲茨洛伊驾只尖尾长艇,他站在船头有些许紧张。船一触岸,雅马纳族人便围上来,叫着“雅马纳刍呐”,抓住船索要礼物。突然,马修斯现身了,正沿岸跑来。这让船长如释重负。马修斯跳下水,跃上小船,回到小猎犬号,他兴奋得发狂。
  船上,他讲了自己惊险的经历。他说前几个晚上倒还平安无事,不过后来,来了一群陌生人,更好斗的印第安人。愈来愈多的人挤进他的小屋,纠缠不休,他们或恳求或胁迫,软硬兼施。他们盗走他的财物;他若试图阻止,他们便勃然大怒。他们两度携来巨石块,威胁说要砸破他的脑袋。最后一晚,他们将他按倒,用牡蛎壳夹掉他的胡须。他说如果自己再被迫回去,想必会被杀掉。
  菲茨洛伊由船员围着,走上岸奔向小屋。屋里,他见到了那三个留守的火地人:杰米也遭过抢劫和虐待,他不再穿奇装艳服,身上还留着不少疤痕。只有约克这个硬汉控制住了局势,他守住了自己的地盘,击退了任何威胁他本人和火地的家伙。不过,即便船长一再催促,三人都不想再离开故乡回到英国。
  菲茨洛伊分发给印第安人最后一次来自马修斯存货的礼物。他希望这些礼物能让杰米生活之路更平坦,或许也可以给某天某个沉了船的英国人施以人道救助。马修斯请求船长将自己带到遥远的新西兰,那儿他有一个也在作传教士的哥哥。菲茨洛伊爽快答应了。
  离开伍尔利亚的那个晚上,查理和菲茨洛伊单独会餐,他很少见到船长如此沮丧。他意识到就在这短短一日之内,这个汉子三年来萦绕心头的梦想——将上帝的精神和语言传给穷人们和未开化的居民——就要彻底破灭。
  菲茨洛伊略带抑郁地讲道:“我仍然坚信我们都是亚当和夏娃的子女,尽管有些人和我们比起来离伊甸园更远一些,尽管他们失去了对天堂的任何形式的记忆。”
  一周后,作了另外一番考察的小猎犬号再次归来,以看看这三个迁来的火地人干些什么,生活得怎样。这一次情形大为平和:湾里女人们划着独木舟捕鱼,岸上几个火地人也没什么动静,对英国人明显失去了兴趣。房子也重修过了,遭了践踏的花园里也长出了几株菜苗。
  三个人没有怨言,只是杰米,他邀了菲茨洛伊、查理和麦考密克到他房子,说他感觉自己被利用了,因为他们根本没去拜访他的村庄。
  “你们讲过要到我的家园,你们不讲信用,没有去见我的家人,没有去见我们的首领。”
  菲茨洛伊立即给了他答复。也许三个火地人都还健在,让他有种解脱感;也许他隐隐期望自己精心培育的精神的种子仍有希望萌芽。他站起身,以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船长的身份握住杰米的两只手,闭上眼睛,昂起头,像位野营布道会上的牧师。
  “首先我们还有很多的工作”,他庄严地说:“不过上帝作证,我向你保证我们会回来,来后我们会和你一道去探访你的村子,去见你的族人,去和你们的大首领交谈切磋。”
  小猎犬号再次启航,奔着大西洋向东驶去。查理感觉,菲茨洛伊又对它的伟大试验新增了一线希望。不过船长极少谈及这些,好像一谈及便会中了咒语彻底泡汤。
  过了近一年时间,菲茨洛伊得以履行诺言,驾船归来。
  这期间,小猎犬号折回一直驶到蒙得维的亚,绘制了南美洲和福克兰群岛的东部海岸线。为完成这项工程,菲茨洛伊接受了沙利文的建议,决定再购置一艘大船。他自掏腰包1300英镑,购买了一艘美国捕海豹用的船,将其改装,命名为探险号,用以绘制浅滩和较浅的小港湾,由沙利文指挥,他带上了麦考密克同行。
  这项工作要求是如此严格和费心耗神,而且海岸又险峻,因而不断遭遇挫折。菲茨洛伊的干事在一次探险中丧生,几名船员失踪。奥古斯塔斯·厄尔,一位老艺术家——查理的好友,病得不能跟船前行,只得由康拉德·马顿斯替代——这个研究鸟类迁徙的吉卜赛人很快便适应了船上生活。
  查理在船上的形象愈来愈佳。他的性情——自立、活力、热忱——在艰难困苦中显现出来,不止一次他充当了英雄的角色。有一次,探索干旱贫瘠的巴塔哥尼亚地域深处的小分队陷入了绝对困境:疲乏虚弱,口干舌燥。菲茨洛伊和其他队员都走不动了。查理独自一人蹒跚前行,寻到支援,拯救了大伙。另一次,岸上一伙船员给冰川美景迷住了,他们没有意识到危险,思维敏捷的查理奋力跑去将他们乘的船划开,才避免了大船遭冰川带来的巨浪砸散的悲剧。
  出于感激,菲茨洛伊先后以查理的名字给一片水域和一个海岬命名——“达尔文海峡”和“达尔文峰”。此举招致了麦考密克的不满,他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妒忌。这位医生向沙利文抱怨说,船长以站不住脚的托辞给里程碑如此命名,从而贬低了那些理应享受此待遇者的声誉。
  不过大多数时间里,船抛了锚抑或船员们有了摩擦,麦考密克都无动于衷。他的脸上罩着一层漠然制成的面具。作为为数不多的擅长骑马的人之一(绝大多数水手对陆上交通都一窍不通)。他有时随同查理游玩或打探搜寻标本和试验品,尽管每次他都落在后边,不过倒也发掘出不少东西。查理全都豁达地帮他带回。
  查理在路上呆了数月,整天兴高采烈。他更加乐于将自己锻炼得坚韧强健。南下时,在结了冰的海岸上,他或做个长足旅行或去猎海豹。他睡在勉强将就的帐篷里,穿着件起了皱的皮大衣。他蓄着一脸络腮胡子,长得五指并拢都抓不过来。北上时,气候比较宜人,他步行的路程也更远,有时在几百英里外与小猎犬号碰头。菲茨洛伊最终勉强同意他从里奥内格罗到布宜诺斯全程600英里距离的陆路上步行过去。这段行程中有很多地方,西班牙人都在和土著印第安人作战。
  查理非常喜欢这一旅程。他挎着枪,与一列武装的加乌乔牧人骑马同行,以作掩护。他敬佩这些人的勇敢甚至是野蛮,也开始称呼自己土匪。最后,他还学会了掷系有石头的绳索。他常去猎鸵鸟。鸟儿们四散逃跑,乘风扬翅的场面很是逗人。晚上他就着营房的灯读《失乐园》。他读得如此频繁,都设计出了一种游戏:竖起书让它随意打开,然后随意选上一篇,读后便头枕马鞍,迎着星光躺下,聆听他从未听过的夜里鸟儿虫儿的乐音。
  一天,他走进了胡安·曼努埃尔·罗萨斯将军统治的区域。这位臭名昭著的凶狠头目拥有一支私家军队。其对付印第安人的策略便是围住村庄将男女老少全杀光。这个据说是个危险分子、尤其是笑起来最狠的将军听说有个英国人到此,便将他邀到营房,以礼相待。查理对其骑术印象颇深。他能爬上方台,跳到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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