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2o3星球上的羽毛 作者:迟履苔-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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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辛的脾气好是好，从来坦坦荡荡，不搞打击报复。但，睡觉的时候被吵醒——吵醒了他，还能没事人一样全身而退的人，我没见过，连跟了他12年的我都没有特赦权，从来没这个胆量去做。我都没敢做的事，西克罗做到了，好战士！爱情，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好久都没有这么狂笑过了。呵肚子好痛。我捧着肚子，翻过来，四脚朝天地仰躺在床上，将头在枕头上搁置好。好累，但是，好舒服，有一种很酣畅的感觉。
“他说喜欢就是想在一起。”我自语。
我想和谁在一起呢？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相聚离别我看了12年，看多了，看淡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留下谁。谁都只是谁的过客而已。
惟一不是过客，也没办法只把他当成过客的人，是玄辛。谁离开了，玄辛都不会离开。会和我“在一起”的，是玄辛。我们从前在一起，现在在一起，以后，当然也还是会在一起。
是的，相处的时间太长太长了，长到成了一种理所当然，尽羽的旁边，理所当然的站着玄辛。而，若一定有别离的话，我惟一想留下的，就只有玄辛。这是不是所谓的“想在一起”？
闭上眼，眼前浮现出玄辛的脸。他的脸是清朗的，他没有澄空那样羽毛般美丽纤长的睫毛，但他一双长长的深邃的眼，漆黑得如同这个行星的夜，无星无声的夜，沉静。他的神情是平静的，温和沉稳得如同黄昏的风，带着落日的气息，悠悠来，让人心安。我们是如此熟悉，不需相见，只要闭上眼，便能清楚地看见。我们是如此默契，他如此懂得我，正如同我了解他。
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们会那么寂寞。幸好，我们在一起。我们用生命相依偎相守护了12年。12年，一打的年华。我们之间不一定是爱情。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但若我们之间确定不是爱情，那也一定是比爱情更深的情感，如同阿第斯梯山脉一般，悠远绵长，坚定不移。
第四章用一打的年华相守（4）
“莉莉，我跟你说哦……”我旁若无人地闯进医疗室。
“尽羽，小声一点。”莉莉飞快地止住了我的噪音，小心地以眼神示意，小声地开口，“莱赫尔医生看书看了一夜，才刚刚睡着。”
看了一夜？我的眉毛不对劲地一皱，为她的语气。“在医疗室？”
莉莉点头。
“他在医疗室看了一夜的书，你怎么知道？你陪他看的？他告诉你的？”我凑过去，仔细研究她的脸，立刻找到了蛛丝马迹。
“不是，我在自己房间睡觉，看见医疗室亮了一整夜的灯。”她的脸居然有些红耶。
“确定？一整夜？一下也没有熄过？”
她点头。
天啊，亮了一整夜的灯她都可以确定，她到底是睡了一夜的觉，还是莱赫尔看了一夜的书，她就陪着看了一整夜的灯？
她喜欢莱赫尔！我确定。是嘛，跟一个斯文优秀又和蔼，而且还有点俊朗的医生朝夕相处，是很容易产生感情的。我忽然一下好希望自己没这么明察秋毫，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知道就知道，干什么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嘛？才过了一夜，事情就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戏剧性发展。我在昨天晚上还在鼓励西克罗来表白，今天就知道他注定失恋了。我好对不起西克罗，不应该胡乱鼓励他的。应该事先把情况弄清楚，再拟定战斗计划，这个原则，我完全忘记了。我是个不称职的决策者。
怎么办？我不自觉地扫了一眼正趴在桌上的、半路杀出来的麻烦。“呃，莉莉，我精神不好，你帮我煮一壶咖啡好不好？我太想喝了。”我双手合十，诚意地拜托。
善良的莉莉点头，出去。
我捅了一下装睡的坏医生，“起来啦，装得又不像。”
莱赫尔立刻坐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骗人被活捉的愧疚。
“偷听得很好玩哦。”我臭着脸，检举他。
他一手撑着头，一副不打算辩护的样子看着我。
“说一说吧。”我拉开椅子坐到他面前，敲去他装作无辜的脸，正正经经地跟他大眼对小眼，“你们两个，多久了？”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但是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什么也没有。”莱赫尔一脸无知。
不会吧？什么也没有？莱赫尔骗人是有习性的。
“你别说你不知道莉莉对你有意，你说了我也不会相信。”我轻轻一哼。
“知道。”他干脆地承认，“重要？”
“废话。”我恶狠狠地剜他一眼，“西克罗喜欢莉莉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相信没有人不知道。你也别说你不知道。”
“知道。”他了然地点头，然后颇有兴味地看着我，“你不是一向以欺负他为乐的吗？怎么开始担心他的个人问题了？他的心上人对谁有意，你很紧张吗。”
“欺负他是一回事，我又不是他的仇人。他一直都那么任劳任怨地任我欺负，我当然要回报他。你也不是不知道，在我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他有多疼我。”
我认识的人当中，西克罗个子最大，看起来最冷，其实却是最无害的一个。我能这么欺负他，没有他的容许甚至是默许，我哪能嚣张得起来，我又不是真打得过他。我最坏的时候，连玄辛都懒得理我，只有西克罗无怨无悔地任我整着玩，简直到了溺爱的地步了。
“是呢。”莱赫尔摸着下巴，也陷入回忆之中，“他就是一个宠妹妹的大哥哥嘛。”
他的脸上禁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
是啊，只不过，慈兄多败妹，他的忍让反而让我一点都不怕他，肆无忌惮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直到长大了，忘恩负义的小丫头还是以欺负他为乐，死都舍不得悔改。
回忆到此为止。最重要的不是我跟西克罗的关系，而是西克罗的心上人的问题。差点让他蒙混过去了，“别岔开话题，说，你跟莉莉，到底是怎么回事？”
莱赫尔挑挑眉毛，“如果说我说我和莉莉彼此都有好感，你打算怎么办？是拆散我们呢，还是去告诉西克罗，劝他死心？”
“去！你是在问我比较喜欢你还是比较喜欢西克罗吗？”我懒得理会他这种低级趣味的问题，“我才懒得选你们，我站在莉莉那边，莉莉要谁，我就支持谁。”所以你想争宠，想都别想。
“你明知道莉莉是喜欢我的，所以你这话是表示你站在我这边。”莱赫尔自说自话地下定论，“尽羽，”他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有你这句话，我很欣慰，也很满足。”
我明明就不是这意思。乱讲。不要脸。我的嘴角开始抽搐，咬着牙问：“所以呢？”
“所以，我有你就够了，我知足了，为了公平起见，莉莉就给西克罗好了。”莱赫尔笑得像个大叔的样子。
什么什么？“你说你真的不喜欢莉莉？”我怀疑地问。
“嗯哼。”他优雅地点点头。
那样温柔美丽的可人儿，有人求之不得，有人会往外推？耶哦，莱赫尔有眼无珠。一定是跟药品打交道太多，脑子熏坏了。
“那莉莉知道不知道？”这是问题的关键。如果莱赫尔这个无良庸医又不喜欢人家，又不告诉人家，把一颗少女芳心悬吊着的话，那么他误的，可不止是一个人的幸福人生。
莱赫尔伸出手将我紧逼的头推远些，然后将我的头往旁边搬了一搬，让我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稍稍挪开一些，“她知道，她知道，早在几年前我就告诉过她了，所以你别一脸想吃了我的表情好吗？”
“真的？”我仍然怀疑地看着他。
他耸耸肩，温温一笑，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
好吧。莱赫尔的确不怎么说谎来着。如果莉莉真是几年前就知道了的话，那么现在应该算是芳心无主了。那么西克罗追莉莉就还是有希望的。
我合上书。午夜，就是这个时候。我打开门，溜出去。正是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去找西克罗谈一谈。出了状况了，虽然是过去式，但总要告诉当事人才行。
我打算教西克罗用感天动地的诚心来打动她。莉莉这个人最善良了，肯定最容易打动了。至于，对手嘛——莱赫尔这棵大毒草已经拔掉了，其他的竞争者嘛——西克罗的暗恋这么有名，几乎就相当于早宣布所有权了，早就没有人跟他抢莉莉了。呵……莉莉分明就是西克罗的囊中之物了嘛。虽然这么说不太对得起莉莉，仿佛我算计了朋友似的。
哦呵呵……，谁说爱情是不需要阴谋与诡计的？我就是最佳参谋。谁在为爱情烦恼？来找古尔伦星系未瞑星上的尽羽，什么症结都能治的。我哼着儿歌蹦蹦跳。
一道人影忽闪而过，消失在拐角处。
我晃过去的时候，拐角处已经不见任何人影了。谁啊？哪家的小子这么晚还不睡觉，学我在外面乱晃？闪得那么快，分明就是在躲我。我有什么好躲的？我这么平易近人，力求把跟每个人的关系都处理得超级好的，居然有人躲我。好伤人。
臭小子，一定是做坏事了，才会看见一身正气的我就心虚而逃。好，哪天他做的坏事东窗事发了，我一定第一个站出来揭发，顺便加油添醋。
第四章永远的60℃咖啡（1）
“尽羽，你快点准备一下，把你们队里的人叫上，我们出去找人。”玄辛门也不敲地闯进我房里，一向平静的脸上带了些焦急，“莱赫尔说，莉莉失踪了。”
“失踪？”我哗地跳起来，“开玩笑是不是？我昨天才见到她！”我慌慌忙忙地抓起衣服就穿。
“莱赫尔说莉莉今天本来应该值班的，却一整个上午都没出现，柏奈儿到她房里也没有看见她。结果，医疗室的所有人，还找了另外一大堆人，满营地找了一圈发现今天她根本就不在营地里，根本就没有人见过她。莱赫尔觉得很不对劲，所以来告诉我了。如果她是昨天晚上出去了，那就麻烦了。她的外出服还在房间里挂着，如果就这样在外面冻了一夜，可能会出问题。”
玄辛快速地解释完，转身往外走，“我去告诉西克罗一声，叫他也带人去找，你准备好了就去联系队员。”
“好。”我扣玩最后一颗扣子，急忙开始联系队员。
天！在外面冻了一夜。未瞑星的夜晚可是有能力冻得死人的，若不穿着防寒的外出服，连我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都可能受不住，莉莉那么娇柔的女孩子，是真的会出什么问题的。
千万别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才好。
“找到了吗？”我和玄辛同时奔向西克罗。
西克罗阴沉地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地大手拨开我们俩，继续往前找。
我默默地跟上西克罗。最焦急的人是他，他现在一定心急如焚。
“我们再把范围扩大一点。我再叫一队人来。”玄辛说着派了人去找更多的人来帮忙。
“你别担心，会找到的。”我将手搭上西克罗的肩。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确信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我跟玄辛交换了个眼神，然后我们两个人的眼中都染上了一丝沉重。我跟他都知道，最坏的结果就是，夜晚太冷，莉莉体力不支地昏过去了，而夜晚的风沙特别强，如果莉莉真的昏过去，一动不动的话，那么一定会被沙埋住，那她就真的没救了，就算没有冻死，也会窒息而死。
而知道这个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可能的结果。只是，我们谁都不忍说出口。不说出来，就有希望，现在只需要希望。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一直觉得正午时的古尔伦大而温暖，却从未觉得这么巨大的古尔伦，竟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范围一点一点扩大，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心也一点一点下沉。真的感觉不到生存的迹象，反倒是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都已经离营地很远了，莉莉她独自一人走得再远，也不可能走到这里来。
但是谁都没有开口说放弃，因为不知怎么说出口。安排大家就地休息的时候，只有西克罗一个人不肯休息，不知疲倦地在地上搜索所有最细小的痕迹，用紧锁的眉头挡去所有劝慰的目光。
对这样的西克罗，应该怎么说出“放弃”两个字？又有谁能去对他说？
“西克罗队长，我们回去。”一个清净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我抬起头看过去，看见夕色之中，纤细的澄空站立在高大的西克罗面前。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
“西克罗队长，我们回去。”清净的声音又响起。
西克罗静静地看着澄空。
“因为，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刚刚看过的一个地方有些奇怪。我想我们应该回去看看。”澄空迎视着西克罗，静静道，“这里是莉莉不可能来的地方，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西克罗缓缓地挥了挥手，“带我去。”
不详的预感在我心中缓缓升起，仿佛澄空揭开了一个我并不愿意知道的谜底。因为澄空在对西克罗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和难过，我看见了，他在难过。他一定是思考了很久，先是思考他认为不对劲的问题，并得出了答案，然后，又对要不要告诉西克罗，作了细细的一番考量。
答案一定很残忍，不然，澄空不会犹豫。
我不知所措地跟上去，为即将揭晓的答案，开始惶惶不安。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在快靠近营地的地方，澄空停在一片曼亚草地旁。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曼亚草，在小小的一块沙地里，熙熙攘攘密密集集地热闹着，用大大小小的黑色花朵，将原本暗红的一快沙地，覆盖成墨黑，妖艳地张扬着，如同沉睡在血地里的一角未瞑星的暗夜。
澄空背对着我们，在花地的边缘蹲下。“我经过无数次，从未见过这片地上有花。”他伸出指尖，轻轻地细细地，沿着曼亚草的根茎，开始扒开细沙，“因为这片沙地下有岩层，没有曼亚草必需的水分。”
他是声音娓娓而来，轻柔得像是怕惊醒了睡眠中的公主，“曼亚草是见水就生长的植物，它会盛开在这里，说明这片沙地上，在一夕之间出现了水源。”
忽然，他停止了叙述，转过头默默地看着西克罗，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来，退到一边。
红色的沙地上，一只苍白纤长的手裸露出来。
西克罗壮硕的身体一个踉跄，跌到花地旁，开始疯了一样扒开层层的红沙。我们全都默然退到一旁，没有过去帮他，也没有一个人敢去碰他，都只是站在一旁，肃静地看着。
古尔伦一分一分地沉下去了，光线开始一分一分地暗下来。渐渐沉入阿第斯梯的余晖，千万年不变地像血液一样缓缓溢过群峰。
莉莉一寸一寸地在西克罗手中呈现出来，每一寸都让在场的人惊心动魄。我从来未见过这样可怖的画面。
黑色的曼亚草，盛放在莉莉苍白赤裸的身体上，以她的心脏为中心，沿着她血管的脉络散播开来，将根深深地埋进她的身体里，细细的须根像丝一般将她紧紧缠裹。这种黑与白的对比形成我这一生中所见的最阴森诡谲又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