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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纸牌的秘密 作者:[挪威] 乔斯坦·贾德-第29章

小说: 纸牌的秘密 作者:[挪威] 乔斯坦·贾德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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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点心店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就已经搂搂抱抱,耳鬓厮磨,亲昵得像一对初恋的情侣;离开点心店后,两口子那股亲热劲儿更不必说了。晚上分手前,他们两个竟然当着我的面热吻起来。我很能体谅他们这种行为,毕竟,这对夫妻分离了八年多啊,但偶尔为了礼貌,我也会转开脸去。 
  长话短说,我们父子俩终于把妈妈弄进那辆菲雅特小轿车,一路驱车北上,直奔家园。 
  爸爸也许会感到纳闷,妈妈怎么那么轻易就改变心意呢,但不知怎的,我早就料到,一旦我们父子俩在雅典找到妈妈,那八年的痛苦分离就会结束。可是,连我也没想到,妈妈会那么快的速度收拾行囊。二话不说,她把一份模特儿合约撕毁了;在阿尔卑斯山以南的地区,这可是挺严重的一桩罪行。爸爸说,以妈妈的条件,在挪忙乱了几天,我们踏上归途,一路驱车穿越南斯拉夫国境,前往意大利北部。跟南来时一样,我坐在车子后座,但这回北返,前面坐着两个大人。这一来,我要找机会把小圆面包书读完,可就不容易了,因为妈妈会不时突然回过头来,看看我在后座干什么。若是让她看到杜尔夫村面包师傅送我的这本小书,我实在不敢想象,她会有什么反应。 
  那天深夜我们抵达意大利北部,住进一家旅馆。爸妈让我单独住一个房间。这一来我就可以尽情阅读,不受任何干扰。我一直读到天蒙蒙亮,才把小圆面包书放在膝盖上,呼呼大睡。          
《纸牌的秘密》作者:'挪威' 乔斯坦·贾德                    
红心6    
  ……和日月星辰一样真实……   
  一整个晚上,艾伯特不停地诉说魔幻岛的故事。我一边聆听,一边在心中想象,十二三岁时的艾伯特会是什么模样。 
  他坐在壁炉前,凝视着那一堆燃烧了整个夜晚,如今渐渐化为灰烬的烈火。讲述故事的过程中,我从没打断过他——整整五十二年前,他自己就曾坐在这儿,聆听面包师傅汉斯诉说魔幻岛和佛洛德的事绩。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了望对面的杜尔夫村。 
  天蒙蒙亮。一缕缕晨雾飘漫过小小的山村,华德马湖上笼罩着滚滚彤云。山谷的另一边,朝霞正沿着山壁撒落下来。 
  我心中充满疑问,但一时又不知从哪里问起,所以就干脆不开腔。我走回壁炉前,在艾伯特身旁坐下来。这位老面包师心肠真好——刚到杜尔夫村时,身心交瘁的我倒卧在他的小木屋门前;他二话不说,就敞开家门收容我。 
  炉中的灰烬飘袅起一缕缕轻烟,就像屋外的晨雾。 
  “卢德维格,你会在杜尔夫村住下来。”老面包师艾伯特对我说。他的口气既像邀请又像命令,或者两者兼有吧。 
  “当然。”我回答。我已经心里有数,我会成为杜尔夫村下一任面包师。我也知道把魔幻岛的秘密传留给后人的责任,将转移到我的肩上。 
  “我心里想的不是这个问题。”我说。 
  “孩子,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侏儒们在‘丑角游戏’中念诵的台词——如果我真的是那个来自北方的不幸士兵……” 
  “那又怎样呢?” 
  “那么,我知道——我在北方有个儿子。”我再也忍不住,伸手遮住脸庞哀哀啜泣起来。 
  老面包师伸出一只胳臂,揽住我的肩膀。 
  “没错,你有个儿子。”他开始念诵侏儒的台词,“那个士兵并不知道,头发被剃光的姑娘生下一个美丽的男娃娃。” 
  艾伯特让我哭个痛快,然后才说:“有件事情我不明白,也许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那个可怜的姑娘,头发为什么会被剃光?” 
  “我一直不知道她的头发被剃光,”我回答老面包师。“我没想到他们对她这样残酷,但我听说过,大战结束后,解放区的老百姓用这种方法惩罚跟敌兵交往的女孩,让她们失去头发,也失去尊严。所以……所以,大战结束后我一直不敢跟她联络。我想她可能已经忘了我。我也担心,跟她联络会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我原以为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交往,但我想得太天真了。她肚子里怀了个孩子,想瞒人也瞒不住啊。” 
  “我了解。”老人说,然后瞪着空荡荡的壁炉,不再吭声了。 
  我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想:这一切事情都是真实的吗?在村子里的华德马酒馆,大伙儿不都在悄悄议论说,艾伯特这个老头是疯子?想着想着,我猛然醒悟:没有证据显示,艾伯特告诉我的是事实。他跟我讲的那些有关汉斯和佛洛德的故事,每一句都可能是痴呆老人的胡言乱语。我从没看过彩虹汽水,也没摸过佛洛德的神奇纸牌。 
  我的惟一线索是“来自北方的士兵”那几句话,但这也可能是艾伯特捏造的。可是,他又提到“头发被剃光的姑娘”——这就不由我不相信了。不过这也可能是我说的梦话,被艾伯特偷听到。我在睡梦中谈一个头发被剃光的女孩,并不值得奇怪,因为我实在太思念我在战时结识的姑娘丽妮。我担心,跟我交往一阵子后她可能怀孕。唔,我明白了,艾伯特把我讲的那些零零碎碎的梦话串连起来,加油添醋,编造成一个故事。难怪,他对“剃头姑娘”的事很感兴趣……只有一件事我敢完全确定:艾伯特整晚没睡,坐在这儿跟我讲故事,目的绝不只是为了戏弄我。他相信他讲的每一句话,然而,这可能就是问题的真正所在。村民们在背后讲的闲话,说不定是真的。艾伯特可能心智不正常,离群索居,活在自己的一个小小的世界里,生活上和心灵上都非常孤独。 
  我一来这个村庄,他就管我叫“孩子”。也许,那就是艾伯特编造这个神奇故事的动机。他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他在村里开设的面包屋。于是乎,他就下意识地编造出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这类精神案例,我以前听说过。听说,有些疯子在某些特殊的领域可能是杰出的天才。艾伯特的才华,应该是属于说书讲古这方面的。 
  我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屋外,早晨的阳光不断地从山壁上洒落下来。“孩子,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坐立不安的样子?”老人打断我的思绪。 
  我在他身边坐下来。这时我想起,今晚的机缘是怎么开始的。 
  前一天晚上,我坐在华德马酒馆,听村民安德烈谈起艾伯特家中的金鱼。据说,他饲养很多金鱼,但我只看过一条,而我觉得一个孤独的老人养一条金鱼作伴,不值得大惊小怪。可是,昨天晚上我回家时,却听见艾伯特在阁楼上来回走动,于是我就追问他——然后,我们两个人就在这儿,展开了漫长的一夜。 
  “那些金鱼……你刚告诉我,汉斯从魔幻岛上带回一些金鱼,” 
  我说。“它们还在杜尔夫村吗?难道……难道你只养一条金鱼?” 
  艾伯特回过头来,眼睛直直盯着我说:“孩子,你对我没什么信心啊。” 
  说着他的眼神沉黯了下来。 
  我已经失去耐性,而且,由于思念丽妮的缘故,我的脾气变得急躁起来,于是就用比平常尖锐的口气对老人说广那就回答我啊!那些金鱼到底怎么啦?” 
  “跟我来吧。” 
  他站起身,走进他那间窄小的卧房,从天花板拉下一个梯子——就像他小时候,面包师傅汉斯带他上阁楼之前,从天花板拉下梯子那样。 
  “卢德维格,咱们要上阁楼去哕。”他压低嗓门说。 
  他先爬上梯子,我跟在后头。我心里想:如果佛烙德和魔幻岛的故事是艾伯特一手捏造的,那他一定是鬼迷心窍的人。 
  我把头探进天花板的活门,往阁楼里面一望,立刻就确定,艾伯特花了一整晚告诉我的那些事情,全都是真的——真得就像天上的日月星辰一样。阁楼上,只见四处摆着玻璃缸,里头饲养着一条条七彩斑斓的金鱼,不停地游来游去,有如一道道活动的彩虹。 
  屋里堆满各种奇珍异宝。我认出佛像、六足怪兽雕像、各种长短剑。 
  此外,还有艾伯特小的时候就已陈列在楼下的许多器物。 
  “太……太不可思议了!”一踏进阁楼,我就禁不住结结巴巴起来。除了金鱼,屋里的所有东西都让我看得瞠目结舌。我不再怀疑魔幻岛的故事。 
  蓝色的曙光洒进阁楼窗口要到中午时分,大阳才会照射到山谷的这一边,但是,这会儿,阁楼弥漫着金色的光芒,而这种光并不是从窗口照射进来的。 
  “你看那边!”艾伯特悄声说。他伸出手臂指了指倾斜的天花板下的一个角落。 
  那儿,我看见一只古旧的瓶子。瓶子发射出的光芒,亮晶晶地照耀着所有的金鱼碗排列在地板上的各种器物、板凳、橱柜。 
  “孩子,那就是彩虹汽水哕尸艾伯特说。“五十三年来,没有人碰过它。今天我们要把它带到楼下去。” 
  他弯下腰身,从地板上捧起那只古旧的瓶子。瓶身一阵摇晃。 
  里头装着的液体闪闪发亮,美丽得让我泫然欲泣。 
  我们正要转过身去,爬下梯子,进入艾伯特的卧房,突然,我看到了装在木盒里的一副老旧扑克牌。 
  “我能……看一看吗?”我问道。 
  老人郑重地点点头。我小心翼翼拿起那一叠破旧不堪的扑克牌。我还辨认得出红心六、梅花二、黑桃Q和方块八。我把整副牌数了一遍。“只有五十一张!”我惊叫起来。 
  老人望望阁楼四周。 
  “那儿!”他指了指躺在老旧板凳上的一张牌。我弯下身捡起那张牌,放在整叠牌顶端。这张牌是红心幺。 
  “她还是喜欢到处乱跑,常常迷路,”老人说。“我总是在阁楼的某一个角落找到她。” 
  我把整副牌放回原处,然后跟老人爬下梯子。 
  艾伯特拿出一只小酒杯,放在桌上。“你知道我们马上要做的事情。”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明白,这回轮到我喝彩虹汽水了。在我之前——整整五十二年前——艾伯特坐在这个房间喝这瓶神秘的饮料;在他之前——五十二年前——面包师傅汉斯在魔幻岛上喝彩虹汽水。 
  “记住!”艾伯特板起脸孔说。“你只能喝一小口。然后,经历一整场纸牌游戏后,你才能再打开瓶盖。这一来,这瓶彩虹汽水就能传承好几代。” 
  他把一小滴汽水倒进小酒杯。 
  “喝吧!”他把杯子递到我手里。 
  “我不晓得,我敢不敢喝。” 
  “你晓得,你非喝不可。”艾伯特说。“这滴汽水如果不能让你尝尽天下美味,那么你尽可以告诉别人,艾伯特不过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老头子,闲极无聊,拉着一个小伙子彻夜讲故事。可是,我告诉你啊,我这个老面包师可不是个老疯子。你明白吗?即使你现在不怀疑我讲的故事,总有一天你还是会怀疑的。所以,你必须用你整个身体,‘尝一尝’我跟你讲的故事,这样你才能成为杜尔夫村的下一任老面包师。”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刹那间,我的整个躯体变成了一个马戏班,让全世界的滋味竞相表演各种绝活。 
  感觉上,我正在周游世界各地的市场。一会儿我身在汉堡的市集,把一枚蕃茄塞进嘴巴;下一刻,我忽地来到卢比克,咬一口甜滋滋的梨。在慕尼黑,我一口气吃掉整串葡萄;在罗马城,我口嚼无花果。杏仁和腰果在雅典等我品尝;充满东方风情的开罗市集,以棘子奉客。各种各样的美味横扫过我的五脏六腑。有些是我生平第一次尝到。我遨游在魔幻岛的庄园中,采集那儿的奇花异果。恍惚间,我又回到挪威的艾伦达尔镇。我一面尝越桔,一面嗅着丽妮的发香。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壁旁坐了多久。我只顾默默品尝人世间的各种美味,没跟艾伯特说一句话。老人终于站起身来,对我说:“我这个老面包师可要去睡觉哕。上床之前,我得把这个瓶子放回阁楼上——提醒你啊,我会把天花板的活门给锁上的。阿兵哥,你现在是个大人哕。水果和蔬菜固然营养丰富、滋味美好,但你也要提防自己变成植物人啊。” 
  今天回想起来,我不敢确定,老人这番话我究竟有没有记错。 
  我只晓得,老人临睡前对我提出一些忠告,而他的告诫,似平跟彩虹汽水和魔幻扑克牌有关。          
《纸牌的秘密》作者:'挪威' 乔斯坦·贾德                    
红心7    
  ……小圆面包师傅对着神奇的漏斗大声呼叫……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睡醒,我才突然领悟,我在杜尔夫村遇见的那位老面包师,其实就是我的亲祖父,而那个头发被剃光的姑娘,想必就是住在挪威家乡的祖母了。 
  这点我毫不怀疑。在魔幻岛那场宴会上,侏儒虽没明说,头发被剃光的姑娘就是我祖母,也没指明杜尔夫村面包师就是我祖父,但是,在挪威,名字叫“丽妮”而且有德国男朋友的女孩,怎么数都不会很多。 
  然而,事情的整个真相到现在还是一团谜。魔幻岛“丑角游戏”中侏儒们念诵的台词,有许多是汉斯已经忘记的,一辈子都回想不起来,因此也从没告诉艾伯特或其他人。有朝一日,我们能不能把这些台词寻找齐全,让这一场纸牌游戏圆满结束呢?魔幻岛沉入大海中以后,一切线索都跟着消失无踪,就连汉斯生前也没法子探听到更多讯息。如今,我们更不可能把生命注入佛洛德的扑克牌,让侏儒们复活,请他们告诉我们,在一百五十年前的一场牌戏中,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破解整个谜团,如今只剩下一个线索:魔幻岛的小丑如果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他也许还记得岛上那场游戏。 
  我必须说服爸妈,在回程中绕道前往杜尔夫村一趟,尽管这个村子坐落在偏僻的山区,而爸爸的假期已经所剩不多。同时,我必须小心翼翼,不让爸妈看到小圆面包书。 
  我真想走进杜尔夫村那家小面包店,对老面包师说:“我回来了——我从南方的一个国家回来,带来我的父亲。他就是你老人家的亲生儿子。” 
  吃早餐时,我和爸妈一直在谈论祖父。我决定等爸妈快吃完早餐,才揭露这个重大的、惊人的秘密。我知道,由于我口没遮拦,不小心透露了太多小圆面包书的讯息,爸妈已经把我看成一个怪胎,不太相信我讲的话。唉,我只好忍耐一下,让他们好好吃完一顿早餐再说。 
  妈妈去拿第二杯咖啡时,我直直瞅着父亲,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很高兴,我们终于在雅典找到妈妈,可是,在这场纸牌游戏中,有一张牌到现在还没找到,因此这场游戏还不能圆满结束。不过,我已经找到了那张牌。” 
  爸爸回头望了妈妈一眼,一脸很无奈的样子。然后他瞅着我问道:“汉斯·汤玛士,你身上哪一根筋又不对劲啦?” 
  我只顾瞪着爸爸:“你记不记得,我们开车南下,经过杜尔夫村时,那个老面包师请我喝一瓶汽水,送我四个小圆面包,而那个时候,你正坐在华德马酒馆里头,跟几个本地人一块喝阿尔卑斯山白兰地酒?” 
  爸爸点点头。 
  “那个老面包师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呀!”我说。 
  “胡扯!” 
  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模样儿活像一匹劳累的老马,但不管怎样,他都得面对事实。 
  “我们不必现在就在这儿讨论这个问题,”我说。“但你应该知道,我讲的话是百分之百的事实。”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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