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幽光-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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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我向你说对不起，她早就知道你们的父母是她儿子撞没的。”
“是吗？其实我也知道她早就知道，我们都心知肚明，只是这十年来从不捅破。她走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容，手里捏着那封信。我是不是很残忍？到死都没有告诉她其实她的儿子早就死了。”
“不，如果你早告诉她，她早就绝望而死了。”
“她之所以活这么久，是因为觉得自己儿子还活着，是我跟哥哥给她造出一个虚幻的希望。既然最后都是要死的，那么死在绝望里与死在虚幻的希望里，又有什么区别？也许她早一点死，还可以跟儿子、丈夫团聚。”
“你……相信还存在一个死后的世界？”
“不是我相信，是我想去相信。这样我就可以想象父母并不是化成一撮灰尘长埋于地下，他们还活在另一个空间里，尽管看不到。有天，当我也离开人世，不是烟消云散，而是与父母、哥哥团聚了。”说到最后，麦青青的声音低了下去，渐渐地哽咽了。
“青青，我也是这么希望的。”沈知明大着胆子握住她的手，“所以，让我们一起相信，他们并没有离去，而只是在另一个地方等着我们，有一天我们将与他们团聚。”
麦青青点点头，任他握着自己的手。
“于奶奶的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没有葬礼，只是火化。”
“为什么？”
“太累了，我昨天才给哥哥办过葬礼，没有力气再给另一个人办了。于奶奶也没有亲人好友，真正能让她在意的人也只有我一个，所以就让我一个人送别她吧。我会把她的骨灰埋在哥哥的身边，让她不再孤单。”
“我和你一起去送别她吧。”
“不，让我一个人送吧，她不仅是我照顾了十年的于奶奶，她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有特别意义的人。”
第二天下午，消失近两天的张岩终于出现了，胡碴青青，两只黑眼圈直逼国宝熊猫。要是改在其他时候，麦青青早就大声取笑他。但是最近，她被一连串的死亡打击得只习惯流泪了。
“石头，你这是跑哪里去了？都找你两天了，鬼影也不见一个。”麦青青不无责怪地说。
张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揉揉脸，说：“前阵子的特大贩毒案，这两天收网，全局出动，两天没合眼，这不，一回局里，我就先过来了。青青对不起，你哥的葬礼我都没能参加。”
“这倒没事，你知道我也不在乎这点。”
“你那天急着找我，是什么事？”
“石头，我哥最后接的电话显示的是我的号码，但是我没有打过那个电话。”
“等等，什么意思？”
麦青青把两部手机都递给他，说：“你看，我哥哥手机显示的最后接听电话是青青2009/3/3020：58，可是我的手机没有这个拨出电话的记录。”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7）
张岩拿着手机对照着看了看，微微皱眉：“还真是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很累，躺到沙发上睡着了，20点58分时，我在睡觉，根本不可能打电话。”
“哦。”张岩想了想，“会不会是你翻身压着手机，自动拨出去了？”
“手机当时放在包里，再说，如果是我压到手机自动拨出，那应该有记录呀。”
“也是。”张岩摸摸脑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岩……”麦青青欲言又止。
“青青，有什么话还不能跟我说的？”
“大概是一个星期前，我从报社加班回来，搭乘末班地铁回家睡着了，我梦到了陈思樱，很奇怪，那个时候我根本不认得她，但是梦到了她。”
“青青，你是怀疑……”张岩斟酌着言词，“你家里有什么东西？然后她打电话给你哥哥？”
麦青青犹疑着点点头。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她在你家里？”
麦青青扫了一眼四周：“不知道。”
张岩想了想，说：“青青，我认为应该是你压着手机通话键，拨到你哥哥的电话了，然后这几天你可能无意中把记录给删除了。”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麦青青始终觉得不对劲。
“青青，我知道你哥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是鬼怪之说始终比较虚幻，现在猝死者的死亡原因也找到了，医生说可能是朊病毒之类的新型病毒，咱们要相信科学的解释……”
麦青青打断他：“我才不相信医生的解释，如果是朊病毒之类的东西，有什么理由非要在碎石公园至古井站出事？有什么理由非要在地铁上出事？”
“这确实是个很大的疑点，所以上级单位已经派专家去这段路进行检查，看看是否存在什么能触发朊病毒发作的因素。”张岩说完，看麦青青下巴尖尖，两颊无肉，心生不忍，“青青，要不你搬去跟我爸妈住一阵子吧，你一个人待着不太好。这房子真冷清。”
麦青青黯然地摇摇头：“我在这住了十多年了，这里有哥哥、爸爸、妈妈的气息，我怎么舍得？”
“那我找个朋友来陪你过几天？”
“不，这里有爸爸妈妈哥哥的气息，我可不想被别人破坏了。”
张岩摇头：“青青，真拿你没办法。你一个人待着，又胡思乱想，早晚会出事的。”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哥哥的死亡真相一天没有查明，我就一天不会有事。”
张岩哭笑不得：“那你的意思，你哥哥的死亡真相查明，你就有可能会有事？”
“我可没有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么想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麦青青，我可是跟你十多年同学，你那几根小肠子我全清楚。”
麦青青白他一眼。“没有这回事。”
“最好没这回事，否则麦青青，我绝不原谅你。”
“石头……”麦青青感动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青青，你知道，我没有妹妹，在我心目中你早就是我妹妹，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把我当成哥哥。以后有什么事，都由我担当着。”
“我知道了。谢谢你，石头。”
“别跟我客气。以后叫我石头哥。”
麦青青终于忍不住了，长长地“切”了一声。
张岩哈哈大笑着，笑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我怎么忘记了，应该查一下你究竟有没有打过那个电话。”
“什么意思？”
“把你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
他这么一说，麦青青明白了，拿过笔记本电脑，登陆*网上营业厅，进入个人账户，查看当月通话明细，3月30日20点58分，没有任何通话记录。麦青青愣住了，电话不是她手机打出去的，那哥哥的手机里怎么会显示为青青？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8）
张岩皱眉想了想，问麦青青：“你知道你哥的手机密码吗？”
“不知道，但是可以用我哥的手机从移动网站获得密码。”
“行，那就这么做吧。”
麦青青输入哥哥的手机号码，从移动网站得到随机密码，然后又通过随机密码登陆，找到真正的密码，登陆哥哥的账户，查看当月通话明细，3月30日20点58分，也没有任何通话记录。
麦青青与张岩同时愣住了，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麦青青翻出麦清明的通话记录看了又看，“明明显示已接电话，怎么会没有记录呢？”
“你没有拨出记录，他没有接听记录，说明这通电话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那哥哥的手机怎么会有记录呢？”
“说不定……你哥手机有故障。”张岩犹豫着说，其实他连自己也不太相信，不是不相信麦清明手机可能会出故障，是觉得这些事情太凑巧了，难道他的手机正好赶到那块儿出故障？
麦青青看着手机，彻底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哥哥的手机和*的记录，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还是真如张岩所说，这通电话根本不存在，是哥哥的手机出故障了？
张岩托着下巴想了会儿，说：“来，我们查查这个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掏出随身的笔记本，翻出麦清明猝死时的现场目击证人Peter的电话打了过去，为了让麦青青也听到，他把电话设成免提。
“你好，Peter，我是古井分局刑警张岩，前几天跟你联系过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张警官是吗？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是这样子的，你能想起当时那名猝死乘客接过电话吗？”
“接过。”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我记得上次调查的时候，你说你当时在看报纸的。”
“没错，当时我是在看报纸，那名乘客坐在我的旁边，我们之间只隔着一个空位。后来我听到一阵音乐声，是《致艾丽丝》，因为这首钢琴曲是我最喜欢的，任何时候听到这首音乐，我都会竖起耳朵去听。而且当时我还抬头看了一眼，那天车厢里人不多，我可以肯定这首音乐是那名猝死乘客的手机铃声，而且我还看到他接电话。”
张岩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麦青青，她点点头，低声说：“我哥的手机铃声是《致艾丽丝》。”
“那你想一下，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我想想哦。他当时好像说了一句话，是什么青青我马上就到了。”
听到这句话，麦青青与张岩相视一眼，知道他说的肯定是事实，因为Peter凭空是无法编出这么一句话来的。既然麦清明说“青青我马上到了”，那就证明他确实接过一个显示为“青青”的电话，并且他认为是青青打的，所以才会说这么一句话。
“就说了这么一句吗？”
“好像是的，后来我就没有听到，过了一会儿，他就突然歪倒在椅子上，手机也掉到地上，还是我捡起来放回他包里的。我看他眼睛流血，就想到‘东渝之光’说的地铁猝死，所以就打了120。”
“谢谢你，Peter。”
挂断电话，张岩与麦青青面面相觑，可以肯定，麦清明猝死之前确实接了一个所谓的“青青来电”，可是麦青青没有打过，而且*的通话记录里也没有这个电话，这个电话究竟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显示为青青？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麦清明接完这个电话就死了。
“石头，我想这个电话不是通过*网络，而是直接到我哥手机上的。”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9）
“你的意思是这个电话是鬼魂打来的？”
麦青青点点头，说：“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猝死只发生在碎石公园至古井站，因为它在那里游荡。”
“青青，如果真的是鬼魂，那为什么她会杀死与她无冤无仇的人，而不去杀死那些直接推她到隧道里的人呢？”
麦青青怔住了，确实如此。想了想，她说：“可能她没有记住那些人是谁，所以就胡乱杀人。”
“既然她能用手机杀人，那说明她有神通广大的力量，又怎么会查不出是哪些人推她到隧道里？”
“或者她就是想让地铁停开。”
“那更不合理，为什么她要一个个地杀，干脆一车全杀死，地铁肯定马上停开。而且为什么后一名死者一定是出现在之前一位死者的死亡现场呢？”
麦青青彻底无语了，看着哥哥的手机，怔怔发呆。
张岩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理出来，眼皮却连连打架，身子越来越沉。“青青，我先睡会儿，晚点我把手机带回局里送技术部检测一下。”
“好的。”
张岩有点不放心，又叮咛了一句：“青青，这事交给我们就好，你可别乱来。”
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麦青青心里一动，真的起了其他念头。
张岩躺在沙发上，顷刻就睡着了，并且打起呼噜来，可见已经累得不行。麦青青拿出被子给他盖上，看着茶几上并排放着自己的手机和哥哥的手机，那个念头越来越壮大。然后她一咬牙，拿起两部手机放进包里，走出家门。
走到地铁站，站在出入口处往下看。往日这里总是人来人往，现在冷冷清清的。这种地方一缺人气，就会散发出一股阴寒的气息，就像洞开的巨兽的嘴巴。麦青青犹豫了一会儿，一步一步地往下走，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忽然闪过陈思樱博客里的一句话：小樱小樱，我们来玩球吧。
到地下一层，穿过长长的走廊，入闸，再乘扶梯到地下二层的站台。一溜长长的站台，只站着五六个候车的人。听到脚步声，有一个乘客回头看了她一眼，挥手大声地叫她：“麦青青。”
这一声搞得其他人都纷纷地看向她，麦青青大为尴尬，冲着柯维军挥挥手。眼角余光扫到站在身侧一米外的另一个人也冲她笑着，她一愣，定睛细看，原来是于奶奶楼上住着的韩雷。想起他端着两盘饭菜时的腼腆笑容，又想起于奶奶的骤然去世，心里滋味百般，但还是冲他礼貌地笑了笑。
韩雷走近几步，微微伤感地说：“没想到于奶奶……就这么走了。”
“奶奶走的时候很安详。”
“多亏你们的照顾，我们这些邻居反而什么也没有做。”
麦青青微微诧异，想不到他跟他的父母是完全不同的人。“别这么说，你也很照顾她。”
韩雷腼腆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是要去哪里？”
“我……”麦青青一愣，手按着包里的手机想了想，“不是去哪里，只是忽然想坐坐地铁。”看到他有点吃惊地看着自己，连忙问：“你呢？你要去哪里？”
“回公司。”韩雷怕她没听明白，又补充了一句，“我住公司宿舍，明天早班，所以今晚就回去了。”
“哦。”
两人又无话可说了，相隔不远地站着，等着地铁过来。一会儿面上生凉，头发拂动，是地铁进站了。麦青青眯起眼睛，看着地铁前头的两盏大灯的橘黄色灯晕由远及近，心不由自主地提起，手按着包里的两部手机。
列车停稳，她犹豫了一下，看着韩雷与柯维军都走了进去，心一横，也走进去，选了一张长椅坐下。环顾四周，整节车厢只有他们三个人。韩雷坐在她的斜对面，拿出一本书看着。柯维军与她坐在同一排，中间隔着一张长椅。他看到麦青青在看他，又是微笑，又是挥手。麦青青也讪讪地笑着，这么热忱的读者，她真有点吃不消。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10）
地铁开动了，麦青青的心跳开始加快。
地铁加速了，麦青青的心跳跟着加速。
怦怦怦，每一声都跟外面的铁轨摩擦声遥相呼应，倒似心里也有趟地铁在跑着。
大概地铁开到古井站到碎石公园的一半路程，忽然听到一阵音乐声响起，她偏头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柯维军拿起手机凑到耳边，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对上她的视线，他又微笑着冲她挥挥手。
麦青青再度礼貌地笑了笑，又听到一阵音乐声响起，这一回是熟悉的《致爱丽丝》。心里“咚咚”几声，她打开包，拿出哥哥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青青。
青青来电！
青青来电！
一刹间，麦青青仿佛感觉到胸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如惊雷般轰隆隆地响着，又忽然觉得胸腔里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口干唇燥，整个世界静寂无声，连眼前的灯光都变得恍惚。她颤抖着手拿起包里自己的手机，屏幕锁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