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电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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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就在那片树林里吗?”
“山壁上有一个山洞,听说大哥也有参与挖掘。当然,俺并没有亲眼看见啦;那是二次大战时的事,俺那时候还没出生,是已故的老爹跟我说的。大哥不爱谈起战争的往事。”
“挖掘那个坑道的人是竹峰英作先生……?”
栅马霎时感到内心澎湃万分,不禁用手轻轻抵住了额头。
不过,事件的关联性还是没有浮现。栅马回想着资料上竹峰英作的年龄,一边暗自在心里比对着高中时所背下来的历史年表。
“这样算一算,二次大战时,令兄已经二十多岁了吧!”
“是啊,据说他在军中担任研究员,好像在那个洞窟里进行了什么硏究。大哥应该也是这个缘故,所以才离不开那里吧!”
旧日本军、坑道、研究,栅马想起了日积的假设“放电杀人的新兵器”。
——难道,真有其事?
“也就是说,令兄是在守护那个坑道吗?”
“我想也还称不上是‘守护’的程度啦!俺小时候若是跟他央求,希望他能够让我进到那里面玩试胆游戏的话,他不只会一口答应,还会帮我打开铁栅门。……俺是有进去过里面啦,不过一下子就出来了。”
“是的,也就是说,令兄并非不让人进去洞里面对吧?”
栅马想起流川所汇整的资料中,记载了赤鸟美晴很可能是向竹峰老人借到钥匙的推测。而赤鸟留下的档案里也有坑道内的影像,但在栅马的印象里,并不见有任何特别可疑之处。
——并非藏着不想被外人所知的东西……吗?话虽如此……
栅马同时也想起另一件事。投射jpg格式影像上的那扇布满灰尘与幽暗的门扉,赤鸟所称的“禁忌之门”。
“……听说那座坑道里好像有一扇打不开的门,对此您是否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啊。没听过……不过,那片树林从以前就经常传出一些无聊的谣言。”
“什么样的谣言呢?”
“都是小孩子在胡说八道,像是有死人埋在那里、有鬼会出现等等。——那边还发生过几次火灾,明明连消防队都进不太去的地方,却相当不可思议地没烧个精光。也许,那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吧!”
说到这里,竹峰的胞弟补上一句说:“是有那种感觉啦!”然后嘻嘻地笑了起来。
——实际走访坑道还太早了吗?
栅马递过了谢礼,告辞了竹峰家。
21
“‘放电人’这个称呼,也可解读为某种欠缺肉体特征的怪异事物,被赋予人格特质之后的结果,这点或许可以彰显这则奇谭的特殊性……”
爬上了长长的阶梯,栅马关掉了iPod。
这是日积死亡时带在身上的东西。栅马正在听的是,日积朗读疑似是赤鸟美晴死前所写下的文章。比起内容,栅马更想要感受这位高中生的真情;于是,从昨晚开始,他就不停地拨放着这段频频念错汉字读音的录音档。
对于已经死亡的日积,栅马在内心渐渐产生了共鸣。
曾经以身相许的异性死了。
就算排除这部分的心烦意乱,在那平铺直叙的口吻所潜藏的危险热忱、宛如脱缰野马般的无知,以及无限的真挚,都是栅马所熟悉的年少轻狂。在栅马模糊的想像中,日积大概是那种就算被人指正今天和昨天说的话前后不一,也能理直气壮地大声反驳回去的人吧!
栅马对于识人的眼光很有自信。因为他自己在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把活在世上遭遇到的不如意,通通怪罪在别人头上或是这个世界的错。
——可是,这样的人会被杀死吗?栅马觉得很奇怪。
日积并不像是会遭人怨恨的人,也不像是那种会和人结下深仇大恨的人。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嘛。
——孩子是吗?
就在栅马边走边想的时候,国小的校门出现在眼前。
市立名坂国小。赤鸟美晴过去所就读的学校,放电人以校园七不思议之姿流传的地方。在栅马眼里,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不过是住宅区中的一所国小罢了。
——照理说,这里的放电人受害人数应该是最多的才对。
不过实际上并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言。至少资料上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还是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其实这里死亡事故频传呢?又或者,·国小学童并没有达到足以被放电人杀害的条件·呢?
“……是我想太多了吧?”
现在时刻是放学后,操场上有几名小学生在踢足球。栅马快步通过校门,朝后方的树林走去。就在他的双脚从柏油路面踏入砂石路的瞬间,人声与动静骤然消失无踪。孩子的嘻闹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风声与枝叶的摩擦声充满整个世界,还有青草味阵阵扑鼻而来。
栅马突然发现。
——现在正好是七月。
夏天到了。
虽然一般而言,要等到学校开始放暑假的七月二十日左右才会有盛夏的感觉,不过大自然是不会甘于被人类定下的时程所左右的。栅马独自一人,继续走在蝉鸣尚未响起的景色当中。
就这样步行了片刻后,栅马仿佛感觉到别人的视线,于是停下了脚步,然而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在注视自己。栅马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心想大概是昨晚电视机的事,让他自我意识过剩了。
——放电人可怕吗?栅马苦笑了一下,看着地面搔搔头。
然后,他重新抬起目光;就在这时,栅马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一个男孩就在正对面。
他站在十公尺远的草丛里,头戴黄色的学生帽,身穿格子状的运动衫和牛仔裤,身上没有别著名牌。幽暗而睥睨的眼神,令人印象深刻。
男孩即使和栅马四目相交,仍然不为所动。两人面对面了数秒后,栅马才赫然注意到,男孩的视线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落在背后,和自己仅有咫尺之遥的地方。
但,栅马即使转头张望,也仍然不见任何东西。
他战战兢兢地再回过头,男孩还站在原地。
栅马犹豫了一会后,还是决定叫住对方。
“喂!”
男孩瑟缩了一下,然后稍稍抬高下巴,开口问道:
“你在调查吧?”
“咦?”
“你是为了调查·什么·,才来这里的吧?”
栅马的疑问只维持了一瞬间。——自今年起,赤鸟美晴、日积亨,再加上一定也曾经来过的流川先生,大家都造访过这里,而且大家来此的目的都相同。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就表示——
“难道说……啊——你就是韮泽秀斗?”
男孩虽然不发一语,但也没有否认。栅马点点头,报上自己的姓名:
“我叫栅马朋康,是杂志社的特约记者。如你所见,我正在调查放电人的事。”
“你相信吗?”
“咦?”
“你相信有·那回事·吗?”
这问题问得颇为唐突,不过韮泽的口气听起来却不像是在开玩笑,眼神也很认真,所以栅马也露出认真的表情回答说:“不清楚。”
“不过,就是为了厘清事实,所以才需要调查。”
“——你会被杀死的。”
“……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会被杀死。·大概吧·。”
——韮泽和死者见过面,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前阵子,有没有一位讲话很客气的大叔来过这里?”
“……你是说那位姓流川的大叔吗?”
“他果然来过了。那个人看起来,相信放电人的存在吗?”
“他很相信,搞不好比我还信。”
栅马可以理解。流川的话在脑海里苏醒了——如果你要以惊悚的笔调来写这篇报导的话,那就必须真的感到害怕才行。毕竟,连作者本身都不觉得可怕的恐怖题材,又有谁会想看呢?
“我是继承他的工作,来此调查放电人的。”
“……大叔他死了吗?”
“不,还活着。”
韮泽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接着,他开口问栅马说:“为什么?”
“不是那样的,他为了其他的工作惹了一点麻烦……”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说,为什么大家都要查·那家伙·的事?”
“当然是因为感兴趣啊。”
“就算被杀也没关系吗?”
“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有可能被杀的啦……”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不过栅马还是咽了回去。
——对方还是小孩子,现在要是卖弄常识而被讨厌的话,那可就亏大了。
“是啊是啊……被杀死的话,那很讨厌呢。放电人很可怕,不过就是因为可怕,所以才要追查啊。如果能多知道一点放电人的事,应该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吧!”
“……如果事情不是这样的呢?”
栅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而缄默下来,于是男孩又重新问了一次:
“如果不像你说的那样,那你要怎么办呢?”
“这个……就算你说不是这样,那我也……”
“也有知道愈多,愈感可怕的情形不是吗?如果知道那是绝对无法逃避的东西呢?或者知道那是无法击退的东西呢?到时你不会更害怕吗?”
男孩一番来势汹汹的问话,让栅马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在退缩的同时,栅马心里也总算弄清了一件事——这小子在坑道里撞见了腐烂的尸体,内心想必留下了深刻的伤痕吧!
栅马喃喃念着:“无法逃避的东西可怕吗?”
“的确可怕。人无可避免总有一天会死,谁也无法逃避死亡。”
只要活着就无法逃避。一旦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愈是学习就愈了解,这就是现实。
那些追求长生不老的故事,无非也是一种愚行的纪录。
没有东西可以杀得了“死亡”。·这点从来就没有例外。就算可以逃脱肉体上的死亡,也无法免于精神上的死。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恐怖的·。
正因如此,栅马在日常生活中,也一样忘却了死亡的存在。
这就是没有藉由开悟来克服死亡的恐惧,也无力步上失败的历史后尘,追求长生不老的一般人的现实。栅马只有在某次因感冒而独自留在房里卧床,最后靠着罐装柳橙汁存活下来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死亡的恐惧。那时候,从宇宙的创世纪到冰枕融化的程度,仿佛全都一起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追查到真相之后,如果发现那是我无论如何都挑战不了的东西,那就到时候再说。我会试着把它忘记的。”
“那和一开始就不要调查还不是一样?”
“即使如此仍然无法轻言放弃,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常情’了。而且这类的传闻经常掺杂了谎言,因此还没好好查证过,并以自己的头脑思考作出结论之前,我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然而,韮泽看起来并不认同栅马的这番话。他用冷冷的语气说:
“……已经有人死掉了耶。”
“就是啊。或许真的有放电人。”
“就是有啊!你最好认为有!不然你真的也会死,会被杀死的啊!”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会被杀死的”这句话,引起了栅马的注意,不过面对他的询问,男孩却只是瞪着眼,一言不语。
栅马决定转换问题。“还有一位和你一起发现日积亨尸体的孩子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她应该是姓剑崎才对;她现在还好吗?”
“应该还好吧……一定是的。”
“你和她没见面了吗?”
“在学校有见面,不过她已经不来这边了。”
眼见男孩的态度强硬,栅马决定主动出击试探看看。
“你们两人组成了名叫COLORS的侦探社对吧?”
“那是剑崎擅自取名的,跟我没关系。”
“是吗?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难道我不能在这里吗?”
“其实——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向很多人问过话了。先撇开放电人不谈,那死去的三人在死前,的确都曾造访过这片树林吧?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的。然后,我在这里遇见了你,你问我为什么要调查放电人,·那语气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叫我不要追查下去似的·……。我在想些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吧?”
韮泽抿起了唇,栅马又继续说下去:
“你说追查放电人就会被杀死,自己却还待在这个地方。这个和放电人有关的林子里。”
“我才不是在调查·那家伙·的事呢!”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说起来,我看你也不像是特地在此埋伏我的,那么,应该有其他的原因吧?”
“……”
“跟剑崎有关吗?”
“才不是呢!跟那家伙无关,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哦?这样啊。那你不是普通人罗?”
栅马原本不期待韮泽回应的。然而,韮泽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着:“没错,我是不普通。”
“我一定不是普通人。”
“怎样的不普通呢?”
韮泽没再答话,而栅马也没再坚持追问下去。
“算了啦,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反正你也不打算扰乱我的调查吧?”
“我扰不扰乱,结果还不是都一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看坑道对吧?”
韮泽扬起了下巴,示意要栅马跟过来,并拨开草丛向前迈开步伐。几经犹豫之后,栅马还是跟上前去。戴着学生帽的男童背影,看起来是多么的毫无防备。
——这是陷阱吗?怎么可能……
栅马想着想着,不禁苦笑了起来。先前明目张胆地追查了一堆放电人的事,现在却为一个才刚碰面的小男生而提心吊胆,自己简直脑筋有问题。自我调侃了一番之后,栅马忽然留意到对方的岁数还没活到自己的一半,不禁稍稍感到失落。
不过,当坑道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时,栅马的心情又开始激动了起来。
山壁的高度比想像中的还要低,周遭的草木茂密。镶嵌在洞口的铁栅门也还算新,虽有多处生锈,不过厚厚的一层涂漆,让栅门的外观不至于显得太过斑驳。看来从发现尸体至今,门锁并没有重新换过的样子。栅马随口向带路的韮泽道了谢,走近铁栅门抓着栏杆向里头望去。
在那里,可以闻到一股湿湿的泥土味道。但他没法子破门而人,就算开了栅门,他也没有准备安全帽和手电筒。
“果然是封闭的啊……”
“你想进去吗?”
栅马回过头,韮泽以有气无力的表情又问了一次:“你想进去吧?”
“想啊,如果进得去的话。”
男孩叹了一口气,将手伸进裤子的口袋里,取出一支钥匙。他溜过栅马的身边,把手上的钥匙插入栅门的锁孔一转;喀嚓一声,栅门打开了。
“你……为什么会有钥匙?”
“我有钥匙有什么好奇怪的?”
瞧韮泽说的理直气壮,栅马突然想起资料上的记载。——坑道入口的门锁在日积尸体被人发现时,不知为何开着。
——不对,等等。向警察提供这项资讯的是谁呢?
“我懂了……你啊,对警察说谎了是吧?”
“如果我傻傻地老实说我有钥匙,岂不是会被警察抓去讯问?”
“你原本就有钥匙吗?”
“这本来是竹峰爷爷持有的东西。我是偷来的。”
“……看了爬满苍蝇和蛆的腐败尸体之后,你居然还敢做出这种事来。”
“死掉的人可怕啊?亏你还在调查灵异事件呢!”
听了韮泽不符年龄的反论,栅马脸上的表情不禁为之一滞。令栅马为之慑然的原因还不只于此。只见他又开口问道:“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