黖猫馆-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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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我在地下室,发现一个情况,想问问您。”
“到底是什么事?”
“在地下室那个房间的天花板一角,有个四方形的小孔。是个正方形,边长不到一米。”
“啊……你注意到了那个?”
“涂墙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我很清楚他当时在想什么,要说什么。他想逃避罪责。
“在那个小孔的下方,沿着墙壁,有个梯子,正好位于大房间的下面。说不定……”
“说不定也是那个建筑师设计的?”我抢在他前面,说了出来。
“总之,我在想,那也许就是通到上面大房间的一条秘密甬道。”
“你说的没错。”
冰川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昨天晚上的罪犯就不一定是你们四个人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冰川的眼神显得很恳切。
我心里很同情他,朝着大房间走去:“请跟我来。我让你看看是什么机关。”
那里是大房间入口的左首一角——大概是东南角的位置。
我把冰川带到这里,跪在地上,用手指着一块铺在地上的陶制瓷砖。那个瓷砖的边长大约是40厘米左右。这是一块贴在房屋角落里的瓷砖。大厅的地上基本上都是红白相间的瓷砖,而这却是一块黑瓷砖,正好起到点缀的作用。
“这块瓷砖就是所谓的‘钥匙’。能给我一个硬币吗?”
冰川从钱包里,拿出一个硬币,递过来。我把硬币塞到“钥匙”瓷砖和相邻的白瓷砖之间的缝隙里。用力一撬,那个黑瓷砖就松动了。
“这块瓷砖很容易撬开。我是在清扫地面的时候发现的。”说着,我把那块瓷砖拿出来,“余下的瓷砖就撬不开了。但是,可以这样,前后左右地移动。”
我把相邻的白色瓷砖移动到刚才黑瓷砖所在的位置。再把一块红色瓷砖移动到白色瓷砖空出来的位置……
“你知道一个叫‘15子’的拼字游戏吗?和那个游戏一样,这个区域的16块瓷砖是可以这样自由移动的。”
我一个接一个地移动着瓷砖。很快,我把与最初撬起的黑瓷砖成对角的一个黑瓷砖移开后,那下面有块木板,木板的中央,有个直径3厘米左右的圆形凹槽。
“这就是开启‘大门’的开关。”
我把食指伸进凹槽。里面有个小的金属突起。一按,咔嚓一声,开关被打开,连同刚才那个瓷砖在内的四块正方形瓷砖,像一扇门一样,缓缓地朝下开去。
“这就是你在地下室天花板上所看到的那个小孔。”我站起来。
“果然有机关。”冰川嘟哝一声,猫着身子,看着小孔里面。
“看来,昨天晚上,这个房间的确不是全密封的。”
“很遗憾,你说的不对。”我同情地看着那个一脸严肃的年轻人,摇摇头,“我早就知道这个小孔的存在,但没有说。因为我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为什么?”冰川不安地问道。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扇‘门’只能从大房间打开,从底下的地下室是打不开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爬下去检查一下。”
“怎么会……”冰川 扶扶眼镜,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助,看着地上开口处的黑洞,“那……”
“什么都没有改变。昨天杀死雷纳的凶手,就在你们四个人当中。再考虑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们又不可能排查出凶手。你就不要再想了,面对现实吧。”
“哎……”冰川叹息一声,像是在呻吟,就那么跪在地上,无力地垂下头。
——就在那时。
“喂,等等!”
从玄关大厅,传来喊叫声,好像是风间的声音。
“喂,木之内晋,等等,你准备去哪?”
随后,便传来异样的、语无伦次的大叫。那绝对不是正常人发出的声音。是木之内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赶忙冲出大房间。
风间从走廊上跑过来,麻生跟在后头。木之内晋背靠在大上,恐惧地看着我们。
“我讨厌!”他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我讨厌这个宅子!讨厌!讨厌!”
“木之内晋!”
“木之内君!”
“怎么了?木之内!”
“我讨厌!讨厌!讨——厌!”他根本听不进我们的话。木之内就像是一个控制装置坏了的机器人一般,拼命地摇着头,尖声大叫着,“到处都是鬼怪。刚才我看见了。烂兮兮的,但还活着。那个烂兮兮的家伙抱着我的肩膀。真臭!帮帮我,真臭!这个臭味,烂兮兮的臭味,烂兮兮,烂兮兮的……”
我觉得他精神失常了。他完全丧失了自我意识,语速很快地吼叫着。紧接着,他又开始拍打起自己的身体,像是要掸去一窝虫子。
“木之内君!”我正准备靠近,他无神地看看天花板,像野兽般,悲鸣起来。他猛地打开大门,连滚带爬地冲到外面。
“等一下!”
“回来!木之内晋!”
木之内拼命地挥动着双臂,穿过前院。我们也顾不得衣服被雨淋湿,跟在后面追,总算在大门口追上了。当时他匍匐在地上,两手两脚不停地挥动着。
“你要挺住。”我把他抱起来,看看他的脸。瞳孔已经放大,虹膜也微微颤动,嘴巴里不停地流出口水。
“吃毒品了。”冰川跪在我旁边,说道,“他什么时候吃的……裕己!”
冰川回头看着表弟。风间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们干活的时候,他消失了一会,后来就像疯子一样,跑到沙龙室,说什么有鬼。是吧?谦二郎!”
麻生什么也没说,低头看着木然而可怜的同伴。
“现在,依赖毒品,可做不了好梦。”冰川随口甩出一句,抓起木之内的手腕,“先回去——鲇田大叔,能准备毛毯和热水吗?他身体冰凉的。”
把几乎没有意识的木之内抬进房间,可比把雷纳的尸体扛到地下室要费劲得多。好不容易把他弄到沙龙室,让他坐下来,冰川先拿毛巾帮他擦拭湿乎乎的身体,再把毛毯盖在他肩膀上。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如果现在乱来的话,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泡汤。”冰川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懂吗?明白吗?”冰川反复说了几遍,木之内才安心下来,轻轻地点点头。
看来,鬼怪袭来的幻觉消失了。
随后冰川冲我使个眼色,走到走廊上。他为同伴的丑态道歉后,提出一个建议——把大门锁起来。
“除了插销锁之外,这门的内侧还有一个钥匙孔。一旦上锁,如果没有钥匙,从里面休想打开。”
“好的。”
“厨房门呢?”
“也是同样的构造。”
“那把厨房门也锁起来……像刚才那样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再发生。今天晚上,最好不要让那帮小子出门。也许睡一个晚上,他们的情绪会稳定些,在这之前,我们要采取一些措施。”
我没有理由反对。的确,如果再有谁跑出去,惹出新的麻烦,就不好办了。
另外,几年前配的钥匙都丢了,现在手头上就剩下一套了。我把这些平时不用的钥匙都找出来,把前后门都锁上了。那时是晚上8点半左右。
“还是由我来保管这些钥匙比较好。如果裕己冲你发脾气,你就回他一句,说是被我拿走了。”冰川从我手中拿走了两把钥匙,紧紧地握在掌心里,“放心吧!鲇田大叔,我们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他讲得很坚决,“从今往后,一直到死,我都不会丧失理性了。请相信我!”
21
晚上9点半多,我们在饭厅开始吃晚饭。尽管一天没有吃喝,但几个年轻人还是没有什么食欲,饭菜剩下了一大半(都是些简单的饭菜)。
餐桌上的气氛很凝重,让人透不过气。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叹息声。
吃完饭,木之内先站起来。我们警惕地看着他,但木之内只说了一声“我睡觉去”,便走出去了。他面色苍白,像个奄奄一息的危重病人,胡子长长的,本来就不宽的下巴显得更加尖了。走起路来直晃悠,像喝醉了酒。冰川立即站起来,跟在他后头。
过了片刻,冰川回来了:“我把他扶上床了。”他向我汇报着,“我想刚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森林里动物们嘈杂的叫声传了进来。风间皱起眉头,愤恨地看着窗外。
“这叫声真难听,烦死人了。”
“这也没办法。”冰川夸张地耸耸肩,“那帮动物的大脑里没有脑梁,不可能体会我们现在的心情。”他本来想讲个笑话,调节一下气氛,但是风间和麻生似乎没有明白意思,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禁在心里苦笑起来。
我站起来,说给他们倒杯咖啡,但风间却说要威士忌。麻生也说喝酒比喝咖啡过瘾。虽然我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如果喝多了,像刚才木之内那样发疯,可就不好收场了。
“只能喝一点!”我又叮咛一次,走出房间。
当我来到厨房后,才发现放在与储藏室相邻的墙壁边的大冰箱坏掉了。
也不知道何时、如何坏掉的。至少昨天晚上,我为他们准备喝威士忌要加的冰块时,那个冰箱还是正常工作的。
打开一看,昨天晚上冰箱冷冻室上冰霜都融化了,制冰器里面都是水。没办法,我把仅存的冰块捞出来,放在便携式冰箱中,和酒杯、酒瓶、水罐一起,放进托盘中。
等我回到饭厅,发现他们三个人已经移到沙龙室的沙发上了,正在说着什么。我把咖啡和酒给他们端过去后,坐到饭厅的桌子前,听他们讲话。
“什么样的幻觉?这,我哪能记得住。”风间一边拿起便携式冰箱,将冰块直接倒入自己的酒杯里,一边嘟哝着。是冰川提出的问题,“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尸体也被处理了。谁干的,都一样。”
冰川平静地摇摇头:“她是不是很像丽子?”
“丽子?——哎,有点。”
“因此,我在想,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把她当做丽子了?”
“哎?”
“你每次喝醉了,不都会大喊大叫的吗?说什么‘丽子,你去死吧’。当你处在幻觉状态的时候,把想法付之行动了。”
“你,你的意思是说我把雷纳杀了?”
“我并没有下结论,只是在分析各个人的动机而已。”
“当时大家都忙着和她干,有什么动机不动机的;而且,也是雷纳自己要求我们卡她的脖子的。”风间满脸涨得通红,与表哥争辩着。而冰川的语调始终很冷静。
“你说的也是事实,但即便如此,如果不是潜在地怀有恨意,也不会下手那么重,直至把她掐死。”
“如果你这么说,那恐怕就不止我一个人了。”风间瘦削的脸颊抽搐着,笑起来,“当年,木之内和谦二郎不是也被丽子呼来唤去,随意摆布吗?隼人,就说你吧,不也和她睡过一两次吗?”
“但我并没有憎恨她。”
“这谁知道。我觉得像你这样的知识分子最可疑。平时总是压抑自己,一旦吸了毒品,就会变得很可怕。”风间尖酸刻薄地讲完后,一口气,将杯子里的酒喝下肚。然后又冲着始终一声不吭地听他们讲话的麻生嚷起来,“要说可疑,谦二郎你更可疑。”
“为,为什么?”麻生吓得哆嗦一下,不敢正视风间的目光,“我……”
“现在,我帮你说出来,怎么样?隼人,你也了解他。”风间看看便携式冰箱里面,咂咂舌头。冰块已经没有了。他把便携式冰箱拿起来,反过来,朝着杯子摇摇,同时,狠狠地瞪着麻生,“你有很强的恋母情结。”
“谁,谁这么说的……”
“是丽子说的。她说你在床上喊她妈妈,她都笑死了。”
虽然我坐在这里,看不见,但能想像出麻生肯定是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
“但是,不久前,你妈妈在医院病死了。对吧?听说她神经失常,在精神病医院呆了很长时间。其实自暴自弃的不是雷纳,而是你。前天晚上,你不是一直叫唤‘我想死,我想死’吗?”
麻生垂下脑袋,什么也没说。
“原来如此。”我在心里想着。昨天冰川曾说麻生的家里出了许多事情。他指的就是这些事情吧?
“是这样吧?谦二郎!”风间不依不饶地说着,“你是一个精神病妈妈的儿子,所以你也可能精神失常,去杀人的……”
“够了,裕己!”冰川看不下去了,责备起表弟来,“你不能说得那么过分。”
“怎么?现在冒充好人了?这本来就是你挑起来的。哼!”风间大模大样地嗤笑起来。随后他像突然想起什么,“隼人,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冰川怀疑地皱皱眉头,“怎么回事?”
“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是吧?谦二郎。那东西放哪了?”
“到底是什么……”
“摄像机,摄像机呀。”
“昨天晚上,当你吃完摇头丸,云里雾中的时候,谦二郎用摄像机把你的光辉形象拍了下来。”
“是真的吗?”
冰川惊讶地叫起来,看着麻生。麻生默默地点点头。当时我也非常吃惊。如果真有录像带,那可不能留下来,必须马上销毁。否则,我们辛苦地在各个房间擦拭指纹的工作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们把我吃完摇头丸后的场景拍下来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也没有完全拍摄下来。”麻生低声嘟哝着,“我们只放进去一个30分钟的带子……”
“赶快拿过来。你不是把它放在楼上的房间里吗?”
风间大声命令着,麻生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行动缓慢,重心不稳,就像是一个发条失灵的玩具一样。
麻生终于把摄像机拿来了,风间一把夺到手中,接到电视机上。我也从饭厅的桌子前站起来,走到两个房间的交界处,静悄悄地看着沙龙室的这帮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卡罗钻到我脚下,蹭着身体,轻轻地“喵”了一声。风间看见卡罗,吓得缩成一团,他大概是想到地下室甬道里的那个白骨了。
很快,电视机上就有画面出现了。
那是昨天晚上大房间里的场景。房间中央有个躺椅,摄像机从躺椅的侧面捕捉镜头的。一丝不挂地雷纳睡在躺椅上,趴在她身体上面的是一个同样赤裸裸的男人。那不是别人,正是冰川隼人。淫荡不堪的喘息声与疯狂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突然画面消失了。冰川从风间的手里夺过摄像机,拔掉了连接线。
“你干什么呀?”
风间瞪大眼睛,冰川根本不理会他,从摄像机中取出录像带,然后将胶带拽出来,拼命的扯断了。当时在他心中翻滚着的到底是羞愧还是屈辱,抑或是其他感情?我无从知晓。
“鲇田大叔!”
当时我正站在饭厅和沙龙室之间,他表情冷酷而僵硬地走过来。他将那破损的8毫米录像带递给我,用平静的语调说道:“这个,交给你。这个玩意可不能留下来。请你明天一大早,就把它扔到焚烧炉里销毁掉。”
这天晚上,午夜点前,我和卡罗回到了房间。当时那帮年轻人也已散去,各自回到二楼的房间。
第六章 一九九○年七月·札幌~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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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生物学者天羽辰也委托中村青司设计、修建了自己的别墅——“黑猫馆”。去年,在那个宅子里发生了凶杀案。为了揭开谜团,鹿谷门实和江南孝明前往北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