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岛 作者:[英国] 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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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快要沉了。”
“啊!”另一个声音叫道,那是船上最年轻的水手,声音里充满了赞美之情,“他是人中俊杰哩,那个弗林特!”
“人人都说戴维斯也是个人物哩,”西尔弗说。“我从未跟他一起出过海;我先是跟殷格兰,然后跟弗林特,那就是我的经历;这把,可以说,算是我单干了。我从殷格兰那里稳稳当当地拿了九百存上了,后来又从弗林特那里得了两千。对一个在桅杆前于活的人来说,那已经不坏了——全都稳稳当当地存在银行里。单靠会挣钱还不行,还得靠节俭聚财,你要明白这一点。如今殷格兰的全体部下到哪里去了呢?我不知道。弗林特的手下呢?嗯,他们大部分在这条船上,为有肉馒头吃而感到快活——在这之前,他们中有些还要过饭哩。老皮乌,瞎了眼之后,说起来可能惭愧,曾在一年里就花掉了一千二百镑,像个国会里的王公。他现在在哪儿?哎,他现在已经死了,在地底下了;但是在两年前,见鬼!这个人正在挨饿。他乞讨,他偷,他还杀人,这么着他还挨饿,老天!”
“你看,那毕竟没有太大用处。”年轻的水手说。
“对傻瓜们来说是没太大用处,你要明白这一点——对他们来说,什么都没用,”西尔弗叫道。“但是现在,你瞧:你还年轻,但你却聪明伶俐得跟幅画似的,我一见到你就看出来了,因此我把你当成个男子汉来谈话。”
你可以想像得到,当我听到这个老恶棍把用在我身上的同样的奉承话拿去奉承另一个人时,我是怎样的感觉。我想,要是可能的话,我会穿过这木桶杀了他。同时,他继续讲着,丝毫没想到被人听到。
“幸运的大爷们就是这样。他们艰难地生活着,冒着被绞死的危险,但是他们却像斗鸡般地吃喝着,而一旦一次航行结束了,他们口袋里成百的钢蹦儿就会换成成百上千的金铸。于是,大半花在喝酒和挥霍上,然后就再两手空空地出海。但那不是我的做法。我把钱都存起来,这儿一些,那儿一些,哪儿都不太多,以免引起怀疑。我五十岁了,这点你要知道;一旦这次返航回去,我就郑重其事地做个绅士。连你也说,时间还富裕着哩。啊,但是那段时间我生活得很愉快,我从不拒绝无忧无虑、整天睡得甜、吃得香的生活,不过到了海上,情形就不同了。而我是怎样开始干起的呢?在桅杆前面,就像你!”
“好啦,”另一个说,“不过现在,其他那些个钱全都泡汤了,是不是?这次回去之后你再不敢在布里斯托尔露面了。”
“怎的,你猜想这钱在哪儿?”西尔弗嘲弄地问道。
“在布里斯托尔,在银行里和其他一些地方。”他的伙伴答道。
“是的,”厨子说,“当我们起锚时,钱是在那儿;但如今我的老婆已经把它们全取出来了。而‘望远镜’酒店也出兑了,连同租约。商誉和全部设施;我老婆也离开了那儿,等着同我会面。我可以告诉你在哪儿,因为我信得着你;但这在伙计们中间会引起妒嫉的。”
“那么你信得过你的老婆吗?”另一个问。
“幸运的大爷们,”厨子答道,“通常他们之间毫无信用可言,他们就是这样,你要明白这一点。不过我自有办法,我是这样的。一巳有哪个家伙算计我——我指和我相熟的人——那他就别想和老约翰活在同一个世界上。有些人怕皮乌,而有些人怕弗林特;但是弗林特他本人怕我。他怕的,但是他又骄傲。他们是船上最粗野的水手,弗林特的部下都是;就连魔鬼自己也不敢到海上和他们呆在一起。好啦,现在,我跟你讲,我不是个自吹自擂的家伙,而你如今可以自己亲眼见到,我和同伴们相处得多么轻松;但当我还是舵手那会儿,‘绵羊’决不是用来形容弗林特手下的老海盗们的字眼。啊,你在老约翰的船上自己会证实这一点的。”
“好吧,现在我告诉你,”小伙子答道,“在和你谈话之前,我一丁点儿都不喜欢这行当,约翰;但是现在,我向你伸出我的手。”
“你真是个有胆量的小伙儿,而且还聪明伶俐,”西尔弗答道,一边热烈地握手,以至于这木桶整个身子都摇晃起来。“而且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标致的幸运的大爷哩。”
直到这会儿我才开始明白他们所说的一些黑话的意思。所谓的“幸运的大爷”,很明显,不多也不少,就是指一个普通的海盗,而我听到的那小小的一幕,正是腐化一个最老实的人的最后一场演出——可能这是船上剩下的最后一个老实人了。但在这一点上,我很快得到了宽慰,因为西尔弗轻轻地打了个呼哨,第三个人逛荡了过来,坐在这一对的旁边。
“狄克是我们这边的。”西尔弗说。
“哦,我晓得狄克是我们这边的,”舵手伊斯莱尔·汉兹的声音回答说。“他不笨,狄克不笨。”说着他转动了下嘴里的烟草块,吐了口唾沫。“但是,你看,”他接着说道,“我想知道的是这个,‘大叉烧’:还要多久我们才会离开这只该死的垃圾船?斯莫列特船长快要让我受够了,他把我欺侮够了,这个挨雷劈的!我想进到那个特舱里去,我非要进去。我想要他们的泡菜和葡萄酒,什么都要。”
“伊斯莱尔,”西尔弗说道,“你的脑子不太好使,从来如此。但是我想你总还能听吧,至少你的耳朵长得还够大。听着,这就是我想说的:你还是要住在前舱,还是要忍受煎熬过日子,还是要低声下气地说话,但是你要保持清醒,直到我发话;而你要明白这一点,我的孩子。”
“好啦,我没有说不,我说了吗?”水手长忿忿不平地说道。“我说的是要等到什么时候?那才是我说的意思。”
“什么时候!老天!”西尔弗叫道,“好吧,要是你想知道的话,现在我来告诉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要等到我设法拖到的最后一刻,这就是那个时候。这里有个第一流的航海家,斯莫列特船长,为我们驾驶着这艘好运气的船。这里有这个乡绅和医生,把持着这张地图——而我不知道它在哪里,我知道吗?你来说说看,你也不知道呀。那么好啦,我的意思是,乡绅和医生把真货找到,帮助咱们装上船,谢天谢地!然后我们就有好看的啦。要是我信得过你们这些双料的荷兰崽子的话,在我进攻之前,我要让斯莫列特船长先重新为我们把船开回到中途。”
“怎么,我想我们这儿可全都是出过海的呀。”那个小伙子狄克叫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水手舱里面的人手,”西尔弗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能按照一条航线来行驶,但是由谁来确定这条航线呢?那就是你们这些大爷们全都傻眼的地方。要是按我的意思来,我要让斯莫列特船长至少为我们工作到驶人贸易风带的时候,那么我们就不会有该死的计算错误,也不必每天只喝一匙淡水了。但是我知道你们是哪种人。等钱财一搬上船,我就在岛上解决了他们,真是可惜。你们都是些急功近利、短视的家伙。说来真是让我笑破肚皮,和你们这种人一道航行真让我恶心!”
“打住吧,高个子约翰,”伊斯莱尔叫道,“谁拦着你啦?”
“怎么,现在你想想看,我见到过多少大船被袭击?又有多少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吊死在杜克刑场、在日头下晒成干儿?”西尔弗叫道,“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急躁、急躁、急躁。你听到我说的啦?海上的事我是经过些的,我的确经过。要是你能坚持你的航线,避过风险,你就会坐四轮马车,你会的。但是你不行!我了解你。要是明天能让你灌上一肚子酒,然后让你上绞架,你也乐不得的。”
“每个人都知道你是个随营牧师似的家伙,约翰;但是其他人中也有卷帆掌舵和你一样能的,”伊斯莱尔说,“他们喜欢逗个乐于,他们是的。他们可不这么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一点也不,而是自由自在的,跟每个人都像是个风趣的同伴。”
“是这样的吗?”西尔弗说,“好吧,而他们如今在哪里呢?皮乌是那种人,而他这个叫花子死了。弗林特也是那种人,而他在萨凡那酗酒死了。啊,他们都是可爱的船友,他们是的!只是,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但是,”狄克问道,“不管怎样,到那边后我们怎么对付他们呢?”
“这才是我的好汉呀!”厨子赞美地叫道。
“那就是我所说的麻烦事。唔,你想怎样呢?把他们放逐到荒岛上?那是殷格兰的方式。或者把他们像剁猪肉似的剁了?那是弗林特或比尔·彭斯的做法。”
“比尔就是那种人,”伊斯莱尔说,“‘死人不会咬’,他说。好啦,如今他本人也死了;现在他完全有这个切身体验了;要说有哪个粗暴的家伙活到了头,那就是比尔。”
“你说得对,”西尔弗说道,“差不多是这意思。但是现在你听着:我是个宽容的人——你还可以说,我是个谦谦君子;但是这次事情严峻。公事公办,伙计。我发表我的意见——处死。当我日后进了国会、坐着四轮马车的时候,我可不想那个在特舱里耍嘴皮子的家伙意外地回家来、像魔鬼作祈祷似地令人大吃一惊。要等待时机,这是我说的;但是一旦时机成熟,就来它个斩尽杀绝!”
“约翰,”水手长叫道,“你真是个好汉!”
“你可以这么说,伊斯莱尔,当你眼见之时,”西尔弗说。“我只要求一件事——我要求把特里罗尼交给我。我要用这双手把他的肉脑袋从身子上拧掉。狄克!”他停了一下,加了一句,“你起来,可爱的孩子,给我拿个苹果,润润我的嗓子。”
你可以想像我处在什么样的恐惧中!要是我还有力气的话,我会跳出去逃命了;但是我的四肢和心脏都不听我使唤了。我听到狄克开始起身,接着谁好像拦住了他,汉兹的声音响了起来:
“噢,算啦,你甭去吸桶底的脏水了,约翰。让我们来杯酒吧。”
“狄克,”西尔弗说,“我信得过你。记着,在那小桶上我有个量杯。这是钥匙;你倒一小杯,端上来。”
我大吃一惊,不禁暗自想到,埃罗先生的烈性酒一定就是这样弄来的,那酒毁了他。
狄克只出去了一小会,而当他不在的时候,伊斯莱尔直接把嘴凑到厨子的耳朵上说话。我只能捕捉到不多的字眼,而即便如此我也收集到了些重要的消息;因为除了其他那些意思大体相同的只言片语外,我还听到了句完整的话:“他们中再没有人想加入了。”因此说来,船上还有忠实可信的人。
当狄克回来之后,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地端起杯子喝上了——一个说“祝好运”;另一个说“这一口为老弗林特”,而西尔弗他本人则用唱歌似的腔调说,“这一口为我们自己,占住上风,广进财源,大吃肉馒头。”
就在这时,一道光亮射进桶内,照到了我身上,而当我抬头望时,发现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照得后桅的顶部银光闪闪,前桅帆的顶上也白花花的;几乎与此同时,观望的声音喊起来:“陆地——嗬!”
第十二章 军事会议
甲板上响起了一大阵脚步的奔跑声。我能听见人们跌跌撞撞地从特舱和水手舱里跑出来,于是我立即从苹果桶里溜了出来,钻到了前桅帆的下面,又转身到了船尾,及时地跑到了开阔的甲板上,和亨特、利弗西医生一道冲到了露天的船首。
所有的人员都聚集在那里。几乎与月出同时,一条雾带已渐渐散去了。在我们的西南方,我们看到了两座低矮的小山,两山离得大约有两英里远,而在它们中一座的后面又耸立着第三座高一些的山峰,峰顶仍有雾气线绕着。这三座山的外形全都是尖尖的圆锥形。
我看到这些的时候,仿佛人在梦中一般,因为我还没从一两分钟前那可怕的恐惧中缓过神来。然后我听到斯莫列特船长发布命令的声音。伊斯班袅拉号能够抢风行船的方位有两处,而眼下正沿着离岛东部近的航线行驶着。
“喂,伙计们,”船长说,这时所有的帆脚索都已扣紧,“你们中有谁曾经见过前面的这块陆地?”
“我见过,阁下,”西尔弗说,“当我在一艘商船上做厨师的时候,我在那儿汲过水。”
“下锚处在南边,一个小岛的后面,我猜想?”船长问道。
“是,阁下;他们叫它‘骷髅岛’。那曾是海盗出没的主要地点,我们船上有个人知道他们给它起的所有的名称。北边的那座小山他们叫做‘前桅山’;从那儿向南看,并列的是三座山——前桅、主桅和后桅,阁下。但是主桅——就是大的、上面有云的那座——他们通常叫它‘望远镜山’,因为当他们在锚地洗船时,总派个人在那里担任观望;因为他们就是在那儿洗船,阁下。不当之处,请您见谅……”
“我这里有张图,”斯莫列特船长说,“看看是否与图上的地方吻合。”
当高个子约翰接过这张图时,他的眼睛在眼眶子里燃烧起来;但是,我一看到这担新的纸就知道,他肯定是要失望了。这不是我们在比尔·彭斯的胸膛上找到的那张地图,而是一张精确的复制品,所有的东西上面都有——名称、高度和水深——就只没有红色的十字记号和标注的说明。西尔弗一定恼怒到极点,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并将其隐藏了起来。
“是这样,阁下,”他说,“肯定就是这个地点;并且画得相当的精确。我奇怪那是谁画的呢?海盗们太无知,画不出来,我估计,啊,这就是了:‘凯特船长下锚处’——正是我的船友叫它的名称。这里有一道很强的水流从南边过来,然后沿西岸向北流去。你是对的,阁下,”他说,“至少,要是你想进港修整一下的话,要在这里收帆,靠拢下风岸,再也没有比这一带水域更适宜的地方了。”
“谢谢你,兄弟,”斯莫列特船长说,“过后我还要问你,给我们帮帮忙。你可以走了。”
我对约翰公开承认他对这个岛的了解时所表现出来的冷静感到吃惊,并且我承认,当我看到他走近我时,我都吓傻了。可以断定,他不知道我在苹果桶里偷听了他的作战会议,然而,直到这时,我对他的残忍、口蜜腹剑和威力仍是那样的恐惧,以致当他把手搭到我肩上时,我几乎不能遏制地战栗起来。
“啊,”他说,“这儿是个可爱的地方,这个岛——对于一个小伙子来说,上到那上面是真好啊。你可以洗海水浴,你可以爬树,你还可以打山羊,你真的可以;并且你自己还可以像头山羊似地爬到那些小山顶上哩。啊,它使我重又年轻起来啦。我快要忘掉我的木腿哩,我真的快要忘掉啦。年轻、有十个脚趾头,多好啊,你要明白这一点。什么时候你想去寻幽探胜了,只要跟老约翰打个招呼,他就会为你配制一份快餐,让你随身带上。”
说完他友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开、下去了。
斯莫列特船长,乡绅,还有医生,正聚在后甲板上谈着话,尽管我是那么的急于把我的经历告诉给他们,但却不敢公开地打断他们。当我还在心里焦急地寻找着某种可能的理由时,利弗西医生把我叫到了他的身边。他把他的烟斗拉在下面了,而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