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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陶威尔教授的头颅-第16章

小说: 陶威尔教授的头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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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杜尔眯起了眼睛,突然,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你觉得怎样?”

  一块潮湿的棉花在陶威尔的发炎的眼皮上抹过。阿尔杜尔完全睁开了眼睛,他看见洛兰俯身看着他,他对她笑了一笑,向四周看了一下,他发现他是躺在勃丽克住过的那间卧室里。

  “这样说来,我没有死?”陶威尔低声问道。

  “幸运得很,你没有死,不过你离死只差一点儿了。”洛兰说。

  只听见隔壁屋里一阵迅速的脚步声,接着阿尔杜尔就见着了拉列,他挥舞着双手大声叫道:“我听见了说话声!这表示你活过来了。你好,我的朋友!你觉得怎样?”

  “谢谢你。”陶威尔回答,他觉得胸部很痛,就说,“头痛……还有胸部……”

  “别多说话,”拉列警告他说,“说话对你有害。那个该上断头台的拉维诺差点儿没用毒气像毒死轮船货舱里的耗子那样毒死你。不过陶威尔,我们这次可给他上了一个大当!”

  接着拉列就高声大笑起来,他笑得那么响,洛兰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她怕他的过于哄闹的快乐会对病人不利。

  “不啦,不啦,”看见她的眼色,他这样回答,“我马上从头到尾按部就班地全讲给你听。抢到了洛兰小姐之后,我们又等了一会儿,知道你是不能够跟在她后面来了……”

  “你们……听见我对你们喊的话吗?”阿尔杜尔问道。

  “听见的,你别说话!所以我们在拉维诺派人追赶我们之前就赶紧开走了。他的爪牙们正在跟你捣麻烦因而耽搁了时间,这一点你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使我们安然离开,我们明明知道你在那儿会吃亏的,因为你已经向他摊牌了。我们,就是说,我跟沙乌勃,想尽快地赶来帮助你。可是我们必须先把洛兰小姐安顿好,然后定出救你的计划,设法使这个计划实现。要知道你会落在他们手里是没有预料到的……现在我们说什么都得钻进那个石头围墙了;这桩事,你自己也很知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于是我们决定这样做:我跟沙乌勃弄来两套警察制服,坐汽车到那里,口称我们是来检查卫生的。沙乌勃还画了一张盖了好些印章的证明书。也算我们走运,在门口的不是那个原来的看门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卫生员,他显然不知道拉维诺吩咐过,无论放谁进去,都要事先用电话和他联系。我们装出跟我们的职位很相称的样子……”

  “这样说来,那不是谵妄了……”阿尔杜尔打断他的说话。“我记得看见你穿着警察制服,还听见汽车马达声。”

  “不错,不错,在汽车上你被凉风一吹,就醒了过来,可是后来又昏厥过去,你听下去呀。那个卫生员给我们开了大门,我们走了进去。以后的事做起来就没有多大的困难了,虽然也不如我们所预期的那么容易,我们要求他们带我们到拉维诺的办公室去。可是另一个卫生员显然是一个老练的家伙,听到我们提出这个要求疑心地打量了我们一番,说他去报告一声,就走到屋子里去了。几分钟之后,出来了一个穿白医师服、鼻子上架着一副玳瑁框眼镜的、鹰勾鼻子的人,他走到我们跟前……”

  “那是拉维诺的助手,布希医生。”

  拉列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他对我们说,拉维诺医生没有工夫,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跟他布希谈好了,我们坚持非要见拉维诺本人不可。布希又说了一遍,说现在是不可能的,因为拉维诺在一个重病人那里。那时沙乌勃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布希的手臂,就像这样,”拉列用右手抓住了自己的左手的手腕,“再把它这样扭转过来,布希痛极大叫起来,我们就乘机从他身边溜过去,走进屋子里去了。真见鬼,我们不知道拉维诺在哪儿,这把我们难住了。幸亏正在这时,他本人从甬道那头走来,我认得出他,因为在我把你作为发精神病的朋友送到那里去的时候,我跟他见过一面。‘你们有何贵干?’他不客气地问道。我们心里明白我们无须乎再表演喜剧,在快要到他身边的时候,我们很快地抽出手枪,对准他的额角。可是在那时候,那个大鼻子布希——谁想得到那个脓包会那么敏捷!——在沙乌勃手上打了一下,打得那么重,那么突然,手枪竟被打落了,拉维诺就抓住了我的手,一场大打出手的好戏就此开场。关于这场好戏,也许很难有头有尾地讲出来,卫生员已经从四面八方跑来帮助拉维诺和布希。他们人多,本来当然可以很快地战胜我们的。幸亏我们的警察制服吓住了大多数的人。他们知道抗拒警察是要受到多么严厉的处罚,假若另外还对当局的代表有暴力行为,那就更不得了啦。不管拉维诺怎样叫喊,说我们的警察制服是假的,大多数的卫生员还是宁可袖手旁观,只有不多几个人敢碰神圣不可侵犯的警察制服。我们第二个法宝是武器,这是卫生员们所没有的。还有,我们的力气、机警和拼个你死我活的勇气也许也能算一件不坏的法宝,这就使力量均等了。一个卫生员扑到沙乌勃身上,弯下腰想去拾起落在地上的手枪。无论在什么战斗动作方面,沙乌勃总是一个好手。他把敌人从身上甩下来,灵巧地给了他几下子,把那支有人伸手想拿的手枪用脚踢开,应该给他说句公道话,他打得真是非常冷静,泰然自若,我的肩头上也吊着两个卫生员。要不是沙乌勃,这场混战还不知怎样结束呢,他真是一个好汉,他能够那样顺利地拾起手枪,不假思索地放起枪来。用不了几枪,卫生员的狂热立刻冷下来了。有一个卫生员捂着鲜血淋淋的肩膀大叫起来。这以后,其余的人转眼工夫都退下去了,然而拉维诺仍不肯投降。尽管我们把两支手枪对准他的太阳穴,他还是大声叫道:‘我也有武器。假若你们不马上走开,我就要命令我的手下开枪打你们了!’当时沙乌勃二话不说,就把拉维诺的手臂扭转过来。这个动作能引起那么剧烈的疼痛,就连那些身体魁梧的强盗也都会像河马那样嚎叫起来,而变得柔顺、听话的。拉维诺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当场流出了眼泪,可是他仍不投降。‘你们瞅什么?’他对远远站着的卫生员喝道:‘去拿武器!’几个卫生员跑开了,想必是去拿武器的,另外几个又逼近了我们。我把手枪从拉维诺的脑袋移开了一下子,放了两枪。那些走卒们又像石头人似地呆住了,只有一个,倒在地上低沉地哼起来……”

  拉列休息了一会儿,又接下去说:

  “是的,情况可紧张呢,难忍的疼痛使拉维诺软了一些,沙乌勃继续把他的手臂往外扭。最后,拉维诺疼得抽搐着,嘶哑地他说:‘你们要什么?’我说:‘立刻把阿尔杜尔·陶威尔交出来。’‘是的,’拉维诺咬牙切齿地回答,‘我认得你的脸,你快放手呀,他妈的!我领你们到他那里去就是了……’沙乌勃放松了手,松得刚好使他苏醒过来: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知觉。拉维诺把我们领到关你的那间小屋,用眼睛示意我们钥匙在哪儿。我拿钥匙开了门,跟拉维诺和沙乌勃一起走进了小屋。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副凄惨的景象:你被像一个婴儿那样缠缚着,在作垂死的抽搐,就像一条被踩得半死的软体虫。小屋里满是氯气的窒息的气味。沙乌勃为了不愿再跟拉维诺多麻烦,就轻轻在他后脑勺上给了他一拳,这个医生就像一捆稻草那样滚到地板上。我们自己也被氯气憋得喘不过气来,连忙把你从小屋里拖了出来,就把门‘砰’地一下关上了。”

  “那么拉维诺呢?他……”

  “我们认为,他就算闷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等我们走后,他们一定会把他放出来救醒的……假若不把我们不得不将剩下的一些枪弹赏给那几条狗计算在内的话,我们可以说是相当顺利地离开了那个坏蛋的巢穴……这样你就来到了这里。”

  “我失去知觉很久了吗?”

  “十个钟头,医生刚走不久,他是在你的脉搏和呼吸恢复正常,确定你已脱离险境之后才走的。我的朋友,”拉列摩拳擦掌地继续说,“一件轰动一时的案子就要闹出来了,拉维诺和克尔恩教授将坐在被告席上,这件事我是绝不肯撒手的。”

  “可是,必须先找到我父亲的头颅——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阿尔杜尔低声说。 

第二十三章 又没有了身体
 
  勃丽克的意想不到的归来,使克尔恩喜出望外,他甚至忘记责备她了。再说,也没有工夫去责备她。约翰不得不把勃丽克抱进来,她还疼得不住地呻吟。

  “医生,请原谅我,”她看见了克尔恩这样说,“我没有听你的活……”

  “你自己处罚了你自己。”克尔恩一面回答,一面帮着约翰把这个逃亡者安放在床上。

  “天啊,我连大衣都脱不下了。”

  “请允许我帮你脱吧。”

  克尔恩开始小心地把大衣从勃丽克身上脱下来,同时用有经验的眼睛打量着她。她的脸变得异常年轻、娇艳,皱纹一点也没有了。“这是内分泌腺的功能,”他想,“安琪丽克·加苡的年轻的身体使勃丽克的头变年轻了。”

  克尔恩教授早已知道了他在陈尸所骗到的是谁的尸体。他密切地注意着报纸上的新闻,当他读到寻找“杳然失踪”的安琪丽克·加苡的启事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

  “小心点……脚疼哟!”当克尔恩把勃丽克翻到另一面去的时候,她皱了皱眉说。

  “你舞跳得太多了!我早就警告过你的啊。”

  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她是一个年岁已经相当大的女人,长了一张死人般的脸。

  “给她脱衣服。”克尔恩用头朝勃丽克那面点了一下。

  “洛兰小姐哪里去了?”勃丽克诧异地问。

  “她不在这儿了,她病了。”

  克尔恩转过脸去,用手指在床背上擂了一阵,就走出房间去。

  “你在克尔恩教授这里工作了很久吧?”勃丽克问这个新护士。

  她咿咿哑哑地说了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一面指了指自己的嘴。

  “原来是个哑巴,”勃丽克猜到了,“连一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护士默默地把大衣收拾好就走了,克尔恩走了进

  “让我看看你的脚。”

  “我跳舞跳得太多了。我没有理会……”

  “脚痛以后还继续跳舞吗?”

  “没有,跳起来很痛。不过我还打了几天网球,网球真是一种令人入迷的运动。”

  克尔恩一面听勃丽克闲聊,一面仔细地检查了她的脚,眉头愈皱愈紧。脚一直肿到膝盖,而且发青了,他在几处地方按了按。

  “哎哟,疼!……”勃丽克叫起来。

  “发冷发热吗?”

  “发的,昨天晚上开始的。”

  “嗯……”克尔恩拿出一支雪茄烟,抽起来,“情况非常严重。你瞧,不听话结果多糟糕,你是跟谁一起打网球的?”

  勃丽克难为情起来。

  “跟一个……相识的青年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从你逃跑以后你所遇到的事情的大致的情况呢?”

  “我到了我一个朋友那里。她看是我还活着,觉得非常奇怪。我告诉她,我的伤不是致命的,在医院里治好了。”

  “关于我,还有……头颅的事,你什么也没有说吗?”

  “当然没有,”勃丽克令人信服地回答,“说出这种事来会使人觉得奇怪的,人家会把我当疯子的。”

  克尔恩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一切经过都比我想象得要好。”他想。

  “可是我的脚到底怎样了,教授?”

  “我怕非把它锯掉不可了。”

  勃丽克的眼睛露出恐怖的目光来。

  “把腿锯掉?我的腿?把我弄成残废?”

  克尔恩自己也不愿意把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又费了很大的心血使之复活的身体弄成残废。而且,将一个残废的人展出,也会使展览会大为减色的。若是能够不锯,那就好了,可是这恐怕是办不到的了。

  “也许,将来可以给我再安一条新腿的吧?”

  “别担心,我们等明天再看,我会再来看你。”克尔恩说罢就走了。

  不会说话的护士又进来接替他了,她端来了一杯清汤和一些炸面包片,勃丽克一点胃口也没有,她觉得发冷发热,尽管护士用面部表情坚持地劝她吃,她只吃了两勺子就吃不下了。

  “请你拿走吧,我吃不下。”

  护士走了出去。

  “应该先量体温,”勃丽克听见克尔恩说话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难道你连这些简单的事都不知道?我不是对你说过的吗?”

  护士又走了进来,递了一支体温表给勃丽克。

  病人顺从地把体温表放在嘴里,当她把体温表拿出来时,她瞧了一瞧,体温表标示出39℃。

  护士记下体温,就在病人旁边坐下来。

  为了不要看见护士的死尸般的、冷漠的脸,勃丽克把头转向隔壁,连这么轻的转动都引起腿和下腹部的疼痛。勃丽克低声呻吟起来,闭上了眼睛。她想着拉列:“亲爱的,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呢?”

  晚上九点钟,寒热加剧了,谵妄开始了。勃丽克觉得她好像是在游艇的舱房里。浪愈来愈大,游艇颠簸着,因此胸口里有一块使人要吐的东西在上升,一直升到了喉咙口……拉列向她扑过来,掐住她。她大叫起来,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件潮湿而冰凉的东西触到她的额角和心口,恶梦消失了。

  她看见自己和拉列一起在网球场上,海透过薄薄的球网发着蓝光。太阳无情地晒着,头又痛又昏。“头要是不这么疼就好了……这可怕的太阳!……我不能放过这一球……”她紧张地注视着举拍发球的拉列的动作。“接住!”拉列叫道,牙齿在强烈的阳光下闪耀着,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球就飞出去了。“出线!”勃丽克高声回答,心里为拉列输了一球而高兴。

  “还在打网球吗?”她听见不知谁的令人不快的声音说,于是她睁开了眼睛。克尔恩俯身站在她的面前,捏着她的手。他在数脉搏,后来又检查她的腿,一面不以为然地摇着头。

  “几点钟了?”勃丽克问道,困难地转动着舌头。

  “夜里一点。听我说,亲爱的舞迷,你非把腿截除不可了。”

  “截除是什么意思?”

  “锯掉。”

  “什么时候锯?”

  “马上就锯,一个钟头也不可以拖延了,不然的话,全身性血中毒就要开始了。”

  勃丽克的思想混乱,她好像是在梦里听见克尔恩的声音,不很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锯得很高吗?”她几乎是冷漠地问。

  “到这里。”克尔恩用手掌的侧面很快地在肚子下面比划了一下。看见了这个手势,勃丽克身子凉了半截,她的意识慢慢地清楚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她惊恐地叫道,“我不答应,我不愿意!”

  “你愿意死吗?”克尔恩平静地问。

  “不愿意。”

  “那么,你两样里头挑一样吧。”

  “拉列怎么办?他是爱我的啊……”勃丽克口齿不清地说,“我要活,要做一个健康的人。可是你要让我失去一切……你很可怕,我怕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她已经又开始说起胡话来,又叫喊起来,挣扎着要坐起来,护士好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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