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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老穆茶棚-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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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既然出不了门,大门里面我也有我的法子,世界上没有比破罐子破摔更容易的事儿了,给家里跑腿的小伙计,挑着担子走村串巷的货郎,甚至来家里干活的小木匠,一个都不放过,笑的暧昧而放肆,滴着水儿的眸子把男人们的魂钩出来又给塞回去,湘眉觉得自己很无聊,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为了报复丈夫?为了嘲讽情人?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压榨自己那些灰色的时光,用一种无聊的方式祭奠自己无聊的生命。
  “你到底想干什么?”丈夫在车上问——自从上次在红船上撞破他们之后,丈夫再外出做小宗的生意通常会把湘眉带在身边。
  湘眉咬咬牙,没说话,只是执拗地把头转向车帘子外面。
  “这时候要是有杯毒酒,我立马给你灌下去。”丈夫咬牙切齿地说。灌下去好,一了百了,湘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一路上再也没有第二句话。
  到目的地的第二天,吴先生却病了,病的不轻,大半夜的烧的直说胡话——最关键的是,这满口的胡话只是在不停的叫湘眉的名字,把湘眉冷硬的心一点点叫热,一点点叫软。原来,他并不是只会板着面孔看账本拨算盘,并不是只会在接过写满她心意的薛涛笺之后打几个哈欠沉沉睡去,并不是只会在她面前像一堵高大的墙一样只会让她想起庙里冰冷的泥胎菩萨。他其实也会这样温柔而无助的喊自己的名字,虽然只在病的神志不清的时候。做女人,还不就是倚仗那一点女儿娇痴,贪图那一点良人欢爱,得到了,也就罢休了。
  湘眉大半夜披衣起身,穿过几条街去镇上敲开医馆的门请来大夫,又衣不解带的忙前忙后,丈夫的病好了,两人之间却又多了一份不自在:男人早服个软,女人早卖个乖,俩人早多这分心思,天底下不知道会多多少贤夫妻。虽然心里暖了化了,面子上也还是说不出口,还是僵着,就这么装模作样的僵着,僵到忙完生意一起回家。
  走到樾河边上,涨潮了,渡船过不了了,只能绕道改走山路。说起来,这还是湘眉第一次坐车走山路,以往都是挑风和日丽的天坐船过河的。山路颠簸的要命,座位上虽然垫了很厚的软呢垫子,还是硌的生疼,湘眉好奇地想伸出头看看车帘外的风景,刚一望到脚下崎岖陡峭的石壁,湘眉立马觉得腿脚都软了。吴先生看了看妻子吓得有些发白的脸色,笑了笑,主动握住了湘眉的手,掌心的温度从湘眉的指尖一直传到心尖。
  “你这么些年,一直是这样走过来的吗?”湘眉低声问道,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丈夫,她觉得自己心虚。
  “十三岁离开家就走这条路,走过千百回了,见怪不怪了。”丈夫满不在乎地说,他一贯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在湘眉听来却觉得比沈先生那带着柔情风情的语调更多一分安全感,“你是第一次走吧?我早就习惯了。”丈夫补了一句。
  习惯了,习惯了,你习惯了这条路,我习惯了这条河,我们却为什么一直没有习惯彼此?以后的日子里,湘眉每天晚上都这样问自己,问的自己的心鲜血淋漓彻心彻肝的疼——丈夫就那样在她眼前掉下了山崖,那条该死的山路,那辆该死的马车,为什么偏偏他们要在那天回家?为什么樾河偏偏要在那天涨水?为什么偏偏要走那条路?为什么偏偏要雇那辆车?当车轮瞬间歪向一边,车子偏离方向的时候,来不及反应的丈夫只能本能的将湘眉一把推向车外,那一瞬间,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在把自己的妻子推向安全的方向还是悬崖的方向,他只知道待在车上只有死路一条。摔下车的湘眉连站都站不起来,她只能拖着自己已经使不上力气的脚踝奔向山崖的方向,那里没有人了,不远处的山路上只有一个掉下来的车轮子,已经变形的让人不忍去看。
  吴先生的尸身还是找到了,当然,已经扭曲到让人没有勇气去描述。丈夫入殓的那天,湘眉看到了很多人。幸灾乐祸的女人,躲躲闪闪的男人,高深莫测的老人,可是湘眉都看不见,她眼里只有一个人,此时此刻正躺在棺材里的自己的丈夫,那个不会琴棋书画不懂诗酒风月的男人,那个永远让她觉得拒人千里之外的男人,那个这辈子唯一一个打过自己耳光的男人,那个在高烧不退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躺在自己怀里喊自己名字的男人,那个在颠簸的马车上会握住自己的手却不会说贴己话的男人,就在最后一刻撒手了。山太陡,车太快,时间太短,来不及多说多想,只来得及做一个动作:放手——不该他放手的时候,他死也不会放;该放手的时候,他宁可死也要放。这样固执而勇敢的男人,自己却一直当他的固执是冥顽,当他的勇敢是蛮横,自己一直没完没了的娇痴贪欢直到他死的那一天才想起牵他的手。
  昔觅良人子,筑我凤凰台。
  棋残本无计,书尽但非才。
  裙乱红袖舞,步醉意阑珊。
  沧海唯一笑,良人不可来。
  昔觅良人子,筑我凤凰台。棋残本无计,书尽但非才。裙乱红袖舞,步醉意阑珊。沧海唯一笑,良人不可来……
  自己一直在寻寻觅觅的良人,其实就在身边,只是等自己明白过来的时候,他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葬了丈夫之后,湘眉好像变了个人,成天连门都不出,只是坐在天井里每天望着天,从洒进来的阳光判断这一天有没有结束,还有多久结束。她恨自己,自己一直只知道求爱,贪爱,却独独不知道谋爱;一直只知道自己的一肚子诗情画意浓情蜜意需要找一个出口,却不知道最合适的出口就在身边;一直只知道自己叩了门环没有回应,却没想到再多叩几遍那门自己就会开了——可是现在知道还有什么用?沧海唯一笑,良人不可来,良人不可来……
  这一天傍晚,湘眉难得地想出去走走,披了件外套,一个人踱到樾河边,歪在美人靠上发呆。她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背后有多少人在指指点点,她不怪这些女人,她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早能像她们一样安分,便能早一点懂得丈夫的好,即使不懂,至少不会让他伤心伤肝这么久,自己的丈夫,本来该像这些徽州女人的丈夫一样安安心心地在外做生意,而自己也该像她们一样嚼着茴香枣盼着早回乡——有个盼头再怎么着也比连个盼头都没有的好啊!湘眉的双眼模糊了,她抬手拭了拭泪。
  “樾河,樾河又涨水了。”湘眉喃喃自语道,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扭头回了村子,径直叩开了村中长老的门。
  “后来,她就出资修了这座桥,也就是你们说的——寡妇桥。”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把淑绣从故事里拉了出来。
  “这么说,她修桥的目的是为了——”
  “没什么目的,说白了,为了让大家伙以后过河不用再爬山涉水。”王老太太淡淡地接过话头。
  “修桥是好事,积德行善的事,可她为什么一定要修双孔桥?”淑绣问,“坏了规矩,给人留了把柄,她这是何苦?”
  “你果然不是我们这片儿的人。”老太太看了淑绣一眼,笑了笑,“我们这儿啊,有个规矩,做一年夫妻,就要选一件东西做信物,这样一年年的攒起来,死后夫妻合葬的时候做陪葬品,这样到了阴间两下一对,对上了,下辈子还能做夫妻。比如我那天指给你看的那位潘太太吧,她常年以刺绣为生,每到年底,她就拿出这一年的积蓄去换一颗珠子,一颗珠一年泪,就这么攒着——”
  “这和双孔桥有关系吗?”淑绣还是不明白。
  “呵呵,意思也就是说这做夫妻的年头在我们这儿是有特别的说道的。湘眉这傻丫头不知道听哪儿来的高人说,她修桥,桥孔孔数以他们做夫妻的年份为数,她死后他们就能在奈何桥上重逢——都是些胡扯的话。”老太太苦笑着摇摇头。
  “就因为这个?”淑绣不敢相信,难道就因为这句真假难辨的话就送了性命?
  老太太皱起眉,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所谓修桥修单孔,不过是石匠们的行内规矩罢了,只要石料选得合适,弧度算的好,吃得住力,单孔双孔都无所谓。所以村子里的长老听说湘眉要修双孔桥,心里虽然咯噔了那么一下,但是几个人私下一商量,还是答应了。其实村子里早就想修这桥了,在吴先生之前,这山上就摔死过不少年轻后生了,只是一直没人愿意出这个银子,现在有人肯出了,皆大欢喜。
  湘眉大大方方拿了银票,请最好的工匠,出最高的工钱,哪怕把家底花光也在所不惜——家底还不是自己丈夫挣下的么?取之于汝,还之于汝,我们活着没能走到一起,就筑一座石桥把天人永隔的我们连在一起吧,湘眉每天在跑马楼上望着一天天渐成气派的桥,满心说不出的欢喜,仿佛看到了丈夫那双沉稳的眼眸。满心欢喜的湘眉此时眼里只有这座承载着自己一辈子愧疚的桥,却偏偏忘了,凡事有因,必有果。
  人不安分的时候,别人会指指点点地让你安分;真的到了想安分的时候,又偏偏又有人不让你安分。随着石桥渐渐完工,暗处的另外几双眼睛也盯得越来越紧……
  为首的就是沈太太,没错,就是那日匆匆忙忙逃下红船的那位沈先生的正牌太太。沈太太知道自己的男人好个风流的毛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自己是他沈家明媒正娶的夫人,老太爷老太太跟前最得宠的儿媳妇,还怕那些城里的骚货么?凭他怎么寻花问柳,不减这泼天富贵就是了。但是,沈先生这回勾搭的居然是离自己家仅仅几堵墙的吴家女人,那个自诩读过几年书就眼睛长到天灵盖上的女人,这就让沈太太再也坐不住了。她觉得自己臊,虽然这件事除了他们夫妻以外谁都不知道,她还是觉得臊,臊的沈太太想起这事儿就恨不得把湘眉的头发一根根拔下来拿自己的心火点上烧个干净。
  还有那位周太太,死的不明不白的周太太,据说再熬上十年也能得块牌坊的周太太,也一贯看不得湘眉的做派,当然,她没有沈太太那种刻到骨子里的恨,她只是跟沈太太关系好,沈太太骂湘眉,她也跟着帮个腔,沈太太说要找机会给这个“拿墨水当饭吃的贱货”一点厉害看看,她也跟着说没错我们帮您留意着点儿她有什么把柄我们一一给她记着——别说这周太太犯贱没主意只会抱粗腿,要知道,在徽州,立贞节牌坊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多少烈女排着队人挤人的等着那块石牌子,凭什么就非得落到你头上?一句话,上面有人,好办事,周太太不傻,她知道,枝繁叶茂的沈家可以拿来当她头顶上一片遮阴的叶子,至于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切,本来就和自己不是一类,早除了早好。
  比起来,潘太太倒是最无辜的一位,她虽然讨厌湘眉,但是总不至于生出害人的心思,潘太太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她心里除了惦记自己那个十年没见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丈夫以外,其他的事儿她真的不愿意过问太多,只是在其他人吐口水的时候也跟着做个口型免得落单罢了。但是,她家的小伙计潘富偏偏着过湘眉的道儿,所以潘太太不想上两位太太这条船也不行了。
  “咱们……咱们换别的法子不行么?”潘太太迟疑地问道,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沾惹上这种事。她知道,这话一出口,湘眉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别的法子?你倒是给个法子啊?”周太太抢白了一句,沈太太没说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哼的一向胆小的潘太太一阵肝颤。
  潘太太沉默了,只是低头搓着袍子上的花边不吭气。沈太太见状,轻轻咳嗽了一声:“我说,你家男人出门也这么些年了,你就一点不想他?”
  “谁说不想?”潘太太抬起头,眼圈一下子红了,妆匣里那些珠子,一年光阴一粒珠,一盒子的珠子,一辈子的泪,谁说不想?
  “我听我家一个老伙计提过,似乎在婺源一代见过他的踪迹。”沈太太有意无意地提点着,“我家先生正好最近有一趟跑湘赣线的生意,你要是真有心,就让他下本钱打听打听,没准能找到。”声音不大,但是字字句句都砸在潘太太心尖儿的命门上,躲都没处躲。
  事情一旦商量好,做起来倒很简单。小伙计年轻胆小不懂事,吓唬吓唬就什么都答应了,何况哪朝哪代的律法都是对女人严对男人宽。男女通奸,最关键的是,男人是光棍一根,而女人却是有夫之妇,男人也就判个流放,死不了人,小伙计没爹没娘的也没啥后顾之忧,带上几位太太给的几百两银票上路,怎么着都觉得自己是赚了——女人可就没什么赚头了,不仅没什么赚头,连自己的一身皮囊都要给搭进去。
  事情闹出来的那一天,桥也差不多竣工了,樟和村一下子热闹了。女人心里偷着乐,想着:好啊,我们这些人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有老下有小的辛苦着熬日子,你每天打扮的妖五妖六出门和那些臭男人鬼混,克死了自己的丈夫还要修什么桥,唱吧跳吧,这下子报应来了。男人们也偷着乐,想着:好啊,我们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赚些银两都忙着送给家里或者打点生意场上的官爷商家,赚再多的银子也得仔细着花,你倒好,一个寡妇张罗着修什么桥,还出这么高的工钱寒碜我们,往我们的脸上扇大耳刮子么?唱吧跳吧,这下子报应来了。老人们倒不偷着乐,只是互相心照不宣的点个头,心想着这个女人平日里伤风败俗的名声早落下了,要不是这么个结果,这桥修好了难道还要给她送块匾额不成?咱樟和村可丢不起这个人,这下倒好,桥也修好了,银子也花完了,她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淑绣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座双孔桥,成了她的催命符,而且催的那么急,连句话都不让她说——说了也白说,每个人都希望她死,死的越快越好,越残越解恨。
  “男流放,女剥皮,按律处置吧。”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很中正平和地给了一句最后的了断。
  行刑的那天,很热闹,连小孩子都去了,只是被大人捂着眼睛不让看。樟和村最标致的女人就这样被先剥了衣服后剥了皮,女人们高兴啊,高兴的想强作贤淑笑不露齿都不行了,嘴角咧的像裂口的石榴一样:原来这样标致周正的女人,剥了皮以后也和块猪肉差不多。这样识文断字口吐莲花的女人,刀子割在身上发出的惨叫也和任何一种动物差不多。这样看起来好像纤尘不染的女人,流出来的血也是紫的黑的,连皮带肉往下滴滴答答的样子看起来也会让人作呕——这一天,樟和村的女人们都觉得自己圆满了,回去的时候,一个个腰杆儿挺得前所未有的直,再也不觉得自己是头发枯黄身体干瘦形容枯槁常年缺乏滋润的老太婆。
  后来,也有个私塾先生提过这座有伤风化的桥要不要拆,恰好第二天,樾河又涨水了,于是大家说不能拆,要不会被这吴家寡妇的怨气缠上的;也有人说过筑桥的时候有工匠和物价寡妇不干不净给这桥下了降头,于是湘眉的罪孽又多一重,其实全村的人都心照不宣——这桥不能拆,拆了,那座崎岖的山路上不知道又要多多少枉死的冤魂。
  “圆缺阴晴天不管,谁管得,古今来,万斛愁?”破败的吴家大院里,湘眉誊写的书稿慢慢泛黄,墨迹一点点褪去。
  湘眉死了,吴家寡妇的故事也成了樟和村的女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笔谈资,女人们的痛快并不是没来由的,在那些凄风苦雨孤灯如豆的日子里,她们上要伺候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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