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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3906-权势-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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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件事就根本不会有。穷小子一旦攒了几个臭钱,烧得坐不住,急急乎要看房子,在看房子时,除了观察牢不牢、美不美,邻居混蛋不混蛋外,最要紧的还是要研究研究这新七件事。新七件事如果不能解决,不要说花钱买房子啦,就是白送都不要。好比说柏杨先生在玉山顶峰上盖了一座四十二层的巨楼,送给贵阁下住,贵阁下能住乎?    
    “水”是自来水,“电”是电源。有人说啦,没有水电,燃蜡烛岂不一样,俺小时候在乡下,谁听说过水电?呜呼,小时候没有听说过水电没有关系,现在恐怕非听说过水电不可。这跟一个人成长一样,小时候吃屎是可以的,现在吃屎就不可以矣。住在乡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热得紧啦,跑到大树底下乘乘凉,听听蝉鸣,依然过得很好。而都市生活,三更半夜还要埋头苦干,光靠蜡烛恐怕不行,没有电扇能热出脑充血。而没有水更是谈都不要谈,乡下有的是井,台北市能有几口井哉?即令你阁下运气冲天,门口就有井,可是你住在五楼之上,恐怕每天提水就够得砍杀尔的啦。抽水马桶更靠的是水,否则你阁下就得天天起早,楼上楼下倒马桶,这种生活是不能想象的也。


幽默和尊严13.孑孓先生

    杨岸先生反对别人“机关枪四放”,但他自己的尊手却先发痒,先四放起来,可见哇啦哇啦容易,实践时就露出原形也。这种人正是好话说尽,坏事做尽的一型,好象妓女小姐在台上讲演:“俺是个贞节烈女呀,谁像潘金莲,直往家勾引男人呀!”讲演既毕,朝着大亨飞个媚眼,手拉着手,进后帐狗皮倒灶去啦。我说这话,不是说杨岸先生是妓女小姐,而只是说这种言行不一的镜头,教人觉得一股劲儿往上麻,麻得难忍难熬。    
    我一辈子都想不通杨岸先生怎么忽然间枪口对准柏杨先生,其中道理,难懂难懂。不过要懂起来也不难,一挖根摸底,就啥都明白矣。不外是平常日子憋了一肚子有口难言的气,有笔在手,立刻趁水和上一泥。呜呼,感谢上帝,幸亏杨岸先生不过是青年党一小撮人里一位动笔杆的朋友,如果该一小撮人一朝当了权,他阁下官拜了锦衣卫之职,恐怕一张名单下来,那才是糟也糟也。    
    不过,杨岸先生在把一批人作了比较之后,说他们顶多不过与柏杨先生相等。在他阁下眼眶里,柏杨先生似乎比他们要高级一点,而他们再努力奋斗,也不过只能混得跟柏杨先生一样。寓贬于褒,使我飘飘然而然然飘,感激万分,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睡好觉,正是为此。    
    杨岸先生曰:    
    “世人只知有形之敌,不知无形之敌,如欲消灭蚊虫根苗之孑孓,如只捉孑孓,或只毒杀孑孓,如不将培养孑孓之污水抽尽放干,必难根绝。须知鱼虾是藉水养活的,共党如无其同路人,外围组织,有意识无意识,直接间接,自觉或不自觉的帮闲帮凶之辈为之掩盖,助其发展,其祸不易如此燎原的。共产党人最高明的战略战术,是将战场开辟在敌人境内,使之鱼烂自腐。故有效反共,亦应将战场开辟于大陆,而将台湾战场潜伏的毒素、细菌、罪恶、罪犯,一律肃清。”    
    这些话说的一点不错,所以柏杨先生才觉得有义务研究研究谁是孑孓?谁是毒素?谁是细菌?谁是罪恶?和谁是罪犯?这一连串的形容词,猛一看好象是杨岸先生在那里作自传,为了讨论方便,我们且把杨岸先生称之为孑孓先生,来分析分析他在《拾贝集》中,为我们国家,和为他们青年党,“掩盖着多少鱼烂自腐”。    
    不过特别要声明的,我们只是针对孑孓群,只分析孑孓先生这一篇文章,不问其它。    
    柏杨先生于去年(一九六五)六月间,被猛生国大人连袂“扑灭”的时候,曾被挤出几句话,其中一段曰:“凡时代的绊脚石,都具有同一特征,那就是以夹缠表示气壮,以气壮表示理直,以帽子塞对方之口,以爱国争取同情,以主题以外的人身攻击来削弱对方的主题论据,而且总是念念不忘警备司令部。千百年前绊脚石用的是这几招把式,千百年后绊脚石,用的也是这几招把式,好象京戏上《打渔杀家》的教师爷一样,在跟萧恩先生打了一架之后,拿出看家本领,于是乎,左臂一伸,谓之茶壶一把,右臂一伸,谓之一把茶壶,万变不离其宗,盖人到急处,就控制不住习惯反应了矣。”    
    这段话载于一九六五年六月十一日台北《自立晚报》,后来收入《立正集》,当时我也是急啦,思想不够周密,现在被孑孓先生照后屁股上给这么一戳,脑筋略微开窍,似乎还得补充补充,加上三点,一曰:绊脚石总是用搥胸打跌来煽动读者老爷热血沸腾,以便热血沸腾之后,老眼昏花。二曰:绊脚石总是用情绪代替思考,因之希望读者老爷也用情绪代替思考。三曰:绊脚石总是乱伸巴掌──伸巴掌除了“机关枪四放”外,还猛掩读者老爷的眼睛耳朵,不敢把对方的东西完整的摆出来让读者老爷用自己的智能判断。    
    是故孑孓先生曰:    
    “反对中国文化,反对中国一切礼俗,对中国一切纯持怀疑、否定、破坏、叽嘈(这个名词用得怪)、讽刺、打击、挑衅。坏人心术,不足为训。”    
    读者老爷请注意“一切”两个字,一切者,无所遗也,反对“一切”,是不是就构成了罪恶,那是另一个问题。但如果要读者老爷相信真的反对“一切”,就必须各方面一一列举出来,不能像猪八戒先生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耙。最简单的一件事,反传统的朋友阴历年却是照样到处作揖拜年的,而阴历年拜年,正是“中国礼俗”,是不是应在“一切”中剔除也欤?用这种“一切”纯情绪而不科学的字句,来刺激读者老爷的脑下腺,正是神经文明的高度发挥。    
    孑孓先生又曰:    
    “所引资料,所举资料,所知资料极伙,其丰富、庞大、驳杂、秘密……为旁人所百不一见,不知其从何弄来,如何得见,竟有如此广大神通?”    
    这就更神经文明矣,呜呼,一场拳赛下来,老拳师遍体鳞伤,跌了个嘴啃地,连爬起来的劲都没有。却瞪眼向观众号曰:“他的力量这么大,是哪里来的呀,我怎么没有办法呀,他怎么有这么高的神通呀?”希望观众一致同情,认为他赢。这种孑孓道理,也只有孑孓先生才想得出。


幽默和尊严14.孑孓分类

    很显然的,孑孓先生被“丰富”的知识和“庞大”的资料吓昏了头,犹如老拳师被新拳师勇猛的臂膀和有力的拳头吓昏了头一样。不怪自己骨瘦如柴,只怪对方力大如牛,不怪自己孤陋寡闻,脑筋里凹纹被酱平啦,只怪对方知道的太多,天下有这种干法的哉。大概孑孓先生于“机关枪四放”之余,心血来潮,才冒出这种哀兵的妙计。嗟夫,我们似乎只应问对方引证的对不对,不应问对方为啥有那么大的学问,不应因对方说的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就勃然大怒:犹如台湾现在接受美国军援的新武器,以响尾蛇飞弹为例吧,只要确知它能打下飞机就行啦,假定有人吼曰:“旁人所百不一见,不知其从何弄来!”竟把它丢到毛坑里,那将成一个啥场面乎哉?    
    孑孓先生又曰:    
    “……对本党及本刊竭尽其侮辱、栽诬、曲解、误解之能事,同志阅后见告,老成持重者,主张不予理会,以免抬高其身价。极大部份同志则主张予以辟斥,以免颠倒是非,淆乱听闻。我们以为使其成名,起于别人之帮忙。”    
    “本党”者,青年党。“本刊”者,《醒狮》杂志。这一段似乎就是一种不打自招。盖既然“老成持重者”主张不予理会,而“绝大多数”一定不是“老成持重者”,而是“倚少卖俏,自以为聪明了不起”之徒矣。──这可不是柏杨先生的分类,乃孑孓先生的分类,出于自己人之口,谅各“同志”没啥疑义矣。    
    然而这段话仍脱离不了神经文明,神经文明的又一个特点是唯恐怕提高别人身价,唯恐怕别人成名。“老成持重”者所以不辟驳,不是心服口服,而是小心眼,恐怕辟驳了会提高了别人的身价,盖别人的身价高啦,就觉得自己的身价似乎相对的低啦。同样的,也唯恐怕别人成名,盖别人一旦成了名,就觉得会压住了自己的名,自己的光彩就放不出来啦。──至于他有没有身价,有没有名,有没有光彩,无关紧要,只要他心里自以为很有身价,很有名,很有光彩就行啦。    
    孑孓气质跟孑孓有关,自己小小动物,在水坑里左踢右腾,勇不可当,可是顶多踢腾成一个蚊子,再踢腾也踢腾不出一条龙来,于是就整天担心别人有身价,别人成名矣。用尽方法,不使别人抬头,一旦压不下去,只好“主张不予理会”。盖反来覆去一句话,希望天下的人都没有身价,都成不了名,举目四望,只剩下他一个人翻觔斗翻得有劲,他就顶尖。    
    我们在书报杂志上经常可以接触到这种孑孓气质,而且扩而大之,在他们的尊眼里,什么都看得,就是看不得别人好。刘世昌先生在他的大着《中国社会的恶德──嫉妒》一文中,已详细言之矣。其实问题不仅限于嫉妒,似乎还更要复杂,主要的还在于他是一个弱者,弱者最受不了的是别人比他强,比他好,比他有身价,比他有名。    
    孑孓先生又曰:“取得浮名,固自有术。”大概“名”这玩艺真是魔鬼,能把有些人弄得神魂颠倒,既怕人成名于先,又巴不得别人的“名”是“浮名”于后。尤其是自己在混水里折腾了半辈子,不但变龙无望,甚至连蚊子也没变出来,别人一咳嗽,他就精神紧张:“啊呀,你想成名呀!”别人辛辛苦苦,他就把鼻子露出水面嗤曰:“你那是浮名呀!”看情形忙都要忙断了筋。    
    孑孓先生继续曰:“反传统人士认为第二次混同,是汉至两晋南北朝,这是一次更大的混同,匈奴、氐、羌、东胡、南蛮、西南夷等等,纷纷大量跟中土人士交配,而生下大量的杂种。全文嬉笑怒骂,笔下轻薄。我们试问,你的父母的祖先,究竟是属于匈奴、氐、羌、东胡、南蛮、西南夷的哪一种呢?你的父母交配而生下的你,你究竟又是哪一种杂种呢?”    
    这段话情绪激昂,看孑孓先生横眉怒目,使人想起若干年前在台北上演的一部影片《孽海痴魂》,男主角甘吐雷先生是一个孑孓型的大骗子,冒充牧师,到处敛财。有一次讲道时,特地拴了一位猴先生在柱子上,然后拉开嗓门喊曰:“有些科学家说我们的祖先是猴子变的,这是一个可怕的侮辱。好啦,各位,看见这个猴子没有,谁承认他是猴子的子孙?亲爱的弟兄们,说呀,说呀!”亲爱的弟兄们当然没人承认他的祖先是猴子,于是乎甘吐雷先生的讲道大获全胜,大把银子入了腰包,嫖他的妓女去啦。


幽默和尊严15.孑孓血统

    大骗子甘吐雷先生所以弄了一位猴先生,所以吐沫四溅,暴跳如雷,只是利用直觉,刺激大家热血沸腾,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跟着他下判断。人类是不是猴先生进化的,科学自有定评,我们讨论的是骗先生把眼前的猴子硬塞到科学家手里,说牠阁下就是在座朋友的祖先,而在座朋友就是牠阁下的子孙,这扯到他妈的哪里去啦。但他的目的却是达到了矣,在座朋友大怒之余,银子就跑到了骗先生的腰包。    
    孑孓先生彷佛是甘吐雷先生二世,这种手法是不是从该影片中得到的灵感,我们不便推测,但这种纯情绪的呼喊,却是神经文明的极端发挥。两晋南北朝时,五胡乱华,汉民族大批南迁,难道真的一个个玉洁冰清,仍保持汉族跟汉族通婚乎哉?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天下没有纯粹的种族,每个人都是混血儿。只有希特勒先生认为亚利安种是纯种,也只有孑孓先生认为汉民族是纯种。希特勒先生在九泉之下,这些时准在那里大叹后继有人,吾道不孤矣。    
    孑孓先生在上段末尾,还厉声问曰:“你的父母的祖先(按:这句话在修辞上似有脱裤子放屁的毛病),究竟是属于哪一种呢?”又厉声问曰:“你的父母交配而生下的你,你究竟又是哪一种的杂种呢?”破口大骂,连舌头都闪掉啦。这更是情绪的,而不是学术的,难道混血儿便丢人砸锅乎?丘吉尔先生功盖世界,他娘就是美国人,他也是混血儿。不知道孑孓先生为啥感觉如此敏锐?又为啥如此瞧不起?难道孑孓先生从十八代祖先起,就是兄妹自相结婚,保留纯粹的孑孓血统欤?希望考证别人之余,也考证考证自己,以便我们鞠躬致敬。    
    孑孓先生又曰:    
    “说佛朗哥是法西斯,注意:西班牙现在与中国有邦交。……亦竟处处采用了斯大林惯用的术语与观点。”    
    佛朗哥先生是不是法西斯,我们不知道,也根本不管。但法西斯不法西斯,跟“邦交”不应该有关系,他如果是法西斯,难道因为跟中国有邦交之故,就不是法西斯啦?从前墨索里尼先生跟中国也有邦交,那时候他就不是法西斯啦?斯大林固然说过佛朗哥先生是法西斯,但美国说他是法西斯更说得响哩。    
    孑孓先生把反传统人士硬往斯大林先生怀里塞,不肯往美国怀里塞,而又露出“邦交”的毒牙,大概是气过了头,死搅蛮缠,希望警备司令部动手,如果警备司令部不动手,最好西班牙驻华大使馆抗一下议,甚至宣布绝交,下旗回国,把反传统人士弄得丢盔掼甲,才能如愿以偿。    
    然而,最精彩的还是孑孓先生的政治学,且看下一段他阁下为政治上的“左”“右”下的定义(在拜读之前,请读者老爷心理上先有一个准备,否则当场气结,伸了腿而又瞪了眼,可没人负责)。    
    孑孓先生曰:    
    “客观而论,如果真要以左右来分类,则左者佐也,左则强也,其计左矣;哀左,吊左,‘左,乃陷大泽中’。右者,佑也,右则得福佑矣。”    
    贵阁下读过一则故事没有?客人来访,问曰:“你娘在家乎?”傻小子答曰:“不在家,去庙里跟老和尚下棋去啦。”又问曰:“晚上回来乎?”答曰:“如果天晚,就在庙里跟和尚抵足而眠。”客人骇曰:“这是啥话?”傻小子以为问他挂在墙上的山水哩,正色答曰:“这是唐伯虎的画。”    
    好啦,堂堂青年党机关报上,七搅八缠,连唐伯虎先生的画都出了笼。记得谈节育问题的时候,立法院质询上就冒出“黄色为中色,似较优”的有识之徒的谠论,现在唐伯虎先生的画也可以和黄色为中色相媲美矣。政治上的“左”“右”竟然有这种解释,我想台湾大学堂、政治大学堂、中国文化学院的政治系,和行政管理系的教习和学生,都应该每人买一条麻绳,去《醒狮》杂志社门口上吊,死了算啦。    
    神经文明发展到了极度,眼睛就老望着“古”,动不动古已有之。连原子弹那玩艺,《易经》上都有;至于说民主政治,古时候更有的是,周王朝不明明有共和之治乎?于是左右之分,古也存焉,左者佐也,右者佑也。孑孓先生好象不是在跟别人抬杠,而是在作说文解字哩。这种解法一旦站得住,那真要难坏人矣,德谟克拉西又作何解?艾克斯光又作何解?非洲有个乌干达共和国,乌者安也,干者犯也,达者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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