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桃依依-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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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渐起，没有了晌午的温暖，多了几丝近夜的凉气。
　　端木萱萱拂开快要被风吹乱的发丝，拍拍衣裙，缓缓起身。
　　长时间没有活动，腿脚一阵僵硬，若是不是有身后的彩袖过来即时扶住，端木萱萱险些又跌了回去。
　　待身子站稳，腿脚不再酥麻，端木萱萱推开彩袖，轻声道，“披肩拿来。”
　　公主终于要去看皇后了？
　　“好！”彩袖眼神一亮，奔去屋内取了披肩就递给端木萱萱，“要奴婢陪着去么？”
　　“不用。”端木萱萱待彩袖为她戴好披肩，挥挥手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停下道，“如果有人来找，就让说我在母后那，让他去那找我。”
　　“好。”除了褚公子，还能谁来找公主哦，彩袖又想起柳锦，红了眼眶，柳大人那么好的人，居然会遭遇这样的事，老天难道都不长眼么……
　　远远的，茹凤茹蝶在门外看到端木萱萱，急忙迎了上来，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只是俯身行了礼，急忙就要去开门。
　　端木萱萱伸手拉住慌张的茹凤，看着紧闭的房门，轻声道，“你先进去通报。”
　　茹凤抹去眼角的泪水，“公主什么时候来还需要通报？皇后一定会开心见到公主的！”这几日，皇后一直躺在床上，吐出来的比吃进去的还多，一下子消瘦了几圈。
　　皇后平日里待她们很好，她们这些下人看在眼里都心疼的要命，不明白曾经很孝顺的公主为何这次这么狠心……
　　端木萱萱沉眸，坚持道，“去通报。”
　　“……是。”茹凤见端木萱萱变了脸色，不敢再吱声，转身进屋去。
　　片刻后，茹凤表情为难地走出来，看了看茹蝶又看了看端木萱萱，垂下头去，低声道，“皇后说……不见……”
　　心里一叹，果然不出所料……
　　端木萱萱苦涩地勾起唇，望着紧闭的门喃喃道，“这才是我不来的原因……”
　　不是她不愿意见母后，而是母后根本就不愿意见她。
　　端木萱萱在茹凤与茹蝶困惑的眼神中，缓缓转身。
　　听到如鸢虚弱的声音在屋内唤了声“茹凤”，端木萱萱在几步之外停住，就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听到屋内的声音再次响起——
　　“茹凤，去把褚……公子，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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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褚公子？”
　　端木萱萱听到茹凤惊讶的声音随即响起，而后急忙应了声，关门出来。
　　茹凤低头与茹蝶交谈了两句，两人一抬头看到几步之外的端木萱萱，怔住。
　　端木萱萱回身，见两人为难地低着头，浅声道，“你们在这守着，我去找。”
　　“是，是。”两人松了一口气，急忙应声。
　　谁都看得出褚公子对皇后的敌视，褚公子对谁人都漠不关心，眼神波澜不兴，但面对皇后时，眼眸中总有似有若无的敌意，以及复杂隐晦到看不懂的神情。
　　交代完毕，端木萱萱也不急，如来时般，踩着轻缓的步子款款离去。
　　端木萱萱先是回到红雨苑，听彩袖说褚临静并未来过，这才朝褚临静的苑落走去。
　　相隔几个回廊之外的苑落，与褚临静初住进来时一般的情景，丝毫看不出方成亲不久的喜庆。
　　端木萱萱无意识地悄悄勾起唇，敛起裙子踩过松软的草地直朝紧闭的大门走去。
　　轻轻的几声叩门，并未见任何人，等了片刻，拉住过往的婢女一问才知道，大清早两个主子就不见了。
　　两人一起不见了？
　　端木萱萱心底怔忡片刻，快走出院子的时候，听到树丛后几个婢女的嬉笑声——
　　“我以前还以为褚公子那么冷漠的人，最无情呢！”
　　“才不是！你瞧今天早上，公主给褚公子煮粥，褚公子虽然没什么反应，但还不是喝下去了。”
　　端木萱萱表情怔忡，没发觉自己手里的绢帕已经被揪得面目全非。
　　“是呢！我也不信，这世上哪有那么无情的人，再说美人在怀，谁能把持住？褚公子再冷漠，也是男人诶！”
　　树丛后紧接着传来暧昧的笑声，其中一个低声道——
　　“本来我以为是皇上赐婚，褚公子百般不愿意也不能拒绝，但成亲后可能不会……”那婢女顿了顿，将音量又放低了几分，另外几人激动的凑上去，“我还跟梅梅打赌，圆房之夜不会有落红，结果居然有呢！害我输了几文钱！”
　　一股冷寒从端木萱萱的脚底猛然窜上，直击心脏，蓦地一阵钻心的痛传来。
　　“怎么在这儿发呆？”
　　褚临静淡淡的嗓音传来，树丛后几个婢女一惊，看到一旁呆立的端木萱萱，心里叫糟，急忙转身如惊鸟般散开。
　　褚临静侧眸朝传来窸窣声的方向望了眼，收回视线，袖袍内的手伸出去抓住端木萱萱紧紧揪住罗帕的手。
　　在接触到的瞬间，被端木萱萱蓦地收回。
　　他一怔，“怎么了？”
　　端木萱萱极不自在地后退一步，抬手拢了拢发，眼神闪躲，“没什么，刚有事找你，就来了。”却没想到，听到了那些令她心乱的话。
　　她很想问，但是心底另一个声音不断响起，警告着她不要让事情更加的混乱。既然在心底已经决定放弃配合他的计划，就不要做过多的挣扎，尤其两人如今分外敏感的感情，最好的选择便是不问、不提、不想……
　　让一切就在最近的混乱中慢慢淡去……
　　她要等锦哥哥醒来……
　　她最终，还是会嫁给锦哥哥……
　　她等了他三年，心里历经过万般煎熬，只要他一句话，她便会义无反顾。
　　但是，这次不同，她背负了太多，也辜负了太多，不能再为自己而任性下去。
　　他强行握住她不断退缩又有着轻微颤抖的手，走近一步，轻声道，“你有心事瞒着我？”
　　“没有！”她回答得过快，有点欲盖弥彰。
　　他眉梢微动，另一手捧住她的脸，却被她避开，他轻轻一叹，“还是要坚持刚才的说法？”
　　“真的没有诶。”她没再闪躲，怕被他察觉，只是抬眸浅浅勾唇，疲倦的神色尽染双眉间，巧妙的转移话题，也涉及到今日的来意，“只是，你知道的……母后最近卧病在床，我刚去看，她却避而不见，我知道她现在觉得很难堪，不想面对我，若是换做我，恐怕也不想面对自己爱的人！”
　　嘴里乱七八糟的说着，没有头绪，没有逻辑，因为另一半的心被方才几个婢女的无心之谈占据得满满。
　　她啰哩啰嗦地说了很久，蹙着眉，眉间尽是焦虑。
　　忽觉额间一抹冰凉，她一怔回神，发觉他的指腹正抵在她的额头，慢慢揉抚，一抬眸，对上他暖暖的眸光，她有些心虚，有些愠怒，想着裘双双蹙眉时，他是否也会用冰凉而又略带粗糙的指腹为她抚平眉头。
　　“什么事都会过去的，我喜欢你笑，不要皱眉。”他的指腹轻而柔，似是将所有的柔情都灌注在指尖，柔得几乎能将她才建起的心防瓦解。
　　她瞅着他，拽下他的手，不想让他的举动再次乱了她的心。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坚定，不可以再为他而动摇。
　　她偏过头，“你去看看母后吧。”
　　他略怔，怀疑自己是否在她眼神中看到了至极哀怨的神色，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
　　端木萱萱有些懊恼自己的表现，见他没有反应，她斜眸望去，见他若有所思地瞅着她，“你没听进去我的话，对不对？”
　　她用如鸢的事情掩盖自己的心慌与醋意，继续道，“母后不见我，指明让茹凤找你，我怕你不去，就亲自来了。你去看看母后吧。”
　　褚临静淡淡垂眸，想着，即使如鸢在萱萱心底的形象已经彻底颠覆，在萱萱眼中，她仍旧是母亲吧……
　　端木萱萱望着他，思忖着方才那些婢女的话，她是否应该向他求证。
　　片刻的沉默，两人都没开口。
　　褚临静半晌抬眸，“我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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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无论端木萱萱劝了多少回，褚临静依旧坚持不会去探望如鸢。
　　端木萱萱不明白，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被抛弃的褚临静为何仍旧那么固执，甚至不愿去看亲生母亲一眼。
　　端木萱萱气恼地拂袖而去，留下褚临静一人在原地怔怔地出神许久、许久。
　　夜渐深，安静到窒息的园中，褚临静终于动了动手指，轻缓闪了闪眸，僵硬转身，朝院子外走去。
　　大脑从端木萱萱离开后，就一直呈现空白状的褚临静，停步时，发觉自己已然停身于如鸢所住的园子。
　　怔怔地眨了眨眼，褚临静蓦地握紧拳，转身就要离去，这时却有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断了他的去路——
　　“褚公子！”茹凤在月色下，隐约瞧见一抹修长的身影，在树下挺拔而立，走进几步发觉竟是褚临静，急忙追了上去。
　　褚临静转身，蹙眉看着跑来的茹凤。
　　茹凤脸上因找到褚临静而漾着笑，却在看清褚临静如寒冰般的绝色容颜时，蓦地顿住，急忙低下头，有些犹豫道，“那个……皇后说，要见你，请你去看看。”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茹凤似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冷哼，就再也没敢开口。
　　但是褚临静也并未离开，茹凤就那样低着头，一直站在褚临静面前，直到脖子酸得再也撑不住，悄悄抬眸，竟发觉褚临静身后走来一抹高大的身影，正是几日不见的皇上！
　　茹凤急忙福身，“皇上！”
　　端木蓝方进园子，听到茹凤的声音侧眸望去，这才看到了树下的褚临静，一时之间的心思翻涌，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反倒褚临静，转过身来悠悠朝端木蓝走去，微微颔首，“皇上。”
　　端木蓝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初，因褚临静是至交褚莫峰的孩子，他心有同情，同情年纪小小母亲就去世，但是，在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如鸢后，一切都变了……
　　端木蓝没有应声，越过褚临静朝如鸢的房门前走去，走了几步又顿住，霎时间心情全无，才平息下的心又翻涌起来，重重叹了一口气后，领着两个护卫，又走出了园子。
　　茹凤看着端木蓝再次离开，红了眼眶。皇后病了几日，除了几个看好戏的嫔妃，竟没一个关心的人前来探望，公主好不容易来了，却被皇后阻挡在门外，皇上好不容易来了，却因为看见褚子又走了！
　　她不明白，皇后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要受到如此对待。
　　这回，尽让平日里不受宠的那些嫔妃看了好戏，她都替皇后感到难过。
　　茹凤侧眸，低低道，“褚公子，你去看看皇后吧，皇后自己几日谁都不见，连公主来了都不见，却只要见你，你就去看看吧。”
　　不顾茹凤的低语相劝，褚临静抬脚，朝外走去，茹凤眼一闭，牙一咬，霍地冲到褚临静面前，伸开双臂挡住褚临静的去路。
　　“褚公子，我求你了！你就去看看吧！皇后这几日消瘦了很多，气色非常不好！什么都吃不进去，做梦的时候……做梦的时候……”茹凤顿了顿，突然之间明白如鸢为何坚持要见褚临静。
　　褚临静无意再听下去，绕过茹凤就要离去，茹凤在褚临静身后突然用很平静的声音道，“皇后做梦的时候，一直念着‘孩子、我的孩子’，然后在梦里慢慢地流泪……我们看着都非常的心疼……”
　　茹凤似乎还要继续啰嗦下去，然褚临静已经在茹凤絮絮叨叨的声音中走出了院子，白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茹凤在原地抹了抹眼泪，跺脚道，“真想不通为何有人这么狠的心！”
　　逐渐逼近的子夜，院内烛火一一熄灭，只闻昆虫偶尔几声鸣叫，细细的听，还能听到从有着微弱烛光的主屋，传来低微的轻咳。
　　一抹飘然白影，避开月色，静立于园子的暗影里。连丫鬟都逐渐离去后，他才慢慢走出暗处，在窗前犹豫片刻，推窗单手撑着窗台，轻飘的翻身而入，不发一点声响。
　　白袖一扬，淡淡的白色粉末飘出袖口，正趴在桌上浅息的茹蝶和茹凤呼吸更加低沉，沉睡而去。
　　褚临静这才悠悠地朝屏风后走去，雪白的靴子在屏风一侧停步半刻，再次移动脚步朝窗前走去。
　　淡眸微垂，借着黯淡的烛光瞧着床上人的睡颜。
　　如鸢面色憔悴，眼下有着深深的暗影，现在的面容与曾经的秀美婉约相比，几乎不及万分之一。
　　褚临静的心底不觉问起自己，这是那个仪容端庄秀雅的皇后么？
　　心里有些淡淡的情绪涌出，却与悔恨无关，更无关心疼。
　　在他的心里，如鸢一直是仇人，纵使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后，心底有的也只是厌恶。
　　他的母亲，永远都只有沈玉溪一人。
　　褚临静面色如常，静静地立于床前，看着如鸢的憔悴，讽刺的勾起唇。
　　对于他娘的惨死，对于他险些失去妹妹而言，如鸢如今所受的，也只是千分之一而已。
　　苍白的烛光在屋内轻轻摇曳，映着如鸢消瘦的面孔，忽而，那双紧闭的眸动了动，缓缓睁开。
　　褚临静一直站着，看得过于专注，心底的恨过于强烈，以至于如鸢睁开眼眸瞧着他时，他还在失神。
　　轻轻一声咳嗽，褚临静的视线聚焦，虽没料到如鸢会在此时醒来，却也没有闪躲的意思。
　　如鸢动了动手，想要伸出来，却觉没有丝毫的力气，只是勾了勾唇，双眸注视着褚临静时有着闪烁的泪光，“孩……”
　　顿了顿，如鸢改口想叫褚公子，却叫不出，只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褚临静无言，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望着如鸢的苍白，眼神空蒙而沉寂。
　　“我知道你恨……所以，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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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恨？”褚临静挑眉，语气冰冰凉凉，“我当然恨，那是杀母之仇，我永远不可能忘。”
　　如鸢忽而感觉一阵寒冷袭来，直逼她的心脏，她痛苦的捂住胸口，眼泪在刹那间涌出眼眶，“孩子……”
　　“孩子？”褚临静的语气在漆黑的夜里更加渗冷，“你何时尽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的！”如鸢撑起身，朝床边移动几分，伸出手想要去拉褚临静的手，却被褚临静避开。
　　“你误会了，我不是憎恨你的抛弃。”褚临静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眼波静静如水，“我对你的憎恨，自始至终永远只因一件事。”
　　如鸢蓦地闭上眼，任泪水在脸上泛滥，忽觉一阵虚软，重新瘫回床上。
　　她明白，这孩子，永远不会原谅她……
　　换做谁，都不会原谅的……
　　但是她要怎么弥补已经犯下的错……错了那么多，要怎么弥补……
　　如鸢睁开迷离的眼，在瞬间，忽而想起了端木萱萱，她睁大了眼睛，“你和萱萱……”
　　褚临静的眼神更加冰冷，“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还有对爹的恨，一直持续了二十年，最终才知道娘的死与你有关。”
　　顿了顿，褚临静盯着如鸢的眼睛，“恨你的理由实在太多，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即使你是萱萱的母亲，有些事情仍旧不能改变。”
　　萱萱的母亲？如鸢垂首落寞地疲倦勾唇。
　　她只是萱萱的母亲啊……
　　褚临静淡淡地看了眼如鸢，转身离去，走到屏风一侧时，轻轻道，“如果你以为你现在的处境，就是在赎罪，那你就错了。”
　　“这只是一个开端。”
　　*****
　　与褚临静偶遇后，端木蓝离开如鸢的寝房，漫无目的地在宫内游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冷白云与端木于若的住处，镜湖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