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蝉小传 作者:轻微崽子(晋江2013-12-18完结)-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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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不知道多少次黑衣人刀上的杀气逼近我的脖子,却像猫抓耗子似的停顿片刻有意放过,这让我恼怒不已。
他必定是歪着嘴角,一副讥诮的样子,黑得不似真人的眼珠子逼得人喘不过气。
虽放过了我的脖颈,刀刃还是挑飞我手中的剑,没有意料之中剑砸在地上的响声,反倒是一条青影飞扑而来,金石碰撞之声变得激烈。
维叶同黑衣人缠斗起来,我呆望着右手,虎口残存着剧烈的痛意。
干随云的尸体就摆在面前,已经彻底气绝,双眼不能阖上,含恨而终。失去焦距的双目里,装着不可置信。
似乎就算是死,也不能相信。
到底这黑衣人是什么人,干随云手上连兵器都没有拿,显然他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动手。那双眼睛,轮廓,身形,都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师兄。
黑衣人很像师兄……
陡然间维叶旋腿飞扫,黑衣人腹部被踢中,撞开门飞了出去。
黑影在空中打了个转,两腿一前一后落地,未见丝毫喘息,举刀就向冲出屋子迎上去的维叶砍来。
饶是维叶身手矫捷,也被削下一片衣角,旋即就势闪身掠到黑衣人背后,一剑刺出。
那会是师兄吗?
我脑中一片空白,随即否认,师兄怎会丧心病狂地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只是身形很像罢了。
被刺中的肩胛滴下血来,而黑衣人的身形连些微停顿都无,迅速回身一脚踢上维叶的脸,扑身在倒地的维叶身上,举起明晃晃的长刀,像无意松手一样丢开刀柄,任其垂落。
正手足无措想惊叫出声,横飞而来的十多枚细石子正中刀刃,刀刃险险偏飞,维叶也已抬起上身,掌力未及黑衣人心口,那人已经连步推开,飞跃上墙头。
我喊住要追击过去的维叶,火光已经照亮天空,惊雷山庄满门被灭已成定局。进来一路所见都是被杀的弟子和奴役,我们一时大意,满以为凶手会从庄门而入,没料到庄内早已遭到屠戮。
不见扔石子的人,先闻其声,竟是娇滴滴的春之从墙下阴影中缓慢步出,指尖还玩儿着几枚碎石——
“穆大夫久去不归,奴家担心叶公子,是以就寻来了。穆大夫不介意吧?”
妩媚地挑起眉,有意无意露出一截雪白玉臂,臂上火红卷曲的纹身,是朵彼岸花。当初我也曾画在足上,如今再看春之,陡然觉得她媚意横生的举手投足都是个迷。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她冲他敛起嘴角一笑,娇态十足分寸恰好地低下半张脸,正若桃花含春。
一声尖锐哨音突破长空。
浓烟被火焰染成暗红色,便如凝固的血一般。
黑衣人手中的刀滴着血,他歪着脸看看,提刀喋血,混同鬼魅。眼神分明懵懂呆滞,隔着黑纱,他含住了刀刃。
深潭一般的眸光,静静凝滞在我身上。
铜质的腰带上盘桓着古老而神秘的兽纹,腰侧红绳系结之下,碧绿与金色交相辉映,像星光一点飞闪而过。
我仿佛被人定身一般动弹不得,黑纱下的薄唇弯着嘴角。
无数道黑影像蝙蝠一般站在屋脊上,随着又一声哨响,消失在夜色里。
从前院突入的江湖客们吵嚷成一团,维叶的手箍在我腰上,带着全然不能动弹的我,飞快藏匿起来。
身后传来被抛弃的春之一声莺语般的娇啼,“哎,等等奴家……”
第四十六章 离车出走
惊雷山庄全庄被灭,庄内弟子百余人,甚至鸡犬,无一幸免,整座山庄前院后山付之一炬。
消息不胫而走,恐慌已然席卷整个江湖。
原来武林盟主抵达滕县营救惊雷山庄一事只是传言,凶手全然不理会武林盟主的威名也让正派人士忿忿不平。第三日上万千山现身于惊雷山庄废墟之上,庄主干随云及其夫人尸身被人挪入同一具棺材,悬棺于树上,才没有被烧成焦炭。
万千山命人将二人厚葬,在干随云夫妇坟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上了三炷香,当着青烟香火许愿发誓,不再让正派折损一人。
如有违誓言,便不得好死。
听到这些消息之时,我们四人已经在百里外赶往青城派的路上,正在茶棚歇脚。同路的江湖豪杰多了起来,也越发谨言慎行,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彼此之间不攀谈,但屏气凝神还是能听见许多闲言碎语。
其中最让我瞠目结舌的无非是——
“老子听说穆轻蝉那小娘们儿还没死,八成儿这事是她干的!”
春之一脸憋笑,想必是听见了小娘们儿几个字……
我怒瞪她一眼,随即那“奴家”把茶递给维叶,拭了拭嘴角的茶渍,“叶公子,奴家可试过了,温热刚好,你也试试。”
红艳艳的唇印在粗陶碗边缘上大次次地躺着。
我看一眼维叶。
维叶尴尬地踌躇片刻,把茶碗推了回去,起身走出茶棚。
春之一撇嘴,嘴巴里嘀咕着不近人情什么的。她这人总坐不住,这不,维叶不在了,安情又不爱说话,看都懒得看她,她便扭了扭身,转过头去轻拍身后那壮汉,“这位壮士,奴家的茶还不凉,可否同壮士说几句话解解闷儿。”
满脸大胡子的壮汉爽快地让出半条长凳,粗糙的手搭在春之瘦削的肩膀上一拍,她柔弱地抖了抖。
我心里头翻起了白眼。
那晚惊雷山庄里她出手分明不凡,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要不是像牛皮糖一样粘得腻手,我早就让维叶不声不响把她“处理”掉了。
如今知道她武功了得,反而不能轻举妄动了。
此前我也不是没有把她“丢下”过,但她总能神奇地跟上来,还似嗔似怪,“穆大夫也不等等奴家,奴家脚疼走不快。”
那边的壮汉们因为有女子的加入,也高谈阔论起来,其后就有人把“我”的故事不遗余力地告诉了春之。
大概是有个杀人不眨眼的鬼医,作恶多端,与寒虚宫大魔头勾结,那大魔头不知从鬼医处得了什么灵药,武功高得深不可测。
猛然间一连串大笑,有个不长大胡子穿深黄紧袖武袍的汉子拊掌拍腿,“终究还是不敌咱武林盟主万大侠,那是个正午,众豪杰虽跟着万大侠一路,但万大侠说了,不准帮手。是以孤身一人同寒虚宫那魔头叫什么朱的大战三百回合,终于分出胜负,两个人都受了伤,但还是万大侠技高一筹,最后当胸一剑,那魔头滚下屋顶。你猜怎么着!”
春之托着腮,有意无意地扫我一眼。
“死了!”大快人心的笑声让我没忍住把筷子戳进了木桌。
“盟主敬他也是个高手,所以厚葬了这厮。又想着穆轻蝉一届女流之辈,劝她从此改过自新,放下屠刀,别再为虎作伥。这下放虎归山,穆轻蝉本是前任宫主之女,寒虚宫本是她的囊中之物,内什么朱是她的师叔,现在不但人死了,寒虚宫众弟子一见再无可图,也都各自下山去了。穆轻蝉假意改邪归正,却暗中纠集旧日寒虚宫弟子,隐遁江湖,肆意屠杀当日随万大侠上山的正派人士。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形势不利。万大侠同那魔头一战之后闭关两月,出关见此悔不当初,即刻广发群雄令。本是要同惊雷山庄庄主共商大计,谁知让那小娘们儿得知了风声,竟残忍杀害自己的养父。干大侠恐怕至死都没闹明白,一时心慈会招来如此恶报。现在索命贴发到了青城派,万大侠传出号令,在青城派汇合。想必这青城派是能保下来的,只有盟主大人才能力挽狂澜。咱们这些小门小派也只能求盟主庇护,姑娘是哪派弟子,该不是玉昆门人?”
春之声音软糯,“奴家无门无派,不是江湖中人。不过说了这会子话有点儿乏了,茶钱算奴家的,请各位壮士多喝两碗,当是为壮士们此行助威。”
白捡的便宜谁不要,那几人一看就是穷白活的,爽快地称谢。
春之扭腰回来,樱红的嘴唇刚一张,我便起身走了出去。
随即安情也跟了出来。
春之颇不满但也没办法地去给茶钱。
在茶棚外抱着剑站着的维叶,察觉身后有动静,扭头来见是我,便跳上马车,我也跃上去坐在他旁边。
他看了我一眼,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地平视前方。
等着安情和春之也上车后,我从维叶手上夺下马鞭,口中“策策”呼喝,一使劲把马鞭拍在马屁股上。
风声在耳畔呼呼,马蹄在狭窄小道上踏起黄尘。维叶左手握剑,右手摩挲着左手,一路本是沉默,半晌后在鞭子声里问我,“主子还是牵挂他?”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舔了舔嘴皮,一发狠把干皮咬了下来,粘黏撕扯着肉,我尝到了血味。
“要是主子想去找他,属下也……”
“又要誓死相随?”黄沙飞扬起来模糊了视线,鼻子嘴巴里都能尝到沙尘,涩涩的,口感不太好,“我其实在想……”我顿了顿,马鞭重重抽在马屁股上,马车颠簸了一下,传来春之一声惊呼。
“以后我们,你我相称,你不要称我主子,也不必自称属下。”我话说得大声,即便是在哒哒马蹄声里,维叶也能听清。
只是他半晌不动。
没听清?不应该啊。我奇怪地扭脸看他,他木讷地望着马背,低声喃语了句什么我听不清,让他大声点却又形同木偶地不再说话。
因为是我赶车,所以入夜未能顺利到达下个县镇,只好在野外露宿。反正有马车。四个人都挤在马车上还暖和,没人一条厚毯子,也不太冷。
我按着那秘籍运功以来,连知觉都比从前灵敏许多。所以维叶偷偷下车的时候,立马被我抓住了。
他本就没有脱外袍,把个包袱撂到背上,沉默的身影有点儿佝偻,但随即又挺直,大步掠入林中。
先时我睡意朦胧没闹明白他起来干嘛,结果他把包袱一背,我才算看出来,他不是要出来解手……
我拔腿就追了上去,总算在百丈外的湖边追上他,我从树丛中钻出的时候,脖子上一阵寒凉。
看清楚是我之后,维叶慌忙收起剑,愣住了,“主子……”
这算什么,偷跑的家奴被逮了个现行?
我叉着腰,瞟一眼额头上掉下来遮住视线的叶子,维叶习惯性地帮我拂去树叶,又替我理了理鬓发。
不客气地把维叶的包袱一把夺过来,轻飘飘的,我简直怀疑他就拿了一张布而已,我拎着他的“罪证”抖了抖,“这什么意思?”
得,维叶长脾气了,扭过头去不搭理我,只是左手把剑握得更紧,骨节都发白。
我不自觉冷笑,“呵,让你不必叫我主子,还真就不把我当主子了是吧?好,你要走就走,走了就别回来。”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怒气烧得熊熊的如同烈焰,把包袱往他怀里一塞,背过身去赌气。半晌不见维叶来哄,我慌张地转头一看。
顿时火冒三丈。
背后空荡荡的,维叶那家伙已经不知去向。
我把人跟丢了。
☆☆☆
次日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的两人从我嘴巴里问出来,以后车夫就剩我一个人了。安情倒是没说什么,摸了摸脸确定面纱好好呆在脸上遮住他刚动过刀子不久的脸。
春之可就闹腾了。
奴家奴家地折腾了半天,给我一句“要追你就自己去追,下车啊!”吼得一脸赤红的缩进车厢里不再出来。
中午吃饭就安情一个人出来,也没啥好吃的,维叶不在,没人去打兔子射麻雀的,只能吃点儿随车带的干粮。
安情吃得很慢。
我咬了没两口,噎得慌,拿起水囊一抖,啥也没抖出来,只得去附近找水。
平日里这事都是维叶做的,赶车只是我想透口气才出来,不想就缩在车厢里睡觉,吃的都是他弄,维叶很懂野外生存哪些东西能吃,就算是空手上路,也能偶尔吃上一顿野果子烤兔子什么的。还别说,果子酸酸甜甜的,给肉味儿一配,让人恨不能把舌头吞下去。
可惜了——
把水囊猛按在水里,我越想越生气。我小时候他就跟着我了,到如今有十三年,也算屡次同生共死有福享福有苦吃苦。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他为什么忽然就想走,虽然是不应该,但回到马车上我开始自省起来。
昨天我也没说什么,就说了个让他同我你我相称。
抢了他的马鞭子自顾自赶车。
那一定是春之在茶棚里说了不该说的话,硬逼着维叶喝她喝过的茶。
维叶终于忍不住离“车”出走。
可受影响最大的不是春之,是我……从小到大我就没离开过他,这么一走我简直不知道往青城派要怎么走。
正在我满腹牢骚没处发的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又遇上有人截杀。
这是遇到的第五波人,前几次来的有两次是正派的要问我拿藏宝图,都不用我动手,维叶一个人就对付了过去。
还有三次是眼前这个黑衣人。
正是惊雷山庄被灭当晚的黑衣人,他的眼仁不同常人,格外黑,近乎只有眼黑,丝毫不见白。
出手也狠辣。
劈头而来的刀被我勉力挡住,车里还没有动静,我气得不行,“春之,出来帮忙!”
脚蹬在马屁股上,我滚下了车,在车轱辘下躲开两刀,好不容易爬出来,狼狈不堪地吐出嘴巴里的土,就听黑衣人问——
“你那奴才呢,怎么,弃你于不顾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剑尖在地面上一撑,借着剑身弹回来的力道,我飞起一脚正中他前胸。
而黑衣人就如同没有被踢到似的。
按说我也使足了力,脚踝被捏住飞甩到地上,我龇着牙,吃疼地想爬起来。身体里一股真气阻滞,反倒使不上劲了,瘫在地上。
随即手掌剧痛。
黑衣人的脚踩着我的手一阵碾压。
顿时沙石都扎进肉中,剑拿不住地被他从地上捡起。黑漆漆的眼瞳无情地望着剑,冷漠地挑衅,“剑是好剑,就是主人不怎么样。”
说着他提起我的剑,剑光一闪。
我别过脸。
本该随之而来的贯穿身体的剧痛没有落下来。
反是金属相接的声音让人压根一麻,我猛睁眼回头,不是春之出手,与黑衣人缠斗的是离“车”出走的维叶。
我捏着手腕子坐起身,手背白肉里全是泥沙,血肉模糊,仍旧可以握剑,于是我提起剑就扑身上去,刚跨出一步,腰背就酸得不行,身体不听使唤。
猛一屁股坐在地上。
正在打斗的维叶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被黑衣人挑破衣袖,他仍旧是猫抓耗子的打法,也不管自己受伤。不管被击中或是被刀剑所伤,他都似乎不痛一般,无法阻挡他的攻势。
“你专心点!”我忍不住大叫。
维叶这才认真对起招来,渐渐能与黑衣人战个平手。我坐在地上深吸着气,那股酸劲渐渐被肌肉吸纳去,我站起身试着走了两步。
一刀砍在马车上发出闷响。
我回身拦住那道黑影,游走十招将敌手一掌拍开,他的身体不能自控地飞出两丈,我不能言语地呆看了两眼自己的手。
随即干脆放弃手上的剑,加入维叶同黑衣人首领之间,掌力对他有所牵制,维叶又处处以剑护我,战至酣处,春之也将黑衣人手下打翻在地,娇喝一声加入进来。
她招式奇怪,几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