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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弦歌南望-第55章

小说: 弦歌南望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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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舍得离开你?”
  “……”凌楠眨巴着眼睛。
  “没心没肺的女人,我一定要让她后悔!她还真以为我凌悠扬没了她就活不下去了?”凌悠扬愤恨地眯眼,“我要让她的儿子不认她,一辈子讨厌她憎恨她,让她遗憾到死为止。”
  “……”凌楠又眨了下眼睛,突然咯咯地笑出声来。
  凌悠扬不悦地盯住他,紧抿双唇,半晌,他闷闷地出声,“对牛弹琴。”然后,沉默地撇开脑袋。
  凌楠连连笑了好多声,婴孩幼稚的笑声在寝宫里空旷地蔓延着,听起来只有无奈的萧索。笑着,笑着,凌楠止住了笑声,一切又回归安静,他在凌悠扬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小眉头不高兴地皱起来。
  空旷,空旷,很空旷。
  寂静的夜,有人已经远远地走了,只剩下他,和他。
  “真是好黑的天。”凌悠扬毫无章序地说道,闭上眼,他把脑袋埋在凌楠充满奶香的身体上,“呐,笨小孩,只有我和你了。”
  她只把你留给我,我只有你了。
  她走了,不会回来了。

  回国

  回到歧阳城,那是两天后的事情。
  边关寒风,飞沙走砾。灰白色的岩石堆砌成那高高的城墙,哨兵在城墙上笔挺地站立,熟悉的盔甲,熟悉的装束,弦歌眯起眼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到他们盔甲上镌刻的字体,模糊的轮廓。她闭上眼,张开双臂尽情享受故乡的空气,抬头仰望,城墙上那面红色的锦旗上绣着大大的醒目的“符”字。
  风声飒飒,旗帜被吹拂的声音撩得激情澎湃。城门前的士兵看到弦歌,大声质问,“那个人,对,叫的就是你,给我过来。”
  一身脏兮兮的男装打扮,弦歌美丽的脸庞也蒙上尘埃,五官教人看不清楚。她稍稍抬眼,质问她的士兵面生得很,恐怕不认得她。她笑了笑,快步走过去,态度显得很配合。
  “你是女的吧?”士兵上下打量,怀疑地皱起眉头,“怎么这副打扮?”很可疑啊。
  “嗯。”弦歌笑笑,“穿着男装在路上方便些。”
  士兵的眉头皱得很紧,“你过来的方向,你是极东国的人吗?”
  这个……还真不好回答,弦歌想了想,道,“我是从极东国出来的。”
  “哼,”士兵很不顺眼地瞟她一眼,“你还敢来雀南国?而且还敢到歧阳城来?你知不知道你们那个皇帝做了什么?小姑娘,我好心劝你一句,赶紧回去吧,如果让城里的人知道你极东国的人,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闻言,弦歌眨眨眼,犹疑片刻,不确定道“皇帝做的事……是指废后那件事?已经传到这儿来了?”
  “不知好歹!狗胆子倒挺大,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对你动手!”士兵怒目大喝,“你居然敢说符城主的闲话!”
  弦歌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说话,该说她这个城主做得太成功了吗?她半是欣慰半是有趣地挑眉,虽然不知道她哪句话说得失礼了,仍是诚恳道,“对不起,小兄弟,能放我进去吗?”
  士兵的态度顿时不友善许多,冷眼看她,“你有通关文碟吗?”
  弦歌诚实地摇头。
  “没有还敢来?”士兵终于找到毛病,大手一挥,向城里的同僚大喝,“快点,把这人抓起来审问,有可能是极东国派来的奸细!”这其中的成分,有一大半是公报私仇,看不惯这女人对他敬爱的城主不敬。
  弦歌愣住,怔怔地站在原地。待她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反捆在后,被人挟持着向前行进,一步一步地押进歧阳城,弦歌有些哭笑不得,巡视押送她的那三个士兵。她无奈地摇头,抬起头盯住其中一个比较眼熟的,淡淡地开口,“我说,这是要把我绑到哪里去?”
  那士兵似是一下子回过神,看了弦歌一眼,他表情一僵,颤抖着观察弦歌那张灰蒙蒙的脸,脸色瞬间苍白,又由白变红,由红转青,他伸出手指抖啊抖的,“城……城主?”
  话音一落,四场俱惊。
  那三个士兵的脚步都停下来,盯住弦歌看,不知在看什么,眼睛不能转脚步也动不了,似是受惊吓似是不相信,表情不自然得很。
  弦歌继续笑,“你们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三个士兵怔了怔,忽然间,同时爆发出极大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惹得边上其他人纷纷注目。站在不远处巡视的副官林因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皱起眉头,大步跨来,严厉斥责道,“闹什么闹?你们不守在城门前到这来干什么?”说着,他发现三个士兵还捉着一个犯人,“这是……”话说到一半,他就对上了弦歌似笑非笑的眼哞,竟也一下子就懵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因,你很威风嘛。”弦歌嘴角一勾,“一副傻傻的表情,太丢脸了吧?”
  林因诺诺开口,不确定道,“城主?”
  弦歌懒懒一笑,“这天下还有哪张脸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林因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嘴巴就不知不觉地裂开了,说实话,他在笑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看着弦歌傻笑。目光向下一瞟,看见弦歌被绑住的双手,他急急忙忙伸手去解,绳子解了一半,林因的脑袋里灵光一闪,急速转身向后跑去,“老大!老大!”跑开老远,又意识到这样喊太没规矩,临时改口道,“将军,将军,您看谁回来了!”
  弦歌一怔。
  符雪迟刚刚练兵结束,脸上身上不断流淌着汗水,黑发也有些凌乱,手上正拿着块毛巾胡乱擦拭。看见林因跑到自己身边,他的目光顺着林因指的方向望去,距离太远,映入眼帘仅仅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可他的动作,所有动作都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
  风停了,云止了。
  弦歌甜甜一笑,朝他挥了挥手,挣开身上的绳子,一步一步走去,“好久不见,雪迟,别来无恙?”
  符雪迟的表情极淡,可目光极热无比,“你回来了。”
  弦歌笑着耸耸肩,“你过得怎么样?”
  “……比你想像地要好些。”
  弦歌了然一笑,似是猜到他会这么说,“你先忙你的吧,我回来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棘手等待处理的事情有很多,我现在去找三伯,有机会我们再聊聊。”顿了顿,她苦笑着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现在这场合,还有我这身打扮都得改一改,那么,我先走一步。”
  符雪迟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一分一秒都没离开弦歌,点点头,然后又点点头。
  弦歌笑了笑,转身就向城里走去。
  林因实在看不下去,老大这样子该说木讷还是无能?看他平时在战场上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啧,真是丢脸。林因一晃就拦到弦歌面前,嬉皮笑脸,“城主,你总得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替你洗尘接风啊!”
  弦歌似笑非笑,“没有浪费的必要,我不好这一套。”
  “太不给面子了吧?”林因可怜兮兮道,“而且您不在的时候,我儿子也生出来了,我还想让您瞧瞧呢。”
  儿子一词微微刺痛弦歌,她骤然沉默下来。
  林因却没看出状况,只道打铁趁热,大声嚷嚷,“那就这样说定了,晚上您到营地来,就在老大房里,让我们好好庆祝!”
  弦歌甩甩脑袋,又恢复笑容,“那就这样吧,我就先走了,你们也别太浪费,随便点儿就行了。”
  林因奸计得逞似地笑了笑,挤眉弄眼,“当然,当然。”
  弦歌摆摆手,表示就这样了的意思,继续跨步向前走去。忽然,手腕被人拽住,她侧过脑袋,视线从手移到那只手的主人,最终定格在他脸上,眨眨眼,不确定道,“雪迟?”
  符雪迟不去理会林因在旁拼命使的小眼色,神色极其坦然,他拉起弦歌的手就往前走,大步流星,“你现在是要去见义父吧?我带你去。”
  弦歌被动地被他拖着走,很配合地跟在他身旁,在两人走出相当一段距离后,已经离开军营很远时,弦歌无奈地瞥了符雪迟一眼,“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其实可以自己走的。”
  符雪迟想了想,开口道,“我知道,是我自己想带你去。”顿了顿,“而且,你看看你现在这身打扮,进去大门就有问题。如果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你回来了,那骚动会更大。”他稍稍停下脚步,回头微笑,“所以,还是让我带你去吧。”
  弦歌睁大眼,无话可说,她扑哧一笑,点头,“悉随尊便。”
  微风吹拂起来像是细草摇动推挤的声音,蔓延到无限广阔的远方。天空蓝得能滴出水来,清湛且深邃。软绵绵的白云浮过他们的头顶。
  这样熟悉的城池,这样熟悉的街道,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找到符家的大门。两人最终停在符府前,管家看见符雪迟后替他开门。
  “吱”的一声,符家的大门在面前敞开。
  弦歌深深呼吸一口气,跟着符雪迟跨步进入。他们停在符霜霖的屋门前,符霜霖似乎听到了外头的声音,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是雪迟吗?”
  符雪迟应声,“是,现在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符霜霖正坐在椅子上,他抬头一看,好奇道,“你找我有……”话说到一半,他的目光就死死盯在弦歌脏兮兮的脸蛋上,沉默地看着,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弦歌浅浅一笑,“三伯,久别重逢,看到我都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符霜霖眯了眯眼,为掩饰自己的失态而假假咳嗽几声,没好气,“你可没说你要回来。”
  “说来话长。”弦歌笑笑。
  符霜霖看她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到符雪迟身上,“雪迟,你先回去工作吧,我和弦歌有话单独要谈。”符雪迟沉默地点头,然后就关门离开。待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了,符霜霖站起身来,狠狠一拍书案,厉声道,“凌悠扬那小子居然敢休妻!他把我们符家当成什么了?非得给他一点教训看看!”
  弦歌斜瞟他一眼,淡淡道,“不是他的错。”
  “你还替他说话?”符霜霖瞪住弦歌,“符家的女人肯嫁给他那是给他面子,他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即使是个皇帝,我们也不见得会放在眼里!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个被休的皇后,也是第一个被休的符家的女人,不给凌悠扬那小崽子一点教训,他是学不乖的!”
  弦歌怔了怔,然后很自然地裂开嘴,笑容可掬,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三伯,听到你说这席话,我终于明白当初爹为什么不把位子传给你了……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言下之意,敢情是说他卤莽?符霜霖被她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啪”的一下挥开她的手,又狠狠一拍桌子,“放屁!没大没小!目无尊长!你皮痒了是不是?别以为你长大了我就不敢打你!”
  “怎么会?这世上哪有三伯不敢做的事?”弦歌笑不可支,她拼命想忍住,一边捂嘴一边瞟向符霜霖,笑着,笑着……她缓缓闭上眼,收敛起所有情绪,笑容中多了一丝苦涩,“只是,少
  一个敌人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好,是我选择离开的,不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符霜霖怒目,“休书是他写的!算计是他开始的!难不成还是你的错?”说话的气势,若是弦歌敢在他面前点头肯定会挨一巴掌。的确,符霜霖虽然不怎么喜欢弦歌,但这个女娃好歹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这女娃好歹是姓符。即使他常常骂她打她,可不代表别人也能欺负!而且还是当着天下所有人拂了符家的面子!
  弦歌笑笑,“别说这个了,我回来是为了把事情处理好的。三伯,如今朝廷的局势如何?符家的立场有了决定吗?”
  符霜霖冷哼一声,“能有多少好处就给符家占多少好处!哪怕没有好处也要替符家把好处给抢来!”他眼角上挑,眯眼道,“等着听你的意见。”
  弦歌沉吟片刻,“湘玲……太后有表态吗?”
  符霜霖不怀好意地瞅着她看,忽然诡异地笑了,“说起来,当年我主张将古湘玲杀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那时候是你一意孤行将她力保。好了,那丫头是活下来了,活下来当了太后。”刻意地停下声音,他似笑非笑,“如今,你得证明给我看,让她活下来对符家还是有好处的。”
  弦歌眨眼,想了想,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让我证明?”
  “废话!”符霜霖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太后密旨传话,说要见你,让你进京一趟。”
  弦歌连连眨眼,莫名一笑,“她怎么知道我会回来?三伯,应该是你主动联系她的吧?”
  符霜霖哈哈大笑,态度很是得意,“这你就猜错了,”难得她也有猜错的时候,心中顿时高兴万分,像是赢了比赛一样。“是那位太后主动联系我的。”
  弦歌的眼神一瞬不瞬,直直地注视符霜霖,像要从他脸上读出什么。
  “凌悠扬休了你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古湘玲一知道这事就传书给老夫,说你一定会回来,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符霜霖拍拍她的肩膀,声音坚决有力,“弦歌,去吧,进京去,给符家打一场大胜仗回来!”
  弦歌沉默地偏过脑袋,黑发滑落肩膀,她伸手盖住符霜霖苍老的手背,轻轻点头。

  遗憾

  弦歌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梳洗一番,身心疲劳,她软软地倒在床上就沉沉地睡过去了。梦中是白茫茫的一片,铺天盖地的氤氲雾气,看不清,摸不着,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漫无边际地游荡,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一双熟悉的手掌抚摸到她脸上,弦歌睁大眼睛去看,只在那层层叠叠的迷雾中看到那双摄魂夺魄的黑色瞳孔,他嘴角邪魅地勾起,“你若是真的很介意这件事,可以考虑跟我回极东国,在那里没有人会提起它,岂不是很合你心意?”
  弦歌重重地怔住了,这句话很熟悉很熟悉,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哦,记起来了,她说,她不想和他在一起。她跟他说,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大笑反问,你能给吗?能给吗?
  可是,到了如今,选择离开的人是她。弦歌站在白色迷雾之中,仿佛在看一场别人上演的戏剧,她在梦中看到看到那个男人扬眉,那个男人不羁地掀唇,她听到他问自己,难道我给你就接受?
  然后,那个自己,那张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蛋沉默下来了。再然后,那个自己低低地说,低低地对那个男人说,你给不了,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自作聪明。那个男人,凌悠扬说了这样的四个字。
  那个男人眯起眼,恶狠狠道,“符弦歌,如果你敢走,那就永远都别回来了,为你那个狗屁符家鞠躬尽瘁到死吧!”
  “我会恨你的。”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她,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凌楠也会恨你的。”
  弦歌头脑突然开始发晕,昏天暗地的,心中一阵一阵地抽痛。这是梦境吗?这还是梦境吗?眼前乱乎乎的,忽然所有的一切都从白色切换到黑色,黑色笼罩在周围,弦歌的额头沁出冷汗,耳中骤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婴儿的哭声,她心头猛然一跳,楠楠?
  “楠楠!”她拼命喊叫,脚下一落空,弦歌在瞬间睁开眼,喘着粗气,眼前只能看到白色的缦帘。她闭了闭眼,缓缓坐起身子,视线透过窗户,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她苦笑,喃喃自语,“我睡了这么久吗?”
  屋中响起“咚咚”的敲门声,符府的丫鬟轻声道,“城主,您醒了吗?”
  “嗯,进来吧。”弦歌摞了摞发丝,“有什么事吗?”
  “林因大人刚才来过,提醒您别忘了晚上的聚会。因为城主在睡觉,他很快就走了。让奴婢等您醒了的时候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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