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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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惜花伸出食指轻轻在他面前点了点,道:「我觉得可以信十成。至少这样,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小方给我留话时候会让我到洛阳找他。」
轻轻皱起眉,沈白聿道:「你是指,方匀桢不是被青衣楼的人劫持失踪的,他失踪是为了振远镖局这件案子。」
温惜花道:「没错。青衣贴在前,我们都先入为主的觉得小方出事一定与此有关,却没有考虑另外一个可能。」
沈白聿沉吟道:「就是说,他确实去打听了振远镖局这这件事,并且真的知道了某些线索,这才为人所制。问题如果他要调查这件事,所采取的步骤该和我们相似,是在哪一个环节出的事呢?」
温惜花笑道:「有一件事,我们完全没有线索,也没有追查过。」
沈白聿眼睛一亮,道:「春后笛。如果是方匀桢知道了放出『春后笛』风声之人的线索,就此追查,倒是和我们完全不重合。不过,你昨天为什么不直接问一问徐霜儿关于春后笛的事情?」
轻轻摇头,温惜花道:「不能打草惊蛇。我有种感觉,春后笛是一切的关键所在。」
沈白聿道:「何以见得?」
温惜花道:「因为目前我们所有的线索都有关联,也都可以寻到解释。只有春后笛这个消息的出现如同平地突起奇峰,你相不相信在这样一件事里,会有平白无故的结果?」
沈白聿想了想,忽然道:「大家都知道,春后笛是魔教之物。」
温惜花道:「是。」
沈白聿又道:「依据之前的推论,楼家可能与魔教有所勾结,或者它本就是魔教属下,也许因魔教出了什么事,起了叛逆之心,想要吞并一笔属于魔教的银子。」
温惜花也来了兴致,笑道:「也是。」
沈白聿微笑起来,道:「一笔普普通通的镖银,如果突然和魔教圣物春后笛联系起来,大家会怎么想?」
温惜花道:「自然是这笔银子和魔教有关。所以这个消息才不可能是楼家放出来的,他们惟恐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怎会自毁长城。」说到这里,他把手一拍,大笑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有人不但洞悉了楼家和魔教的关系,还知道这一笔钱的来历;为了向楼家示警,故意传出这个消息卷全江湖人下水。」
见到沈白聿点头,温惜花又道:「这个事件里,出现了第四方。这第四方与魔教和楼家必定有极深的渊源,却该是势单力薄,否则不必借助流言之力压制楼家。任何流言都是一柄双刃剑,可以之攻彼,也会为人乘之攻己。」
沈白聿道:「照你这样说,这第四方,还该是与魔教联系和身份在楼家之上的人。他敢放出流言,就是笃定楼家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
温惜花笑道:「不错。在组织当中,只有身份更高的人才能隐藏自己。好啦,这件事的脉络我们已经摸清了五成以上,剩下来的该是找寻真相。」
沈白聿苦笑起来,道:「说什么五成以上,现在半点实在的眉目也没有。」
温惜花的脸皮向来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自然毫不在意,理所当然的大笑道:「有多说更多,有少说更少,小白你定要跟我学学这一招。」
他们俩都是才智超绝之人,实际上,光凭有限的消息和合理性,能推断出这么多已经算极为了不起。温惜花叹道:「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旁证,看来动腿的时候到了。」
沈白聿道:「振远镖局?」
温惜花哈哈一笑,道:「终有一次给你料错!恰恰相反,我要出城。」
早晨,邀月阁的人都看到两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相携出门,一起去会宾阁吃早点。吃完早点,其中一位公子又拉另外一个上了银楼,半个时辰以后,两人出来去了布庄。此后两个时辰,两个人几乎把全洛阳最有名的店铺跑了个遍。最后吃午饭的时候,穿白衣的公子似是体力不支,两人只得回八方楼休息,于是他们就在二楼吃了顿饭,要了临窗的桌子下棋。另一个锦衣公子似是棋力太弱,他等等想想的时候,穿白衣的公子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正当午,一个书生走在出洛阳的官道上。他长得普通,看起来弱不禁风,手里拿了一把折扇,边扇边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身边带了两个十四五岁的书僮,身量瘦小,都背著书,一行人在大太阳下面走的很慢。
其中一个书僮擦了擦汗,道:「公子,正午热得很,我们改走旁边的小路吧。」
那书生似乎也觉得热的难受,拿起扇子紧扇几下,又有些犹豫的道:「听说最近这里不太安全,还是走官道保险些。」
另一个书僮也开始叫苦道:「大白青天的,有什么不安全,何况也没听说出了人命,更没听说有人报官,否则官府早就抓人了。我们又没钱,只有几本书,有贼也不管我们。」
书生一听把眼一瞪,怒道:「胡说,你没有听过书中自有黄金屋吗?!这些书可都是宝贝啊!」
两个书僮见少爷迂腐脾气又上来,忍不住一起告饶道:「公子,是我们错了。」
书生这才点点头,道:「你们说得也不错,官府没有动静,想必是一些流窜的小毛贼。我们便改走小路,也凉快些。」
小路窄而浓荫蔽日,清风一吹,身上霎时就清爽了许多。那书生心中得意,不禁边走边吟道:「好景致啊,真是『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一个书僮插口道:「公子,现在是秋天,不是春天。」
书生呵道:「掌嘴!这诗乃是王右丞的《山居秋瞑》,你半懂不懂,插什么嘴。下次再啰嗦,回去定不饶你。」
两个书僮对看一眼,互相吐吐舌头,轻轻嘻笑。
当此时,惊变突生。
树上忽的传来一声尖啸,四个黑衣人自四方高处急速跃下,最先落地的一个身量较小,手中一对钢爪闪闪发光,照着一个书僮背上的书就抓了下去。
那书生不慌不忙,扇子一展,苦笑道:「让你们好好走大路你们不听,出事了吧?」
被袭的书僮嘻嘻笑道:「想出事的是你啊。」黑衣人眼前一花,就见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条长鞭,鞭尾如毒蛇一般抓上了他手中的利爪。
一个黑衣人拿出配刀,沉声道:「点子棘手,大家小心了!」其它黑衣人闻言也不敢托大,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器,竟都是罕见的奇门兵刃。另一个书僮见状,孩子似的欢跳起来,手腕一抖,却是一把软剑,直扑向正待加入战团的一人,嘴里还咯咯笑道:「哎呀,果然好玩。」
书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悠悠闲闲的摇着他的扇子,叹气道:「我带你们出来不是来玩,小心别受伤了,回家没法跟你们爹娘交待。」
话还没有说完,持刀的黑衣人已乘着几人飞身起落,眼睛捕捉不及的当口,瞄准使剑的书僮细幼的胳膊就要砍下去。书生足下提气,右手一缕指风就向着那持刀人的虎口点去。持刀人似早已知道他将有此出手,刀背一转,竟中途变招,刀锋堪堪指向书生的胸口,眼见就要血溅当场。书生飞纵刚刚丈许,见此也不慌张,嘴角微微一笑,在空中微错身体,双指已经点上了那把精钢大刀的刀身。
只听「当当当」数声连响,书生和黑衣人相交之时,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拆了数招,两人又都是几步飞退,反出战团。
持刀的黑衣人手势一出,其余三名黑衣人也停住了动作,回到他身边。黑衣人看着那书生,缓缓道:「灵犀指,莫非是温公子?」
书生自然就是易容改扮的温惜花,他拉住两个还想再战的小家伙,道:「残血剑,阁下是『地仙』印残血的什么人?」
那黑衣人也不答他,冷道:「今天算我们栽了,走!」
他话声一落,几个人霎时走了个干干净净,温惜花摇着扇子,笑的,也不阻拦,也不追击。使剑的童子已经耐不住,怨道:「二叔,明明是我们占先,为什么不把他们抓下?」
拿鞭的童子倒是看得通透些,反驳道:「二叔一个人怎么样都行,最多大不过还可以跑,但是带了我们,硬斗下去未必能讨得了好去。不如大家各退一步,鸡吃放光虫,心知肚明。」
温惜花点点头,笑道:「还是小磊经验足些。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如果今天没有带你们两个,那我八成不能活着回去了。」
使剑的童子道:「咦?难道他们功夫比二叔好?」
温惜花道:「单打独斗未必,但群架讲的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如果我没有看错,他们该是合作已久,自有一套彼此运气、互补长短的法子。若不是认出你们是温家子弟,害怕被温家报复,他们今天定不会叫我生离此地。」
拿鞭的童子这才恍然大悟道:「啊!怪不得你今天居然这么好心愿意带我们出来,原来是借我们过桥啊!」
温惜花哈哈一笑,道:「唱戏的也要有个帮腔的,今天你们也玩的够了,回去吧。」
八方楼上,温惜花看见的时候,穿白衣的公子正在苦苦思索下面的棋局,另外一个锦衣男子则手里拿了册书,乘着凉风,轻轻翻阅。
温惜花已去了易容药物,衣服却没有换,那锦衣公子看见他,微笑道:「哪里来的穷酸书生?」他转过头来,拿了手边的毛巾擦掉脸上的药物,却是沈白聿。
扮作沈白聿的男子也去了化妆,与温惜花眉目相似,却显得更年轻些,正是温惜花的三弟温停雪。见到二哥,他几乎是狠狠的松了口气道:「你总算来了,唉,我被欺负的好惨。」
探头看看棋局,白子一条大龙被斩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温惜花失笑道:「你不过才领教了半天,已经叫成这样。想一想,自从我认识这个人也有快十年,下了近十年的棋,还一盘都没有赢过。」
温停雪苦笑道:「这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当然值得拿出来说,」温惜花一板一眼的道:「说明我屡败屡战,勇气可嘉。」
温停雪一时语塞,许久才叹了口气道:「这样的话也好说出来,如果你不是我货真价实的兄弟,那我还真希望自己不认得你。」
温惜花笑嘻嘻的道:「这事我帮可不了忙,不如你回去,好好问一问我们的爹?」
温停雪领着家里两个小子走掉,两人回到客房。看见沈白聿一直看着自己,温惜花奇道:「小白,人家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才半天不见,难道你就认不得我了。」
沈白聿轻轻摇头,道:「我只是没有见过你和家人在一起,所以有些吃惊罢了。」
温惜花微笑道:「很多时候,我想不起自己也有家人。出温家的那一天,我和至亲之间的血脉就断了。任我江海飘摇,他们纵横天下,既然没有谁帮得了我,还不如统统忘了的好。」
静静的看着温惜花罕有的锐利神情,沈白聿胸口好似给刺了一刀,许久,他才道:「我也有个兄弟,可惜,没有机会听他叫我一声哥哥。」
温惜花笑了,几乎是带着些宠爱的,他柔声道:「小白,你这个人心肠其实很软。」
沈白聿也摇头,叹息一声,笑着自语道:「我心肠很软么?我不知道,温惜花,我真的不知道。」
温惜花微笑道:「这个,自然是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沈白聿懒得理他,道:「不说这个,你今天收获如何?」
温惜花捡着重点略略说了,到了末尾沉思道:「我十有八九能确定那使刀的高手就是那晚和宁啸中交手的人,他的运气功夫十分诡异,每一息逆转三次。若不是宁啸中不擅近身战,又中毒不能提气,恐怕早已觉察出不对。此人相当扎手,刀法老道、连绵不断;内力又沉厚,每一刀我都要用上八分力才能挡得开。」
沈白聿皱眉道:「每一息逆转三次?他难道是『地仙』印残血的后人?」
温惜花点点头,道:「所以我才奇怪,印残血是使剑的,刀剑运气方式有极大的不同;若说他和印残血没有关系,又说不过去……咦,你笑什么?」
沈白聿笑不自抑,拍着桌子道:「一个以刀入剑,一个以剑入刀,真是一段奇谈!」
温惜花紧张兮兮的跑到他身边,伸手去探他的脉道:「小白,你没事吧?」
推开他的手,沈白聿笑道:「我没事,不过有个故事想讲给你听。」
「哦?」温惜花道:「什么故事呢?」
沈白聿的目光渐渐变得辽远,微笑着道:「一个关于一把刀,一柄剑,一对恋人和一种武功的故事……」
听完了「吴钩」的来历,温惜花道:「如此一来就清楚了,印残血死于沈放天剑下,想必他的后人弟子钻研了出了这种以剑入刀的武功,希望能更上层楼。小白,我现在很担心。」
沈白聿挑眉道:「你担心什么?」
温惜花道:「我担心我的胃,照这样看,你弟弟似乎还胜你一筹。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唉,小方如果输给了你弟弟,一定要拉我去喝个三天三夜,你说我该不该担心呢?」
听后沈白聿为之气结,笑道:「还是先救出方匀桢,再去担心这些吧。莫要忘了十五天的期限,到时交不出银子,你温公子的脸就丢大了。」
温惜花居然已经躺倒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道:「才过去两天,我不着急。小白,你难得来一趟洛阳,我明天带你去白马寺逛逛。」
沈白聿立刻反应过来,摇头道:「不去。你带我去的,从来都是些人又多又挤的地方。」
温惜花笑道:「小白,不要那么小气……」
沈白衣淡淡的道:「这句话你上次已经说过了。」
温惜花还要再说,外面已经有人轻扣房门,楼无月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过来:「温兄,沈兄,已经歇息了吗?我有请帖要送给两位。」
呆了片刻,温惜花从床上爬起来,长叹了一声道:「为什么他们就不肯让我安宁片刻呢?」
沈白聿大笑道:「谁叫你要是温公子,温惜花,天下第一的劳碌命。」
六、
这是温惜花到洛阳的第三天,今天,他依然起的很早。似乎从到洛阳开始,他就没有一天是闲着的;所以今天,他依然很不高兴。
振远镖局的金字招牌在朦朦胧胧的晨曦里显得有些模糊,温惜花站在大门口,瞧着这块招牌好一会儿,却不去伸手敲门。
「哎,公子,让一让,小心!」
一辆车吱吱呀呀停在他身后,温惜花回头,见一名老者从堆满蔬菜瓜果的车后探出头来,歉然道:「公子,碰到您哪儿没?」
温惜花洒然一笑,退开两步道:「是我不好,拦了老丈的路。」
老者见这贵介公子如此好说话,不禁也笑了笑,道:「没事儿就好,我怕碰了公子你的衣服,我赔不起。」
温惜花好奇的打量他车上的蔬菜水果,道:「老丈莫非是每天给振远镖局送菜来的?」
那老翁笑笑,道:「是啊,隔一天一趟,自从宁老爷建这个镖局,我已经整整送了二十年啦!若不是我那儿子不争气,也就不用我来了。」
温惜花知道老年人都喜欢说一连二,也不在意,微笑着看那老者去扣门。肖管家很快就出来,似是没想到温惜花居然会来得这么早,微吃了一惊,很快又恭敬的道:「温公子请,我家老爷已恭候多时。」
依旧如同初到之时,温惜花跟在肖管家身后,四周围一片静寂。走不过几步,肖管家忽然开口道:「温公子,那一天其实我对你说了假话。」
见温惜花不以为意的摊手,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肖四苦笑道:「你果然早已知道。老爷说根本瞒不了你,可笑我还自作聪明。唉,那天我说我们力战之下没有擒住任何一人,乃是虚言。事实上我们不但伤了其中两个,还拿下了一个。」
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