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宫词-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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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一起动工。如此说来,以后汉安王就要长住京城,你们兄妹也可以经常见面了。”
谢宜华的身形在地上投出淡淡的影子,似乎被那影子所迷,别过目光看去,“男人们的事,我们哪里懂得?况且,外戚入宫也不是容易的事,不过相处的近些。只是,如今的情势”
慕毓芫微笑道:“如今情势大好,怎么了?”
“娘娘……”谢宜华似乎有忍了许久的话要说,最后只是轻声叹道:“嫔妾得空时常想,若是时光能停驻在玉梓县那日……”
“嗯,那日。”慕毓芫也微微笑了,恍然沉溺于往事的回忆中,“那日,我们都很害怕……只盼着能快点逃开那个地方。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仿似突然变成粗鲁莽汉,一个策马,一个杀人,那时真是痛快的很……”
谢宜华眸色感伤,轻声道:“可惜,再也不能够了。”
是的,再也不能那样痛快淋漓、骄傲飞扬。在这寂寂深宫里,无数女子的青春与欢笑都葬送其中,却争不得、说不得,至死都要隐忍下来。
夜色渐渐深沉,明月皎洁无暇,繁星更似一穹随手散开的碎钻,天上的星月光辉与皇宫灯光交织着,仿佛是彼此的倒影。慕毓芫起身走到窗户边,月华洒在榴莲紫暗银线锦衣上,轮廓边缘生出一圈朦胧的光晕来,声音也透出几分飘忽,“可知世事不能遂人心,十之八九,世上哪有永恒不动的时光呢?再说”
谢宜华见她神色郑重,问道:“再说什么?”
慕毓芫慢悠悠转回身来,勉强忍住笑意,正色道:“若我们果真流落江湖,不能耕又不能织,什么都不会,不知道多穷窘落迫。没准这个时候,两个人正为了争个番薯打起来,抱怨的不可开交,后悔当初不该认识对方。”
谢宜原本眉头微蹙,脸上颇有些萧瑟的神伤,闻言笑出声道:“嫔妾原本是来与娘娘说笑的,没想到,反成了娘娘哄劝嫔妾了。”
“本宫好好的,哪里用得着你哄?”慕毓芫云淡风轻带过话题,自己坐到妆台前卸下钗环,对着镜中的谢宜华笑道:“不是打算赖在这里么?听说云琅上次遇险时,多亏一个叫韩密的解围,说是一个人大摆空城计,倒是很有趣。等会咱们不急着睡,把那些有意思的事,都慢慢说来听,就算你今天吃的点心钱了。”
谢宜华眸中笑意融融,故意趣道:“嫔妾分明没用点心,岂不吃亏?”
第三十六章 风华
日子静得生尘,一直从冬日延绵到初夏。天气渐渐热起来,嫔妃们皆换上轻薄柔媚的彩裙,浅翠娇青、嫩紫嫣红,无一不是各显风姿身段。一时间,元徵城内颇有百花争放、人花相照之意,比之春日之景,更显出别样的限迷人。
前几日为淑妃生辰,故而泛秀宫内特意布置了一番。因七皇子喜欢热闹之景,诸如红灯宝绡、黄幔流坠等物,皆未立时撤下,特意多悬挂几日以供赏玩。纯妃正望着花团锦簇庭院出神,顺手在白玉花觚里取了枝芍药花,一瓣一瓣拆着玩,弄得花瓣落英缤纷的洒了一地。
慕毓芫抱起去抓花瓣的小公主,替她拍了拍小手,摇头笑道:“佩柔你看看,棠儿也跟着学得淘气,别总是没有样子。也都是做母妃的人了,整天不看着孩子,只顾着自己出来玩。”
纯妃掸了掸梨花白双绣纱裙,将碎散花瓣抖落,又弯下腰逗小公主,裙上银线反光衬出她的明媚姝色,笑声里也透出清脆,“棠儿,别整天窝着不出去,闷都闷坏了。我们到外面玩,好不好?”
小公主乐得跳下地,连声嚷嚷道:“好,好啊。”
“你呀,越说越来劲了。”慕毓芫笑斥了一句,正巧双痕端着什锦小点心进来,遂拣了一块递给小公主,“棠儿听话,来吃芙蓉糕。等会吃完再拿两块,去给哥哥们送点心,在一块儿好好玩。要是他们两个淘气,不听话,你就回来告诉母妃。”
“嗯,我去。”小公主嘴里咬着芙蓉糕,似乎对监督哥哥们更有兴趣,又在盘子里抓了几块,往侧殿撒脚小跑,慌得奶娘们赶紧追上去。
纯妃不免有些泄气,叹道:“唉,还是他们好。”
话未说完,殿外小太监进来跪道:“玉粹宫派人送来消息,说是萱嫔娘娘胎动的厉害,多半今儿就要生产。请娘娘示下,是否要预备车辇?”
“啪!”纯妃将光秃秃的花枝撂在地下,走到小太监面前,宝蓝缎的攒珠绣鞋轻轻点地,朝下问道:“你这奴才,怎么当差的?萱嫔既然要生产,就该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去育储房请产婆,找淑妃娘娘做什么?”
小太监不知所措,连声道:“是,是是。”
“好了。”慕毓芫神色不动,把纯妃拉回自己身边坐下,颔首道:“让玉粹宫的人小心伺候着,本宫收拾一下就过去,预备车辇罢。”
纯妃胡乱拨弄着茶盖,弄得“叮叮当当”乱响,不以为然道:“宫里生孩子的人多了,偏生就她比别人生得娇贵,三天两头的茬儿。表姐总是由着她,仔细算一算,自去年到如今,统共生出多少是非?光上个月,就跟咸熙宫怄了两回气。要不是有寅馨在当中拦着,依着熹妃的脾气,只怕早就把玉粹宫拆了。”
慕毓芫听她说了半晌,慢悠悠抿了两口茶,淡淡笑道:“萱嫔年轻气盛,熹妃从前得罪过她,又样样都不及上人家,难免会吃些亏。”
纯妃懒洋洋笑道:“可惜,寅馨未必肯吃这个亏。”
“你有空说别人,怎么不想想自己?”慕毓芫看着她一笑,又道:“如今你身边有佑嵘,隔的远些,还是早些回去罢。我这边也忙,今儿就不留你了。”
纯妃只得起身,笑道:“好吧,回去瞧瞧小家伙。”
大概是因为头一胎,萱嫔的生产并不顺利。一直挨到天色渐黑,连弯月都自乌云后透出来,折腾了两个多时辰,产房里还是哭喊声不绝于耳。众人侯在外面,都是各有各的担心,满殿都是紧绷绷的脸色。叶夫人更是焦急,早已到侧殿诵经求佛,“笃笃”的木鱼声一阵阵传来,不断敲打着人心。
明帝沉着脸不言语,心思却飘到别处。推恩令虽然已经颁发下去,却进行并不那么如人意,藩王们分出去的属地多为穷乡僻壤,大部分兵力仍旧握在手中。特别是南面辽王,上折说什么兄弟情深、不愿分离,在其强势的震慑下,叔伯兄弟中竟无一人前往封地。如此一来,推恩令在辽王封地便成了一纸空文。
而汉安王与夏烈王实力相当,一旦有什么纷争,双方都互相被牵制着,绝计挪不出更多的兵力出来。再者广宁王封地上,三兄弟已经争的水火不容,早就乱成一团糟,只盼着他们不出来插手便好。依如今的情势来看,若是闽东王归心朝廷,便可以大力的镇住辽王的异动。如是不然,朝廷便要大大的头疼了。
“唉……”明帝忍不住叹气,突闻里间喊声渐发渐小,仿佛是萱嫔昏死过去,心念一闪,不由惊的站起身来。猛得看见内门投出半截影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宫人急声问道:“萱嫔有没有事?快说!”
那宫人被吓得不轻,结巴道:“娘娘她,没事……母女平安……”
明帝眸中光线有些如释重负,似乎正在出神回味宫人的话,慕毓芫微微一笑,忙上前贺道:“皇上大喜,萱嫔为皇上诞育下小公主。”
“公主,公主……”明帝松手放开宫人,面上也恢复了素日的冷静,弯起骄傲嘴角笑道:“不错,朕添了个小公主,社稷之喜。”
因有叶夫人照料萱嫔,诸事都很省事省心。明帝也放心下来,这日在椒香殿与慕毓芫说话,闲聊间说到韩密极是称赞,抚掌笑道:“那件事,朕也听说了。呵,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汉安王调教出来的人,到底与别人不同。”
慕毓芫手上握着竹笔,桌上放着一堆颜料、小碟等物,跟前是一架尺高的小小木摇马,正在细致的补着脱落之处,抬头笑道:“云琅在颖川遇险,多亏这位将军相救,说起来,臣妾也该好好答谢他一番。”
“正是,朕也有此意。”明帝微微颔首,见她又低头忙个不停,不由笑道:“这样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就是,何苦亲自操劳?不过是架木马,要十个百个也容易,节俭固然是很好,只是也不用太过了。”
慕毓芫在水里洗着笔,又醮了些新色,头也不抬道:“这是祉儿三岁生辰得的,若不是看在皇上亲自做马头的份上,臣妾才懒得管呢。”
明帝闻言有些怔住,半晌才道:“是了,难为你还记得。”
慕毓芫轻轻一哂,嫣然笑道:“呆子!”说着直起身揉了揉腰,将笔递给过去,“臣妾累了,如今就难为皇上一刻,把剩下的都补上去罢。”
明帝笑了笑,眸中的光线带着温柔之意,一本正经接过笔道:“是,淑妃娘娘有吩咐,定当尽心尽力完成。”
慕毓芫才又要笑,却听外殿有人惊呼起来,遂扬声问道:“谁在喧哗?”
香陶急急忙忙出去查看,不多时进来,脸上半是惶恐半是好笑,“娘娘,廊子上养的那缸子金鱼,被撑死了。”
慕毓芫颇为吃惊,奇道:“无缘无故的,怎么回事?”
香陶只是不答,招手让小太监捧着金鱼进来,缠丝花的水晶大缸内,七、八条五彩斑斓的锦鱼都翻着肚皮,还有两条在轻轻挣扎。明帝放下笔上前瞧了瞧,指着水面上浮着的一层灰沫,问道:“这不是香炉灰么?谁如此大胆,往鱼缸里丢?”众人低头垂了手,皆不敢出声。
慕毓芫静静想了想,有所顿悟,吩咐道:“香陶,去把祉儿叫进来。”
七皇子磨磨蹭蹭跟进来,赖在门口不敢往前走,探着小脑袋看了看鱼缸,又瞧了瞧父母的脸色,期期艾艾道:“父皇、母妃,儿臣想出去玩……”
“站住,先别走。”慕毓芫淡声止住他,招手道:“你先过来说说,这一缸子鱼是怎么回事?里头的香炉灰,是谁丢进去的?”
“父皇……”七皇子见躲不过,干脆扑到明帝怀里撒娇。
“算了,算了。”明帝反倒笑起来,将七皇子抱起来,轻声说了几句,又朝慕毓芫笑劝道:“不过是些鱼,朕再让人送好的过来。祉儿还小,一时淘气也难免,你当做一件正事来教导,仔细吓着他。”
慕毓芫只好作罢,叹道:“皇上总是惯着他,越大越不听话。”
“还早呢,等祉儿长大些,自然有好夫子教导他。”明帝不以为意的一笑,将七皇子放在木马边,紧着笔将剩下的补完,嘱咐宫人道:“把木马抱出去,放在院子里让风吹吹,等干透,好好看着七皇子玩。”
宫人打上水来,明帝在铜盆内洗着手,又道:“方才说到韩密,朕倒是想给他做一门亲事。锯州守将孙裴有女一名,才貌双全、正当婚龄,况且距离庆都也近,孙韩二家若是结成姻亲,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锯州位于庆都和涿郡之间,地势险要,境内多有奇峰,历来都是朝廷遏制东南的重关,更是闽东王入京的必经之地。皇帝此意明显是要拉拢孙裴,万一朝廷和闽东王那边有冲突,锯州自然就首当要冲,岂能不在咽喉处加强设防?慕毓芫出身武将世家,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不过却摇了摇头,笑道:“此事恐怕不妥,内中有些琐碎小事,想必皇上还未曾听说过。”
明帝颇有兴致,笑道:“还有朕没听说过的?”
慕毓芫冲他一笑,慢悠悠道:“皇上知道的都是天下大事,臣妾听闻却是上不得台面的,只当笑话来说罢。”
明帝愈加好奇,在对榻上坐下道:“你不比那些没见识的,必定是有要紧话。”
慕毓芫仍旧不急,笑意盈盈拨弄着茶,又慢慢饮了一口,“先时跟龄妃闲话,曾说到韩密。听说他有位表妹,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可惜韩母与小姑素有不和,坚决不做姻亲。那女子后来嫁与别人,没想到还不足一年,丈夫就亡故了。婆家的人多有怨言,指其命中克夫,乃不详之身,于是将儿媳逐出家门。那女子受了这般恶气,加上素有弱疾,回家后便一病不起。”
明帝插口问道:“你的意思?”
慕毓芫漫漫一笑,道:“韩密一直未婚,还用说么?”
明帝有些出神,默了片刻道:“不错,即使施恩也要合宜。”末了一笑,叹道:“还好你知道内里,不然朕白做好人,倒是惹得别人抱怨。那如此看来,倒不如把这位女子赐婚与韩密,成全他们更好些。”
“是,皇上此意甚好。”慕毓芫顺着说了一句,又道:“不过,皇上赐婚可不是件小事,况且又不是京城的贵胄,听起来已是吓人。再者,眼下事情繁多,如此岂不是有些太过惹眼?只怕将来,这位韩将军倒是难做人。”
明帝看着她一笑,道:“你明明有主意,却不肯说出来。”
慕毓芫却不肯应承,低头拨茶笑道:“臣妾一介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说些闲话,与皇上解闷而已。”
明帝摇了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朕知道你的意思,怕说的太多,有人指责妇人干政。”说着冷笑一声,又道:“那些规矩,原本是立给奸邪之人的,你何必太认真?只要说的好,替朕分忧解劳,难道不是一件好事?谁敢读腐了书,私下胡说,朕就切了他们的舌头。”
慕毓芫笑道:“不用,臣妾要那么多舌头做什么?”
明帝也掌不住笑了,道:“你说罢。”
慕毓芫故作深思的模样,蹙眉想了半日,叹道:“臣妾想不出来,可怎么办?”见明帝又气又笑,欲要伸手捏自己的脸,往后闪躲道:“臣妾真的不知,皇上不如问问龄妃,她最是清楚了。”
“龄妃?”明帝似有所悟,往锺翎宫方向看了一眼,慢慢转回头道:“嗯,朕亲自赐婚的确有些不妥,不如交给汉安王来操办。”
慕毓芫微微颔首,补道:“韩密曾经搭救过云琅,臣妾自然该答谢他,既然那女子重病,不如让人送些上好药材。既是宫中赏赐的东西,他们不会不明白,自然感念皇上体恤臣下的恩典,尽臣子忠诚之心。”
明帝故作夸张,长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慕毓芫连声笑个不停,低头间掉下一支掐金象牙骨扇钗,忙俯身下去拣,却被明帝抢了先,只好笑道:“那,皇上打算如何答谢?”
“嗯,让朕好生想想。”明帝将金钗别回发髻,拉起她的手贴着自己脸庞,慢慢绕过榻上小几,将其扑倒在流云榻上。慕毓芫吓了一跳,撑着身子要坐起来离开,明帝却大力环抱住她,在耳边轻声坏笑道:“不如,我们再给祉儿生个小弟弟……”
第三十七章 欢情薄
八月二十七,十一公主的百日喜。先时萱嫔为女儿请名,明帝便从她的闺名上延展开,因蔷薇花淡雅幽香,故而定下“馥”字。众嫔妃皆连声称赞,都说十一公主模样似足她母妃,长大后必定是个美人胚子。萱嫔自是很高兴,少不得又给各宫送派喜,自己也是成天“馥儿”二字不离口。
萱嫔生性喜爱时鲜花卉,故而玉粹宫内广植草木,诸如槐花、金桂、丁香等皆为上品,还特拨十二名积年老花匠,专心照料玉簪搔头、金钱夜落等名花异草。因此眼下虽过中秋,玉粹宫内仍是繁花似锦、美景无限,兼之昨夜下过一场小雨,那些被雨水清洗过花花草草,更是透出别样的娇艳来。
纯妃闲极无聊,漫步到双叠六菱花圃前,弯腰掐了几枝玉簪花旋转着玩,走回来笑道:“龄妃姐姐,你也装扮的太清减些,把这玉簪花与你戴上如何?”
谢宜华当然不肯,正笑着要推辞,却听那边有人惊呼道:“啊呀,娘娘的鹤仙碧玉簪!是谁如此多手多脚,没规矩,胆敢胡乱掐花!”众人闻声回头,只见萱嫔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