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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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秦老师，”男人彬彬有礼，“我不需要水，嗯，这样吧，我们进咨询室谈谈。”他周到地请月先进去，随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我是谁，这无所谓，但为了方便，你就称呼我梁先生吧，我经营一家投行，今年32岁，已婚，女儿半岁。”不等月询问，男人就侃侃而谈，神情时而飞扬时而低迷，仿佛在演讲一样，“我今天来是因为所有男人都会遇到的事情，我爱上了一个女人，但她不是我太太。那个女孩让我的身心非常的完满，她散发出来的气质，嗯，包括长相，都和我的初恋很是相似。你知道，我这一行经常接触一些富豪，他们个个都怡然自得地养着不少女人，而且还都相安无事。可是我做不到，我爱那个女孩，我想和她厮守一辈子，对任何其他女人，我都提不起兴趣，包括我的太太。我看不起我客户们的生活方式，尽管我是一个总在与大宗的钱打交道的男人，但我一直固守着爱情的纯真，所以我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先生，你的意思是你处在想离婚的边缘，因为你热恋着一个固似你初恋情人的女孩？”月疑惑地看着这个男人，既然确定自己想要离婚，为什么还要来咨询呢？
“是的，而问题也出在这里。我太太是一个好女人，年轻漂亮，和我的父母相处得很好，而且我的女儿很可爱，我不想伤害她，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可是我却总在不经意伤害我太太，一回到家，我眼里的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好像处处是缺点，而且这些缺点让我难以忍受。同时也让我更加迷恋外面的那个她。嗯，外面的那个她，我们就称为小A，好吗？”男人用征询的眼光看了看月，“小A的身上好像完全弥补了我太太的缺点，温柔，善解人意，热情，成熟，很有见识，嗯，对了，她是一个硕士。我可以自由地和小A交流，不管我的话有没有说完，她都能够很快领会我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和你太太沟通起来就很费劲？”
“是的，我太太好像是一个小女孩，她对我总是要求，嗯，不，应该是总在渴望我的宠爱，比如每天回家拥抱她，受委屈要哄她。而我在外面接触什么女人，她总是追问不休，处处管制我。而且不爱看书，很难理解我，对世事很是天真，但从不认为自己懂得不多，喜欢自以为是。”
“哦，那你今天来是需要我什么样的帮助呢？”听了这么多，月明白这个男人比较自负，且追求完美。他的矛盾在于既想做好男人，又想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哦，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找个人说说。我真的很希望我的太太现在也有外遇，那样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婚。”男人眼光闪烁地看了一眼月，“所以我现在故意无视她。”他停了下来，沉默了一阵，“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坏蛋？”
月笑了笑，这个男人的确是个自私透顶的坏蛋，他想通过冷暴力来伤害天真善良的妻子，希望她不堪忍受而红杏出墙，达到离婚的目的，同时又不用承担陈世美的骂名，但是也不能否认他有想承担责任的心意，毕竟他也看到妻子的长处，这就是人性。该怎么办呢？月有点迷茫，自己能做的有限，这个男人思维敏捷，目的明确。他想到这里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同时试试水，看看自己的道德底线能够被世人接受多少。
“梁先生，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卫道士，所以至于你是不是坏蛋，我无话可说。但是你现在很焦虑，作为咨询师，我的职业就是缓解来访者的焦虑，所以我建议我们咨询的目的改为缓解你的道德焦虑。”尽管明白这个男人的目的，月也无法挑战他的道德，或是挑战自己的道德而想办法去维护他的婚姻，这样做都会招致咨询的失败，让这男人产生抵触情绪。除了采用迂回战术，月别无他法，“因为我认为这是你的生活，我无权说三道四，但是我能帮你缓解焦虑，那样你就可以更为理性地做出自己的选择。你看怎么样？”
“秦老师，你说得很对，我同意。”男人的表情明显松弛下来，月听到他的胸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他需要一个同谋者。
“也就是说你要预约下一周的咨询，对吗？”
“是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做几次，所以，您看，秦老师，我一次性付清5次的咨询费用如何？”
“哦，可以，那今天我想和你探讨一下你的家庭结构，以及你父母的相处方式。”
“为什么？”
“哦，我认为你比较追求理想完美的亲密关系，而能够作为我们参照的亲密关系往往就是我们的父母，你认为呢？”
“嗯，有道理，那与缓解我的道德焦虑有什么关系呢？”
“嗯，因为我认为你的道德焦虑来源于你对理想亲密关系的追求，同时也是你对自己完美无暇道德的崇尚。”
“呵呵，我明白了，你是拐着弯骂我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什么完美无暇道德的崇尚。没错，我的内心就是阴暗，这我承认。”
“我们所有的人都一样。我承认你的婚外情是美好的感情，但是我们不能否认你的确是在追求完美的亲密关系，你说呢？”月避重就轻，“人们在追求完美的同时，必然会遭遇挫折产生焦虑，为了缓解焦虑，每个人采取的方法不一样，不少人是采取转换亲密关系的对象，比如你。”
“谢谢你肯定我的这份感情，嗯，秦老师，你也许是对的，但我认为自己并没有转换亲密的对象，我本来就没爱过我太太，或者说我以前没有意识到喜欢与爱的区别。我回想起来，认为以前我喜欢的仅仅是我太太的美貌。你看到了，我尽管聪明能干，但是我的长相和身高很难吸引女人，而我太太那时对我很痴迷，所以我就接受了，但时时觉得不尽如人意。”
“嗯，也就说你认为自己当时没有更适合的对象，而太太是个拿得出手的美丽女人，所以就结了婚，而没有考虑自己的婚姻是否需要爱情，将就着过日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我是这么认为的。我没想到自己能够幸运地遭遇爱情，我体会到一种身心俱迷的美丽，无法自拔，可是我却已经结婚生子。”男人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以后，我想建议你不去挑剔你的太太，因为你们有个孩子，不要让你的太太将来因为自尊心受伤而恨你，那对孩子不好，你说呢？”
“嗯，这个我可以接受。和你说了这么多话，我感觉很舒服。下周我同一时间来，好不？”
“好的，再见，梁先生。”月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她面对的是一个无比清醒的男人，知道自己的需要，也很会使用策约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她迷茫了。爱情，爱情，什么才是爱情？同时月也知道这个热恋中的男人，在这样的时间段里，就是十头牛拉也没办法把他拉回太太的身边。自己能做什么呢？帮助这个男人维持现状，等待激情的消退，还是。。。。。。
情为何物
“你好！请问可以进来吗？”就在月愣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询问。
“哦，请进，我是心理咨询师秦明月。”一个娇小玲珑、容貌秀丽、穿着时尚的女人犹疑地站在门口，她语气中的胆怯与娇脆让月很是惊讶，光听声音她以为是个中学生，可月隐隐地闻到一股只有哺乳期的女人才有的奶香气。
“我，我看到我老公来到你这里，所以。。。。。。”女人不经意地绞着双手。
“你老公？”
“对，就是刚才出去的梁先生，他到这里来作心理咨询？”女人突然胆气壮了起来，她果断地走进咨询室。
“哦，你有什么事吗？”
“我也来作咨询，一次需要交多少钱？哦，但是我不想让我先生知道我也在这里作咨询，你看行吗？”女人的语速均匀而又缓慢，带着淡淡的哀伤。
“哦，好的。”月迅速反应过来，或许可以做家庭治疗，不管效果如何，至少可以想办法提高这个女人的应激能力 。
“我感到很绝望，他心里有事都不愿意对我讲，还需要来找咨询师。嗯。。。。。我真的好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秦老师，你说他是不是不再爱我了？”
“为什么认为他不再爱你了呢？”
“在以前，只要他上班或是下班回家的时候都会拥抱我，亲吻我。可是有很久他不再这样了，就在这半年，他还常常不回家，打电话总是关机，第二天问他，他总是说工作压力太大，在洗脚城放松自己时就睡着了，醒来已经太晚，怕吵到我和孩子睡觉，就干脆继续在那里睡一晚。其实我也知道，他做投行风险大，压力也大，所以我选择相信他的话，可是心里总是不踏实。秦老师，换了是你，你会相信吗？”女人带着迫切的眼光看着月，期待着月能把真象告诉她。
“嗯，既然选择了相信，那你为什么还会不踏实呢？”
“因为他喜欢在我面前讲他欣赏的女性，还有他的初恋，说她们是多么的美好。还要我多看书，尤其是关于爱情的论述，比如说《爱的艺术》，他认为真正的爱情是要给对方留有空间的，不要过于依赖对方。他总是高高在上，教育我，嘲笑我所说的一切，认为我很幼稚、天真，而且有一次他把手机落在一个女人那里。所以我怀疑她在外面有女人了，秦老师，他告诉你了吗？他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女人很是痛苦焦虑，她总在试探月，希望能够从月这里打探到一些信息，触摸不到自己老公的心，感受不到老公的柔情，她感觉天要塌了。
“你很爱他，对吧！那你怎样让他感受到你对他的爱呢？”月谨慎地规避问题。
“嗯，我爱他，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做，因为我好像不管做什么，他都不领情，而且故意做一些事情来让我痛苦，让我看到自己的笨拙。”
“哦，你能具体说件事情给我听听吗？”
“好的。他在外面应酬，总要喝不少酒，我在一本书里看到牛奶或是玉米汁可以解酒。有一次他带我一起参加完公司的聚会，他喝了不少酒在车里休息，我问他要不要喝牛奶或是玉米汁，他假装睡着了不理我，而后我又问了三遍，他还是不作声。我就自己去买了一杯牛奶和一杯玉米汁，放在车里，他还是不作声地躺了很久，最后自言自语地说：‘还是喝点牛奶吧，省得又要来烦人。’我一下子很难过，觉得自己是个笨拙无知的女人。秦老师，你说他是不是很嫌弃我？”
“每当他说话很伤人时，你会怎么做？”
“我有时候装不听见，有时候很生气地反驳，有时候气得几天不理他。可不管怎样，我每次生气都希望他过来抱抱我，可他好像越来越懒得对我多说几句话，总是一个人静悄悄地睡在一边，天亮就不吱声地出门。所以我怀疑他在外面有女人。”
“所以你今天跟踪他？”
“是的，我跟踪他。”
“那你得出什么样的结果？”
“嗯，还是不知道，只是越来越恐惧。你说他到底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呢？”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你一定要听清楚这是假如。哦，我们作这一行的在没有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不会泄露我们谈话的任何内容，所以请你谅解。我们假如他有了外遇，你会怎么办？”
“啊，他有外遇了？是不是小A？”女人带着哭腔，惊慌失措地看着月。
“哦，你别急，你忘了我们的前提，我说的是假如。”月不安地抚摸着自己的鼻子，感叹造物主怎么把敏锐和孩子气都糅合在这个女人身上。
“假如，假如他有外遇的话，我希望他告诉我，我会成全他。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女人，而且我相信自己还是很招男人喜欢的。”女人目光闪烁，脸色惨白，双手不停地绞着衣服边，看着让人怜惜。
“也就是说，假如他真的有了外遇，你就会选择离婚？”月残忍地追问。
“不，不，我不知道。呜。。。。。。”女人失声痛哭，“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月无言地递着纸巾，她悲哀地意识到这对夫妻心智相差甚远，只要梁先生愿意，他可以随意地把妻子搓成各种他想要的形状。怎么办？女人，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着多大的风浪，这风浪不仅与爱情相关，还和你的孩子以及你的经济利益相关。情为何物，直叫你忘记了保护自己年幼的孩子。
“秦老师，你告诉我，他真的有外遇了吗？他一定对你说了些什么？”女人边擦眼泪边哀求。
“嗯，他没告诉我什么，我说的是假如，假如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该怎么保护孩子和自己？”月继续残忍地逼问，她必须学会成长。
“孩子？这关孩子什么事？噢，孩子，对，孩子，为了孩子，我不能离婚，你说对吧。”女人眼巴巴地询问着月，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啦？这是在谈谁的事情，她困惑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跟踪老公吗？怎么会扯到离婚和孩子？＂
“也就是说，假如发生了你想象的事情，你也不会离婚，为了孩子，对吗？”
“对，应该这么做。”女人机械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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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既然有想法，为什么你还要去跟踪，还想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做什么呢？”月困惑了。
“我不知道，我只想回到从前，我想看看他在想什么，我希望自己有办法抓住他，回到从前的幸福时光。”女人呢喃着。
“你注意过街边上的乞丐吗？”
“乞丐？”
“是的，乞丐，你认为穿着又脏又破、伸着手对你说‘行行好，给两个钱吧，我的孩子在挨饿’，和穿着虽然破烂但干净，拿着麦克风深情高亢地歌唱的乞丐，他们谁赚到更多的钱，更得到行人的尊重？”
“当然是唱歌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首先让人看着舒服，而后他们在歌唱，会让人好奇停下来。”
“也就是说，他们在努力工作，没有出卖尊严，同时带给行人快乐的歌声，也让自己快乐，这让人尊重他，并愿意为自己享受到歌声而付钱？”
“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那爱情呢？爱情是不是也这样？”
“爱情也这样？”女人陷入沉思中，“你的意思是说只有让我老公尊重我，我才会保有他的爱情？”
“嗯，我是这么看的，你呢？”
“不知道，也许你是对的，我要得到他的尊重才行，可是我怎么做才能得到他的尊重呢？”
“别人怎么做才会获得你的尊重呢？或者说你尊重什么样的人呢？”
“我尊重什么样的人？”
“要不这样，你先回去，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作为你的家庭作业，你看好吗？”月知道现在无法得到答案，惟有找到她的自我、自尊，帮助她现实地思考问题，才能提高这个女人的应激能力。
“那好，谢谢你，秦老师。”女人乖巧地放下咨询费，“这是我刚才看到价目表里的数据，是这个数字吗？”
“嗯，是的，谢谢你。回去后好好想想，好吗？”
“我老公也会来吗？”
“哦，这我不知道，你看你需要再来吗？”
“我会来的，再见，秦老师。”月看着她犹豫不决地离开，心里很不是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