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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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啊！”关汉茫然地回应着，四周的景象很是奇怪，儿子呢？他在哪里？他得去找儿子去。他昏眩地爬起来，边摆手边走向门口，“我没事，我没事。”
“先生，你小心点。”女孩担心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好心提醒着。
“儿子，关晓。”关汉不停地念着，他都干了什么，居然连儿子都管不好。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去见儿子了，不，没有脸去见任何人，他茫然四顾，寻找可以躲藏的壳。于是他看到了酒吧，看到了暮色中闪着魅人光彩的酒吧，他歪了进去，仿佛乌龟找到了他的窝。
奇妙的新生
关晓这辈子从来没有一次性讲过这么多话，于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有说话的瘾，恨不得把自己短暂的一生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对月说说，仿佛一个被禁食鸦片的人在解禁时刻展露出对鸦片的贪婪。每次离开时，他就开始掰着指头数下次去咨询的日子，这成了他的头等大事，于是往往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月。月意识到这个孩子孤寂的太久，原本活泼的个性被无形地禁锢在某个角落里，它一经释放，就如泉水般迸发出压抑的混浊，尔后逐步变成和缓的清澈。
“关晓，我们来做个游戏，你愿意吗？”月决定暂时把原有的思路放置一边，先释放一下孩子被压抑的混浊。
“游戏？好呀。”关晓眼睛一亮，双手下意识地相互抚摸。
“我们想象一下，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你独自走在深山老林里，爬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岭，你极度疲乏之时，突然前面出现了一点微黄的光线，你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栋小木屋，这时候你的心情如何？你会走近木屋吗？会推开门进去吗？如果进去了，你都看见了什么？把你看见的画出来，然后按照画上的内容叙述一下。”月缓慢而有节奏地叙述着故事的开头，眼睛密切地关注着孩子的表情，“好，你现在可以把眼睛闭上，全身放松，开始想象。”
“我可以直接将出来吗？我不太愿意画画。”
“好的，你可以直接讲出来。”
关晓默默地闭上眼睛，身体轻轻地靠上椅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而后开始叙述他的想象：“我爬山爬得又累又渴，看到灯光，我刚开始感到很是开心，可是不一会儿我就很是疑惑，这么个深山老林会住着什么样的人呢？他会欢迎我吗？我站在原地左右为难，既想走近木屋，又害怕遇到自己难以对付的怪人。可是如果我绕过木屋继续走的话，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于是我决定轻轻地靠近木屋，好好观察一下再说。越靠近木屋，我越感到害怕，我忽然觉得里面有可能住着鬼怪，正张的血盆大口等着猎食我。”关晓的话卡然停止，肩膀不停地抖动。
月赶紧握住孩子的手，她感觉到冰冷直渗入自己的骨髓，“别怕，这屋子里有灯光，淡黄的灯光让人觉得很是温暖，很是温暖。”
关晓的抖动渐渐地停止了，他紧紧地抓住月的手，眼睛奇异地挑起，呈不对称的形状，仿佛在斜眼打量什么似的，“喔，屋子里有灯光，对，鬼怪害怕灯光，我慢慢地走向窗户，看见屋子没有任何人，只有简陋的几样家具，而且很脏的样子。我想进去，可是找不到门，那里面很脏，也不知道主人干什么去了，或许我需要进去擦洗一下家具，实在是太多灰尘了。”
“你仔细找找看，你一定能找到门。”月鼓励着。
“嗯，我在找。我想这个屋子的主人一定是个男人，所以长期没人搞卫生。我找到了门，我进去了，里面发生了变化，家具看起来很贵重，但不多，我还看到一个女人，她很漂亮，可是她很冷漠。她在嘲笑屋里的男人，男人在讨好她。他们都没有看见我，我发现家具上还是有灰尘，而是我开始擦灰尘，可是怎么也擦不掉。我很累，他们还没有看到我。”
“你对这两个人有什么感觉？”月赶紧追问。
“这两个人看起来是夫妻，可是女人好像看不起男人，而男人很是顺从讨好女人。嗯，我讨厌女人的笑容，看着很不舒服。男人奴颜卑膝的样子更让人讨厌，也很可怜，我不喜欢他们。”
“嗯，你不喜欢他们，那你认为他们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看起来才和谐舒服。”
“我很想对男人说，直起你的腰，没人喜欢低贱的人。女人，我想她没办法改变，她们总是嘲笑别人，自作聪明。嗯，我看到女人走出去了，她挽上了另一个男人的胳臂，她笑得很开心。”关晓突然觉得很痛苦，他的脸色苍白，“蜡烛熄灭了，断了。我很害怕，我感觉后背阴森森的，我想逃，可是我的脚动不了。啊，我害怕。”
月轻拍着他的手，“没事，没事，屋子里还有那个男人，别怕，他会点亮蜡烛的。”
“没有，他没有点亮蜡烛，还是很黑，他不在屋子里，他消失了，我看不到他，不，我害怕。”关晓突然睁开眼睛，瞳孔完全放大，惊悸地看着月。
“没事，关晓，别害怕，你看你在我的咨询室里，阳光明媚，现在你平静一下，好吗？需要喝水吗？”月轻声地安慰着。
“好的，我喝点水。”关晓软软地靠在椅子上，手上接过越递来的水杯，眼光很是迷茫。
“知道吗？关晓，你很勇敢，你一直在克服你的恐惧和你的不愉快情绪，一直在努力观察屋子。其实这木屋就是你的内心深处，那布满的灰尘代表了你的抑郁，说明你一直不是很开心，而你一直在努力擦拭灰尘，告诉我你在现实生活中是不是有点洁癖，喜欢不停的洗手。”
“是的，会这样。”
“嗯，你的爸爸妈妈给你的感觉是不是与木屋里的人一样吗？”
“也许吧。”月注意到关晓边说边揉鼻子，他在撒谎，他在逃避什么呢。看来问题的关键真的在他的父母身上。
“我记得你说过，你看不起你的父亲，但是你又爱他，而他只关心你的母亲，忽视了你，嗯，你用了一个‘怨’字来概括你对他的感情。你想要他直起腰来，可是你做不到，你母亲看不起他而离开，选择了一个更优秀的男人。而且你母亲的嘲笑很是伤人自尊，你感觉自己和你的父亲一起被那嘲笑所伤害，而是你也感觉自己直不起腰来，但你一直在挣扎，一直很勇敢地挣扎，尽管很害怕，但是你还是在做，所以你讨厌女人，因为女人让你直不起腰来，你怜爱顺从的男孩，仿佛那个那男孩就是直不起腰来的你或是你的父亲。”月滔滔不绝地分析着，眼睛却一直在观察关晓的反应，她看到关晓的鼻梁外扩，嘴唇紧闭，他愤怒了。月的心一下轻松起来，她找对方向了。
“是的，我憎恨我妈，她是一个坏女人，什么是红颜祸水，她就是。凡是到我家的男人都围着她转，讨好她。她总是漂漂亮亮，白白净净地笑着，眼神像狐狸一样随着那些男人转，可是却不怎么拿眼看我和我爸。”关晓突然放声哭了起来，“我恨她。我也恨我爸，可是他也很苦，我知道他很苦。”
“所以你在父母离婚后，就不再喜欢女人，因为女人很可怕，她们像女巫，会伤害男人的自尊心。而你对顺从的男人很是怜惜，因为他们在优胜汰劣中被淘汰，可是他们又很优秀，就像你和你爸爸一样。你讨厌强悍的男人，他们会超过你，会带给你压力。”月穷追不舍，想要一举歼灭关晓心中的魔鬼。
“你说得对，我好像是这样的。”关晓奇异地停止了哭泣，“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同性恋行为就源于此，源于对我爸爸和我自己的怜悯，也源于对我妈妈的憎恨？”
“我觉得是这样的，要不你怎么对同性恋行为并不满足，你没有同性恋的性冲动，只是在看某种录像时才产生了尝试的欲望。蜡烛在意象上代表男性生殖器，蜡烛在女人离开后熄灭了，而后你感到恐惧，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你，你的父亲也不能。可是你到了性成熟的年龄，你有心理需要，所以。。。。。。”
“难道是这样的吗？”关晓倒抽了一口气，眉头紧锁，扶着下巴看着月，很久很久。
“你看你对我一直还比较接纳，而我也是女人。”月也不出声地看着他，然后打破沉默。
“嗯，我感觉你说的对，但是我还不确定。你怎么解释我的同性恋性行为？”
“我觉得任何性成熟的人都可以介入同性恋，但介入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同性恋。就像有女朋友甚至娶了老婆的男人不一定就是异性恋一样。要不这周回去后尝试接触女孩子？”
“嗯，我试试看，可能会比较难。”
“我想刚开始是会比较难，但是很多女孩子都很单纯娇弱，能够做到红颜祸水的女人是非常少的。所以你可以尝试把她们当成是需要你怜惜的弱者来看待。”
关晓深深地看着月，他感觉到一种奇妙的东西在发芽，也许月就是一个需要怜惜的对象，她的眼睛清澈透亮，笑容诚恳中带着一丝怯意 ，对，怯意，很奇怪这么聪明的女人会有怯意，她不是很强大吗？关晓笑了，他相信月的话，能够红颜祸水的女人不多，他可以去尝试看看。书包网 www。87book。com
月的怯意
关晓看到的怯意的确存在，在那一霎那间，月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武断的结论，因为她没有看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顿悟，相反而是犹疑。人类情感的复杂性让月很是胆怯，她知道这个孩子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配合自己，信任自己，满怀真诚地谈论自己的所有事情，可是自己真的把握到了真相的脉搏吗？
“老师，我怎么感觉你在害怕什么？”关晓突兀地询问月，他很有一种想要拥抱她的欲望，帮助她抵抗害怕。
“啊，哦，没有，没有。”月尴尬地掩饰着，这个孩子太敏感了，“你在关心我？”
“哦，我喜欢你！”关晓满脸通红，手脚无措地站了起来，“也许您是对的，我会去和女孩子交往试试看。”
“那太好了，谢谢你，关晓，谢谢你关心我，你真是一个很棒的绅士。”月惊奇地赞美着关晓，他居然会来关心自己，可见他对自己产生了正移情，但内心的怯意并没有丝毫的淡化，“希望下次你能和我分享你与异*往的感受。”
“嗯，好的。再见，老师。”
随着关晓的背影消失，月的怯意越来越深邃，内心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抓捏着，这种感觉只在月的一次网恋中出现过。离婚后的月陷入失恋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内心的空洞感让她很是恐惧，她慌慌张张地追逐新的恋情来填补。
“我是一个作传媒的，以前在北京做一家商业杂志，可是被原来的老板束手束脚，所以就回到长沙。我把车留在北京，送给了朋友 。嗯 ，我的前妻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如果家里买了一块肉，她会等着我回来后才烧来吃。但是她对我的母亲不是很好，怎么说呢，就是离婚后，她想复婚，居然去找我妈妈闹，还把我当时的一次恋爱弄砸了。她的性格太差了，我本来是和她的女朋友在谈爱，你也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恋爱很是秘密，也很纯洁。而我爱的那个女孩家在城市里，父亲还很有权利，我是一个农村的人，家里很穷，所以当她把我们的爱情告诉父母时，巨大的城乡差异让我面临了一场羞辱，而我知道我前妻很是爱我，所以我就和她结了婚，并告我爱的女人以后永远不见面。可是我错了，错在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了婚，而且她们还是好朋友。从此我就过上了不堪回首的家庭生活，磕磕碰碰十二年。其实我自认为自己对她一直都很好，现在连儿子也认为他妈妈不好，我是对的。但是我得说她是一个好女人，她每天奔波十几里路去照顾儿子，可是她对孩子很严，孩子被她管的天天只想去上网，学习不努力。当然我也有责任，我常年在外。我现在只想找一个温柔的女人，你知道我在长沙还是有人脉的，友谊集团的老总，胡子敬，你知道他吗？嗯 ，我当年做记者时和他关系很好，有事可以随时找他帮忙。我去年年底从北京回来后，就和朋友一起开了现在这家公司，你如果有关系的话，可以介绍过来一起做，我们什么都能做，而且我在筹划拍一部电视剧，名字叫《少女村官》，投资一千万。呵呵，我虽然钱不多，但是我打算做5年以后就不做了，赚个一两百万就安心写一部小说，是关于农村的。哦，我以前替两个集团的老板写过两部自传。也赚到不少钱。假如我们两个能够有缘在一起的话，我会对你很好的，但是我需要一个温柔的女人，我不需要她来管我，而是对我好就行了，我会安稳过一辈子。。。。。。。”月微笑着注视这个滔滔不绝的男人，静静地不说一句话，心里却默默地数着他说了几句谎言。月看到自己内心的魔鬼在叫嚣，她优雅地喝着茶，眼神专注而又温柔，仿佛在膜拜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可是魔鬼却在放肆地嘲笑，真是一个愚蠢的男人，他的骗术多么的拙劣，明明胸无点墨，身价清贫，一心追慕红尘的权利、金钱和美色，却偏偏要把自己化妆成一个文人，而且是一个富裕而又高雅的文人。
“是吗？真是不错的生活选择，这正是我想要的。”月的灵魂飘荡在天花板上，奇异地看着肉身不眨眼地说着谎话，那肉身没有丝毫的危险感，表现得如此迷人而又得体，仿佛一个天真无瑕的孩子在等着别人给她喂糖吃。
“呵呵，你真的很不错，是一个温柔的女人，我真的希望我们能够有缘有份。你看起来是个文化人，以后我写东西的时候，你就可以给我参考意见了。哎，我以前的三十万字的东西被我前妻丢掉了。那个女人，你说她如果没文化的还情有可原，可她自己是老师，还把我的心血给糟蹋了。我们的朋友都说她得了路，嫁了我这么个好男人，不知道珍惜，你别笑，是真的。当然后面几年是我不好，我的确是仁至义尽了。。。。。”
月的笑容越来越迷人，内心的魔鬼却越来越疯狂，她开始嘲笑灵魂的虚弱，哈哈，你是谁？月，你不过是一个人老珠黄的弃妇，你看，你看，就是这样一个陶醉在自己的谎言中无法自拔的男人，他也可以对你沾沾自喜，嘲弄你的智慧和心灵，他根本不关心你是谁。而你却只能微笑，因为只有微笑你才能够让这个男人继续表演，才能维持你作为女人仅有的尊严，否则你就是让人怜悯的弃妇。呵呵，你的情感受伤了？可是即使你受伤了，你连打他一耳光都不敢，所以你只能微笑，只能微笑。哈哈，微笑，微笑，哈哈，魔鬼快把眼泪笑出来，而灵魂却越来越胆怯，胆怯地缩进躯壳里，躲进微笑的肉身里。
“对不起，我怎么觉得你笑得很古怪，感觉很不舒服。你在嘲笑我？好吧，我是在说谎，可是那又怎样？我是一个失败者，我的家庭和事业都很失败，那又怎样？你以为你很聪明吗？聪明的话为什么来见我，明明知道我是一个又老又差的男人，你为啥还要来，你以为你能够遭遇奇迹，遇到一个完美优秀的男人？实话告诉你，我离婚后有过无数女人，女人是什么？我心知肚明，别以为你自己是个例外。我之所以愿意来见你，不过是因为我已经得了性病，而且没有多少*，才想起婚姻。你要的不就是婚姻吗？你要的不就是性吗？爱情，嗤，千万别给我谈爱情，也不要谈高尚和责任。”
月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鄙弃地离去，脸上带着深深的怯意。内心的魔鬼放肆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