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题爱情-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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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彩云停了下来，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看着他；不说话。这个男孩至少比她小三岁以上，她想起曾经那个家大业大的徐家里也躺着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只不过那个男孩除了会呼吸之外什么都不会做了。
在她的注视下，方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接着又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算了，不做女朋友也没有关系！”他用懊恼的口气说。
曾彩云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并不是一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主儿。但方凯接下来又立即抬起头用闪着光亮的眸子看着她：“那——做个普通朋友总可以吧？！”，说罢，再一次地把自己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哦——，”她下意识地与他握手，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方凯脸上露了半是惊喜半是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肚子饿得快不行了。
“我得走了，还没吃晚饭呢！再见”，她向他道别，小男生可怜巴巴地跟她挥了挥手。
但走了还不到五分钟，一个声音在后面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她转过身去。
仍然还是那个方凯。
“那个……那个，我——我晚上也没吃饱，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他的提议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方凯显然误会了她的沉默，又结巴着来了一句。
“没关系，盒饭，面条，米粉，都行——”
当两个人走进学校后门的小餐馆时，曾彩云非常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诧异。
她居然答应了他的请求，请一个只有一面之交的人吃饭——在她的人生里这好象还是头一回，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甚至很不厚道地想，这事儿原本就有可能是个圈套，她答应他的请求其实正中他下怀。
但她并没有反悔，也许是看到了方凯额头上那几粒豆大的汗珠。
一个人如果肯这么卖力地为她演戏，请他吃顿饭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更何况他并没有要求她请他吃山珍海味。
从池塘到餐馆林立的学校后门有大约十分钟的路程，两个人很沉默地走着，曾彩云因为肚子饿，脚步虽然有些虚浮但速度尚可，方凯很默契地跟在她旁边。
周末的夜晚，校里有处处都弥漫着浪漫的气息，因为这个时间里漫步在校园里的大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曾彩云和方凯的步伐和距离显然与这样的浪漫气息格格不入，不仅如此，在餐馆附近，有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女孩在热情地向情侣们兜售玫瑰花，当二人走过去的时候，那女孩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对不起，我们只是两个赶着去填饱肚子的人，曾彩云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挤出笑容，指了指旁边的方凯：“他是我弟弟！”，她身上穿着很普通的运动装，怎么看都不像是赴约的样子，小女孩相信了，转身走到了别的情侣面前。
餐馆的老板眉开眼笑地迎接了他们，虽然不愁客源，但这个钟点儿上的食客已不像高峰期那么多了。
他们在老板的指引下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里的老板大概非常了解情侣就餐时的需要，为了尽可能地缩小情侣就餐时的距离，餐桌被设计得非常的小，两个人把手往桌上一放，几乎不用再伸长手手臂就能很方便地互相接触了，而且每个座位的靠背设计得又宽又高，坐下去的时候除了对面的人，几乎看不到后面的人。
曾彩云点了一个鱼香肉丝和一个青菜汤，便把菜单递给了方凯。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自己点吧！”，既来之则安之，她很真诚地说。
方凯倒是不含糊，很快便点了两个菜，红烧排骨外加一份孜然牛肉。
饭菜端上来没多久，曾彩云就觉得自己有些误会方凯了。
光是看他的吃相就知道他并没撒谎，他确实是很饿了。
“我很喜欢吃肉——”，方凯嘴里的排骨还没有咽下去就挟了一块牛肉。
这还用说吗，曾彩云想笑。
“晚上我在学校饭堂吃的，饭堂的师傅肯定都想着晚上泡妞的事了，那饭菜吃起来真叫一个没心思……”虽然她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学校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但现在她很确定方凯肯定是个强人，光凭他只在一边吃菜一边又可以跟她聊天而且还不会咽着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了。
她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方凯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食友，她的食欲也被激发了。
方凯不仅胃口奇好，而且食量也大得惊人。
“你吃这么多怎么还这么瘦？”，她忍不住地问。
“是啊，我妈说我还在长身体——”，方凯挟起最后一片牛肉。
隔壁忽然传来嘤嘤地哭声，接着便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碰撞声，紧接着一个人在曾彩云身后站了起来，她看见方凯也站了起来，脸上有惊奇的神情。
“表姐，你怎么在这里？”方凯的声音很困惑。
曾彩云转过身去。
一个男人正有些笨拙地扶着一个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女人站在她身后。
却不是顾粤非是谁？！
好人
两个人的视线一对上便霎时愣在了那里，被顾粤非扶着的女人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眯起了眼睛：“小凯，你怎么也在这里？”
曾彩云有些迷惑地看了看方凯，他已经站到了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说：“我表姐……”
与顾粤非在一起的正是方晓露。
他心中的懊悔已濒临极限，自己居然会因为一时心软答应方晓露来这里，他大概真是脑袋锈透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方晓露扭扭捏捏地走到他面前，说要求他办件事。
在他的三个月试用期快要完结的时候，蒋东临已经向他暗示过他将成功转正的消息了，正在他感到欣喜之际，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大约在一个月前，SOFLUX从总部调来了一名副总经理，传说是过来H市分公司进行过渡的，如果不出大的意外的话这名副总经理将在一年之后赴SOFLUX新加坡公司任总经理。
这名副总经理姓钟名可迪，英名文叫CANDY，一个貌似非常甜蜜可人的名字，但其实完全与甜蜜无关，钟可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女强人。
楣人走楣运，在这位副总经理上任的头一天，顾粤非便非常不幸地被拉进了她的黑名单，不过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财务报表的公式，但女强人也是女人，但凡女人就有小心眼的时候，尽管钟可迪出现小心眼的机率很低，但顾粤非很幸运地中了彩。
大概是为了把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得更旺一些，而且钟文迪正好也是财会专业出身，在看了财务报表之后便一口咬定其中一个数据错了，蒋东临一向很信任顾粤非的工作，所以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核查便把报表发给了新科副总，钟文迪问起来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公司，于是直接一个电话让顾粤非自动到钟文迪的办公室解释。
顾粤非很认真地核了一次数据，很肯定地说没有问题，然后下意识地冒了一句：“这个公式你没看懂，所以……”，当时钟可迪的助理以及方晓露都在。
顾粤非的话让钟文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愤然地说：“谁说我没看公式，这个公式明明就是错的……”。
但凡在大人物手下打过几年工，或者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这个时候就应该懂得沉默这个道理，但顾粤非显然还没有修炼到这个境界。
“你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个公式——”，他继续说。
等到他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钟可迪的脸色非常非常地难看。心里免不了咯噔了一下，但想想自己并没有错，便没有再多想了。
SOFLUX的新人转正是采用非常人性化的方式，直接部门领导会召集全部门人员以及相关人员共同评估新人的工作业绩，专业能力、工作能力、团队合作精神等都会作为硬性指标进行评分，钟可迪当然没有参加，但她的助理马小萍参加了。
一开始，马小萍就表明了观点，意指顾粤非不适合在SOFLUX发展，并列举了几大理由，副总助理的话立刻起到了风向标的作用，尽管蒋东临一再地肯定了顾粤非的工作能力，但顾粤非的评分仍然不高。
就在即将盖棺定论之际，一直没有怎么发言的方晓露娇娇柔柔地来了一句：“以前陆凌的工作现在都被顾粤非接手了，而且他比原先陆凌的还做得好，现在上报集团的报表也是他做的，如果他走了这些工作谁做？反正我是不会接手的——，小杨，要不你来接手吧？”，说走对旁边的杨志光抛了一个媚眼，杨志光大惊，连连摆手：“我哪里有时间去做那个，我手上的报表还做不完呢……”，如此轮流，财务部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承担顾粤非离开之后的工作。
最后，蒋东临大手一挥，说：“那就这么定了吧，顾粤非算及格了！”
后来，整个财务部的人包括蒋东临都说是方晓露于危难之中挽救了顾粤非的命运，其严重性已达到了以身相许的程度了。
于是，某日中午，顾粤非趁办公室没有其它人的时候向她致谢了。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以身相许？！”，方晓露仍然用温柔得可以挤出水的声音问他。
顾粤非愣在那里，自从顾氏破产以来，他对男女之间的调情技巧已经相当生疏了。
“算了，等到哪天我找你帮忙的时候你再报答我吧！”方晓露抛下这句，很娇媚地从他身边扭过去。
于是就有了周末的事情。
“粤非，你陪我回一趟母校G大吧，我要去那里拿点东西。”G大在这里很出名，他当然记得很清楚，他的前妻目前正在那里读书。
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很笨，原先那些在女人面驾轻就熟的技巧似乎已经消退得找不着痕迹，他完全弄不明白女人，尤其是像方晓露这么感性的女人，在见到她同学之前她明明还正常得很，但不知道为什么，等与她同学道别之后，方晓露便开始长吁短叹起来，到后面简直是哀怨欲泣。
她对他讲了许多话，大意是她的这位同学脸蛋没她好看，身材也不如她，但偏偏现在过上了比她幸福得多的生活……
顾粤非很克制地不让自己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路过那家餐馆的时候，方晓露继续用那种含幽带怨的娇媚声音对他说肚子好饿了，为了强调肚子饿她还很夸张地捂着自己的胃，好像是说再不吃饭就要倒下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顾粤非一咬牙，走进了那个餐馆。
但之后的情形他才发现，方晓露进餐馆的目的并不仅限于充饥，她居然点了一瓶葡萄酒，在那瓶葡萄酒饮磬之后，她显出几分醉意来，顾粤非已经心烦得不能再心烦了，转身上了一趟卫生间，在卫生间里狠狠地抽了一支烟，并对自己的智商进行了极其严酷的诅咒，他生来就缺乏做好人的因子；现在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方晓露来这里，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前妻也在这所大学里读书吗？
返回餐桌时，他崩溃地发现原先的葡萄酒瓶没有了——但多了四支啤酒瓶，其中两支半赫然已空空焉，而方晓露也瘫在了桌子边，嘴里还喃喃有语：“喝酒，喝酒……与尔共消万古愁——”。
接下来酩酊大醉的方晓露开始又哭又笑地跟他说起话来，到后面更是主动坐了他身边，半个身子也软绵绵地靠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招架着，方晓露的两只手仍旧紧紧地拽着他，但身子显然没有跟上，于是碰到了桌子——大杯小杯落玉盘。
正在拉扯之际，他看到了身后的曾彩云。
他觉得自己简直倒楣到了极点，为了不让方晓露与地面亲密接触，他不得不用一只手用力地扯着她，两个人呈现出一种怪异而暧昧的姿势。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曾彩云静静地看着他。
“我在这里读书，”她慢吞吞地说，目光至上而下最后落在了他抓住方晓露的手上，最后又加了一句：“我告诉过你的。”
他当然记得她在G大读书，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神差鬼使地答应方晓露的要求。
正在这时，方晓露抬起头来，伸出玉指对着她身边愣着的方凯笑了起来：“小凯，你个臭小子，大周末的都不知道回家，姑妈白养你了——”，说罢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表姐，你……你喝醉了——”，苏凯皱着眉头说。
“去去去，小屁孩子懂啥，我才没醉呢，我才没醉呢！”方晓露很彪悍地大叫了声，刚说完就打了个很响亮的酒嗝，身子也跟着一晃，她下意识地搂紧了顾粤非的手臂。
苏凯忽然伸出手指指向他：“你是——”
“我是她同事——”，顾粤非说，眼神去下意识地瞟向了曾彩云，可得到的信息是明显的怀疑，他甚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久违而熟悉的嘲讽。
等结完账从餐馆里出来时，四个人都有些茫然。
最先说话的是曾彩云，“我先回宿舍了，再见！”，就现在的情形而言，她确实是个很多余的人物，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你等等，我送你回宿舍吧，”苏凯喊住她，然后转头对顾粤非：“那个，你——你送我表姐回家吧！”他的话稍稍有些迟疑。
“我不知道她家在哪里——”，顾粤非已经头大到了极点。
苏凯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于是又怔住了。
曾彩云笑了笑，“这好办，你们俩一起送吧，我自己回宿舍就行了，反正也没多远！”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不要再想了，那个人即使破产了，身边也不会缺少女人。
整整一个晚上，她不断地对自己说。
流年
周一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在学校餐厅里遇到了苏凯。
“过去三个月里——我一直坐你斜对面的桌子上，你从来没发现吗？”，苏凯拿着餐盘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笑笑，继续吃餐盘里的菜。在学校里，她很少注意身边的人，对她来说，几乎所有的人都长着陌生的面孔。
“对了，那天我表姐的——同事，你们认识？”他继续问。
“嗯，认识——”，她点头，再吃一口饭。
“他人怎么样？我看……我表姐好像很喜欢他——”，苏凯很鸡婆地问。
这真是一个不耻下问的问题儿童，她叹了一口气，停下手里的勺子。
“苏凯小朋友，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吗——吃饭讲话不利于健康！”她说。
苏凯正严肃地把头凑近她，脸上略有愠意，小声抗议道：“不许叫我小朋友！”，曾彩云眼大眼睛看他，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苏凯的脸有些发红，强自绷着脸，但没过几秒钟，自己也笑了起来。
曾彩云不得不承认，尽管眼前这个男孩做事唐突甚至有些大胆，但并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而且她看得出来，苏凯应该出身于一个开明而自由的家庭。
“其实我表姐也挺可怜的——”，苏凯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说道。
从苏凯口里，她大概了知道了方晓露的经历。
方晓露目前在市内一家外企里任会计，芳龄已经二十八了，仍然待字闺中。大概每个恨嫁人的心里都有一段伤心事吧，方晓露的伤心事发生在大学，情节很老套，某男某女在几次见面之后终于彼此钟情，于是郎情妾意、山盟海誓，但某男却在大学毕业那年移情别恋，方晓露芳心大伤，于是之后的情路坎坷，随着华年老去，一颗恨嫁心一年比一年来得幽怨，但真命天子却迟迟没有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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