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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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倚着靠背,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半晌才缓缓地问:“陆沛为什么会来找你?”
他的目光里有逼迫人的力量,寒意丝丝渗出来,聂染青心下一凛,刚要说话,却在此时收到了一条短信。
打开,竟然是姚蜜的,上面只有四个字:自求多福。
聂染青啼笑皆非,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一抬眼就又碰上习进南冰霜般的眼神。她暗自吸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说要告诉我三年前的事。”
习进南的嘴角掀起一缕嘲讽的笑意:“忍不住了是么。”
“什么?”
他再不说话,发动引擎,车子迅速冲了出去。
习进南这次是明显的生气。从进了家门到她洗完热水澡出来,再到喝完姜汤,他一直都沉冷得让人难以接近。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杂志,但明显心思不在上面——一刻钟内,他甚至连一页都没看完。两人先是离得很远,后来聂染青想了半天,坐到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而习进南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大步朝书房走去。
聂染青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呻吟一声,倒在沙发上,无比希望时间能倒流,历史能改变。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聂染青突然发起高烧。她身体一向健康得很,发烧这种东西基本离她很远。去年的流感爆发,习进南都被轻微传染,她喝了几袋板蓝根硬是撑了过去。谁知道最近体质虚弱到这种程度,淋个雨都能发烧39度多。她紧紧闭着眼,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薄被紧紧裹在身上,习进南看出不对劲,叫她,她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疼,如同钝刀在一下下地割,一句话都不想回答。
习进南低叹一声,把她打包得严严实实去医院。虽然刚刚下完雨,外面很清凉,可聂染青被包裹得太严实了,帽子下的头发都快要滴出汗来。
聂染青捂得难受,小声说:“我热。”
很可惜,她的身体不配合,刚说完就打了个哆嗦。
“忍着。”
聂染青扁扁嘴,不敢再辩驳。
挂号,问诊,输液。聂染青刚想转转眼珠子,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得厉害,只好在病床上闭目养神。
发烧后嘴干裂得厉害,她舔了舔嘴唇,接着就听到门开了又关上,再睁眼,习进南已经出去了。
聂染青把被子掀开一角,看着尖尖细细的针头,液体不断流进去,顿时觉得头皮发紧,立刻把被子盖上。她对针头有种恐惧感,虽然很轻微,不至于晕眩,但是依旧会觉得难受。刚刚小护士给她换药瓶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她的血管一向很清晰,可小护士竟然会扎错,聂染青本来眼睛闭得紧紧的,感觉到刺痛一下子叫出来,手都差点弹起来。看着脸颊绯红的小护士,聂染青觉得十分怨愤,再看一眼习进南,结果那个人只是单手支着下巴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这边的手忙脚乱。
于是聂染青觉得更加怨愤。
有人推门进来,聂染青悄悄掀开半只眼皮偷觑,习进南正在关门,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手里多了一个保温杯。聂染青立刻闭上眼。
接下来就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脸颊,声音清清冷冷的:“喝点水再睡。”
聂染青再次在心底叹气,半撑着起身,习进南帮她垫起枕头,她捧着崭新的保温杯,乖乖地把水喝完。
第 二十六 章
26、
小护士进来拔针的时候,聂染青的表情就像是大难临头,好像全部的神经都集中到了手背那一个小红点上。只是稍稍揭开了一点胶布,聂染青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勉强忍住让自己没躲开。她十分后悔刚刚为什么要看针头,现在脑海里都是那个针头,心一揪一揪的,明显是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
习进南本来只是看着这边的动静,看到这儿走过来,聂染青看着他高大的阴影一点点压下,勉强把咧着的嘴合上,僵直着脖子看窗外。
“我来。”习进南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她就觉得有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手背,逐渐放松她的紧张。她刚一转头,就觉得手背一痛,接着又是重重的疼,聂染青立刻尖叫起来。
习进南把棉签在她的手背上按着,聂染青汪汪的眼泪在眼窝里打着旋儿,差一点就要挤出来了,结果看到习进南那张扑克牌的脸,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小护士悄悄关门离开,习进南慢悠悠地开口:“知道疼了?谁昨天没事干往雨里跑,不给你点儿教训你能记住么?”
她嗫嚅着,听着他的话觉得十分委屈:“我又不是小孩子。”
“差不多了。”习进南眉目沉静,过了一会儿把棉签扔到桶里,站起身来说,“再躺一会儿。”聂染青小声提醒他:“点滴都吊完了,该回家了。”
“我知道,”习进南还是慢悠悠的,“我去问问医生明天还要不要吊两瓶。”
聂染青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烧退去以后,聂染青又在家窝了两天,第一天习进南面无表情,第二天习进南表面无情,总之他的脸色和外面红艳艳的太阳正好形成强烈的反差。他本来话就不多,现在更是少得可怜。聂染青不会自讨没趣,于是屋子里一直都安静得诡异。习进南关灯,聂染青就闭眼睡觉,他拉开窗帘,她就从被窝里爬起来。晚上的时候,两个人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客厅,反正互不相干。聂染青想不通他怎么就生这么长久的气,这还是两人认识以来的第一次。她不理解,也就无从下手,索性由他去。
第三天的时候,聂染青正无聊地看影碟,习进南却衣冠整齐地要离开。聂染青托着下巴看着他拿起车钥匙,脚已经迈出了家门一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去哪里?”
习进南的动作停下来:“出差,一周之后回来。”
“哦。”他的声音太凉了,聂染青被冻得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好继续看电影。
过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门关的动静,她抬头,习进南却还在门口站着,聂染青觉得莫名其妙,问:“你怎么还不走?”
习进南哼笑:“你巴不得我走是吧?”
他这话说得简直莫名其妙,聂染青火大,把遥控扔到一边,用同样清凉的口气回敬他:“是你自己说要出差,关我什么事?”
习进南回答她的是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这让聂染青更加觉得不可理喻。
聂染青在家待得十分厌倦,正巧姚蜜也是绣十字绣绣得不耐烦,第二天两人难得默契地都同意去逛街。她俩在一家店里看到一只十分袖珍的狗,随着大人的手指不停地翻滚。她突然想起,在刚结婚的时候,曾经计划买只贵宾犬,看电视的时候抱着一定会很舒服,看鬼片还不会害怕。她把这个想法说给习进南听,当时习进南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一串樱桃,听到这儿毫不客气地塞了一颗进了她的嘴里:“不行。”
“为什么不行?”聂染青觉得十分不满,手比划着,“那么可爱,而且毛绒绒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多无辜,而且晚上你回来晚的时候,我还能抱着它睡觉。”
习进南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探究和打量,看得聂染青直发毛。然后他接着吃樱桃,习进南的吃相十分斯文,话却是断然不容商量:“就是不可以。”
“习进南,你讲讲道理,你怎么这么没爱心啊,我这么卑微的一个要求,你凭什么要反对?”聂染青激将法苦肉计一起上,就不信打动不了他。
“反正就是不可以,”结果习进南还是拒绝,施施然站起身去洗手,顺带难得的把盘子一并端走,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话,“难道你抱着它睡比抱着我睡更有安全感?”
聂染青脸色可疑地一红,一只抱枕毫不犹豫地飞了过去。
当时她本来打算私自行动,来个先斩后奏,第二天就去买一只回来,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头一天晚上被折腾得太久,第二天一睡就睡到了12点,起来的时候还没一点儿力气,只好拼力抓着习进南的后背以泄私愤。
现在想想,习进南是多么明智。她当时要是买了贵宾犬,天天看着它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估计同情心会大肆泛滥,连离家出走说不定都舍不得。
聂染青和姚蜜逛完街,又去看电影。结果到了电影院才发现最近是哈利波特的天下。聂染青和姚蜜对望一眼,接着两人又默契地走了出来。
一场大雨把秋天提早赶了出来。聂染青走了没几步,就觉得有点凉意,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把披肩带出来。她正打算提议回家,忽然姚蜜低声说:“聂染青,你千万别往右边看,千万别。”
聂染青的脑袋边向右转边说:“你要是不想让我看就千万别跟我说,千万……”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习进南。
接着姚蜜的叹息声就幽幽地传了过来。
冤家路窄,人生何处不相逢,聂染青在这两个词语里都不知用哪个才好。她甚至还想到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句诗词。那个说要出差一周的某人此时正从影院旁边的一个私人会所走出来,旁边还伴着一位窈窕淑女。微风吹过,两人的衣袂挨得极近。聂染青眯起眼看,习进南的背影随意而慵懒,正微微偏头听着对方说着什么,听罢点点头,手指上的车钥匙在灯光的投射下闪闪发亮。女子嫣然一笑,像是很开心。
姚蜜说:“这女的是谁?笑得就像一朵狗尾巴花。”
女子穿着一身蓝花旗袍,却将身材恰到好处地勾勒了出来。聂染青抬手遮住头顶刺眼的光亮,淡淡地说:“大概是周可容吧。”
“不要自欺欺人了亲爱的。周可容那是职业美女,她有这么引人犯罪的身段吗?穿个旗袍都尽显风韵,这女的三围和身高都可以去当模特了。”姚蜜一边拿出手机拍照一边说个不停。
客观来讲,习进南和那位女子确实很般配,连举手投足都可以当做剪影珍藏,但是就主观来说,聂染青的脑子却一片空白。
习进南亲自帮女子打开车门,接着两人绝尘而去。
聂染青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转头,姚蜜还保持着手机抓拍的姿势,她没好气地打过去:“你拍照片干嘛?”
“笨啊,证据啊。你不是说习进南出差去了吗,现在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旁边还跟着位美女,你就没有嗅到一点点异样的味道?”
“你刚刚不是还说人家笑得像朵狗尾巴花么,现在怎么就是美女了。”
姚蜜撇撇嘴:“她是狗尾巴花里的佼佼者。不要试图转移话题啊,说,习进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场景,好不好不要再寸一点。”
聂染青扯扯嘴角,把没喝完的可乐扔进垃圾桶,说:“你觉得我现在像是知道的模样么。”
姚蜜同情地摸了摸聂染青的脑袋,被她一下子躲开,姚蜜叹气:“你先别瞎想。你今晚是回去独守空房还是跟我一起去睡?”
聂染青想了想:“后者吧。”
她俩窝在姚蜜的家里,聂染青右眼眼皮一直跳,姚蜜在一边凉凉地说:“我奶奶告诉我,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聂染青踹下了床去。
聂染青一边揉着右眼一边说:“蜜子,你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么。因为你鼻子太灵,眼神太尖,嘴巴反应太快,男人们要是娶了你,还活不活了。”
“哎,你这叫迁怒。我刚刚说过让你别往右边看,谁让你偏偏逆天而行,这能怨我吗?”
“你那纯粹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你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姚蜜毫不犹豫地回击,说完看着你燃情有气无力的模样,到底还是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说,“说不定是习进南逢场作戏呢,他们男的不都这样嘛,只要肉体精神都没出轨,你大可以安了。”
聂染青睨她:“你说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还安慰我呢。”
姚蜜抚着额头说:“聂染青,为什么你在该糊涂的地方偏偏这么聪明呢。”
第 二十七 章
27、
姚蜜家枕头太矮,聂染青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直哼哼:“蜜子,我昨晚才发现你脖子真是太短了,不足5公分高的枕头就能满足你。怪不得你不戴围巾呢,你要是戴了,那远远看去你不就是平原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山包。”
姚蜜气得笑出来:“滚。嫌矮你可以不枕啊。”
聂染青不理她继续说:“太平间的枕头都比你家的高。”
“啊呸,太平间里有枕头吗?”
聂染青摇头晃脑地活动脖子:“太平间没枕头吗?”
“瞧你这样儿,有本事冲习进南得瑟去。哎,不要挡着我,我正数格呢。”
“不要数了,你这都绣了4个月了,就绣出5个美人来,你情何以堪啊。”
姚蜜把针意思意思地冲她一戳,聂染青立马往后退。姚蜜满意地冲她扬了扬下巴,继续低下头绣着十字绣:“你以为我容易么,这东西忒培养耐力了。哎,其实你也可以试试。”
“我不试,还不如买一个来得快。”
“跟你这种人没法交流感情。”姚蜜说,“你什么时候回家?”
聂染青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呵欠,转移话题:“蜜子,我想喝牛肉汤,你叫外卖吧。”
姚蜜拒绝:“不行,在我的地盘你得听我的。我今天想吃鸡蛋羹。”
聂染青在这个时间忽然想念起习进南的牛肉汤来。习氏牛肉汤味道香浓,很远就可以闻到。不过汤并不能常喝到,习进南那种人,若非兴起,或者她央求,绝对不会主动下厨。原来的时候,他一年都不见得能做三回。但是自前段时间以来,习进南做汤的次数很奇怪地明显变多,一季度一回变成一个月一回,简直让聂染青大为惊叹,她的胃口也因此被养刁。但是让他再做,他却再不肯了。聂染青每次想喝,都必须付出劳动,比如端茶倒水。于是聂染青给习进南捶背的时候,总是心有不甘地在他的身后作出一个杀的动作,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然后再在习进南回头之前迅速收回。
想到这儿,聂染青恨恨地说:“蜜子,你以后嫁人一定要嫁给一个厨子。”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要能把习进南比下去就行,聂染青默默腹诽。
聂染青在姚蜜家待了一天,第二天又奇异地发起低烧。姚蜜对着灯光看温度计,说:“37度8,低烧,走,去医院。”
聂染青在床上躲来躲去不让她抓住,执意反抗:“不去。”
“你没到38度,不会打针的,放心吧,就是去拿点药。”
“不去。”
“为什么?”
聂染青卷过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翻个身说得威胁性十足:“蜜子,你要是拉我去医院,我就诅咒你今年找不到男朋友。”
姚蜜气得牙痒:“喂,聂染青,你缺心眼儿呢?”
聂染青想笑,可是没想到刚一笑,脑袋就一钻一钻地疼,她勉强把扯出去的嘴角又收回来,话嗡嗡地传过来:“我睡一觉就好了。没事,原来一直这样的,你去继续绣你的十字绣吧,不必在这陪着我。”
“切,谁说要陪着你了。”姚蜜从床边上下来,缓了缓语气说,“你好好睡一觉,觉得难受了叫我。两个小时以后不退烧我就拉你去医院。”
聂染青觉得心里很暖和,笑:“遵命。”
聂染青一觉醒来,时间已经堪堪指向下午三点整。她拿过一边的温度计重新试体温。37度,看来睡觉的效果还算明显。聂染青翻身下床,想了想,还是打算回家一趟。
刚刚姚蜜问她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