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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目非 - 雪融化后是春天-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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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定累了吧。白天有那么多事要处理,晚上还要陪她熬夜看电影,自己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她呆呆想。 
  便推一下他,说:你困了? 
  他睁开眼,说没。 
  她说,碰巧不大好看,我们回去吧。 
  他说:一定要看完,其实我喜欢电影,这些虚幻的生活,不比我们的生活有意思多。刚,我。 
  她说:呵呵,不会对着我想另一个女人吧。 
  他笑了笑。 
  她说:是真的?你女朋友?你说你有的。 
  他不置可否,说:有没有一点不大爽的感觉?又说,别多话了,影响别人。 
  她说:没人真看,你听不出四周都是可疑的声音。 
  是的,黑暗中暧昧的气息四处可闻。 
  他揽过她,说:我们也不要太例外的好。 
  她倒推了他,说:还没说完呢,你女朋友是谁啊。 
  你啊。 
  骗人。 
  他吻了她一下,说,那你说我们是什么。 
  看完出来的时候,已到午夜。外面似乎刚下过一点雨。街道上湿漉漉的。橙色的灯光映上去,灿亮灿亮。几个夜行的人依偎着过,倒下一串冗长的身影,周围有些被蒙住的喧嚣。仿佛进了中古画家那些阴郁的画中。 
  “很奇怪,北京轻易不下雨,可我一来就起劲地下。好像很抬举我啊。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两样东西吗?细雨和月光。小资吧,秦心说我是个伪小资,专享受那些不要花钱的浪漫,轮到要花钱买的品位,如香水什么的,我一概不喜欢。你呢,你喜欢什么?哦,让我猜猜,男人喜欢的,不就是一金钱,二美女吗。” 
  他说你是美女么? 
  她说关我什么事。 
  他扬着眉说我喜欢的东西,一是语声,二还是语声。 
  她笑,说:情圣毕竟是情圣,听得我骨头都酥了。你要哄女孩子肯定一哄一个准。 
  他说怎么没哄上你? 
  她咬唇,说:那是因为我不是女孩子,我是老女人,皮糙肉厚,外加百毒不侵。 
  他说:如果这道题让陈剑做,他会怎么回答。 
  她一下泄气,说:提这个干什么。 
  他说:其中只有一个是文语声,的确很真实,但你喜欢么?把你跟别的东西并列。 
  她不作声。低头默默走。不错,事业和感情在陈剑眼里都很重要,在只能取一样的情况下,他将她和别的权衡了一下,不管结果是她输她赢,她都无法忍受自己——一个有人格有尊严的人,像物品一样被掂量。无法忍受。他再对她好,她也无法忍受那一刹那的衡量。 
  走得很快。 
  到长安街。她忽然站住。这是一条伤心的马路,曾经有一次,她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5圈。无知无觉。那时候,她心上最重要的一块东西飞走了。她不知道此生她还有什么可以信赖。 
  想什么?他站在她身后。一起看一辆公交车笨拙地进站离站。 
  我曾经从建国门走到复兴门,再从复兴门走到建国门,来回5遍。现在想起来,不可思议。 
  受了刺激吧。女人的疯狂往往跟男人有关。陈剑吧。他说。 
  是,他大婚那晚,我报复了他,从你那里出来。就这么走。走到天亮。然后什么事也没有的去上班。我觉得自己很伟大。她哂笑,看着路面,眼神还是透出了当初的伤。 
  为什么选中我报复?他忽然激切地拉住她胳臂。 
  她说:对不起。谁叫你把我拉到你那里,谁叫你靠我那么近。 
  咳,他手一松,自嘲了下,说,不怨你,大概,命吧,我注定认识你,受你折磨。又笑说:其实我不后悔,痛是痛了点,至少让我知道此生还有我可以去追求的东西,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就这么打烊了,不过现在,大约只是打烊前的最后一笔生意。 
  她听得难过,手摸索了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就这么一下子,他忽然觉得心又那么活过来了。 
  “语声,其实,我想过自杀。那一年,我被父亲逼到美国,他用两个保镖束缚我生活时,我想过死,那时候才14岁,人生的美丽还没展开,我却像看到尽头似的失望透顶。其实,我跟别人一样喜欢很多事,想做建筑设计、想学滑板、打游戏、甚至打架,但没一件可以做。我绝望得很,准备跳金门大桥。还想着朝着太平洋的方向还是大西洋的方向,用平行的姿势还是俯冲的姿势,果敢一点还是优雅一点,没施行,因为被盯得很紧,最终连自杀的自由都没有。” 
  “我一度天不怕地不怕,没什么不敢做。因为生命没意思了么,怎么挥霍都行。直至遇到你。” 
  我? 
  是,想好好做事,怕比不过陈剑;珍惜生命,因为还没让你爱上我。当然这些到你走的时候还是绝望了。 
  他脸上有淡淡的笑,被月光罩上,带着模糊的忧愁。 
  她更紧地抓住他,说:我,我实在……实在…… 
  他们已走到了故宫的红墙下。在深重的阴影里,他把她裹到他的风衣里。紧紧地抱着她。 
  她说:你像个袋鼠妈妈,好温暖。 
  他说:你不知道我一直想保护你。 
  她说:我知道了。我此刻听到你的心。你的心不像闹钟,是汩汩流的洪水。 
  他说那不是心跳声,那是血液流动的声音。其实我的血经常会沸腾,很热闹。 
  我知道。她说。 
  静静地抱着,在亘古的红墙下,这个时候,听着细细的风和卷在风里的模糊市声,他们觉出了某种时间的久违。 
  真的有吧。那个叫“前生”的寄托了我们向往情感永恒的名词。真挚的情感从来都能够穿越生命的大限,只不过很少有人能碰上吧。 
  好久,她仰着头,说:你真的很高啊。你知不知道跟你说话很费劲,总是像在瞻仰伟人,跟你站着吻更叫一费劲,我总觉得我像吊死鬼。 
  他说:你以为我好受,低着头,好像喝不到水似的要拼命去够。一够到就是一头扎进水里淹死的样子。 
  你喜欢哪种接吻的姿势? 
  躺着吧,有感觉就,没感觉,倒一边睡觉。当润唇。 
  你好恶心。总觉得你这样的人应该有点洁癖的,不过你肯定没有,上次,我又脏又臭,你还。 
  我从来不歧视性啊。性是人生命力的体现。对能够激起你原始兴奋的人没必要假模假式。 
  多么? 
  什么? 
  让你变成野兽的人? 
  他看了她,脸露促狭,说:很感兴趣?要一一排给你听? 
  她皱皱眉,对他这种上个床就跟喝了口水的态度很不满,说,稀罕,我只是不想得病。转移话题,说,对哎,冯至鸣,我想你做吊死鬼,让我俯视一把。 
  也不待他回应,她揽住他的脖子,纵身一跳,双脚一勾,就攀缘到他身上。这个时候,他的头在她的下巴下,她终于可以傲视他了。她说:你有多高,一米八几? 
  六。 
  比陈剑还高几公分啊,那我现在有两米了对不对。啊,天安门广场的人像蚂蚁啊。 
  夸张。 
  抬起头吧。 
  恩? 
  冯至鸣,抬起头。接受临幸。 
  你这个女权分子。 
  她开始缩着脖子渴死鬼一样努力向下够,可是身子固定在半中,硬是凑不到,慢慢地,她就滑了下来,被他拥住,注定只能吊死鬼一样接受他的馈赠。 
  凭什么男人要比女人高?她愤愤说。 
  大概天塌下来时可以先把他们砸死。他手绕上去敲了她一下,说:现在开始,别睁着眼瞎想。闭上眼。老实点。 
  讨厌。她想,男人自以为是起来很讨厌,总以为自己是上帝,恨不得管到毛孔,实际上…… 
  已经想不下去了。因为这家伙吻得实在够细腻,像在舔一片月光,轻轻的,柔柔的……不由她不闭上眼睛。 
  月光。梦寐的月光。赖叽叽地蹲在他们身上做着超级大灯泡。 
  从激情的河里爬上岸,他们对视,彼此眼中都有一汪晶亮的柔意。浸着月光,波光粼粼。 
  他说,语声,我们要早点遇到多好,如果我在前,你一定会很爱我,就像你爱陈剑一样。 
  我一定会更爱你。 
  恩? 
  你不会让我难过呀。 
  这个回答可不令他高兴。因为他明白,在爱情里那个令对方难过的人往往才最刻骨铭心。   
  24   
  语声的玩笑还是被冯至鸣拆穿了。 
  晚上,他们一起在床上听音乐。勃拉姆斯的第三交响曲。听着听着,这个家伙突然有感觉。翻过身压住她,手和唇一起触须一样若有似无撩拨。 
  “我说,勃拉姆斯要知道他的音乐成了催情剂,当场会喷一口血。”她说。 
  “不会,他会庆幸有我这样的知音,你没有听出那蓬勃的让人血脉贲张的激情?再听,那粗犷中还不乏细细的柔情,带一点点牧歌气息……语声,恩,语声……”他呢喃的声音擦过她的耳朵,风一样吹开每一个毛孔;而那手像指挥棒一样随着音乐的澎湃变本加厉。她推拒不得,呼吸渐渐急促,跟着情迷,忽略了他游到下面的手。 
  一阵后,他突然停住,说:你骗我? 
  什么? 
  你骗我。他加重语气,神色有点恼怒。 
  她才意识过来,笑着说:冯至鸣,你说我笨,我觉得你才笨呢,到第三天才反应过来。 
  他兀自说,为什么要骗我? 
  她说,是你自己往这上想的嘛,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他说,你不想跟我做是吗?不想做你跟我说,我绝对不会强迫你。 
  她看他严肃起来,说:真的只是玩笑,脑子突然就动上去了。对不起可以么? 
  他盯着她的眼睛,说:真的? 
  她说真的。 
  他不知有没有相信,但也没做的激情了。转过身,拉上被子就睡。 
  她把音乐关了。室内突然的静。她坐着发呆。 
  一阵后,他伸过一个手,扯她,说:你不能哄我一下吗? 
  她回过头,说:真的对不起。 
  他将他拉到身上,说:无论如何,不要骗我,欺骗比不爱更令我无法忍受。 
  她点点头说:我不骗你了,可玩笑都开不得吗?你难道不觉得经过前几天的压抑要知道会更……没说下去,她忽然明白他反应那么大是因为不信任她。在感情里,他是个被撞得晕头转向的孩子。 
  她心头有了点说不清的滋味。她慢慢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里。 
  他抚着她,却很让人讨厌地说:那我勉为其难;给你降降火。 
  可恶;她槌了他一下;脸红了红,最终,把唇覆到他唇上,堵住了他的一切废话。 
  激情重新引燃…… 
  完事后,他去冲澡,她抱着膝,只觉神思恍惚。她的心一定发生什么变化了,往事渐渐虚化成几个流窜的模糊影子,而跟这个人的三天,却越来越清晰的凸现出来,仿佛一生。可怎么会? 
  他回,看她呆呆地,一把揽过她,说:想什么? 
  她转过头,严肃地说:冯至鸣,我想问你,怎样才能判断爱一个人?别跟我说你那套歪理,除开这野兽一样的事。 
  嘿,野兽一样的事怎么就不能是爱,身体比心灵看得更清楚,因为身体靠直觉,心灵早就蒙上世俗的烟灰。我宁愿相信直觉。 
  有没有别的判断依据?她似乎很迷惘。 
  他一把拖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看着我。 
  她没看他,叫干嘛干嘛。 
  他说:你的心在松动? 
  她说没。 
  他说嘴硬不表示你有本事。却还是放下她,双手枕着脑袋,看着前方,静静说,还记得那个北海之夜吗?你醉了,一点一点打盹,我把你揽过去,你靠着我,睡得香甜,那时候,不知怎的,我有了与一个人相度人生的感觉。我找了那么久,那个人终于安在了我心中。 
  沙滩上,我们造了一座宏伟的城堡。你不觉得我们是在造一个家吗?后来我们累了,倒在沙滩上,那天有一轮饱满的月亮,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圆满的月亮。当时你睡了,裸露在天地间,却睡得坦然,仿佛这世间一切全是可信赖的朋友。大约是的,海水轻轻地淌过你的身体,月光照拂你的脸色,你睡梦中的笑靥那么美。我看着你,真的羡慕了。我们存活的世界如果不能令我们信赖令我们放松,那么生存有什么意思。可是我们现在的世界注定还是个没有成熟的孩子,我不知道是不是终有一天,他会为他的成长交出一份绚丽的答案,反正此刻却不可能。但是,语声,你,告诉我生存的态度,我们有理由用我们的态度去超越现实。 
  后来抱你去酒店。在浴缸里,我花了很长时间给你清理了身上和头发中的沙子。这些事情,从来没做过,但是居然很享受疼爱一个女人的感觉。我想那个时候,我就动心了。动心是很可怕的。可是不动心大概会一辈子遗憾。爱,有时候,明明没有结果,却还是要乐此不疲地去做。爱的魅力和可怕就在于,哪怕再多人粉身碎骨,依然有人义无返顾地往下跳。 
  去年,我坐航班去英国,途中遭遇了涡流天气,飞机需要紧急迫降。空姐给每人发一张纸,当时气氛很紧张,没人说话。心好像都顿止了。我倒不害怕。拿了笔,想,写什么呢?最后写的是:语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起你。你现在在做什么?我有一年又三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你,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就是这样。 
  怎么判断爱一个人?如果不想正视自己的心,我想不外乎两个方式,一个是你生命终点的时候,你想到谁;另一个是你爱的人出了什么事要永久离开你的时候,你的反应。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语声趴在他胸上,他感觉出她的眼泪。 
  他拉过她,她说:我宁愿不要知道答案,只求你不要出事,好好的,永远不要出事。 
  他心里蓦地漫上狂喜,紧紧抱住她,她也紧紧抱住他。仿佛劫后重生。 
  好好的,答应我。她说。 
  我答应你。他郑重说。 
  她笑了笑,带着泪光。他爱的人,如此的美。 
  语声去见秦心。约在了中粮的星巴克。 
  秦心迟到足足30分钟,到的时候,连连道歉:刚采访了一个被老公休掉的怨妇,合该我倒霉,原以为女人间聊些感情会起润滑作用,有利于下面的采访,不料正中她怀,她一肚子怨愤正没地方发泄,然后我就做了耳朵,听她骂,骂男人,也骂女人,骂了足足两小时。听完后我一总结,就两点,一、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二、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本人除外。天哪,明天我怎么交差。 
  有什么不能,我印象中你最擅长写花边新闻。 
  你行了。秦心脸色忽然暗淡下去,幽幽说,其实她说得也没什么可笑,男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女人呢,大概是太笨。 
  哎,哪像你的口吻啊。时间雕刻人的本事还是挺强大的啊。 
  语声看她,说:很忙吗,怎么两年不见,又黑又瘦呢,以前觉得你大概比我好看那么一点点,现在倒过来。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秦心讪讪,脸上有一点点陈年的伤感。 
  哪里下榻?秦心又问。 
  非要问吗。 
  说,说。对老朋友还不能说。秦心当年的八卦欲又挑起来了,一脸的振奋。冯还是陈? 
  冯。 
  真的?感谢我吧,我这个媒人做得还不错吧。要不是我上次灵机一动把他叫去,你哪能?说好了,今天帐单你付,而且我要多喝几杯。 
  小气鬼。 
  你们,那个了吧。秦心又神秘兮兮地问,又叹道,这样的男人就被你文语声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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