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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目非 - 雪融化后是春天-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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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肯,说好多遍,就说,等我们结婚生孩子的时候她过来。给你做饭,带小孩。” 
  “那你再找个,早点生个孩子。”她低声说。 
  他哀婉地看着她,说:语声,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她忽然觉得心好乱。她知道自己不是一点都没有他,心里有一块地方永远藏着他,属于青春岁月,是无法磨灭的。但是,不可能了,她的心已经不纯粹了。 
  除了他,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她也会为别人痛了。 
  “好,”他淡淡笑了下,说,“别为难了,就这样吧。别再觉得我卑鄙到要用母亲来拴你。” 
  她迷迷蒙蒙地看着他。 
  他说,别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她重重点头。 
  他沉默了会,说,语声,我跟你说个故事。 
  “有一个温州人,他办的塑料厂每年有上百万元的利润,他还一度被选为当地的副镇长。从8年前开始,他突然辞去公职,出售工厂,闭门谢客,号称要打造出中国第一辆国产电动轿车。在整整8年时间里,他一直狂热的沉浸在自己的誓言中并为此花掉了所有1千万元的家产。 
  “我清楚记得我去见他的那天,正下着秋雨,时不时伴随着隆隆的雷声。他打着手电带我参观他的实验室,其实就是一个堆满了各类工具的大院。在那里,我看到了他一锤一锤打造出来的汽车,那是一个车门往上掀起的怪物,充一夜的电,可以跑上一百来公里。从批量生产和商业的角度来考虑,他打造出来的实在是一堆会跑的废铁。然而,他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他的妻子和子女没有一个敢向他指出这一点。事实上,哪一天当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生命便也到了尽头。 
  “在那样一个阴冷的深秋,中国第一个立志打造电动轿车的人向陌生的我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他的梦想,一个注定了将一无所有的荒唐梦想。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中国农民耗尽了他的前途、生命和金钱,无怨无悔地用原始的榔头和机床去奋力摘取现代工业的明珠。在那个时候,我背过身去,泪流满面。(资料来自吴晓波《大败局》) 
  “我大约也会做这样一个人。北岛的诗说得很清楚——没有结局,但开始了。我告诉你,不是想求得你的谅解,更加不是挽回你,我只是,只是不想被你轻贱,因为你是我爱的人。” 
  “我,不会……”语声的眼泪无声地漫出来。   
  26   
  到门口,史若吟还在。就坐在医院走廊里的蓝色塑胶椅上,愣愣出神。 
  对着的窗口是一棵高大的杨树,枝叶繁盛,光线透过树隙而来,在水泥地上落下一地的斑斑点点。 
  语声坐到史若吟旁边,说:他睡了。 
  史若吟点点头。 
  她们一起听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看树梢撑开的碧蓝天空。世界总在人们不知觉的时候展开她的美丽。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悲哀。”史若吟忽然说。 
  恩?语声没明白她的意思。 
  “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痛苦却无能为力,没有什么比这更绝望的。”她说。 
  语声无法回应。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跟他的关系?” 
  “没。” 
  “不复杂,暗恋,也不是,我明白表达过我的爱慕,只是没被接受。不要可怜我。没有回应的爱不可怜。”史若吟面朝窗口的杨树淡淡说。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语声看她的脸有点苍白,人比之两年前似乎瘦削了不少。脸上却有一股子说不清灼热还是沉静的复杂表情。 
  “我曾经很嫉妒你,现在并不。各有各的风雨,各有各的承担,你也不见得轻松。” 
  语声默默点了点头。 
  “但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可惜,你们很可惜。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和陈剑的事。” 
  语声看看她,慢慢点了点头。 
  史若吟淡淡笑了,姣好的脸容有一抹惆怅,但瞬即脸上洇出了一朵粉红的笑靥。因为回忆降临了。 
  “第一次见他,是在电梯里。我当时心情不好,哭。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的骄傲被撕毁了,当然这也是源于你。不过我现在不想谈另一个人。他递给我纸巾,对我笑,一直笑,走的时候,他说:女人哭起来可不好看,笑一笑吧,希望走之前有荣幸看到。我真笑了。很奇怪,后来想,大约是觉得他的笑很温暖。后来,开始注意他,跟我爸谈生意,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虽然就一小公司,但底气十足,那些还未实现的前景在他嘴里就跟信手捻来,让人无法反驳,乖乖掏钱。宴会上,他从来就很注意小节,谁有尴尬,总会被他巧妙掩饰,也从不让人冷场。也许这是他的精明之处,但是我觉得他起码尊重人,哪怕是场面上的。 
  “最直接的接触,是在巴黎。我们合作的项目与国外企业会谈。我们一起去了。他很照顾我。饮食起居,从来不用我操心。谈判也全由他掌控,但是每一环节都跟我商量,我有什么想法,他总是跟我谈,先肯定我,而后委婉地说按着我的想法会怎样怎样,几次后,看他肯定我,我就笑,说,行了,我知道我肯定又有问题,听你的。后来甚至觉得自己一言不发看他从容淡定与人谈判,其实是种享受啊。不知那时候,我是不是动心了。 
  “谈判结束后,一个夜里,我想出去转转,让他陪我去。他去了。我们喝了点酒,出来时,下了雨。不大。那时,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想淋雨。也许是法国比较浪漫吧。他就陪我走。挺冷的。我抱了胸。他看了我好几下,然后说:冷不冷,我有外套,但是我不知道史小姐是否需要。我说,你总算说了,我一直等这句话。他笑一笑,脱下给我,我披了他的衣服。那上有他的气息,干冽的烟草气息。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缘故,我觉得心暖起来。他趁势拉我到车牌下避雨。看着雨一搭一搭地落,他忽然说:我以前的女朋友也喜欢雨。上海雨多,我看着天气不好,就要给她打电话,嘱她带伞。但是她从不听我的。她不喜欢累赘,带把伞,总觉得好好的手被占了地,没得自由。就是背包,她都喜欢双肩的,两个手可以腾出来,或者懒散地蹲在兜里,或者摆在面前跳跳舞。每次到我那里,她都湿呼呼的,我总是给她煮姜汤,她说我很婆妈。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她所在的城市是不是也下雨,很想为她煮姜汤,但是再没机会。他眼光怅然。我说你很爱她。他说是啊。想起她就痛。因为我伤了她。不想伤她的,跟她好的时候,我就不想让她受一点点委屈,想让她过她想要的生活。可是最大的委屈还是我给的。没办法了。她不会原谅我。我愣愣的,雨一点点敲,仿佛敲到我心里,很凉。那时候,不知怎的,就有了绝灭的预感。 
  “回酒店,我发烧了。低烧。其实没事。我跟他说了,他却很着急。连忙送我去医院。打了点滴,拿回药,又服侍我吃。然后每隔一阵,就拿温度计给我量体温,是,很罗嗦,很婆妈,我体会到了,但是不也很温暖吗。我很享受,因为,我妈妈过世后,这样的温暖我好久不曾有过了。我爸爸很疼我,但是终归是粗心的。第二天,他给我要了粥后,我流了眼泪,他说,你怎么哭了?我说,谢谢你。他笑,说:谢什么,习惯了,我以前女朋友生病的时候,我都六神无主。她总是嫌我烦。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提你女朋友。他说,习惯了。很多事都会想起她。你说时间让人无情还是多情,为什么我不能抹掉。但大约是我欠了她。 
  “很久以来,我一直想问他,能不能爱上别的人,哪怕不是我。我真的烦透了,他说他的女朋友如何如何。我有次说:你活该,就为点钱放弃情感吗?他说,所有人都认为是钱,但真不是。我不过是要做番事业,要借助一个平台,走了捷径,然后被爱的人钉在耻辱柱上。但也是我应得的。没办法,再来一次,我或许依然这么做。那你就不要想她,你走你的,我支持你。我跟他说。他说,是的,想念只是增加负疚。但生命就是这样,从不可能心安理得。 
  “我真的开始留恋了。明知道不该开始。但是温暖是一种鸦片,吃了会上瘾。很多他不经意的温暖却牢牢种在了我的心里,抽枝长芽,现在拔不掉。我真的很奢望能被他很认真地去爱,就像他曾经对他的爱人一样。我愿意付出所有,家业,姓氏,还有我整个的感情。我想爱,你知道吗?很想。我没爱过。知道他跟你的感情后,我知道我没爱过。我也想爱,想被爱,那么深,却足够令灵魂颤栗,生命闪光。很无奈。他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融化,把以前的记忆抛掉。去重新接纳。 
  “我试着在改变自己。没那么多脾气。虽然我脾气依然不好。但是对了他我笑。我也开始去学做饭。尽管我觉得很没必要,但是他说你做的饭很好吃。我学会每天去关心他,给他电话。他无论事多事少,总能很温和地回答我。这我就满足了。我不管他出于礼节还是真心。有什么活动,我会尽量争取跟他一起出席,我喜欢跟他在一起,心很静啊。女人是为爱生的。她注定是情感动物。 
  “你是不是想问我,对冯至鸣的感觉。不错,是很迷醉过的。你也认识他,你知道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让人发痒,昏头昏脑就想往陷阱里跳。跳死了,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迷醉和沉沦吧,那不是爱。是诱惑。我也不想再想他了。曾经伤心过。但更多只是为自尊吧。” 
  史若吟停下,脸上流窜着复杂的表情,无奈与甜蜜,希望与绝望混于一体。而语声百感交集,一句话都说不出。 
  史若吟又叹气,说:他离了婚一直在等你。工作闲暇,他都用来找你,或者回忆你。你们的相片我看过了,很甜蜜啊,有次我偷偷拿了,想烧掉,最终没有,烧了相片又烧不了他记忆里的你,哪怕你再不出现呢。我有时挺复杂,有次,他喝醉了,他说:我怎么又喝酒了,她不让我喝的,我怎么又让她伤心;可是,我不喝我难过啊。那时候,我真想把你找到,逼迫你嫁给他。干吗伤害人家啊,你有什么理由吗?就因为他爱你吗?不错,他错了,可是痛苦成这样了,惩罚也够了,除非你不爱他。可你不爱他你真不配他爱你啊。可是,你怎么办呢,我问我自己,他结婚了,你呢?我不知道,我心思烦乱。现在你就在我面前,陈剑为了你破天荒地垮下了,因为不能忍受你跟别人在一起。我跟你说,我也不知道我要你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痛苦,我不想他痛苦。可我无能为力。 
  语声低着头,慢慢生出一点点震撼。她抬起头,定定看她。 
  她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不伟大。只是爱从来让人卑贱。或者缺什么要什么吧,我有钱,我从不把钱当回事,可没爱,所以爱起来一般比较疯狂。你呢?你怎么看待爱。 
  我?语声愣愣看自己,说,我一直很自私。丢不下,要不了。折磨自己折磨别人。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爱。我很不好。 
  突然心重重一击,猛地站了起来。史若吟惊愕地看着她。 
  她说:我有点事。一会上来。 
  便匆匆奔跑起来。 
  她必须给冯至鸣一个电话。他联络不到她会着急的。她待会一定先去买个手机。 
  找到一个可打公用电话的小卖部。她拨了他的电话号。 
  他接了。 
  她说,你有没有找我? 
  他说,干吗呼呼喘气?做贼心虚?刚打家电话你不在,老实交代,是不是会老情人了。 
  “你别胡思乱想。陈剑昨天昏迷,史若吟找我去。” 
  “恩。” 
  “恩什么?” 
  “还有呢?” 
  “哦,难道每句话都要向你汇报?” 
  “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必要。我光明正大。” 
  “好了,光明正大。晚上等我,我有礼物给你。” 
  “礼物,什么礼物,不会告别礼吧。今天可是第5天哦。”她跟他开玩笑。后来,她屡屡为自己这句丧气话懊恼不叠。 
  “好好转转你的笨脑袋,猜去吧。哦,我爸找我了。晚上见。”他轻柔地挂下电话。 
  她给自己一个灿烂的笑,感觉心里跟外面的天一样明媚起来。 
  步履轻盈地回到病房,看到房门开着,陈剑已醒,居然坐在床上看资料,他的助理来了,正在旁边作着解释。 
  “现在就工作了?”语声站在门口说。 
  陈剑抬起头,冲她笑了笑,说,不要紧了,血糖都已恢复。明天就出院。 
  “好。那我明天给你电话,我要走了。” 
  陈剑神色一瞬黯然,但迅速点头,小心点。 
  史若吟送语声出去。 
  在电梯口,语声悄悄说:陈剑他到底有没有办法? 
  史若吟说:没问题。他振作起来,就不会有问题。又笑一笑,说:还有我。大不了我再疯一把,替他还。我跟我爸说过了,我爸骂我疯了。我觉得我骨子里的确有疯狂的基因。两年前,跟冯至鸣打了一架,两败俱伤,也是疯了,但一点都不后悔,不疯一把,怎知自己的投入。文语声,这回我又想疯了。 
  她的脸上有微微的笑,带着一种灼烧的热切,语声的心里又慢慢生出一点点震撼。 
  她看着她。 
  忽然,史若吟的身体急剧摇晃了一下。脸色煞白。 
  语声连忙扶住她,说,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她摇摇头,说: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是容易眩晕。 
  语声将她扶到附近的椅子上,说:你坐着,我去叫医生。 
  史若吟拉住她的手,说,不用,老毛病。一会就没事。 
  她们的手握着,都很凉,却有一股暖流从那相连的手通到彼此的心中。   
  27   
  冯至鸣突然失踪。 
  那段浓情蜜意的时光,就像是自己凭空臆造出的梦,太阳出来了,场景就虚化了。 
  那个晚上,她做了饭等。久等不至,她想他大概有应酬,虽然他一般都会提前通知她,但也许这次事出突然。拿了《资本论》边看边等,居然没睡着,但一行也未看进去,时不时瞅电话,实在忍不住,给他打手机,却不在服务区。他去了哪了?抑或卸了电池?难道,避她么?不可能。出事?她开始胡思乱想。一夜无眠。 
  第二日,打电话到他办公室,没人接。 
  又打给他的助理宋浩,居然也没人接。 
  她奔到瑞讯,被前台拦住。她说找冯先生。前台说哪个冯先生? 
  还有几个吗?她简直不相信前台会问出这样低水平的话,但也懒得计较,迅速说:冯至鸣。前台轻声说:不好意思。冯总不在。 
  她愣住了,一个公司的老板,居然被答复不在。 
  那么,他什么时候在?她又问。 
  不清楚。前台小姐在看她,神色有点诡异,带着几分好奇,几分艳羡,又几分嘲弄,似乎还有同情,乱七八糟说不上来,她也懒得分析那眼光的成色。又迅速问:宋浩在吗? 
  前台说:他,出差了。 
  语声彻底呆住。本能告诉她出事了,而这个事绝对与她有关。 
  她回去,在暮春热腾腾的光线中走,朝着阳光,一直走。不久后收回目光,觉得世界蓦的一片浓黑,眼睛疼得把泪流了又流。她狠狠踢一块石头,说:冯至鸣,你到底去了哪里,说话啊。从小到大我就讨厌玩捉迷藏游戏,因为我从来找不到藏着的人。世界这么大,你叫我怎么找?你是不是考验我,换种方式好不好? 
  石头毕竟不是冯至鸣,没人解决她的困惑,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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