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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目非 - 雪融化后是春天-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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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点东西,语声早早休息。 
  头昏沉,倦怠之极,睡眠却没有如愿降临。 
  大概是因为要见冯至鸣的原因吧,陈剑跟她说过,冯氏总部离此地不算远。他见到她会什么反应呢?她止不住兴冲冲猜想:难以置信,还是兴奋莫名,一个多月了,他瘦了还是胖了,洒脱依旧还是……哦,MY GOD,还是没收掉我的胡思乱想吧,省得明天长个熊猫眼让他取笑。 
  黄昏时分,陈剑敲门给她送晚餐。 
  “吃完接着睡。”他说。他心很细,知道她此刻根本懒得出去吃。 
  正要走的时候,语声叫住他。 
  “你们明天要跟律师洽谈?” 
  陈剑点头。 
  语声低声说,我明天想去找他。 
  陈剑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能不能等我把事情处理一下。 
  语声说,我没事的。也不想影响你们。你可不可以把地址抄给我。 
  陈剑略踌躇,出去了。 
  晚上再来时,他给了她三大张写满中英文对照的纸。除了冯氏的地址。还有她旅途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对话,譬如问路,譬如就餐,譬如求救。最后是他的电话和这边的住址。 
  她看得又感动又好笑,说:你把我当白痴。 
  他郑重说,你英语不好,又人生地不熟,还马大哈。明天不许背双肩包,这几张纸随时拿在手上,不要丢掉。 
  她垂下头,轻轻说,来前我突击了下英语。 
  他看她,往日的怜惜与今日的惆怅混杂在一起,目光复杂。一阵后,收回目光,说,要不要我帮忙问一下冯至鸣的电话。 
  她摇头,她不想太麻烦他,尤其是这种事。 
  他也没再多说,迅速转身,她看他背影,仿佛凋零的一抹。就是这样,有些情以为一辈子封存如酒,却不料,它终也会随时间消散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来找她,她已换好衣服,在梳妆。他在旁边默默看,而后对着镜子里的她说:很漂亮。她在镜子里捕捉到他的神情,只是淡淡的,时光不在,美丽不再为他。 
  “我已经叫好车。”他说。又反复交代,到后一定给他电话,无论见没见到,旅途自己注意,有什么不对劲的尽管给他电话,不要怕麻烦,也不要怕花钱。最后给她一沓美金。 
  她推脱不了,收下。 
  她没带什么东西,背一个斜挎包,外提一个纸袋。 
  他帮她提,说:什么? 
  她有点不安地笑一笑,说:吃的。有的是我做的,有的是超市买的。都是他比较喜欢吃的。不过,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吃,反正我给他吃,他都说好吃。你,我知道你喜欢吃果冻。以后我看你,我给你带果冻。 
  他脸上有一丝落寞,嘲讽地笑了笑,说,有这样的机会吗? 
  “怎么没有?回去就给你买。” 
  “算了。那果冻跟以前的果冻又怎能相提并论。” 
  他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一片收不回的惘然。 
  开了车门,她要进,他却又拉住她,神色有点踌躇。说:我还是不放心你,你真的不能再等等? 
  这个人对即将开始的事关企业命运的谈判不紧张,对一个已经与他无关的小女子却焦灼无比,她的心还是隆隆翻滚了一下。 
  她勉力摇了摇头,说:我听你好消息。到那边我一定给你电话。然后扬了扬手中的纸,笑说,白痴也丢不了的,放心吧。 
  从车后玻璃看过去,陈剑一直在看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清晨的红光镀在他身侧边缘,宛如雕像。她忽然觉得他很瘦,瘦得随时可以跌倒。原来他也会很虚弱。当他心爱的人坚决地远离他去寻找自己的爱时,他依然会这么不知所措。 
  车子盘山迤俪而行,凉爽的风从开着的窗子中大把涌进来,视线所及,林木森森,野花点点,晴空万里。语声的心很快雀跃起来。 
  三小时后,到了冯氏总部。一幢很现代的大楼,像一面中间挖了一个圆球的旗帜。阳光从玻璃幕墙上反射过来,刺得语声流着眼泪激动。 
  她拿出陈剑给的英语指南,背了几句对白救急,就冲进大厦,对前台结结巴巴说:你好,我想找冯至鸣。 
  大概冯至鸣不叫冯至鸣,在这个新的国度,前台并未听懂,她就用蹩脚的英语表示冯至鸣即这个公司的领导者。 
  前台才略有些明白,但对她又有几分狐疑,拿了电话打内线。说了几句,因太快,她一句也没听明白,现在才非常后悔当初没好好学点英语来着。大学里她六级都没通过。因为懒。 
  前台小姐放下电话,说:有没有预约?这个她听懂了,因为陈剑的指南里有,她依葫芦照瓢地说,我是他的朋友,特意来旧金山看他。请让我与他通一下话。 
  可是前台说:他目前不在,有事外出。 
  这句话她让人家PARDEN了几遍才明白。只得怏怏出去。咒骂自己的语言,也咒骂自己的运气。 
  斜对面有一家星巴克,她要了一大杯。在马路边一张木椅上坐着等。起先挺兴奋的。她晃着两只脚看着这个陌生的都市,穿着暴露的街头女郎,一本正经的交通警察,推着小篮子的胖胖的大妈,都令她感到新奇。后来就无聊了,她翻起吃的,啃掉一包牛肉干,再嚼掉半盒木糖醇,这样将时间磨到下午,她又开始焦躁,坐立不安,晃头晃脑,一副憋尿的模样。 
  期间,她跑了冯氏5趟。接了陈剑一个电话。陈剑问到了没。她说到是到了,但人没见着,正等着。你呢,你们怎么样?他说,早上跟律师碰头,下午要检测源代码。她说,会没事的。他没接,只说,你自己小心。 
  到晚上7点的时候,她已经等了近10个小时,一腔婉转柔肠早已变成了一挂嚓嚓作响的鞭炮。如果,见着冯至鸣,她想她会炸得他体无完肤。 
  不知冯至鸣是不是有此预感专门避开了,总之,她没有向他引燃的机会。 
  最后一次跑进大楼的时候,前台似乎正要下班。虽然一天接待了这个说话语无伦次的家伙无数遍,态度依旧很好。告诉她,这个公司的领导者也许直接回家了。 
  是写的。语声看得能力比会话能力强多了。 
  语声写:那你知道他住哪里? 
  对不起。(肯定不方便透露。) 
  你有没有他的电话。 
  对不起。(自然也不会透露) 
  谢谢!再见!语声无奈地笑了笑。准备出去。忽想到什么,折回,将纸袋给前台,说:麻烦你把这个给他。 
  前台收下了。 
  语声出去,低着头,沿着马路踢踢踏踏走。不知去哪里。抬起头,陌生的人群和声音,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在这打尖还是回去?她想。走吧,有点不甘,不走吧,实在可气。白白浪费一天情感。 
  这时,一辆车擦着她身边过去。她随便瞥了眼。心忽然咚咚跳了起来,是,是冯至鸣,即便打一个侧影,她也不会看走眼。 
  兴奋与惊惶中,车子一溜烟过。 
  她哎哎叫着追。 
  哪里追得过车子。 
  但谢天谢地,居然堵车了。 
  她就地拦过一辆TAXI,让跟上。 
  司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未多话。 
  车流很快疏通,没多久,便跟踪到老巢。 
  是一所独门的住宅。维多利亚风格。这类建筑,一路上,她看过好几幢,不算突出。 
  唯一突出的地方大约是房子够老。斑驳的墙壁上长出了青草,黑色的铁门似乎有点生锈的迹象,露出顶的红瓦颜色很深,仿佛浸润历史的大便。 
  语声从的士中出来的时候,恶狠狠想,里面的花园里说不定有个吊死的女鬼。 
  她的兴奋早已经散掉,因为跟踪的途中,她已经看清他不是一个人,身边有佳人。所以,大门洞开,他的车子进去时,她没有马上叫他的勇气。或者是长久的等待令她有些心灰意冷。 
  她在附近焦躁地转了几圈,一筹莫展。而后,她在铁门前坐下,托着腮,苦大仇深地盯着门前一丛艳丽的三角梅。 
  他会出来吧,会把那女子送出来吧。她那么想。 
  觉得很难过。可三角梅不难过,依然自若地秀着豆蔻容颜。 
  没心没肺可真好。她看着它。悄然叹了口气,抱了膝看天幕上的星星。可是今天,星光暗淡。 
  时间沙漏一样,在语声心里无声无息又惊心动魄地落着。每落一次,就在她心里积一撮灰。最后,她完全被黑暗淹没。 
  可是他们没出来。 
  他们在做什么?她忍不住想。忽然记起,以前问过他喜欢哪种接吻的姿势,他说躺着,有感觉就做,没感觉就睡,那无谓的表情好像上床跟吃饭一样家常。 
  她当时皱了皱眉,现在却半点也无法忍受。 
  心里一个霹雳闪过,她目瞪口呆地意识到自己终于交出了全部,当自己空空如也像一顶四面露风的草棚时,她终于只能冀希望于对方的全力庇护。 
  然而。 
  她跳起来,朝着铁门狠狠踢过去。什么声响都没有,只有自己的脚疼得龇牙咧嘴。仿佛自作自受。她靠着门,虚虚倒下来,心里一片寒冷。她紧紧抱住自己,好像妄图给自己添砖加瓦,可是这个时候动工大约已经来不及了。 
  她最终睡去了,因为疲倦。睡前她看了看自己,蓝白色的裙摆匍匐在地上,清爽的像这里的海浪。她为他精心打扮。只是,他看不见了。 
  半夜在寒冷中醒来,她发现自己被雾包围了,好像在一个恶梦中。周围的雾浓而酽,手臂一样捆缚她,她怎么也推不了。 
  天气从来莫测难辨。旧金山抑或北京。她想。 
  颤着手,掏出手机,时间指向凌晨3点。她走了。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那个女孩子没有出来。她和她之于他,不过是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翻过这面是另一面。没有什么比这样的领悟更沮丧的。 
  冯至鸣上班。到公司,前台忽然叫他,总经理,昨天有位女士等你一天。这是她给你的。递给他一个纸袋。 
  他接过,感到非常好奇。 
  顺便翻了翻,居然是一堆零食。国内的牌子。正纳闷时,脑子电光石火般升起一个念头:难道是语声?他想起语声床头琳琅的零食,有时他做事,她会给他塞一口,还要逼迫他给出意见。实际上他根本不喜欢吃零食,然而每次都告诉她很好吃。因为吃完,她会给他擦嘴,很温存。 
  连忙问前台什么样。 
  前台一一描述。并没有特别的征状。语声本身就很普通。 
  他忽然哂笑,做梦,她怎么可能来?那是不是她托人捎来的? 
  “这是她昨天写的。”前台把一张纸片递给他。 
  上面有英文对话。但是他从没见过语声写英文字,即便中文也没见过。但是他收下了这张纸,一个神秘的女人,他热切地期待她再来找他。 
  但是,并没有来。 
  好像是这样的,存心去期待的事向来等不到。这世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拦路虎告诉你错过就没有了。而错不错过,其实与你本人无关,更可能只是上帝一个玩笑。   
  31   
  语声回到酒店,陈剑等人均不在。她直接爬床上睡。觉得冷,将被子紧紧卷了,一阵后,开始火烧火燎起来。 
  在忽冷忽热的地狱煎熬了不知多久,手机响了,她勉强抬起手摸索到。 
  是陈剑。问她是不是还在冯至鸣那里。语气平淡,就是问个平安。 
  语声吸溜了下鼻涕,嗡声嗡气说:我回了,就在房间。 
  陈剑大约听出她声音不对劲,手机刚放,门就砰砰被他敲响了。 
  她披了被子哆哆嗦嗦去开门。 
  陈剑一把抓住她,说:你,怎么了?又加大语气:他,到底怎么对你了? 
  语声说:我好像有点烧,还流鼻涕。给我拿一下纸巾。 
  陈剑给她擦掉鼻涕,二话不说,帮她披好衣服,拉她去医院。 
  烧蛮高。陈剑坐一边陪着语声挂点滴。语声偶尔看他一眼,见他眼中神情又是焦急又是关切还带着点愤怒。只是所有一切都压在心里。 
  一阵后,语声说:对不起啊,明知你很多事还这样麻烦你。 
  他摇摇头。帮她把被子拉上一点。 
  好些没?他问。 
  恩。 
  一个人回的?他没送你?他说。 
  她点点头。 
  他咬了咬牙。想骂什么,最终将愤怒压了下来。 
  她心里有点萧索,又有点虚弱。轻轻说,你别怪他,其实,我没见着他。 
  陈剑惊疑。 
  语声点头:我看了他一眼,看他挺好的,就回来了。 
  “你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看他一眼?” 
  “恩。就是看看他好不好。”她坚定地说。 
  你。陈剑神情从激愤慢慢变得萧条。他叹了口气。无语。 
  过一阵,他说,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从北京来上海看我,没提前通知我,到了也没给我电话,就傻呼呼坐在门口等我。结果那晚我还正好有应酬,很晚才回。回到家看到门口一团东西,吓了一跳,仔细瞅才瞅出是你,你睡着了。我又惊讶又欢喜。把你抱进屋,你醒来后,说,突然想我了,很想很想,就来了。结果就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你又走了。我当时真的感动。可惜时间不会重来,要能够重来,我怎么也不会辜负你。 
  语声抿出一个傻笑,顿了顿,说,都过去了,我现在只为别人。 
  陈剑点了点头。有电话进,他去接。 
  再进的时候,她闻到一点烟味。看他表情,仍很平淡。 
  “有事么?有事你回去吧,我会叫护士的。” 
  “不要紧。” 
  语声想了想,说:你那个事怎么样? 
  “比想象中好。源代码检测没有问题。”陈剑笑了笑,说,你别担心了。 
  语声知道肯定是有问题的,只是他不想让他看他的虚弱。 
  回到酒店已是午夜时分。他给她倒好水,布好药,盖好被子,才走。到门口,又转身说:晚上要难受打我电话。 
  他跟以前一样,无微不至,不因她心里有别人而芥蒂,她的胸内又滚了下。 
  陈剑他们的美国行还是颇有成效,官司似乎不算太一边倒。这跟他们用的策略有关,“用美国的方式打美国人的官司”,请的是美国一流的律师事务所MUF。根据他们的观点,虽然争取和解是解决争议的办法之一,但是作为被告一开始就提出和解会在谈判中处于不利地位,所以,星辰先是以强硬姿态对待,反告SK的某些私有协议有违竞争法。而后根据诉讼情况灵活机动应对。在国内则采取“外松内紧”政策,取得舆论正面支持,宣告星辰一贯重视知识产权云云,内部却集中火力奋战。 
  源代码的检测没有发现侵权,这为两家对话提供了相对平等的平台。 
  一天晚上,陈剑他们和律师商议回,陈剑过来看语声,语声已无大碍,陈剑仍让她吃了药。语声问进展情况。陈剑跟她说了实话,情况比先前好很多,不过,对方谈判条件依然苛刻,要么8000万美金的赔偿金,要么放弃高端市场,并且保证永不进入北美市场。 
  “这么苛刻?” 
  陈剑点了点头,说,强弱有别,我们没有发言权。 
  “怎么办?” 
  “尽量压钱吧。后面那两项条件要答应了,这企业也没什么办头了。” 
  语声沉默了会,说,钱,有么?她知道这次的诉讼费本身就非常高,而且,因为官司,星辰好几个产品的销售都受到了影响,陈剑手头应该不会宽裕。 
  陈剑没回答。 
  语声说:你是不是考虑一下借,史若吟跟我说,她愿意…… 
  “你是不是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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