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无痕-作者:独角仙子-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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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娇菊这么一说,齐凝霜总算相信了,掩不住脸上的喜悦,忙道:
“娇菊,快随我回房,为我打扮打扮,我要去前厅见表哥。”说着,就要跑回房间。
娇菊见状,一把拉住小姐,不急不徐的道:
“小姐,莫急,刚刚我听老太君说,先要表少爷回房沐浴休息,晚饭时再与大家正式见面。您知道的,表少爷可是老太君的心头肉,他一路的风尘仆仆、劳累奔波,老太君啊,心疼着呢,就怕他累坏了身子骨,连老太君自己都忍着一肚子的话不敢拉着表少爷长谈呢。”
“哦,”齐凝霜点点头,终于又坐了下来,可是一颗芳心仍是强而快的猛击着胸腔,为那天天等,时时盼的人儿啊。
一番长时间的洗尘晚宴过后,靳无痕扶老太君回房休息。老太君虽已年过七旬,头发花白,但身体却很硬朗,亦十分精神。看到孙儿更是喜上眉梢,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的话,最多的仍是希望靳无痕能够尽快为她娶个孙媳妇,也好让她老人家活着抱到曾孙子。每到这时,靳无痕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来圆奶奶这个梦。
直待老太君睡着了,靳无痕才轻轻退出房来,柏云兮早已等在回廊之中,见靳无痕出来,轻问:
“老太君睡着了?”
“嗯。”靳无痕点点头,与柏云兮缓步回“听风阁”。
“给大夫人、二姨娘及凝霜的礼物都送去了吗?”
“送去了。二姨太和凝霜小姐都十分喜欢,连声道谢,只是去大夫人处送礼时,未见到大夫人。”
“哦?!这么晚了,她会去哪呢?”靳无痕皱眉。
“我猜,准没什么好事,爷您这次南下给了她个措手不及,您没瞧见刚刚在饭厅中,她虽极力的表现得很镇定,但仍是时不时的露出慌忧之色吗?现在恐怕在忙着隐藏罪证吧?”柏云兮揣测道。
“若她真的在忙着这些,倒真希望她能做到滴水不漏,最重要的是她能从中得到教训,日后有所收敛,不再犯同样的错误。”靳无痕虽这么说,但心里却仍是明白,希望渺茫。
柏云兮叹道:
“希望大夫人能够明白爷的一番苦心。”
静默了一会儿,云兮忽然道:
“爷?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觉得似乎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靳无痕问:
“什么事?”
“这个……我觉得……哎……”柏云兮吱呜了半天,仍是没说出来,一脸的为难相。
“喂,你是怎么啦?存心让我着急呀,有什么话快说啊。”
“好,我说。是关于凝霜小姐啦。”柏云兮终于下定决心道。
“凝霜?”
“正是。难道爷您没有觉着凝霜小姐倾心于你吗?”柏云兮说道。
靳无痕讶然,
“何以见得?”
柏云兮道:
“其实两年前我就有所觉,但当时只认为凝霜小姐年纪还小,也就没在意,但这次来,看到她看您的眼神……觉得您心里应该有个底,别耽误了人家才好。”
靳无痕在心中叹气,这事儿有点难办哪。
就在这时,一双带着忧怨的美眸在遥望着她们的身影,直至进入“听风阁”……
回过神来的齐凝霜悠悠一叹……
柳眉深锁,似有万般情愁。
惹得娇菊不忍的轻问:
“小姐为何叹气?”
齐凝霜道:
“好羡慕云兮,能够时时陪在表哥身边。”
娇菊点点头,道:
“说起来这个云兮侍候表少爷也已经好多年了哦,算起来年龄也不小了,我看啊,表少爷也不会留她太久的,迟早是要把她嫁出去的。”
“只怕表哥舍不得。云兮文能帮他理财,武能为他护驾,早已成了表哥的左膀右臂,更何况两人年多日久,又形影不离,恐怕早已是只羡鸳鸯了。”齐凝霜越说越是伤感。
娇菊却不以为然,道:
“就算他们情投意合又怎样?到最后表少爷也顶多纳她做个妾室罢了。”
“此话怎讲?”
“您想啊,老太君怎么会要一个侍婢做她的孙媳妇呢?要娶一定是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才成啊。”
齐凝霜想了想,点点头,道:
“说的也是。”
“所以啰,改天请夫人跟老太君说说,老太君那么喜欢小姐,一定会同意的,只要老太君点了头,孝顺的表少爷绝不会说个‘不’字,更何况小姐您这么美,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比那云兮丫头强上百倍千倍不止,说不定表少爷早已将小姐放在心上,如此这般由老太君一做主,不正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吗?”娇菊说得是一派轻松。
齐凝霜心里却不这么觉得,道:
“这种事情哪有姑娘家先开口的,更何况,若我真要嫁表哥,定要表哥真心真意的娶我,半点也勉强不得。”
“我说小姐呀,您光这么想啊,盼啊,等啊,表少爷又怎么会明白您的心意呢?您得给表少爷机会了解你,注意你,知道你的好才行啊?”娇菊道。
“那要怎么做呢?”齐凝霜轻锁柳眉问。
娇菊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道:
“明天我去请表少爷到后花园的‘荷摇亭’,小姐弹琴给表少爷听,如何?”
“这……早就听说表哥颇懂音律,若我在他面前弹琴成了班门弄斧,岂不丢脸?”齐凝霜担心道。
“怎么会是班门弄斧呢?小姐弹琴很好听啊。再说,如果到时,表少爷一时兴起,与小姐您合奏一曲,岂不是更好?”
“这……能行吗?”齐凝霜并没有娇菊那么乐观。第 3 章
“荷摇亭”中。
齐凝霜粉颊透着娇羞的红晕……
靳无痕靠着亭栏,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前正自抚琴的齐凝霜——
时间仿佛倒流到她的年幼时光,那时的靳无痕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吧,在老师岳书旒身边,她从不用伪装。那时的她,是那样的清新自然,一条马尾辫,只以老师刚摘的鲜花做修饰,一身嫩粉色的女儿装,是青山绿水间最闪亮的色彩。她那么爱笑,笑得眉儿弯弯,眼儿弯弯,红润的唇儿也弯弯的,让所有看到她的人都忘却了烦恼。
她喜欢用灵动的手指和圆润的歌喉为工作或学习了一天的人们赶走疲劳,所以,在“怡心书苑”,每到傍晚,许多老师和学生就会聚在这青山绿水间听她唱歌,在他们的心目中,她永远都是最讨人喜爱的女孩儿——雁儿。
是的,雁儿,十五岁以前,她只知道她叫这个名字,但自从到了十五岁,一切都变了,变得再也找不回那曾经无忧无虑的年幼时光……
齐凝霜边弹琴边注意着靳无痕的表情,觉得表哥的心思并未放在她处,心中顿时难过起来,视线也逐渐朦胧,忽地,一滴晶莹的小水珠落在琴弦上,弹散成无数碎滴,这时正巧靳无痕回过神来,见此情景,顿觉自己轻怠了表妹,害表妹伤心,但转念又一想,要佳人死心,不就得先令其伤心吗?唉,再一次在心中叹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正在烦恼时,齐凝霜的母亲薛香茗来了,称有事与靳无痕相谈,齐凝霜弹罢一曲,起身一揖,由娇菊扶出亭,回房伤心去了。
“痕儿,姨娘有事请你帮忙。”薛香茗终于说。她是薛香怡的妹妹,性情较薛香怡要洒脱豁达得多,年少与一胡人相爱,并私奔了,几年前,薛香茗的丈夫去世了,在胡人聚居的地方无法容身的她带着年幼的女儿回到傲天城。
“姨娘请讲,只要痕儿能办得到,定当全力以赴。”靳无痕忙说。
“是关于小女,女儿的心思作娘的岂会不知,小女她倾心于你,我想你也应有所觉吧?”薛香茗说话一向单刀直入。
“这……”靳无痕吱唔了下,不知该回说是还是不是,就听薛香茗又道:
“也不用回答了,我只想请你帮个忙,若你对小女有情,那自然是好,若你对小女无意,那还请你早些点明,让她死心吧。”薛香茗心里明白,凝霜血液里流了一半胡人的血,在汉人心目中她的出身是不高贵的,但她也绝不会委屈她的女儿,更不会让别人觉得收了她的女儿做妻妾,是对她们母女的可怜,她的女儿该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夫婿,被真正爱过的女人才会知道,那才是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是。痕儿会尽力做到令姨娘满意。”靳无痕只好如是说。
“醉君楼”是扬州城内最大的酒楼,夜间也兼营些副业,安排歌舞妓的表演,因此入夜后的生意反而比白天要好,莺歌燕舞十分热闹,也是些显贵富绅经常流连的场所。
靳无痕应几大老顾客之邀,前来“醉君楼”饮酒赏歌舞,由于出入这等场所的大都是男子,所以她并未要柏云兮跟随,而是带上了罗肃和对江南商业运作较为熟悉,也与几位老主顾有过一些业务上的往来的陆仁佳。
靳无痕今晚作一身白衣轻装打扮,手执坠有明珠的雪白折扇,由内而发的一身的高贵气,令其在满堂宾客中十分抢眼,一进“醉君楼”便立即吸引住了老板娘柯爱花的眼球,忙扭动着腰肢上前招呼,道:
“哟,这位公子头回见,快请上坐。”说完,又看到跟在靳无痕身后的陆仁佳,忙道:
“这不是陆爷吗?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快快请进,让奴家为几位爷找个好位置。”说着就直招呼伙计为他们安排。
靳无痕一听这话挑眉斜睨了陆仁佳一眼,像是在说,想不到你还是这儿的常客啊?陆仁佳哪会看不懂靳无痕的意思,脸颊顿时绯红,低声解释道:
“有时谈生意时,应酬不得不到此等场所,谁知道这老板娘记性如此之好,其实我只来过两次而已。”
靳无痕浅浅一笑,不予置评。转头看罗肃,如一座雕像般立在身后,显然他对这种地方很是讨厌。
这时,只见一矮胖中年男子匆匆由二楼雅座下来,柯爱花一见,忙讶问:
“王大爷何往啊?”
这矮胖男子也顾不得理会她,满脸堆笑的直奔靳无痕跟前,老远便拱手喊道:
“靳爷,久违了。”
靳无痕定晴一瞧,对此人有些印象,两年前来扬州见过一面,是个做木材生意的,产业规模不小,是扬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土财主,大名王有财。
靳无痕亦回礼道:
“王老板,一向可好?”
“托福,托福,李老板,丁老板和何老板皆已来了,正在楼上恭候靳爷您的大驾。”
“哦,小弟来晚了,真是抱歉得很啊。”
“哪里,哪里,是我们来早了,快请楼上坐。”
说话间,将靳无痕三人迎上二楼。
这一番对话将柯爱花听傻了眼,本以为那几位大财主都是相约来看歌舞表演兼谈生意的,没想到却是在等眼前这个做书生打扮的俊公子哥,他究竟是什么人呢?财大气粗的主儿可没一个逃得过她柯老板的眼,为弄清这靳爷的身份,柯爱花也尾随着跟上了雅间,亲自招待这几位贵客。
到得雅间,王有财一一为靳无痕等人引见了在座的几个大老板,一阵寒暄之后,落座闲聊起来。
上了酒菜,旁听了一阵儿之后,柯爱花的老眼是越睁越大,心叫,我的妈,原来是这么个贵客到了,谁不知道这靳无痕不管是江湖上还是生意场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她左瞧右瞧也无法将眼前这个俏面书生与传言中的北方霸主,“傲天城”城主挂上钩,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哪……要是能钓到这么一条大鱼……嘻嘻,柯爱花想到这儿,回身退出了雅间,招来一个跑堂的小伙计,悄声吩咐道:
“去叫念秋准备一下,今晚由她压轴。”
没过多久,靳无痕便知道为什么“醉君楼”的生意会如此之好了,这儿的姑娘除了个个漂亮之外,人人都还有一身的好才艺,让观众们不止饱眼福,还饱了耳福,虽说这儿的姑娘们皆是打着卖艺不卖身的旗号的,但只要恩客付得起钱,而姑娘们又愿意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但这其中必须得有柯爱花的首肯才行,她对几个当家花魁可是管得极严的,要是随随便便的破了身可就不值钱了。
就像今晚,即将第一次登台的念秋可是她花了三年的功夫调教出来的新一代花魁,只要念秋能令靳无痕神魂颠倒,不管是赎身还是做入幕之宾,她都能大大的捞上一笔。
很快,柯爱花站在酒楼中央的高台上宣布,“醉君楼”新一代花魁将第一次登台的消息令全场想一睹鲜容的人们皆兴奋起来,在一片欢乎声中,一个身着火红轻纱的丽人出现在了二楼——
楼上、楼下的看官中一下子沸腾了,打口哨的,喊念秋名字的,痴痴望着咽口水的,无不想方设法惹佳人注意,可佳人似乎早有目标,她那明眸大眼飘着转着忽地寻到了一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靳无痕,在四目相对的刹那,靳无痕立即认出,这念秋岂不就是前几天在扬州城郊救的那位美小姐?!想不到她当初看似高贵素雅的气质竟是名歌妓。
靳无痕看得出来,念秋也是认得她的,于是,她笑着点了下头,以示打招呼,佳人勾了下唇角移开了视线,脚踏梯上红毯,慢步下楼来……
在大堂正中搭起的半人高的舞台上,念秋坐在紫檀木椅中,由丫环手中接过一把琵琶,在调了调弦后,青葱玉指轻动,一曲悠扬之乐便在整个“醉君楼”回荡起来,和着她曼妙的歌声,及她妩媚的笑容,令已醉的迷惘,令未醉的渐沉,只有靳无痕看似随意的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研究……
第二日午后,靳无痕接到一份邀请函,署名是念秋,对于念秋的这一举动靳无痕并不意外。
黄昏,落日的余辉将湖边“醉君楼”的游船映照得格外华丽。
悠扬的琴声由船舱内流泄而出,令所有经过此处的人们都免不了驻足观望。但,看不到什么,柔和的轻纱遮住了所有可能窥见的视线。
船舱内很宽敞,铺着火红的波丝地毯,靳无痕、柏云兮及念秋皆是席地而坐,面前各放一张矮桌,两个小丫环上好酒菜后,退出舱外。
一曲弹罢,念秋举杯,无限妩媚的道:
“刚刚一曲谢靳公子赏脸,赴奴家之邀。这次请靳公子前来,主要是为上次您在城郊救念秋一事,为表谢意,奴家先干为敬。”说着,一口仰尽杯中酒。
靳无痕忙道:“城郊之事靳某只是举手之劳,念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奴家虽一界女流,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公子若不嫌弃,请满饮此杯。”念秋又道。
“好,恭敬不如从命。”靳无痕举杯,却觉船身忽地一晃,动作极小,几乎不易察觉,但靳无痕心里明白,她等的人到了。
靳无痕故意装作未察觉,继续将酒杯送向唇边儿,贴唇正要一饮而进时,一颗暗器打来,靳无痕似不经意的将杯子一移,暗器落空打在了船柱上,入木三分,竟是一粒小石子。
柏云兮首先跳起来,对着发暗器的方向,大喝道:
“谁?”作势就要出舱查看,却被靳无痕伸手拦住。
柏云兮不解,转身看靳无痕——
靳无痕只是看着酒杯,像是在研究杯上的花纹,嘴角噙笑,道:
“只是有人不想我喝这杯酒而已,莫要大惊小怪。”
“哦?”柏云兮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夺过靳无痕手中的酒杯,道:
“既然有人不愿意,那正好不喝。”说的同时,将酒杯向地上一摔,杯子应声而碎,洒在地上的液体竟立即将地毯溶出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窟窿,就连底下的木制地板也未能幸免的被腐蚀了一层。
柏云兮的俏脸因愤怒蓦地涨红,二话不说,拔剑便向念秋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