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世家-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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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对吧?”
“眼镜”说:“当然了,不信我们就不来了!”
刘海山说:“那你们把她松开吧!到了我们这里,量她也跑不了。”
师生的手松开了,刘海山发现,这个“现行反革命”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姑娘,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莹莹泪光。
刘海山让那些革命群众先回去,并且请他们相信,人民的专政机关不会冤枉一
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听刘海山这么一说,“眼镜”马上说:“您放心,冤枉不了她,我们是人赃俱
获,证据确凿,而且她自己都供认不讳了。不信您立马问,这白纸黑字是不是她写
的?”
姑娘只是一味在一边哀哀地哭。
刘海山拍拍“眼镜”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我会调查清楚的,革命师生们,
你们可以回学校继续闹革命了!”最后,他还引用了一句流行的毛主席语录,“一
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他客气地把他们送出接待室。没看着刘海山怎么处理这个现行反革命,就这么
走了,师生们都有点意犹未尽。其实刘海山看了那张纸,就知道这起“严重的反革
命事件”的大概了。但是既然人家把人送到公安局来了,还得履行一下手续。
刘海山翻开笔录本,开始讯问姓名、职业。
姑娘说:“我是黎明小学的美术老师,我叫王莎平!我认识您,您是刘建设的
爸爸。”
“哦!”为了避免讯问受影响,对此刘海山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他拿起桌
子上的那张纸,“这是怎么回事?”
王莎平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原来,因为她是教美术的,学校墙报组让她临摹林
副统帅手写体的签名,准备放大后刷在墙上。与此同时,大批判小分队又让她写
“打倒”两个字的美术体。王莎平为了省事,就把它们写一张纸上了,可是还没来
得及刻下来,就被人告发了。说完这些情况,她急切地说:“公安同志,我向毛主
席保证,我不是故意的!”
刘海山又一次仔细看了看那张纸,他相信王莎平确实是无意的。文化大革命开
始以来,有不少人就是因为不慎把毛主席塑像打碎或把毛主席画像弄破,都成了现
行反革命。对此,刘海山一向很不以为然,人家是无意的嘛,为什么非要置人于死
地,没想到今天自己也遇上这么一出。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实事求是,不要因为这
么牵强附会的一个事,害人一辈子,就对她说:“这样吧,你先回家,有事我们再
找你。”
王莎平哽咽了,“……回家?这行吗?他们说我是现行反革命……”
刘海山打断她的话,“定案要有充分的证据!不是谁说了就算的事!好了,没
事了,走吧,以后吸取教训,工作细心谨慎一点儿。”
王莎平噙泪点头,“……那,以后我再也不写美术字了。”
“这倒没必要。我还有事,你先走吧。回去有人问,你就说,叫你听候处理。”
王莎平走到门口,又转身向刘海山深深地鞠了一躬。
刘海山挥挥手,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红宝书放人衣兜,刚想走又回来,看看王莎
平写的那张纸,又看看周围无人,便细细地把纸撕碎,扔进废纸篓。
但是没过几天,黎明小学革命师生向分局反映,刘海山狗胆包天,竟然把“现
行反革命分子”给放了。肖东昌立即派人追查这个事,但所谓的罪证已经找不到了。
肖东昌气得要命,决定根据刘海山对待革命群众运动的恶劣态度,让他停职审查,
马上回科里接受革命群众的批判。
刘海山被停职后,反倒轻松起来。眼不见,心不烦。不知不觉他也成了逍遥派。
那天他正溜溜达达从菜市场回来,刚走到副食店门口,就看见一辆卡车扬起尘土,
在8号丁家院门口停了下来,几个人正朝院里搬着家具什物。
山花神秘地告诉他,“区里安排的新住户,说是你们公安局的革委会副主任呢!
造反造上来的!”
刘海山有些诧异,“公安局的?姓什么?”
山花没把握地说:“好像……姓削巴?”
刘海山明白了,很可能就是肖东昌。前几天他在分局听人说肖东昌要搬家了,
当时他还说盖房子的都在搞文化大革命,哪有房。没想到他还真搬来了。
肖东昌原来一直带着女儿住派出所后院一间平房,当上分局副主任后,区造反
指挥部就准备给他分房。但是文化大革命,谁也不盖房,只能从牛鬼蛇神那里无偿
夺取。结果,就把丁家的房给征用了。丁维全原来按局长待遇住三间房,非常宽敞。
打成右派后,不知怎么文化局没有把他扫地出门。这回,区里给肖东昌的房子,就
是他家朝南的两间正房。而丁丽父女,则被限令搬到了剩下的那间西屋。
乔占魁又开始胡嘞:“我早就说过了,这8号院的风水不好,甭管谁住,没个好
结果!那老丁风光过吧,又是局长又是作家,有文化的老革命,现在呢?再说当年
那国民党税务官吧……”
乔云标打断他,“爸,你就别胡说了!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人家8号现在不是
又住上红人了吗?公安局长,了得!”
乔占魁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什么局长,人家现在叫南城公安分局革委
会副主任!不过我丑话说头里,他这官儿呀,属兔子尾巴的,长不了!谁住8号谁倒
霉!人呀,你再狠也狠不过命去!”
现在什么时候?还这么胡说八道。乔云标真急了,“老爷子哎,您活腻味了,
我可还没活够呢!您就给我打住吧!我求您了!”
乔占魁越发起劲儿了,“我可不是睁眼说瞎话!你们看那王八驮碑,几朝几代
了,它就得驮着!它就这命!嘿,改不了的!”
话是那么说,可当他看见肖东昌正朝他走过来时,他马上住了口,而且满脸堆
起笑来。他就这德行,两面三刀!
肖东昌倒是显得非常平易近人,笑着跟大家打招呼,说往后咱们就是街坊了!
大家得多照应呀。
乔占魁赶紧说:“哪儿话,咱们还得托您的福呢!”
肖东昌感慨地四下看着,心里想,20年了,没想到还住到耳垂胡同来了。
他搬来以后,找刘海山更方便了。分局马上要成立革委会了,他思来想去,觉
得打仗还是父子兵。不管怎么说,自己和刘海山也是20多年的老战友,说深说浅都
无所谓。况且刘海山还是有他的人望,借来为我所用,有何不可?
这天晚上,刘海山正在灯下看书,窗外响起肖东昌的声音,“老刘!睡了吗?
我肖东昌啊!”
刘海山和赵秀芝对视一下,这么晚了,不知他来干什么。赵秀芝和孩子们已经
躺下,刘海山只好把他迎到院子里。
肖东昌向刘海山透露了点内部消息。分局军管会经过大量内查外调,确定宋健
刚是市局叛徒、特务集团的马前卒,军管会要求革命群众大胆揭露,无情批判。由
于刘海山和宋健刚长期的领导和被领导关系,肖东昌和军代表商量了一下,决定安
排刘海山在宋健刚的批判大会上作重点发言。肖东昌就是来说这个事的。他向刘海
山透露:军代表正考虑把他吸收到分局新的核心小组里去。
刘海山明白这是一种交换,他要是不发言,这核心小组就不可能有他。这倒还
能接受,可问题是刘海山觉得那些所谓的调查材料,缺少事实依据,完全是捕风捉
影。作为自己的老领导,刘海山很了解,肖东昌也很了解,怎么能于这种昧良心的
事呢。
肖东昌对良心的见解颇妙,“这良心也是有阶级性的。海山,打倒宋健刚是势
在必然的,你保不住他,我也救不了他。这是革命形势的需要!因此你说不说对宋
健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你可以借此机会表明自己对文化大革命的态度。
为什么放过这个机会呢?”
屋里的赵秀芝虽然已经躺下,他们说的话却一字不拉地进入了她的耳朵。她越
听越觉得肖东昌的话有道理,可刘海山却一声不吭。她心里着急啊。可外面刘海山
仍坐在那里吧嗒吧嗒抽着烟斗,就是不吭声。他在想,照肖东昌的说法,既然宋健
刚要倒了,大家不妨都踩着他往上爬,这天地人间还有没有是非?还有没有信义?
你怎么干我管不着,可我怎么表态你也别操心。就这样,坐到肖东昌打哈欠回家睡
觉,他也没答应要发言。
开会那天,主席台上拉了一条横幅:南城分局揭批大会。
礼堂里黑压压地坐了一片人,科与科,股与股的队伍间利用开会前夕正在赛歌。
歌声此起彼伏:
“……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
“……毛泽东同志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
会议快开始了,本来已经就坐在主席台上的肖东昌特意走下来,找到刘海山,
再次提醒他别忘了上台发言。
刘海山没吭声。这时正好两名武装民警押着曾经为保护档案挺身而出的老民警,
走上主席台。
肖东昌指指他们,说:“革命群众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老神着干什么呀!看,
这就是保皇派的下场!”
刘海山对肖东昌出卖同志的行径极为反感,不再理他。
肖东昌扔下一句“你自己决定吧”,就拂袖而去,重上主席台。
大会开始了,喇叭里已经传出了宣布开会的声音,全场几百条嗓子开始共同朗
读一段毛主席语录:“我们现在思想战线上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开展对于修正
主义的批判……”
毛主席语录念完以后,宋健刚被押上主席台,肖东昌开始作报告。他列举了许
多造反受阻的事例后说:“……所以,这一系列事件不是孤立的,它说明了一个事
实,那就是我们分局的各级领导权目前还没有完完全全地掌握在无产阶级革命派手
中……”
一个同事匆匆来到刘海山身边,在他耳边说赵秀芝来了。刘海山诧异地抬头看
了看,起身匆匆离开会场来到外面。赵秀芝是肖东昌派车把她专门从市局接来的,
为的是在最后关头再做做刘海山的工作。
因此,一见了刘海山,赵秀芝就说:“我说老刘,你就别再拧了,好不好?你
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呀!”
“那我也不能胡说八道呀!别忘了,我们是党员!”
“刘少奇还是主席呢,还不照样……老刘,群众运动难免过激嘛!老宋要是换
在你的处境,他也会这么做的。人呀,还是要识时务!”
“这不叫识时务,这是昧良心!”
赵秀芝真是急了,“那为了我和孩子,你就昧一回好了!社会都乱成这样了,
你还讲什么良心!一直没跟你说,单位里也在贴我的大字报,真要是给我们上纲上
线,一棍子打倒,孩子们怎么办?”
赵秀芝搬出了孩子,刘海山不说话了。是啊,自己要是被打倒,孩子不就成了
黑五类?
一个民警跑来提醒他,下一个轮到他发言了。
赵秀芝也催促他,“你就别犹豫了,不就是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吗!”
刘海山痛苦地说:“这是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吗?”
赵秀芝又急又气,几乎哭出来,“刘海山,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呢?那好,你不
去我去!我代表你表态!”说着就走。
刘海山低吼了一声,“你敢!”
赵秀芝停了一下,想想又继续走去。
刘海山喊起来,“赵秀芝,你要是敢上台去,你就不是我老婆!”
赵秀芝缓缓回头,歙动着嘴唇,眼中泪光盈盈,但最终还是转身上了台,表示
要和宋健刚坚决划清界线。
刘海山觉得妻子在南城分局全体同事面前丢了自己的人。回到会场,他把脑袋
紧紧地夹在膝盖之中,再也没抬起来。
赵秀芝上台发言,只代表她自己。况且她是市局的人,没有什么杀伤力。因此,
肖东昌和军代表老魏对刘海山很不满意,给你脸你不要脸,当然没把他结合进核心
小组。他刘海山倒不因为自己坐了冷板凳而苦恼,反而乐得逍遥。秀芝你愿意积极
就让你积极,我干脆把家务全包了。
1968年4月3日那天傍晚,刘海山下班后正推着自行车在菜市场问着价,挑着蔬
菜,不时还认真地讨价还价。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菜市场都微微
颤动起来。
所有人都朝传来爆炸声的方向张望。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使刘海山像听到紧急
召唤一样,立即跳上自行车,朝出事方向猛蹬。
刘海山急急骑来,不时有骑车的从他对面飞快地驶来,嘴里还不停地喊着,
“快跑吧,西单商场爆炸了!”
刘海山脚下的轮子蹬得更快了。
不远处的屋顶后,可以见到浓黑的烟柱正在升起。刘海山奋力骑着,一辆警用
摩托超过他,接着又是一辆,远远近近地警笛声、救护车铃声响成一片。
在冒着浓烟的爆炸现场,一片混乱。消防队员、公安人员。医护人员、解放军
战士来往穿梭奔跑着。骑车赶到现场的刘海山穿过浓烟看见有几个熟识的民警在忙
碌,马上过去问他们怎么回事儿。
他们也只知道是爆炸,具体情况也不大清楚。刘海山转身看见市局负责刑侦的
一个老处长也来了,主动向他请战。这个老处长也认识刘海山,就让他把各分局自
发赶来帮忙的一些人组织起来,带到东边食品部。主要任务是清理地面,看看还有
没有受伤的顾客,保护好国家财产,防止有人哄抢。刘海山二话没说,立即跑前跑
后,忙活起来。
一会儿,刑事技术人员也赶到了现场,开始一点一点地查找爆炸物残片。一阵
忙乱之后,现场的混乱局面得到了控制,老处长对刘海山说:“老刘,抓了你的公
差。回去休息吧,差不多了,剩下的事只能让技术科去干了。”
刘海山拍拍身上的尘土,“没事!这不碰上了吗!到什么时候咱也是个警察,
咱不来谁来?”
正说着,一辆北京吉普驶入现场,猛一刹车,下来几位军人,表情严肃四下看
着。
刘海山和几个一块儿帮忙的人准备穿越武装民警组成的警戒线,回家休息,却
被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拦住了。
一个执勤民警忙介绍:“王代表,这是南城分局的刘科长,这几位也都是各分
局赶来支援我们的!”
王代表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冷冷地说:“谁批准你们到现场来的?”
刘海山摇摇头,“我自己啊!这么大的突发事件,怕一时警力不够,我们来帮
帮忙!”
王代表面无表情地说:“那你们不能走!一个都不能走!”
刘海山他们不解地问:“为什么?”
王代表说:“除了市局军管会统一通知赶来的同志,其他人员一律要经过审查,
才能离开现场!”
刘海山愤愤地说:“简直是莫名其妙!”
老处长在远处见到刘海山他们遇到了麻烦,马上过来把刘海山他们带到一边的
审查组,给这些自发来帮忙的各分局同志做了证明。临分手时,他低声对刘海山说:
“这家伙是市局负责刑侦这摊子的军代表,什么也不懂,还非要冒充内行瞎指挥。”
刘海山忍不住回头看了这个工代表一眼,王代表怀疑的眼光也在注视着他们。
王代表他们为了破案,下令所有18岁以上的成年人都要到所在的派出所报到,
汇报自己那天在哪里,有谁证明。
第二天晚上,乔占魁正在胡同口神侃:“你们猜怎么着?就听见‘轰’的一声,
西单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