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世家-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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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着。
她脸色苍白地躺在白色的枕头上,医生护士在忙碌着。经过检查,确诊为晚期
肺癌,已经没有几天了。
上海轿车静静地停在台阶下,刘海山和周栓宝默默坐在台阶上。
刘海山痛苦地说:“她怎么会是晚期呢!怎么会一查出来就是晚期呢?上次检
查不是说没什么大事吗?老周,你说这检查会不会出差错?”
周栓宝终于忍不住说:“海山,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这么一天天地拖着,秀
芝她也不会弄成如今这个样子。你有罪呀,海山。”
刘海山痛心地说:“老周,你就别捅我心窝子了!”
周栓宝说:“我知道你心里堵得慌,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人活一世,谁的心里
头没点儿窝囊事儿,可再窝囊再憋屈,事情过了就过了,还能再念叨一辈子呀!你
老觉着秀芝在你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了你,可你怎么就不想想,在秀芝最需要你的
时候,你怎么没回来呢?人要将心比心呀!孩子们都盼着你们和好,老街坊们也都
盼着这一天,我想呀,秀芝她也在等这一天,等啊等的,就等来个这?”
刘海山痛不欲生地说:“老周!我知道我对不起秀芝!要是能重新来过,我把
这条老命赔给她都行!可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原
来一直深深爱着妻子。过去不肯原谅她,实际上正因为是爱她的缘故,没跟王莎平
结合,其实也是因为这个。
两人久久沉默着,突然,刘海山站起来就走。他决定马上去办理结婚手续,他
要让秀芝离开人世的时候仍然是他刘海山的妻子。
天亮以后,他来到宋健刚那里,把秀芝的情况跟他说了。
宋健刚听后不胜惊讶,说:“在我印象里,小赵调进咱们情报站时还是个学生
娃娃,爱笑,也爱哭鼻子,剪着短头发……唉,风风雨雨都捱过来了,怎么这就……”
刘海山怀着深深的内疚说:“都怨我,这几十年,没让她过几天舒心日子,尽
让她跟着我操心受累背黑锅,她又是个要强的人,唉……”
宋健刚感慨地,“别自责了,海山,谁也不能为时代的错误负责任,问心无愧
就行了!不扯了,快去把手续办了,咱这一辈子够不容易的了,千万别再给自己留
什么遗憾。”说着起身,穿上外套,“我陪你一块儿去!”
赵秀芝病危的事,不知怎么马上传到了在郊区副食基地养猪的肖东昌耳朵里。
他立即搭乘进城的卡车往医院赶。
卡车驾驶室里,肖东昌抱着一兜苹果像捧着一件珍贵的东西,正襟端坐在那里。
司机怕他这样太累,好心地让他把苹果放脚底下。
肖东昌摇摇头,“没事。不累。”
司机说:“来基地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你请假呢!这是看谁去呀?”
肖东昌简单地说:“一个老同事,老朋友。”
司机调皮地问:“男的?女的?”
肖东昌犹豫了一下,说:“女的。”
司机不再多问,加大油门,卡车疾驶而去,进了一个隧道。隧道尽头那一片亮
光飞快移近,卡车重又驶进光明,司机正想说什么,一扭脸看见肖东昌偷偷地正在
擦眼泪,又咽了回去。
肖东昌凝视着远处,陷入往事的回忆之中。年轻时代一身学生装的赵秀芝笑着
飘然向他走来。那时候,她是多么可爱啊!可惜当时自己已有了家室,只好把对她
的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等到文化大革命她与刘海山离了婚,彼此的年龄大了,
孩子也大了,都怕别人说闲话,不敢越雷池半步。一晃,她就这么要走了!肖东昌
的心像刀割一样难受!
刘海山的车也在疾驶,他默默地凝望着窗外,脸上毫无表情,一滴泪珠从上面
滑过,也全然不知。刚才,他在宋健刚的陪同下来到街道办事处,好说歹说,总算
办妥了与秀芝的结婚手续。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把这两张鲜红的结婚证书送
到秀芝的眼前,大声告诉她,“你还是我刘海山的妻子!”
可是正在这时,赵秀芝已经不行了。
先赶到的是肖东昌。刚从病房出来的春莲见他来了,捅捅周栓宝,“哎,那个
姓肖的来了!叫护士把他轰走吧?”
“你这个人!人家又不是来打架的!”
“他对秀芝没安好心……”
“怎么说话呢!秀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惦记着她,我看呀,心肠不坏。”
肖东昌也看见他们了,急忙跑过去问:“老周,赵秀芝怎么样了?”
春莲一扭脸进屋了,周栓宝说:“昨儿开始放化疗,反应挺大的!医生说,情
形不大好……”
周栓宝领着肖东昌悄悄进来,走向病床上的赵秀芝,被护士拦住,示意他们就
在原地探望。
赵秀芝突然睁开眼睛,微弱地说:“海山?”
援朝和建设连忙说:“妈,我们在这儿。”援朝从肖婷婷那儿回家后,得知母
亲犯病,也立即赶到了医院,并设法通知了建设。
赵秀芝没看见刘海山,显得非常失望,重又闭上眼睛。她虽然身体极度虚弱,
可神智还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她就希望海山能在最后时刻原谅自己,当
初没能顶住压力,跟他离了婚。
援朝和建设对视一下,叹了口气,小芳又向妈妈俯下身去,“妈,您说什么?
再说一遍好吗?”
赵秀芝虚弱地歙动着嘴唇,小芳忍着泪抬起头来,援朝问:“妈妈说什么了!”
小芳说:“她说,她有话对爸爸说……”
援朝俯向妈妈,“妈,我爸一会儿就来,要不,您先跟我们说……”
赵秀芝吃力地摇摇头。
肖东昌难过地望着赵秀芝,泪水潸然而下,捂住嘴转身出去了,周栓宝赶紧跟
出来。
周栓宝跟了出来,肖东昌一把抓住他说:“刘海山这个王八蛋在哪儿?他为什
么不在这儿?”他以为刘海山是故意不来,气得七窍生烟。
“老肖,你冷静点儿!”
肖东昌猛地松手,“不行!我得把这个王八蛋找来!”转身就走,周栓宝跛着
脚追上去,拦住他,“老肖!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一老护士低声呵斥着,“你们怎么搞的?要吵架到外面去!”
病房门猛地打开了,小护士急急跑出来,“护士长!15床不行了!快叫医生!”
一时间,走廊里乱了起来,医生护士匆匆往来。
援朝死死拉住扑向母亲病房的小芳。心脏监护仪上,信号急促地闪烁着,节奏
趋向高潮。蓦地,一切戛然而止,声音也消失了。
正在这时,上海轿车在急诊室前的台阶下猛地停住,刘海山和宋健刚下车匆匆
拾级而上,来到病房,可是晚了,他们看到的是众人扶着哭成泪人的小芳和春莲正
走出来。
肖东昌看见刘海山立即冲了上去,怒吼道:“刘海山,你个王八蛋!我恨你一
辈子!”
赵秀芝的死,使刘海山受到一次沉重的打击。他一下子老了不少。空下来的时
候,他经常看着年轻时代穿着军装的赵秀芝的照片出神,还喃喃地自语:“秀芝,
原谅我,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个好丈夫,可是到底我也没做好……现在,我们又是
夫妻了,如果你没走远的话,一定听见我的话了……”泪水潸然而下,伏案无声地
饮泣起来。
看到父亲悲痛欲绝的样子,小芳很不理解,悄悄地问大哥,“你说当初爸妈他
们干吗离婚呢?”
援朝说:“你小孩子家,不懂!”其实他自己也弄不太明白。
又过了两年,丁丽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当了老师。但是教师待遇差,有点办法的
年轻教师都在办出国。丁丽有好几个亲戚在国外,因此她的心也动了。这天,她来
到了东交民巷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办公大厅。还没进到里面,就看见人头攒动,
人们拥挤着,吵嚷着,争论着,都兴奋而又充满希望。她挤了进去,仰头认真阅读
墙上的规定公告,不时往小本上记着。突然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
是肖婷婷。
肖婷婷是陪着一个亲戚来这儿的。她见丁丽全神贯注的样子,不觉笑了,语带
讥讽地说:“怎么着,贤妻良母也想出国啦!”
丁丽不理会她,继续抄着。
肖婷婷继续说道:“这聪明的漂亮的,都出去了,就剩我们这些不聪明不漂亮
的爱国了!”
丁丽觉得自己现在和肖婷婷已经不是一个档次的人。自己是大学老师,高级知
识分子,她算什么,一个在社会瞎混的女光棍,连个对象都找不到!因此丁丽在鼻
子里“哼”了一声,就是不理她。
要说丁家的日子,这两年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丁维全又连续出了两本书,在
文学青年中的名气越来越大。这几天,单位还专门派人给他安装了电话。80年代初
那会儿,电话可是个稀罕物。你想,光初装费就是五六千,一般老百姓哪儿装得起
呀!因此,愣是见多识广的乔占魁,装电话的工人一爬上电线杆子,他就踅过去看
热闹。
他揉着铁球仰脸瞧着,电线杆上,装电话的工人在忙碌着,正看着,丁维全拿
着几罐可乐出来了。“师傅,天热,下来喝点凉的!”这可乐在当时可是新鲜玩意
儿!薄薄的铁皮罐,套上环一拉,“砰”的一声,冒出一股带沫的甜水,嘴对着这
么一喝,够派!
见多识广的乔占魁见了这些新潮玩意儿也直咂嘴,“唉,还真是人怕出名猪怕
壮呢!咱这耳垂胡同,除了‘文革’那会儿肖家安过几天电话,老丁呀,你这还真
是头一份儿呢!”
“老乔,只要有钱,现在谁都能装了!你家云标这阵子没少挣吧?还不申请一
台?倒腾买卖也方便,如今讲信息流通呢!”
“他?就那一壶醋钱?还不够我喝酒的呢!再者说了,咱们这耳垂胡同也就这
么巴掌大的地儿,您安了不也就是咱们安了吗,赶明儿都上您这儿打来不就成了吗?
也省得电话老闲着!”
两个工人装好了电话,试了试,就递给了丁维全,“丁老,您这电话通了,您
试试?”
丁维全高兴地说:“哦?这么快就通啦?”
乔占魁说:“瞅您是大作家,照顾您呗!要搁我,半年能通就不错了!”
丁维全拿起话筒,“好,打一个试试,打给谁呢?”
乔占魁提醒他说:“您那亲家呀!”
丁维全真的就拨通了刘海山的电话。
刘海山在电话里直纳闷,“老丁?这哪阵风啊?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丁维全乐呵呵地说:“东南风!没事儿!家里刚装了电话,试试新。”
刘海山在电话里说:“那好啊!这回你联系个出版社什么的,就方便多了。”
丁维全笑着说:“是啊,改革开放了嘛,咱也赶赶时髦。老刘,不打扰你了,
你忙吧!空了回来看看,叫上老周他们喝上两杯,我挂了啊!”
乔占魁忽然想起,“这刘海山也真是的,自打秀芝去了,有两年没回家了吧!”
丁维全点点头,“这回真伤着他的心了!他是怕回来一看,睹物思人哪!”
建设也从大学法律系毕业了。他一拿到毕业派遣证,就匆匆跑来找宋青,告诉
她自己被分到市公安局了。
宋青不大相信,夺过派遣证看了又看。本来通知建设到“市局法制办”报到,
可他坚决要求下基层,就分到南城分局了。建设还想一竿子插到底,要求分到派出
所去,拜宋青为师。
宋青笑了,说:“你以为就你有惊人喜讯呀!要不要我也让你惊喜惊喜?”
建设假装担心的样子,“你估计我承受得了吧?有时候,过度的喜悦也会置人
于死地的。”
宋青笑得更厉害了,“那我可就顾不了您的死活了!看看,这是什么?”她也
亮出一张纸来,建设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市委党校入学通知书。
宋青一直跟建设打着埋伏,此时突然亮出来,建设还真有些意外。
宋青得意地说:“你就好好坚守岗位,半年以后我们就会胜利会师的!”她得
意地先走了,建设颠儿颠儿地跟了上去。
建设的同学乔伟,思想比较前卫,正经八百的国家机关他愣没去,却去了一家
刚开业不久的律师事务所。
孙子当上了律师,乔占魁特别神气,成天在胡同里晃荡,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
这天下午,他正在那儿转悠,遇上丁丽骑车带着铁蛋进胡同。
乔占魁老远就吆喝着,“铁蛋放学啦!叫爷爷!”
铁蛋大声地,“乔爷爷!”
乔占魁高声应着,“哎!我的铁蛋乖乖宝贝疙瘩!”旋即自言自语道:“唉,
人老了,没别的享受了,天天听这一嗓子还真受用!又长精神又长肉呢!”
刚到刘家门口,铁蛋就要下车,说要住爸爸家。
丁丽想想,让铁蛋下了车,自己也跟了进来。
铁蛋撒着欢儿跑了进来,先冲进刘家,“爸!我回来了!”没等援朝反应过来,
他又冲向周家了,“周爷爷!春莲奶奶!我回来了!”
周栓宝闻声兴冲冲地往外走,不料正与铁蛋撞了个满怀,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个
屁股墩儿,“哎哟,我的乖乖!”
春莲忙赶过来扶起,老少三人笑成一团。
丁丽在一边笑着看着,走向家门。援朝顺手接过丁丽手中的书包,进了屋。
丁丽问:“建设没回来?”她想知道小叔子毕业分哪儿了。
“没呢!”援朝习惯地给丁丽倒水洗脸,还伸手试试凉热。
丁丽洗着脸,不经意地说:“今天我碰到肖婷婷了。”
援朝怔了一下,平淡地说:“是吗!”
“你知道我在哪儿碰到她啦?”
“哪儿?”
“市公安局的出入境管理处。”
援朝诧异地看着妻子,问道:“你到哪儿干嘛?”
丁丽犹豫一下,抬起头来,说:“我想出国。”
“去哪儿?”
“美国。”
援朝不吭声了。丁丽解释说:“本来想跟你商量一下的,可又想等有准信儿了
再说吧!这不,对方奖学金刚批下来。”
援朝淡淡地一笑,“那好啊。”就不再言语了。这两年,他和丁丽老是这么不
凉不热的。
丁丽正要说些什么,铁蛋进来了,眼神幽幽的,说:“妈,你要去哪儿?”
丁丽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她没回答儿子的问题,蹲了下去,紧紧抱住他。
第十五章 弟办兄案
夕阳西下,耳垂胡同传来一阵吉他声。乔伟正依门弹着吉他,很潇洒的样子,
小芳坐在门坎上,出神地听着。乔伟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找了份工作。
他是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事务所不用坐班,正合其意。有事就去,没事在家看看
书,弹弹吉他。小芳今年18岁了,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她也是个爱玩的人,
母亲去世以后,爸爸和两个哥哥都各忙各的,很少过问小芳的事。一来二去,她和
胡同口的乔伟交上了朋友,经常在一起玩。
乔伟正弹着,外面响起了一阵自行车铃声。谁啊,这么讨厌!小芳正想回头骂
人,一看却是二哥建设。二哥穿着一身警服,显得很精神。建设和援朝一样,不愿
意妹妹和乔家的人在一起。此刻,见小芳又跟乔伟在一起,就没好气地说:“小芳,
你在这儿瞎混什么?回家去!”
他对乔伟倒没什么成见,两人还是大学同学呢,可一想到乔占魁和乔云标,这
心里直腻歪。他怕妹妹受乔家影响,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