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世家-第3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援朝,要是有机会,你现在还想当警察吗?”
援朝苦笑,“三十大几的人,跑都跑不动了,下辈子吧!”
肖婷婷也直摇头,“真怪了!这个职业大概有魔力,你看我爸爸,都落到这个
地步了,还老穿着警服,在副食基地喂猪也穿着警服。”
援朝说:“周大伯也说过,干警察有瘾,一当上就不想再干别的了……”
肖婷婷想起前两天看过的电影《红菱艳》,当警察大概就像穿那双红舞鞋,一
穿上就脱不下来了。就这么跳呀跳呀,一直到生命终结。
1985年秋,耳垂胡同的神州餐厅变成了“紫罗兰美发店”,门口旋转起理发店
特有的红蓝白三色标志。
一大早,乔云标戴着头盔、推着崭新的进口摩托车从家里出来。别看他也是快
50岁的人了,可好像越活越年轻。他还是在跑古董买卖,买卖越做越大,这交通工
具也变成了摩托。几乎同时,西装革履的乔伟也夹着皮包,手里还拿着半根油条,
边走边吃跑出来。
乔云标正发动车子,直嚷嚷别把西服蹭脏了,告诉儿子自己这是名牌皮尔卡丹!
乔伟平时起的晚,今儿是有官司,所以出门这么早。他才不信他爸的话呢。就
他那个抠门样,顶多也就是套假名牌,自己身上的这一套,才是真正的名牌呢。
刘家院里,援朝当年盖的小屋已经跟周围融为一体了,门上还贴着稍稍褪色的
红喜字。宋青已和建设结婚快两年了,女儿刘静快一岁了。
建设一大早起来就在那儿翻箱倒柜地找材料,宋青和孩子什么时候出的门,他
也不太清楚。今儿倒休,他准备在家查点资料,一个人好好琢磨琢磨最近接触到的
一个案子。
“严打”告一段落以后,分局成立了法制办,专门审核把关各种案子。考虑到
建设是分局为数不多学法律的大学本科毕业生,局里不顾刑警队长赵丰的反对,把
建设调到了法制办。
前几天,建设在法制办看到一个案子的材料,觉得有些问题。一个叫范宜轩的
70多岁的老人,独生子范建国劳改释放后好逸恶劳,违法行为不断,为此父子俩常
常发生争吵,甚至多次动过手。那天,范建国喝多了,两人又争吵起来,借着酒劲
儿,范建国殴打父母,范宜轩一怒之下,把儿子掐死了,接着又用刀扎伤了老伴儿。
建设觉得这范建国是范宜轩的亲儿子,就案卷记载的那点鸡毛蒜皮,吵几句就把亲
儿子掐死了,不大合情理,再说为什么还要扎自己的老伴儿呢?
经过梳理,他个人认为本案最起码有几个疑点:第一,范宜轩到底为什么杀死
儿子?从现有的材料看,缺乏动机;第二,在客观上他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掐死儿子;
第三,范宜轩老伴儿身上被刺的一刀,究竟是谁刺的?按照逻辑,范宜轩没有必要
这么干。
建设反复看案卷,并做了不少笔记。最后,他终于理出了个头绪,觉得差不多
可以说服别人了。他一看表,快中午了,马上骑上自行车赶到分局,径直走向刑警
队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弥漫,刑警们正在研究案情。建设原来就是这儿的人,现在虽然
调到法制办去了,但还是经常来这儿,跟他们都熟,所以他们一见建设进来,马上
都与他开玩笑。
建设随便应付了几句,径直走向赵丰,在他耳边低声说,关于范宜轩的案子,
有几个问题要跟他讨论。
赵丰一听就有些不耐烦,“你们法制办就是事儿多,那案子是铁板钉钉的,人
家自己都供认不讳了!”
建设不想当着众人的面与他争执,毕竟他曾经是自己的师傅。他又冲赵丰耳语
几句,赵丰勉强地站了起来,让手下继续讨论,自己随着建设出去了。
建设把自己的怀疑跟赵丰说了。
赵丰马上很不高兴地说:“你凭什么说范宜轩的杀人动机不充分?这种案件纯
属情绪冲动作案,有什么充分不充分的?大街上小流氓打架,谁都不认识谁,不也
一刀就捅死吗?”
“可范建国是范宜轩的亲儿子!就案卷记载的那点鸡毛蒜皮,吵几句就把亲儿
子掐死了?这不合情理嘛!”
“就算不合情理,可符合事实!我希望你好好看看卷宗,那么一摞调查笔录还
不算铁证如山吗!我还告诉你,我第一眼看见这老家伙就有感觉,我没抓错人,我
相信我这种感觉!”
“感觉?感觉能代替证据吗?”
“是,感觉是不能代替证据,可咱们干警察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是多年的实
践经验磨出来的!这不是主观主义,也不是盲目猜测!你老爸讲了好几次了,当年
他抓那个磨刀特务,靠的就是一种感觉!”
“这我不否认!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也能感觉得到,掐死范建国的确实是他爸
爸范宜轩,但是……”
赵丰一愣,更火了,“但是什么?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说罢他就要走,却
被建设拦住。
建设又说了第二个疑点,一个40多岁的壮年男子,让一个70多的老头子给掐死
了,有点儿不合理。
赵丰讥讽地说:“哼,我以为你全知全能呢!范老爷子练了50年的太极拳,拳
王阿里怕也占不着他什么便宜呢!”
建设一愣,“哦?这我倒真不知道。”
赵丰笑了,“所以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你别老弄些花妖娥子的事儿。
咱们这行光靠啃书本不行,得靠实践经验!你看看你那帮老哥们儿,哪个不练的浑
身是眼睛?好人坏人一眼就门儿清!”
“这刑警当的你,是不是看谁都像坏人?”
“哎,你还真说对了!我天天跟弟兄们讲,只有看谁都像坏人,才是好刑警。”
建设哭笑不得,“荒唐!你这种思维方式是制造冤假错案的根子!”
赵丰火了,“我制造冤假错案?你干脆说我就是‘四人帮’好了!”
“你别激动,听我说完好吗!你应该换一种思维方式,一种逆向思维方式,也
就是说,一个好刑警必须学会把好人甄别出来,要学会识别好人,懂吗?”
“这不是桃子一筐,一筐桃子吗,我看你是读书读糊涂了!建设,你要是有给
人上课的瘾,让你爸把你调警校当老师去呀!”
建设见说服不了赵丰,他又去跟法制办主任老徐汇报,“我们姑且假定范建国
确是范宜轩掐死的,但作案动机依然可能有多种解释,由于这将决定案件的性质和
量刑的轻重,我认为,首先要排除几个疑点,一、范宜轩老伴儿挨的那一刀,是谁
捅的?”
徐主任拍拍卷宗,“这儿不是写的清清楚楚的,就是范宜轩嘛!而且他自己也
交代了!”
建设说:“他是交代了,可我认为他的交代并不可信。首先,他杀死壮年的范
建国是用手掐,可杀年迈的老伴儿却用刀,有点不合情理;其次,动机不成立,仅
仅说嫌老婆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不能构成杀人动机。还有……”
徐主任合上卷宗,“小刘啊,这个案子我看刑警队预审科还是认真办理的,你
的分析当然也有道理,但现在案子压得太多,我看……”徐主任的意思很明显,既
然这个案子是刑警队和预审科办的,人家也很认真,况且手头的案子很多,就不一
定花那么大的力气去复查了。
建设见自己的顶头上司都不支持自己,真有点着急了,脱口而出,“可不能因
为案子多就降低办案质量呀!”
这话说得很不策略,马上引起了徐主任的不快。这不是说我徐某人办案不讲质
量吗?
他立即皱起眉头,“我说要降低办案质量了吗?谁也没说呀!小伙子,年纪轻
轻的,好大喜功可要不得哟!”
建设连忙说:“主任,对不起,我刚才说话是冲了点儿……”
徐主任不高兴地打断他的话,“仅仅是冲了点儿?小刘,你的身份可不一般,
同志们都在看着你,还是要严格要求自己哟!我还有点事,就这样吧!”他起来就
走了。
建设被撇在办公室,一同事悄悄告诉他,主任刚在局长那挨了顿骂,所以没好
气。
建设突然火了,“这么一级骂一级的,就能把案子办好?现在是全国普法,不
把证据弄扎实怎么依法办案!”
同事们看看他,都不吭声。建设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他也无奈地坐了下来。
公安局的信息传递特别快。建设和赵丰、徐主任在范宜轩案子上有不同看法的
事,很快传到了宋青的耳朵里。噢,原来今天在家查资料是为了和人掰扯案子。宋
青觉得有必要提醒丈夫,在公安局工作,可不是在学校做学问,不能书生气十足。
晚上一下班,她回到家里,在屋外支自行车的时候,就对建设说:“知道吗?
你现在可是全分局的名人了。”
“我?”建设正端着碗吃面条,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肯定是自己和赵丰
他们争论的事让妻子知道了。“妈的,传得倒挺快!都说什么了?是不是又是现任
局长的儿子,盛气凌人,目空一切!我不就是想把一个案子的事实搞清楚点吗?我
怎么了我?”
宋青进屋先倒水洗手,“你跟我嚷嚷什么?你呀,还是书生气太足。干公安这
行,光靠书本不行啊!”
建设拿筷子指着宋青说:“哎,你也这么说……”
宋青拿毛巾擦了擦手,“我说的意思,可跟别人说的不一样噢!”
建设马上去给妻子盛面条,“那么,你是支持我了?”
宋青接过碗,“我可没这么说!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对是错呢?我看你呀,还
是先跟预审科一起把案子重审一遍,有把握了再说,别事儿还没办就到处树反对派!”
建设嘴上不说,心里还挺佩服妻子,不哼不哈地支了自己一招。
小两口正说着,门外传来乔伟的声音,“建设在家吗?”
建设迎了出去,心里有些纳闷。他来干什么?
乔伟见面就问:“你们分局是不是抓了个老头儿叫范宜轩?”
建设更纳闷了,你问他干什么?
原来乔伟今天一大早出门赶到事务所,接手的一个案子,也正是范宜轩杀子案。
不过来的那一大帮人却都是为范宜轩抱屈,要为他伸冤的。乔伟听了半天,才弄明
白,他们是范宜轩的邻居,平时对范建国虐待父母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现在公安
局把老头儿抓了起来,认定他杀害了儿子,大家感到愤愤不平。难道逆子要行凶杀
父母,父母就不能自我防卫吗?为此他们找到了律师事务所,想让精通法律的律师
介入这场官司,为范宜轩老头儿讨还公道。乔伟一听是南城分局办的案子,建设又
是分局法制办的,没准他知道,就来找他了解一下。
建设听完乔伟的叙述,说:“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乔伟说:“什么意思?大家沟通一下,便于从不同角度把这个案子搞清嘛!你
说咱们这快成一家人了,对簿公堂多不好啊!”
“别动不动往一家人扯!”话虽然这么说,可建设心里下了决心,非把范宜轩
这个案子给弄个清清楚楚。
胡同口美发厅门口旋转的霓虹灯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乔占魁溜达着在店外停下,
好奇地往里看着。突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乔占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
却是周栓宝,“你个老不死的,蔫不叽的,想把人吓死啊!”
周栓宝见他老盯着那些女孩看,就骂道:“你个老不正经的!剃头店没见过呀?”
随着岁月流逝,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都已经烟消云散。做了几十年的邻居,大家都
老了,也没什么利害冲突了,反倒像老朋友。
乔占魁一笑,“这不闲也是闲着嘛!”
周栓宝可闲不住。他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看见晾着的衣服还没收,就顺手收
下晾在过道里,敲敲透着灯光的小屋门,说:“宋儿啊,你衣服忘收了,我给你晾
门口了!”宋青在屋里应了一尸。
他又敲敲对面的门,“铁蛋!几点啦?还不睡觉!”铁蛋在屋里也应了一声,
接着灯灭了。
周栓宝摇摇头,转身往自己家走去,突然感到什么,又回过头来。他在黑暗中
只见一个人影推门进了刘家,立即摸了根棍子跟了过去。
刘家屋里,那个人摸黑进来,摸索着开了灯,灯亮了,原来是提着大包背着小
包的援朝。他四下看看这个冷清的家,叹口气,随手拿起桌上的相框,吹去上面的
灰尘,久久地凝望着。
这是他和丁丽的合影。
周栓宝跟进来了,见状松了口气,“援朝呀,嗨,我还当是个贼呢!”
援朝见周栓宝拖着根棍,还以为他用上拐杖了,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笑了。
援朝到上海出了趟差刚回来。本来也轮不到他,快走的时候有个人生了病,临
时让他顶了上去。因为走得急,所以也没跟丁丽事先说,弄得丁丽挺不高兴,以为
援朝又跟肖婷婷搞到一起去了,一气之下她也回父亲那儿住了。
周栓宝正为这事埋怨他,援朝苦笑,“怎么可能呢?唉,反正我有嘴也说不清,
不说了!”
耳边忽然响起铁蛋的惊喜的声音,“爸!你回来啦!”
援朝刚一回头,儿子已扑了上来,“你怎么今天才回来?妈妈都骂了你好几回
了!”
援朝欣喜地看着儿子,“小子哎,几天不见,又长个儿了!功课怎么样?”
“没问题,全班第十名。”
“才第十名?你对自己也太高标准严要求了吧!”
父子俩正说着,丁丽从屋外走了进来,援朝直起腰来,说:“你回来啦!”
丁丽默默地点点头进了屋,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睡觉去!”
周栓宝赶紧拉着铁蛋走了。
援朝和解地说:“还没吃吧?我给你下点面条!”
丁丽看了看援朝的旅行包,知道他刚下火车,就说:“你也没吃吧?还是我来
吧!”系上围裙出去了。援朝望着她的背影,开始收拾行装。
丁丽正在厨房忙碌着,援朝出现在门口,犹犹豫豫地说:“我,给你买了点东
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丁丽回头看看他,眼神有点异样。
援朝磨磨蹭蹭地摸出一条珍珠项链,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丁丽看着眼前的项链,心情有些复杂,“挺好的,贵吗?”
“我也不懂贵不贵,反正人家说还行。我,我给你戴上吧?”援朝说着,就笨
手笨脚地给丁丽戴着项链,丁丽以少有的耐心让他摆弄着。
项链戴好了,援朝像完成了一项工程,看了看,说:“我觉得,我觉得挺合适
你的……要不,我给你拿个镜子照照!”
他转身拿镜子去了,丁丽低头看看项链,深深叹了口气。
镜子拿来了,援朝双手捧着给丁丽看,丁丽突然一巴掌把镜子打翻,“有什么
好照的?”
援朝大吃一惊,“你怎么啦,丁丽?”
丁丽看着他,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的……签证下来了。”
援朝愣住了,半天才说:“什么时候走?”
“下个星期一。”
援朝异常平静地说:“好,下个星期一我调休,送你去!”
第十八章 满目青山
建设知道乔伟他们的律师事务所也介入了范宜轩杀子一案后,立即加快了复查
进度。公安局总不能让人家律师在法庭上把这个案子全部推翻吧。除了仔细研读案
卷,建设还和女预审员小梁把范宜轩提出来讯问了好几次,终于打动了老头,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