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世家-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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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留用的旧警就横竖看不惯,这回更觉得自己经常敲打旧警是对的,说:“这周栓
宝明明是个老警察了,怎么会把事情处理成这样?你说,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刘海山认真想了一下,字斟句酌地说:“我看了现场,也访问了目击证人。我
看,这事不能全怪周栓宝,他的应急处置应该说还是冷静的。”
肖东昌看刘海山老是护着周栓宝,心里有气,就拿着那封信,敲打着桌子,说:
“不管怎么说,总是死了人,人家家属告到市局,我们总推托不了责任吧!”
刘海山觉得肖东昌怎么有点胡搅蛮缠啊。那天事情发展成这样,绝对不是周栓
宝所希望的,况且他确实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你肖东昌不能视而不见啊。他有些
激动地说:“这事我们当然应该负责任,但不能因此就下结论,说是周栓宝疏忽失
职吧!你不是不知道,老周是个工作认真尽职的人,要是换个人,没准还就让这俩
匪徒从眼皮底下溜了呢!”
“看看,又感情用事了吧!我说海山同志,不要因为你们是老街坊、老熟人,
就老是护短!”说着说着,肖东昌的话就有些不入调。
刘海山有些生气,“老肖,你不要把关系庸俗化好不好?党要我们教育旧警、
改造旧警为新社会服务,一棍子把人打死不是我们党的政策!”
肖东昌也火了,“好!我不懂政策!你懂!你文化高!政策水平高!我不就是
个拉洋车的大老粗嘛!可我作为老战友劝你一句,再和旧警拉拉扯扯,同志,你早
晚要犯错误的!”说罢,也不管刘海山有何反应,起身就要离去。
刘海山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老肖,你回来!”
肖东昌愣了一下,站住身子,慢慢地回过头来,说出一番令刘海山震惊的话,
“我是要回来的,这么多年了,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说没说,今儿咱们就说说透吧!……
这些天,我老是在想,当年咱们情报站是怎么暴露的?到底是谁出卖了我们?谁是
那个叛徒?”
刘海山没想到肖东昌说起解放前的事,一下子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凡事都要问一句为什么?我的同志!这斗争多复杂呀!虽说如今解放了,可
敌人还在磨刀霍霍,我们的人还在流血啊!”肖东昌扔下这话,自顾自走了,撇下
刘海山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办公室里。
刘海山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肖东昌的话什么意思,难道怀疑自己是叛徒?笑话!
自己的情况组织上最清楚,肖东昌这么说,大概是因为他老婆又跟他闹了,心烦,
才口不择言,胡说八道。唉,老肖也不容易,解放前老受人欺压,现在的个人生活
也不幸福,这次安排职务,又比自己低了一级,况且,以前他还救过自己的命。想
到这里,刘海山也就不想和他计较了。算了,他愿意说就说去吧,终究只是他的个
人看法,再说,他也没上大街上嚷嚷。
虽说没上大街上去嚷嚷,可两人在办公室争吵的事很快传到了周栓宝的耳朵里。
自打那件事出了以后,周栓宝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听说股里的两个领导为这事闹
意见,他的心里一直像压了一个磨盘,死沉死沉的。
这天下班,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和长长的影子走进耳垂胡同。在来福轩茶馆门口,
山花见了他还和往常一样招呼着,“周大哥,下差啦!”可周栓宝像是没听见,只
顾低头走着。乔云标凑到山花跟前,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嘿!周老蔫儿这回真蔫
了!”
山花回头不满地瞪了乔云标一眼,心想这小叔子怎么跟老公公一个德性,老盼
着别人倒霉!
正在喝茶的茶客有知道那天发生在耳垂胡同的事的,见周栓宝冲门口走过,交
头接耳地议论着。
“哎,听说丁家把他告到上边了!要狠狠处置他呢!”
“人家当家的是局长,跟他们公安局长平起平坐呢!办他还不跟捻死个蚂蚁似
的。”
山花想起那天的事还心有余悸。她一边抹桌子一边说:“真是的,花骨朵样的
孩子怎么偏偏就遇上这事儿呢。不过,周大哥也真够有种的,硬是把那个杀千刀的
堵在胡同里。要不是亲眼见了,我还真不信呢!”
乔云标见嫂子夸周栓宝,心里老大一个不乐意,“别周大哥长周大哥短的了,
沏茶呀!客人等着呢!”
山花讨厌他那种指手画脚的样子,冷冷地说:“你不也呆着吗?”
乔云标见嫂子有些生气了,马上赔了个笑脸帮着干活儿。一会儿,他忽然想起
个事,就拔腿往后院走去。昨儿他刚从一老太太手里连哄带骗倒腾来的一个钧瓷碗,
准备去拿出来在嫂子面前炫耀一番,然后卖了钱给她买东西。可在一个柜子里翻腾
了半天,也没找着。他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哼!肯定是老爷子拿去换钱花了!怪
不得刚才见了我低着脑袋走了。
那个钧瓷碗还真是让乔占魁给拿跑了,可乔云标没有想到老爷子居然拿着它去
逛窑子。乔占魁上次去艳红楼,没吃着肉还惹了一身骚,觉得亏得慌。后来一来怕
被盖戳子,二来茶馆生意不好兜里没钱,也就只好在家猫着。前几天听说肖东昌他
们给嫖客盖戳子的事让上面给批评了,今儿儿子又弄回来一个古董,凭着几十年的
眼光,乔占魁认准这是个值钱的玩意儿,就趁儿子不注意,不哼不哈地抄在怀里就
往艳红楼跑。
老鸨见是乔占魁,狡黠地一笑,说:“乔爷,今儿您又空着手来啦?”
乔占魁连忙说:“哪能呢!您看好了,这是什么?”从怀里取出一黄布小包,
仔细打开,现出一只看上去不显眼的小碗。
老鸨瞟了一眼,取笑道:“您又蒙事吧!上回那烟壶人家可说是假的!”
“假的?您看这儿,正经的钧窑货色!”乔占魁有些急了。
“得,我也不跟您顶真了,谁让乔爷不是外人呢!”老鸨把这个黄布包揣在怀
里,叹了口气,“唉!这共产党一来,我们这碗饭快吃不成喽!……今儿挑哪位姑
娘?”
“还是那个春莲!妈的,上回还没闻着骚味呢,倒撞着鬼了!今儿,还得是她!”
楼上春莲正在自己屋里梳头,门一响,她转脸一看,认出是乔占魁,有些慌乱,
问道:“你,你来干嘛?”
乔占魁笑道:“这话说的,你说我来干嘛?我总不是来出家当和尚啊!”
春莲指着门口说:“我可告诉你,盖戳子的一会儿就来。”
“甭拿盖戳子的吓唬我,你乔爷让他们盖一回也就得了,那是赏他们脸。我说
春莲,也难怪周老蔫儿那小子迷上你,你这小模样儿还真有点味儿……”乔占魁一
边说着一边凑近春莲。
春莲连忙躲避,“乔爷!乔爷!今儿不行……”
乔占魁一把抱住春莲,“可你乔爷还就想今儿……”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她住床上按,春莲拼命挣扎。正在这时,楼下周栓宝穿着
一身便衣推门进了妓院,径直朝楼上走去。今儿晚上,他一个人喝了点闷酒,就往
这里来找春莲。现在也就是春莲,还能听自己说说心里话。
老鸨见他来了,马上让伙计上楼报信儿,要不然打起来,艳红楼要倒霉。
伙计马上追上楼梯,拦住周栓宝的去路,“哎!周爷!周爷!”
周栓宝不解地看着他,“怎么啦!怕我没钱呀?”
“哪能呢!”
周栓宝不再言语,用手把伙计推开,继续往上走。
乔占魁已在屋里把春莲按倒在床上,撕扯着她的衣服,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
“妈的,乔爷今儿非干了你不可,明儿我还得满世界嚷嚷去,周栓宝的相好叫我给
睡了!”
就在这时,门哗啦一声开了,周栓宝冲了进来,见状大怒,骂了一声便猛虎般
直扑乔占魁。
乔占魁冷不防被推个跟头,回头一看是周栓宝,翻身起来就跑,但嘴里还硬着,
“妈的,婊子不就让人睡的嘛!今儿爷就睡了!怎么着?!”
周栓宝抄起个花瓶追出去,对准乔占魁的脑袋扔了过去。乔占魁连滚带爬地下
了楼梯,出了艳红楼。
春莲趴在床上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抽噎着对周栓宝说:“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
这个鬼地方啊?……”
周栓宝过去紧紧地抱住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在心里对自己说,人民政
府不会不管的!
果然,没有多久,北京市市长聂荣臻给公安局下达了一道命令:立即封闭全市
所有妓院。那天,是1949年11月21日。
这天下午,几辆军用卡车陆续开进分局院里。没等卡车停稳,参加这次统一行
动的市公安总队的战士,一个个从车上跳了下来。伴随着军用卡车轰鸣的马达声,
战士们列队集合,指挥员高喊口令,大院里充满了紧张而忙碌的气氛。
治安股的全体民警大会正在会议室进行。刘海山首先传达了聂市长的命令和市
局的统一部署,然后打量了自己的部下,严肃地说:“今天晚上的行动要特别强调
几条纪律:第一,不得与妓女开玩笑,不得受妓女勾引;第二,不得讽刺、歧视妓
女;第三,不得接受贿赂,拿人家好处;第四,不得私拿妓院的任何物品。就这几
条,请大家务必记住。下面由肖股长布置一下行动时间和具体分工。”
肖东昌站了起来,说:“市局要求我们今晚8点整开始统一行动,首先通知妓院
老鸨们来分局开会,把他们集中管制起来。特别要注意,通知他们的时候不准泄露
晚上行动的情况,否则按纪律处罚。”接着,他就具体行动方案做了说明。
坐在人群中间的周栓宝,这时心乱如麻。从内心说,他一直盼着人民政府早点
封闭妓院,把像春莲这样的卖笑女子解救出来,但是今天看阵势,不会把妓女就地
遣散,而是要集中起来,不知道政府要把春莲她们弄到哪儿去。他点着烟抽了几口,
又心烦意乱地把它掐灭了。
这时,肖东昌的话讲完了,人们纷纷起身,正准备散去,刘海山忽然想起什么,
“哎,对了,还有一条请大家注意,就是要提高警惕,防止有人狗急跳墙。今天下
午北池子大街发生一起抢劫案,内六分局两个同志,牺牲了。”会场顿时沉默了。
顺着这个话头,肖东昌又开始发挥道:“教训啊,同志们!这说明敌人是不甘
心失败的,最近抢劫案上升就是明证。内六分局那两个同志牺牲了,咱们分局呢?
咱们股呢?不是也出了事儿吗?”
心里本来就乱的周栓宝,听到这话,心里更加堵得慌,这肖副股长怎么老提这
事?
刘海山见肖东昌又要东拉西扯,就碰了碰还准备往下说的肖东昌,指指自己的
手表,提醒他时间有限别扯得太远了。
肖东昌只好就此打住,“得,废话少说,是骡子是马,就看今儿晚上的了!散
了!”
民警们陆续走出会议室,回去做准备。李振国和周栓宝随着人群回到办公室,
见身边无人,李振国忍不住把帽子往桌子上一扔,发起了牢骚,“妈的,这个肖东
昌,根本不信任咱们,一有机会就敲打咱们,真他妈烦人!”
周栓宝尽管心里对肖东昌也有看法,但当着李振国的面,他还是帮着肖东昌说
话:“你小声儿点好不好?要我说,那也是为你好。你那个‘抄一把’的毛病,改
了多少?昨儿那几颗大白菜哪儿来的?花你镚子儿了吗?”
一提起自己的这些毛病,李振国只好自我解嘲,“唉,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
难移呀!我怕是改不了了。”但是他却为周栓宝抱不平,“可你呢?好赖你也算毙
了个抢匪吧,不论功行赏也就罢了,嘿,倒成了罪人了!”
周栓宝叹了口气,说:“只要能把妓院封了,让春莲过几大舒心日子,他怎么
毗打我,我都认了。”
“呸!贱骨头你!”李振国就见不得周栓宝的这种好性子。
两人正说着,听见肖东昌在窗外招呼大家抓紧时间吃饭,急忙走了。
为了便于晚上的统一行动,分局食堂准备了晚饭。由于人多,大家在分局院子
里随便找个地方就吃上了。肖东昌里外张罗着,刘海山已和众人围坐在一起,狼吞
虎咽地吃着。刚咬了口窝头,刘海山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喊道:“报
告!”
他一扭头,发现竟是赵秀芝,不由得又惊又喜,“秀芝?你怎么来了?”
赵秀芝笑盈盈地说:“刘股长,市局政工处赵秀芝奉命前来报到,协助今天晚
上的工作。”她在刘海山身边坐下,“市局抽了不少人呢,特别是女同志,市里其
他机关也抽人了!”她接过刘海山递给她的窝头,看着周围,“周栓宝呢!这回他
该高兴了吧!”
刘海山正要说话,肖东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了,“嗨!我说谁呢!小赵!刚
瞅着后身像你,心说是我花了眼吧,没想到,还真是你!哪阵风啊?”
刘海山回过头去,指指赵秀芝,对肖东昌说:“市局派她来协助我们。”
“助我们一臂之力呀!”随即,他又开起了玩笑,“对了,我没打搅你们吧?”
赵秀芝假装生气地说:“老肖,你又来了!吃你的吧!”说着,把手中窝头一
下子塞在肖东昌的手里。
在不远处,周栓宝和李振国已经草草将自己那份晚饭吃罢,一边抽烟一边说着
话。周栓宝还是担心春莲的命运,忧心忡忡地说:“老李,你说说,春莲她们不会
出什么事吧?”
李振国吐出一口浓烟,漫不经心地说:“能出什么事?总不能把她们枪毙吧?”
说罢,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吧,那边集合了。”
分局大院被两盏临时架起的汽灯照得如同白昼,参加封闭妓院统一行动的民警
和公安总队的战士开始登车。这时,分局辖区内的妓院老鸨们也遵照分局的指令,
陆续来到这里。她们从车边走过,看见有那么多的警察,悄声议论道:“我的妈呀!
兵荒马乱的,这是要干什么呀?”
“我看怕是要出大事!”
“共产党最恨咱们这行了,该不是让咱们蹲大狱……”
赵秀芝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些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刘海山告诉她这些都是妓院
的老鸨子,别看她们这会儿老实,平常在窑子里都狠着呢,妓女接客不顺她们的心,
非打即骂。赵秀芝说:“那年情报站出事,我还在妓院春莲那儿躲过一宿呢!”
刘海山想起了往事,正要说什么,一个民警过来向他报告:“集合完毕。那边
宋局长已经开始讲话了。”
按照行动方案,这边把老鸨集中到分局来开会,由分局长宋健刚向她们宣布聂
市长下达的命令,宣传人民政府的政策,同时由刘海山和肖东昌率公安总队和全体
民警前往各妓院进行查封。
刘海山抬腕看了看手表,手表的指针正好显示是8点整,立即挥了挥手,“出发!”
几辆卡车轰鸣着,车灯射出雪亮的光柱,它们一辆接着一辆地驶出分局大门,
车上是全副武装的公安战士。
卡车来到妓院集中的皮条营子胡同,“嘎”地一声停下。公安战士纷纷跳下车
来,有秩序地分别奔向预定目标。艳红楼的一个小伙计正好出来为客人开门,看见
卡车上下来这么多警察,立刻慌了神。他转身进去,张皇失措地一路喊叫着直奔楼
上。
妓院内立刻骚动起来。春莲闻声而出,望着四处尖叫奔跑的姐妹们,她也紧张
起来。
有几个妓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