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世家-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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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边说着话,那边乔占魁已敲开了丁家的门。他兴奋地对丁维全嚷嚷道:
“丁局长,咱们出气的时候到啦!快走吧!”
丁维全没听明白怎么回事,站在那儿直发愣。
乔占魁缓了口气,告诉他分局派人来调查他闺女被歹徒打死的事。丁维全一听
是这事,就不想去。孩子都死三年了,再说它有什么意思,况且这事也确实不怨人
家老周。
乔占魁就怕他不去,赶快连拉带拽,嘴里还说个不停。
两人正说着,春莲正从胡同拐角走来,闻声一时愣住了。原来小杨他们是为这
事来的,怪不得不愿进我们家。这可怎么办?要是乔占魁这王八蛋胡仙一通,老周
又得倒霉。她六神无主地跑回家,来到隔壁院子。
天空有一群鸽子飞过,赵秀芝正逗着孩子看鸽子。看见春莲脸色苍白地进门,
关切地问:“怎么啦,大嫂?”
春莲喘息不定地扶着门框,她想说说这事,可又怎么说呢,最后勉强一笑,什
么也没说,就回到自己的屋里。
丁维全看见春莲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心里倒可怜起这两口子来。他不觉改变了
主意,心想既然这回分局来人调查这事,不妨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说说清楚,帮周栓
宝解脱一下也好。
一进门,乔占魁就殷勤地介绍道:“这,就是那闺女的爹,丁局长,大作家,
中央都挂着名呢!……”
丁维全赶快打断他,“我在区文化局也就是挂个名儿,主要还是写东西。“小
张和小高忙恭敬地站起来,寒暄让座。
说起女儿被匪徒打死的事,丁维全苦笑一下,“怎么说呢?唉!这件事过去三
年多了,我实在不愿再提它。”
小高赶紧打开笔记本。丁维全看了一眼,说:“出那样的事,我们的确十分伤
心,要是孩子还在,该9岁零3个月了……”
乔占魁忍不住插话:“唉,别说人家当爹妈的,就搁我们这些街坊邻居的,心
里还磨不开呢!多好的闺女!人见人爱!”
丁维全把话拉了回来,“可那天的事情的确不能怪周栓宝同志。那天我在场,
老周同志确实尽力了,我女儿的死不能怨他。”
乔占魁有些着急,“哎局长,你这是……”说着把脸转向两个民警,“嘿,这
是人家丁局长有肚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你们自己不能护犊子呀!”
丁维全摆摆手,乔占魁只好住了口。丁维全觉得已把意思说清楚,就说自己还
有个稿子要赶,起身要走。
小张他们还是有点不明白,“那你爱人怎么给市局写信哪?”
“那事使她很受刺激,精神上一直不大正常,女同志嘛,容易钻牛角尖……我
看,就这样吧!”丁维全说罢便告辞走了。
小高看了看乔占魁,合上了笔记本。
晚上周栓宝下班回来,春莲悄悄把这事告诉了他,周栓宝生了好几天闷气。
那天晚上,刘海山因为生了儿子,兴致很高,在院里搁了张小桌,特意把周栓
宝请了过来小酌。亮着灯的窗户上,映着赵秀芝哼着催眠曲哄孩子的身影。周栓宝
只是低头喝闷酒,并不多言语。刘海山以为他还为那天批评他的事生气。
周栓宝摇摇头,说:“海山,这我想得通,你要不批评我,那你往后怎么领导?
我最佩服你们党员的是什么?就是这个公而忘私,工作第一,家里的事再大也是芝
麻绿豆!”
刘海山说:“别你们你们的,我问你,最近怎么没给支部写思想汇报?”
周栓宝愣了一下,就说也想写,可是太忙了,没顾上。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觉得有肖东昌这样的领导在,自己能留在公安局就算不错了,还入什么党啊?
刘海山倒是真的想让他在政治上进步,说:“老周,一个人进步要靠组织,但
最主要还是自己要求进步。”
周栓宝何尝不知道,可他觉得自己在解放前好歹干了那么一段儿,总不那么干
净。
刘海山觉得他顾虑太多,“别想那么多!你想想,那么多留用警陆续都清理出
去了,要是组织上不信任你,能留你继续干吗?”
周栓宝沉默了,想想也是,自己不是留下来了吗?
刘海山继续开导他,“每个人的历史是无法改写,可往后的日子自己能做主呀!
只要你真心跟着共产党走,给老百姓办好事,没人会看不起你的!记得吗?就在这
院,要不是你报信儿,我还真就不会坐在这儿跟你喝酒了。还有那个磨刀的,要没
你提醒,没准还真给他从我们眼皮底下溜了。”
这几句发自肺腑的话说得周栓宝心头直颤。他实在忍不住了,眼泪巴叉地打断
刘海山的话,“我什么不记得?我就记得,要不是因为我没用,丁丽那小丫头如今
也该9岁了!……”他放声哭起来。
屋里的摇篮曲停了,赵秀芝挑起窗帘往外望着。
隔院的春莲不知出了什么事,也赶紧趴着门缝瞅着问:“这是怎么回事?刚刚
还有说有笑呢!栓宝,你怎么啦?”
刘海山点着烟斗,看着周栓宝,说:“让他哭吧!哭哭他心里会好受点儿的。”
小院里回响着周栓宝的哭声,刘家屋里,婴儿也跟着发出清亮的哭声。
周栓宝闻声立即停止哭泣,顾不得擦擦满脸泪水就说:“是不是他饿了,秀芝
啊!”
一股热浪顿时涌上刘海山的心头,他猛地站起来,大步走向分隔两个院子的门
洞,手脚并用,拆下了那扇隔断两个院子的木门。春莲站在自家院子那一边,吃惊
地看着他。
刘海山返身走向周栓宝说:“老周,往后呀,咱们就是一个院了。赶明儿我再
把院子门砌上,咱们两家就是耳垂胡同5号了。咱们援朝呢,就是我们两家的儿子!”
正在屋里哄孩子的赵秀芝皱起了眉头,心想海山你干嘛呀,在家做个好邻居,
在单位做个好同事就行了,何必这样?咱们跟他们到底出身不一样。
刘海山把两家的隔门拆掉后,彼此间往来真是方便多了。那天下雨,春莲撑着
伞摘下绳子上的尿布,就敲着刘家的窗户,“秀芝,咱儿子的尿布我收回去烤烤,
啊?”
赵秀芝在屋子里应答着,“嫂子,谢谢你了!”
刘海山正在屋里穿衣服准备上班。昨晚他回来就半夜了,可孩子一哭就哭到3点,
他的脑子现在还直发懵。
赵秀芝正在奶孩子,见丈夫一脸倦容,关切地让他请个假歇歇。
刘海山工作正忙,哪歇得下来?他穿好衣服看看孩子就要走,忽然注意到孩子
穿的小衣服挺漂亮,忍不住问了一句。
赵秀芝叹了口气,说:“还能有谁?穿的戴的铺的盖的吃的喝的,都是大嫂张
罗的!老刘呀,他们两口子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别扭,挺不好处的!”
刘海山宽慰她说:“嗨,你别那么神经过敏好不好?现在是和平年代,老周还
是分局定的旧警改造典型。”
赵秀芝说:“我现在还挺想打仗那会儿,敌呀我呀那么分明,什么也不用多想,
不怕死就是了!可现在……”
“是呀,我们要对党负责,又要对人负责,这人呢?又是三六九等。”刘海山
把妻子揽在怀中,深情地说:“有时候,真想就这么呆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
干,只有你和我,还有咱们儿子……”正说着,婴儿开始啼哭起来。
赵秀芝推开丈夫,叫他别再磨赠了,要走就赶快走。
刘海山走了,这边周家屋里,周栓宝也正准备撑伞出门。
春莲在厨房里一边忙着一边说:“早点回来!哎,对了,回头去同富堂称二两
黄芪,给秀芝炖鸡汤呢!”周栓宝没答话,她奇怪地跟了出去,却见周栓宝撑着伞
站在雨里,侧着耳朵凝神听着刘家传出婴儿的哭声。
春莲不高兴地说:“我跟你说话听见了吗?”
周栓宝指指隔壁院子,“我说,你磨蹭什么呢?看看去呀,他们两口子哪儿侍
弄过孩子?”
春莲一把抢过周栓宝手里的伞,笑骂道:“真跟你身上掉下的肉似的!秀芝没
侍弄过孩子,我也没弄过呀!”
头天刘海山还在劝周栓宝呢,可是今儿一上班,他自己也遇上了麻烦。
刚上班,宋健刚就打电话叫他去一趟。
“……也许我这么做是……错误的,可我还想跟你透个信儿,你也该有个思想
准备……”宋健刚站起身子在屋里踱着步,似乎难以启齿。
刘海山不知宋健刚要说什么,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他面色凝重地说:“宋局
长,您放心,我是党员。”
宋健刚点点头,有些为难地说:“有人检举,说当年咱们情报站的暴露与你有
关。”
尽管刘海山有些思想准备,可一听这话,他还是如同五雷轰顶。这大荒唐了!
“老宋,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他希冀地望着宋健刚说。
作为个人,宋健刚是绝对信任他的,但个人感情替代不了组织结论,对于这个
问题,他必须按上级指示办,只好说:“你应该相信组织,正确对待,我们是实事
求是的,是重证据的,这事总会查清楚的。”
“这不明摆着是栽赃陷害吗!老宋,您知道,我8岁就跟着我爸跑交通,我是吃
着党的奶长大的!我会出卖党?……”刘海山激动地说不下去了。
“海山同志,安心工作,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真金不怕火炼!”
“把我炼成炉渣我都没二话!可说我跟党有二心,我受不了!叫他们拿出证据
来!”
宋健刚严肃起来,“刘海山!别忘了你是党员!……”
说到这个,刘海山无话可说了。可不是嘛,党员就得听党的话。党叫干啥就干
啥。他沉重地点点头,憋出一句话,“……我,服从组织,接受党的考察……”说
罢起身就要走。
没想到宋健刚叫住了他。他似乎觉得难开这个口,但是最终还是说了,“……
海山,你把枪……留下。”
刘海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缴我的枪?”
宋健刚点点头,没有说话。
刘海山悲愤地问道:“老宋,你也信不过我?”
宋健刚沉默着。他也是没办法,作为刘海山的上级,他信得过海山,但是作为
分局长,他又得执行市局的命令。
刘海山长叹一声,缓缓掏出手枪,掂了掂,轻轻放在宋健刚的办公桌上。
下班以后,情绪低落的刘海山进了家门,赵秀芝招呼他吃饭。
刘海山一点也没胃口,推说吃了,就走到床前看看儿子。看着儿子可爱的脸蛋,
他的心清稍稍好了点儿。
他正呆呆地看着儿子,屋外传来周栓宝的声音,“海山!海山哪!回来了吗?”
刘海山赶紧出门。只见周栓宝站在前两天被刘海山拆开的门洞中间,拎着一个
酒瓶,有些醉态地大呼小叫着。周栓宝是快下班的时候听说刘海山被下枪的,而且
还听说只要刘海山一走,他周栓宝也得脱警服。
刘海山招呼他进屋里来坐,周栓宝摆摆手,“不啦!秀芝跟孩子得休息了,咱
哥儿俩就院里吧!”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刘家屋里,赵秀芝挑帘看着。对面周家,春莲也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们都不知
自家爷们儿会说些什么。
刘海山过去蹲下,纳闷地问:“不年不节的,喝这么多干嘛?”
周栓宝一摆手,“喝酒还分节不节的?想喝就喝呗!”
“又怎么了?”
“没法说!”周栓宝沉默了一会儿,说:“海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
真他妈不想干了!”见刘海山想说话,周栓宝举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可我不
舍得脱这身衣裳!也真逗,过去不爱穿这身衣裳,能不穿就不穿,可现在,还真脱
不掉了。海山呀,干咱们这行,上瘾,跟抽大烟似的,也知道是苦是累是窝囊,烦
上来也恨不得抽自己耳刮子,可瘾上来就没辙。”他从刘海山的遭遇想到了自己。
海山都这样,更何况自己呢?
刘海山非常理解周栓宝的心情,“这我知道,上回抓那个假磨刀的,口供一突
下来,老周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心想这辈子干公安真干对了,打死咱也不干别的了。”
周栓宝激动起来,“就是啊,拴上这行你就甭想跑……过去咱没觉悟,解放了
咱也一点点有了,这就叫光荣感吧?嗨,其实说白了就是得对得起良心!良心是什
么?就是对着枪口也不能跑,就是顶着大火你也得上去!”
可是组织上连你刘海山这样曾经出生人死的老革命都信不过,那像自己这样当
过旧警察的,还能有好下场吗?这话到了嘴边,周栓宝又把它咽了下去。他不想再
给海山添堵。但是他即使不说,刘海山也明白。他吧嗒吧嗒抽了半天烟,心情复杂
地说:“老周,别的多说也是废话,我就跟你说一句,咱得经得起考验,白的黑不
了,黑的白不了。你就踏踏实实信这个理儿!甭说你还没入党,就我们这人了多年
的,也得再接受考验啊。”
周栓宝就觉得像刘海山这样的好人不该受这种冤屈。他借着酒劲儿说:“这道
理我懂!不就是老戏里的忠臣吗?黑红脸儿,往台上这么一站,”念白道:“自古
忠臣不怕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嘿,冤枉呀……”
两家女人都在各自的屋子里抹眼泪。
周栓宝一步三打晃地回去了,但刘海山还坐在自家门坎上,默默地抽着烟。夜
深了,小院里的最后一盏灯火也灭了,赵秀芝悄然而至,把一件衣服披到他肩上,
也偎着丈夫坐下了。
刘海山觉得自己是党员,经受一些考验也是应该的,可对周栓宝这样的同志,
还是要讲政策,不能把他往对立面上推。况且,人家对革命也是有贡献的嘛!他低
声对妻子说:“那年,就在这院,他冒着风险跑回来给咱们报信,又救我们脱了险……
人家不图咱们报思,可咱们也不能恩将仇报呀!”
赵秀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刘海山叹了口气,把今天宋健刚找他谈话的事跟她说了。
赵秀艺听罢大吃一惊,“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呢?”
这时,屋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刘海山进屋抱起孩子哄着,一边苦笑着说:
“怎么不可能?我和老周做个话局子,先叫军统来抓人,再把你们救出去,然后放
长线钩大鱼……妈的,这叫什么事儿?”
赵秀芝急切地说:“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说清楚!我,老肖,还有老宋,我们
都可以为你作证!你不是这种人!”
刘海山定定地看着妻子,“你还相信我吗?”
赵秀芝点点头,扑到刘海山怀中,哭了起来。
没几天,刘海山就被免去了治安股长的职务,下派到派出所当普通民警,理由
是刘海山主动要求到基层锻炼,治安股的工作暂由肖东昌负责。
临走前,股里开了欢送会,正式宣布了分局的这一决定。会议结束后,民警们
刚一出门,就开始小声议论。他们觉得事情很突然,事先也没听刘股长说起过这事,
怎么一下子就走了呢。
周栓宝跟在人群后面,心情沉重地低头走着。肖东昌跟了上来,瞅着身边没人,
就说:“老周啊,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周栓宝连忙说:“没,没想法,干这行儿的,就得服从调遣。肖股长,您布置
的那个线索,暂时还没什么动静,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天三班盯着呢!”
肖东昌说:“干这行儿,见天儿三单元一拐弯儿,白天黑夜的熬。老周,让同
志们注意身体,盯不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