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的弱点 六师之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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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持刀的人突然捉着他的领子将他提到半空中。
「放他下来!」
威严的怒喝声传来,那人惶恐地将他放下。
是爹爹。
小男孩吓得跑到爹爹身后躲藏,没注意去听爹爹跟那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一旁的娘亲默默地握住自己的手,抬头一瞧,娘亲的脸上都是泪水。
※ ※ ※
当晚,大家如同往常一眼吃着晚膳,只是爹娘都没吃几口,而娘亲掩面跑了出去。
后来,爹爹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再次重复几天前「男人间的秘密」,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小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耸耸肩,继续吃饭,然后回房念书;接着,他熄了灯上床睡觉,心中仍旧期盼着明天的生辰。
一定会很好玩,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啊!醒来后就是六岁了呢!嘻嘻……
要跟爹爹说我想去他当初念书的学堂上课,爹爹一定会很讶异吧?
呼……好困喔……
※ ※ ※
那年,他八岁。
同样冰冷的躯体,唤起了他深沉的记忆。
六岁时曾经见过的白幡,如今又像鬼魅般再次出现。
不同的是,上回他夺走的是爹爹,而这回……夺走的是娘亲。
堂皇的大宅早在六岁的午后给换成了街角一处破落的民宅。一夕之间,他从众人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公子,成为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罪人之子。
娘亲为了让自己到学堂念书,一针一线换得些许碎银,还有几个忠心的家仆仍旧跟在身边,无论娘亲说好说歹也不愿离开昔日的主子。
白幡在空中飞扬,像是嘲弄般一下又一下拍击着小男孩的脸蛋。
看着一铲一铲的黄土掩上娘亲的棺木。
小男孩哭了,两年前不懂得的事情,现在懂了。
泪水在他脸上交错。
那年他八岁。
此后的数年,颠沛流离、灾厄困顿都不足以形容万分之一。
一个八岁的娃儿,为了求存,什么都肯做。
汲水、劈柴、挑粪、拾荒、乞讨……只要能求得一口饭吃,他全都咬牙担下。
轻视的语气、鄙夷的眼神……他全尝过。
※ ※ ※
玉青楼
一双细瘦的臂膀努力地挥舞柴刀劈着木柴,没多久,男孩停下来用绑住腰间的布巾抹去额上的汗水。
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清秀男孩靠了过来,抢过布巾,细心地替他抹汗,柔声道:「沄,你歇会儿吧!我带吃的来了!」
「可是……」
「没关系,我瞧过,嬷嬷不在,你快趁热吃。」
「彩衣,谢谢你。」
「别谢了,快吃吧!」彩衣怜惜的看着男孩。
两个男孩开开心心地聊了起来,分享着彩衣拿来的蒸糕。
不一会儿,彩衣拍拍身上的灰尘,宠溺地拍拍男孩的头,认真地道:「沄,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这儿吗?」
「这里有吃有喝,为什么要离开?」
彩衣咬紧了下唇,方道:「你知道……你与我们有何不同吗?」
男孩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两人,接着摇了摇头,「是……我要劈柴,而你们不用吗?」
「笨蛋!才不光是这样!」
「不然呢?」男孩眨着大眼睛,不解的问。
「你知道为何我们其他人能穿漂亮衣裳,却不必工作吗?」
男孩摇摇头。
彩衣叹口气,搂过他细瘦的身子,在男孩的唇上柔柔地印上一吻。
「那时因为……我们负责伺候男人啊!」
「那我也要吗?」
「不行!」彩衣突然气愤地狂吼,「我死也不会让嬷嬷逼你做那种事!」
「彩衣别生气!反正嬷嬷说我丑死了,所以连前厅也不许我进去。」
彩衣冷静下来,微微地对男孩笑了笑,「你才不丑呢!」他从怀里掏出几锭元宝塞到男孩子手中,低语道:「沄儿,跟以前一样,要藏好喔!」
「嗯!」
彩衣瞅着男孩藏好元宝,朱唇微微扬起。
这傻瓜!都不知道大伙儿全拼了命地在保护他!
在这欲望沉沦的小官院里,沄儿就像大家的阳光,多希望他能永远保持纯真的笑容,多希望他不要步上自己的后尘,陷溺在这无止境的黑暗深渊而无法自拔。
偏偏当初黑黑瘦瘦的小家伙,这一年来突然漂亮起来,那妩媚的姿颜定会招来不幸,尤其在玉青楼中。
于是,他们努力地献媚奉承恩客,好趁嬷嬷不注意时多拿些银两积存下去,以便有朝一日让这阳光般的少年远离这欲望之地,迎向他本该拥有的幸福。
也算是早已污秽不堪的自己,死前做的一件功德吧!
※ ※ ※
一个阴雨绵绵的黑夜,男孩离开了玉青楼,怀中揣着几锭元宝与许多碎银。
他不断揉着红肿的眼睛,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只是一迳地往未知的前方跑去,心中疯狂地呐喊着——
无论如何,他身上背负着彩衣与其他男孩子共同的愿望,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被玉青院的保镖们捉回去。
他知道,大家把一生无法实现的梦想交付在他手上,希望他能得到自由与幸福,这样他们也能够觉得自己拥有了自由及幸福。
他死命地在雨中狂奔,顾不得路人讶异的目光,只知道绝对不能辜负菜衣他们的期盼,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实现大家的梦想!
砰的一声!
男孩倒卧在泥泞的地上,气力用尽的他连抬起头来都嫌奢侈。
喘着气,愤恨自己的无力,他不甘心地瞪着地面,保镖们急速靠近的脚步声,听在男孩耳中,竟比秋雨还要令人觉得寒冷。
心中盈满对彩衣他们的歉意,突然,他眼前有一道白影晃动。
下一刻,男孩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白幡吗?
那么这回……轮到自己?
也好!终于可以去见爹娘了!
爹爹,对不起!沄儿没有遵守约定,这些年来只顾吃饱,都没有好好念书。
等到了九泉之下,沄儿再跟您谢罪……
番外篇二
山中居
「啊——」一道凄惨的叫声自木造小屋中传来。
「鬼小子、死混蛋……又把我的药拿到山下去卖!姓驚名沄的小王八羔子,快给你爷爷我滚出来!」
山中居的客人,也就是江湖上名闻遐迩的瑶龙帮现任帮主顾朝戎,因为帮中弟子被人施了毒,遍寻名医却不得解,幸得武林忙住令封炎指点,来山中居求见神医皞玥老人。
这位老神医行事颇为神秘,据江湖传言他自创一派,名为「无涯谷」,奇特的是,这老神医自从放出风声立下无涯谷,至今也仅收了一位徒弟而已。
这老神医不仅医术精湛,擅长解各式稀奇古怪的得,据说武功修为也高。
虽然性格古怪,立下「非怪病不治、非奇得不解」的规矩,举凡他看不上眼的病、不屑医的得,老神医才不管你什么江湖名人还是达官贵绅,一律大脚一踹,踢出他山中居的木屋。
顾朝戎此刻前来,符合了老神医的规矩,老神医原本兴高采烈地领着他进入药室打算配解药给他。
怎知他才一打开药室的门,就发出一声惨叫,接着便是一长串的咒骂。
顾朝戎还在寻思老神医突如其来的怒火为何,头顶树梢沙沙轻颤,落下一位清秀的男孩。
顾朝戎心中一惊,因为打从他七岁习武、弱冠成名,并以二十三的年轻俊才之姿继承瑶龙帮以来,虽说不上打遍天下无敌手,但除了当今武林盟主外,至今未曾遇到足以匹敌的对手。
但眼前这个年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却能隐身在树梢许久而他毫无察觉,内功之佳甚至高于自己之上。
男孩不悦地皱眉,清秀脸蛋上姣好的红唇微启。
「老不休!我在树上睡得舒舒服服的,你叽叽歪歪吵个屁啊?」
顾朝戎一听,险些没失足跌倒,好、好不配的个性啊!
皞玥气急败坏地吼着:「你、你又拿我的药去卖!」
男孩不耐地掏掏耳朵,放大音量回吼:「反正你没事做那么多药,搁久了还不是会坏,死老头,我可是在帮你耶!要是你不小心把发霉的陈年药拿给登门求医的人吃,你的招牌可要掀了哩!」
不等老神医辩驳,男孩接着骂:「你自称的那个什么妙手回春、聪明无双、仁心仁德……岂不成了烂手害人、蠢笨绝伦、败心缺德?」
闻言,江湖有名的瑶龙帮帮主顾朝戎身子一晃,就要倾身倒下。
幸而老神医熟练地扶了他一把,才让堂堂帮主不至于横死在自家徒儿的毒牙利嘴下。
男孩杏眼一挑,问:「没事了?那我走啰!」
「等等!」
「干嘛啦!」
老神医搓搓手,不好意思地开口:「那……那……你卖了多少银子?」
「五千两!」
「啥?五、五千两?」
「对啊!而且没半个人杀价!」男孩露出甜美的笑。
这他相信,敢跟他这个认为钱比命重要的徒儿杀价的人……下场都很惨!
老神医又问:「那、那……」
「不准!」
「为什么?药是我做的,既然买了,为啥我不能拿银子?」
男孩子上下打量了老神医一会儿,直到他全身泛起鸡皮疙瘩,方道:「因为我瞧不出你有什么胆敢不听令叔叔的话?」
「令……又干那混蛋屁事?」老神医气得直跳脚。
「令叔叔要我拿钱去多买些书念……」
「买书用得着多少?那剩下的……」
「令叔叔说,剩下的随我花!」男孩绽出一抹诡笑。
老神医沉默不语,良久……
小男孩笑吟吟地牵起顾朝戎的手回到木屋休息用膳,甚至好心地留他住宿。
而那个号称玉树临风、妙手回春、聪明无双、仁心仁德的老神医,则呆呆地杵在药室外……
直到明月高挂、准备熄灯就寝的两人,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狂吼。
「令、封、炎!我他XX的咒你出门给人砍死、洗澡给人淹死、吃饭噎死你……没品、下流、种猪、发情的畜生……」
屋里的顾朝戎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拉起棉被扎扎实实地盖在身上,不敢想像那个有仇必加倍奉还的令封炎听到后,会作何感想?
不过,对于老祖宗的一句话,却是值得肯定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而有什么样的师父,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徒儿。
※ ※ ※
有一快石碑上,清楚的写着——驚氏夫妇之墓。
有两个人并肩站在石碑前,不远处还站着两名女子与一对孪生子。
驚沄轻柔地抚摸着石碑,缓缓的说:「这墓里其实啥都没有,爹爹是罪臣,不许家眷收尸。娘亲虽有下葬,但后来因为发生许多事,而且当时还小,完全记不得娘亲的坟究竟在何处,所以连衣冠塚也不是,充其量……里头有的只是我残存的记忆。」
曲翊用力抱紧强自撑持的人儿,「你爹娘一定很高兴能活在你的记忆中,因为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时间毁坏、磨灭,不是吗?」
「翊……」驚沄听着情人这番劝慰的软语,不禁红了眼眶。
「而且即使环境艰困,你也都咬牙活了下来,如今成了当朝宰相,政绩显赫、尽得民心,不仅洗脱你爹的不白之冤,甚至显父母之名于天下。黄泉国度,你爹娘必定很开心的。」
「笨曲翊!」
以指腹抹去驚沄脸上流淌的泪水,曲翊顺势将他的头按入怀里轻轻地拍着,「哭吧!」
「呜……」驚沄埋在厚实的胸膛中,低声驚沄啜泣。
不远处,小招、小进妖冶拿起绣帕悄悄拭泪。
小财搂着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小宝,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最后仍没忍住,一滴滴沿着脸颊滑落。
半晌,曲翊突然叫了一声。
驚沄连忙抬头,见曲翊表情古怪,问道:「怎么了?」
「沄!我想问你,令前辈跟你师父,你、你跟谁比较近?」
驚沄抹抹泪痕,「你问这个作啥?」
「别管那么多,回答我便是。」
他歪着头,寻思一会儿,「师父救我、养我,令叔叔教我武功,我跟师父住在一块儿,令叔叔则是一个月才见一次面,所以……」
「所以?」
「你问这到底作啥啊?」驚沄仍觉得奇怪。
「快说,所以怎样?你跟谁比较近?」
「当然是……」驚沄弔人胃口的欲言又止。
「是谁?」
驚沄陡然明白曲翊为何提这个怪问题,漾着算计的甜美笑容,故意一字一字地道:「令、叔、叔!」
「唔——」曲翊凄惨地低鸣一声,脸上的表情足可媲美吞吃青椒时的驚大宰相的。
唔!怪不得……
除了牙尖嘴利外,还如此地……会记仇!
※ ※ ※
小招阴阴一笑,开口道:「我赌一百两,少爷今晚在下面。」
小进摇摇头,「主子今天哭得那么惨,曲爷一定会心疼地甘愿在下。」
「一百两,我也赌师兄今晚在下。」小财同样阴笑地附和。
「我偏不信邪,赌了!一百两,主子在上!」小进发狠地道。
惟有小宝被晾在一旁,愣愣地问:「小财,那我要赌哪边啊?」
「上!」
「下!」
三道不同的声音纷纷响起。
小宝骨碌碌的大眼在三人间来来回回瞧了几遍,怯怯地问:「我、我能不能不赌啊?」
「不、行!」三人异口同声的大吼。
「唔……那我也赌主子在上好了。」
「不过……」小宝委屈地开口:「你们好像忘了一件事……」
其中二人一听,悄悄地往旁边散去,而小财离去前不忘快速地拖走自家兄弟。
只有小进还不解地朗声问:「忘了什么?没有啊!」
没等她想起来,就听见某人暴怒地狂吼:「小进!你们又拿我下注?今天我非跟你们……呜、呜……」
小进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家主子武功高强,而武功高强的人……听力也绝对不弱。
他嘿嘿地干笑两声,趁着驚大宰相被情人吻得说不出话时,赶紧脚底抹油,闪啰!
临走前她还不忘替自己的银子着想,回头扔了句——
「公子,您今晚可一定要『在上』哟!」
番外三
若问天子脚下繁华的京城中,最有名的酒楼是哪家?
十个有九个会回答:「钱爷爷!」
啥?听的人一头雾水。
没听错,说的人也没乱说;那有名的酒楼,就叫作「钱爷爷大酒楼」!
而且啊,这酒楼的老板,就是当朝宰相驚沄大人;不过,这只是他名下的产业之一。
话说,那个前任昌州讼师、师爷,号称铁齿铜牙、黑心讼棍,兴趣是赚钱、嗜好还是赚钱的驚堂木大人,怎会放过充满大好商机的京城呢?
想当然耳,一间酒楼、二见茶楼、三间药铺、四间衣绸店、五间客栈、六间道场……
全都是宰相大人拥有的呢!
这么说,驚大人比皇上还有钱啰?难道他不怕钱过沾主,招来祸害?
「我来告诉你吧!皇帝老子不但不怕,还乐得老拿别人辛苦赚来的银子去游山玩水,到处乱跑呢!」
一道声音悠悠传来,打断了一群人的八卦闲谈。
聊得正起劲的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坐在茶馆角落的二人。
一个娇美、一个俊朗,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其中一人好奇地走近那二人的桌子,拱手问道:「兄台消息如此灵通,那你可知苏州城内有一逢源茶楼,上回来了个说书的,讲了些关于当今宰相驚大人的轶事?」
娇俏男子睨了眼摆明来炫耀的人,才说:「这个嘛,在下就不知了!不过阁下如此英明神武,想必一定知晓,还请您跟大伙儿说说,也好让在下开开眼界。」
那人被吹捧得仿佛飘到半空中,得意地将几天前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仔仔细细、毫无漏差地说出。
只见那二人越听脸色越沉,尤其是娇俏男子,其尊容简直比那夜叉还难看。
待那人炫耀完后,娇俏男子冷冷地问:「那个说书的儒生,是何时在逢源茶楼开讲的?」
那人惊恐之余,结结巴巴地说了个日子,只见娇俏公子一掌拍向桌面,拉起同伴离开。
就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时,那张桌子砰的一声,顷刻间化作一堆木屑,当场让所有的人吓得快尿裤子。
原本得意洋洋的炫耀男子,一边颤抖着不听使唤的双腿,一边暗字嘀咕——
那人……那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