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作者:颜小末(晋江14.06.02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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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桃夭，你若知道我今日为你所做，不知道会不会感动半分？
　　第二日。
　　霍齐与霍琛一起用过午膳，优雅地擦了擦嘴，才对一旁的他说：
　　“今日天气正好，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听闻扬州风景秀丽，经济繁荣，我倒想出去见识见识。”
　　霍琛应承下来，于是霍齐、霍琛、阿佑以及几个暗中保护的侍卫一同出了宅院。
　　宅院周围甚是清静，三个人一拐，走出这条街，路上才慢慢热闹起来。
　　卖鲜花的小女孩，挑着杂货的货郎，路边杂耍的艺人，吆喝着吸引路人的卖馄饨豆浆的小摊，在这和煦的阳光下，一片热气缭绕。
　　阿佑跟在两人身后，环视周围，心里警戒，依旧默默不语。霍琛走在前面，将这扬州有名的去处一一向霍齐说来，两个人谈笑间，不知不觉便到了扬州中心。
　　扬州的中心是扬州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在这个区域里开设着许多家颇有名气的商号，包括绸缎布庄、茶楼、以及各类糕点店铺，是扬州城内消遣娱乐的最佳之处。
　　苏家商号便在这里有几家分店。
　　桃夭带着阿凉，正在给苏仁送饭的路上。
　　其实这每日三餐，如果苏仁没空回家吃饭，只要知会一声小厮，小厮便会专门带着食盒来找他，只不过桃夭想找个借口出门，便吩咐小厮不用出门，由自己去商号给父亲送饭。
　　两人行到半路，眼见离苏家商号还有不远的距离，却瞧见一旁的道路上围了一群人。桃夭有些好奇，便拉着阿凉挤了进去。
　　只见人群中间，一个身穿荆钗布裙的女子被几个像是伙计的男子拉在一边，剩下几个人在对另一个穿着布衣的男子拳打脚踢。
　　女子挣脱不开，在一旁嘤嘤啼哭，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众人窃窃私语，却没人上前一步。
　　阿凉拧着眉，盯着眼前几个人看了一会儿，见他们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打越狠，终究有些忍不下心，出声喝止道：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纷纷让开，向她看去。只见出声的女子身着绛紫绣花长裙，袖口上绣了几朵木槿，头发只用一支步摇松松挽起，眼角之间有些淡漠，只是微微拧起的眉头透露了几分此时的情绪。
　　打人者为首的一个见她仿佛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便也不加隐瞒，大声地回答道：
　　“前日这个女子卖身葬父，我们东家买了她下来，安置在家里，可是这个刁滑的女子竟然伙同她的情郎，趁东家不注意跑了出来！”他恶狠狠瞪了一旁掩面痛哭的女子一眼，又踢了踢早就遍体鳞伤躺在地上的男子，“这个小子胆敢带走我们家的人，怎么能不好好教训一番！还请小姐不要多管闲事。”
　　听到为首的男人这么说，一旁哭泣的女子满脸泪水，立刻说道：“我卖身葬父，无非是做普通人家的奴婢，但是你们把我买去，竟是要我去做烟花女子，我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怎么能答应？这才求杨郎带我偷偷逃了出去。”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站了起来，脸上带上了几分坚定之色，“你们就算抓了我回去，我也绝不屈从，大不了就是一个死。”
　　众人有些哗然，原来眼前这帮人竟是青楼的打手！
　　苏桃夭见双方僵持，心里暗忖，这情况闹下去只会出人命，便低低说：“你们东家当初买这个女子花了多少银两？”
　　为首的王五穿着深灰色的薄棉服，挽起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听到她的话，立刻说：“白银五两。”
　　那个时候，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生活的花费也用不到白银三两，难怪这个女子只能伙同情郎逃走，这么多钱光靠她根本无法还上。
　　苏桃夭见那个女子泪眼婆娑看着自己，心中一软，微微叹气，开口对王五说道：
　　“这位小哥，你看这位姑娘怎么也不愿意留在你们家，你勉强把她带回去也没什么用，反而那些银子都可能打了水漂，这样吧，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就不要带这位姑娘回去了，如何？”
　　王五心里思索片刻，眼前这位小姐说的颇有道理，万一把这个女子带回去她就自尽了，东家岂不是人财两失，况且她姿色一般，大不了再上别的地方寻一个更好的。他心里如此想着，便大声答应下来：
　　“只要小姐愿意为她付十两银子，我们便再不找她的麻烦。”
　　桃夭脸上一喜，对阿凉低低吩咐了一声，接着说：“那我们便一言为定。”说罢，便接过阿凉递过来的荷包，荷包是木槿紫的颜色，上面绣着几支粉色的牡丹。她手指一动，荷包便向王五抛去，“这里是十两银子，还请小哥点点。”
　　王五点清银两，立刻挥手，几个人便放开被制住的两人，迅速地从众人眼前离开。
　　大家也慢慢散去。
　　被松开的女子立刻向倒在地上的男子冲去，扶起他，着急地唤道：
　　“杨郎，你怎么样了？”
　　男子挣扎着爬起来，刚才他护住了自己的头，身上虽然疼痛，但应该并无大碍。
　　女子见他不算太严重，连忙站起身，对桃夭行了一个礼：
　　“多谢小姐相救。妾身姓柳，大家都叫我三娘。小姐大恩，没齿难忘。”
　　“三娘不用客气。如今你既然已经是自由身，便和他一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天下之大，一定有你们的容身之处。”桃夭从身上摸出最后的一点碎银，递给她，淡淡道，“希望你二人能够幸福圆满。”
　　柳三娘千恩万谢，搀扶着情郎缓缓远离，桃夭站在远处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肉疼。虽然帮人是好事，可是一下就去了十几两银子，真是令人郁闷。
　　苏桃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在身，连忙喊道：
　　“阿凉，我们快走吧。”
　　她一转身，与霍琛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私访（下）

　　　　苏桃夭本不是第一次在路上遇到霍琛，但她缓过神之后，更为令她注意的却是他身边那个男子。那个男子看上去三十出头，神态庄重，身上的黑色锦袍勾勒着繁复的花纹，桃夭的视线落在他的腰带上，那人的腰带上系着一块龙纹玉佩，玉佩下打着明黄色的穗子。
　　霍琛站在那人身边，平日里身上散发出的凌冽气息尽数收起，似乎对身边的男子颇为顾忌。
　　她的心里一惊。
　　霍齐与霍琛经过此处，正好将桃夭站在人群里说的那些话听入耳里，人群中心的女子谦和有礼，言谈三两下之间，便已将整个事件平息。
　　皇帝本也没多想什么，顶多是个值得欣赏的女子罢了，可是见身旁的霍琛脸色有异，他的视线似乎一直盯着那个女子，没有移开。霍齐是过来人，心中立刻明白了几分，低低道：
　　“这便是你昨日所说的那个女子？”
　　语气之中，已是肯定。
　　霍琛没说话，神色之中，已是默认。
　　霍齐当下对苏桃夭有了兴趣，这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让霍琛如此心思不属？他沉吟片刻，抬头只见人群散去，桃夭转过身来，视线先是落在霍琛身上，然后落在自己的身上，随后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他侧过脸，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对霍琛低低说：
　　“找个地方，我与这位姑娘谈谈，倘若她真配得上你，我便回绝了皇后的提议，如若不然，我便答应皇后为你和青薇赐婚。”
　　霍琛心里叫苦。昨日提起桃夭，其实也有几分用作挡箭牌的意思，由此来退却李青薇的婚事，没想到皇帝如此眼尖，竟然能够认出桃夭就是自己所说之人。这下，他不知该如何对桃夭言说了，难道要暴露皇上的身份？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退却皇帝的提议，只得上前，对桃夭说：
　　“我有事找你。我们去附近的茶楼坐一坐吧。”
　　苏桃夭松开的眉头再度皱紧，霍琛和——那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当下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但是不能拒绝，只得对一旁等着的阿凉说：
　　“你先将午饭送去给父亲吧，说是我让你送的，然后回院子等我。路上小心，一切随机应变。”
　　阿凉点头答应，小心地拎着食盒往商号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桃夭、霍琛、霍齐和阿佑到了那个名满扬州的绿春楼。
　　绿春楼共有三层，第一层是散客饮茶之处，往往热闹非凡，进进出出极多，第二层则是许多个雅间，用竹帘和木板分隔，为那些想获得清净位置的客人所设，而这第三层却有若干个房间，数量有限，用以商讨生意或者谈论私密话题，因此房间与房间之间不仅仅隔着厚厚的砖石，彼此之间还有一段距离，种植各类花草，使得每一个房间都更加隐蔽。所以在这绿春楼，楼层越上，花费越多。
　　霍琛径直上了三楼，命阿佑守在门口，先引霍齐进了最里面的隔间。桃夭知道他必定有话要对自己说，并不急着进去。果然，霍琛走出来让伙计上绿春茶，却暗暗地将自己拉到一边，附在她耳边说：
　　“里面那位是我家中长辈，他想要问你几个问题，桃夭，你务必小心回答。”
　　苏桃夭心里对那个人的猜测更落实了几分，她偏过头，压低声音，冷冷道：
　　“霍琛，你老实说，你究竟跟他说了什么，他才会想要见我？”
　　他有些尴尬，只得说：
　　“我对他说，我心有所属，对象是你。”
　　什么？！苏桃夭一时没有忍住，差点想骂粗话，她闭上眼，深呼吸，努力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事已至此，与霍琛争辩也无益处，她只得低声道：
　　“我知道了。”
　　她整了整发鬓，与霍琛一起进入了房间。三层不愧是绿春楼最昂贵的楼层，房间布置与二层的雅间截然不同。这个房间，内置了讲究的一桌四椅，均是上等的木质，桌上的茶具也精心挑选，成套排列，上面绘有四季花草、飞禽走兽。除此之外，房间内还装饰有各类字画，颇为雅致。
　　霍齐从壶里倒了三杯绿春出来，示意两人坐下。
　　霍琛坐在他的旁边，她坐在他的对面。
　　皇帝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女子，她神色清冷，似是知道对面的男子在观察她，反而挺直了背脊，目光直视他的眼睛，身上隐隐带着气势，丝毫不像普通商贾之家的女儿。
　　霍齐咳了一声，淡淡问：
　　“阿琛有说过我的身份吗？”
　　苏桃夭握着茶杯，摇摇头：“他说公子是他的长辈。”
　　霍琛只是尊敬霍齐，才对桃夭说他是自己的长辈，其实他们之间辈分相同。霍齐心里了然，笑着道：
　　“我也不算他的长辈，我姓霍，是他的堂兄。”
　　桃夭点头，神情之间对他的解释并不是特别在意，她盯着茶杯袅袅而起的热气，语出惊人：“我知道，您是楚国的皇帝陛下。”
　　桃夭的话一出口，两个男子都是骤然一惊。霍琛震惊地说：
　　“我什么也没有透露，你是如何猜到？”
　　霍齐的目光灼灼，桃夭放下茶杯，正色道：
　　“能让安清王之子如此在意和谨慎的，除了安清王，只可能是楚国的皇帝陛下，您看上去比他大不了许多，不可能是他的父亲，便只能是皇上，这并不难猜。何况您身上还戴着表示身份的玉佩，龙纹玉佩除了皇家，平民百姓怎敢轻易佩戴？”她之所以没有故作不知，而将一切事实摊到面上，就是为了让皇帝重视自己的想法，不管霍琛想做什么，与她无关，她都不要让自己牵涉其中。
　　霍齐有些惊异，这个女子竟然如此敏锐，他大笑了两声，侧面表示桃夭的猜测均为事实，才接着说：
　　“在外我只是齐公子罢了。”他依旧用“我”的称呼，“姑娘已经知道我的姓名，我却不知道姑娘的，岂不是很吃亏？”
　　桃夭倒也没有遮掩，直白地说：“小女姓苏，名桃夭。”
　　霍琛见霍齐似乎并不在意桃夭知道了他的身份，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霍齐将一杯茶喝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才切入主题，对眼前的女子说：“阿琛跟我说，你们两个互相倾心，不知他所言是否是真？”
　　桃夭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陛下以为呢？”
　　霍齐盯着苏桃夭的每一分表情，缓缓道：
　　“原来不相信，现在有些相信了。”
　　出乎他所料，苏桃夭听到他这么说，脸上露出的却不是喜悦的表情，女子皱眉了刹那，似是在思索，才重新握住茶杯，回答了霍齐的话：
　　“陛下心中，想必已经有了最佳人选。”如果不是有什么人出现的话，霍齐没有理由来关注霍琛的婚事，霍琛更不需要自己来当挡箭牌。苏桃夭心中有个促狭的想法升腾而起，正好可以报复霍琛的自作主张，她收敛起脸上的表情，认真道：
　　“小女对霍公子无意，亦自知不能匹配公子，如果陛下能为他另觅佳人，小女心中祝福公子。”
　　“苏桃夭！”霍琛听到这话，简直是咬牙切齿地喊出她的名字，如果不是霍齐在这里，她相信他定会扑过来。
　　霍齐这回真是吃惊了。他在未见到她之前，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商贾之女怎能与官家小姐相比？只是他心中预想的苏桃夭和眼前的苏桃夭截然不同。她不仅容貌动人，并且机敏聪慧，瞬间猜出自己身份但态度不卑不亢，世间女子极少能够做到这一点，她们多半在见到自己时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什么话。但这并不是她最令他惊诧之处，最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个女子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拒绝了霍琛！
　　现在他开始相信霍琛说的心有所属的话是真的，这个女子，虽然出身不算太高，但她的气质和头脑，谈吐与素养足以与世家弟子匹配。霍齐顿时有些同情起自己这个堂弟来，为了她拒绝了丞相之女的婚事，却连她半点芳心都没有赢到。
　　同是男子，霍齐有些幸灾乐祸，他低低地笑起来，对霍琛说：
　　“阿琛，看来你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啊。”
　　霍琛充满怒意地看了她一眼，他身为世家子弟，从小在女子面前就未曾失利，却被苏桃夭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严重损伤了他身为男子的自尊心。霍琛有些丧失理智，也没有再思考许多，立刻从椅子上站起，上衣下摆一掀，跪在了霍齐面前，双手握拳，对霍齐行了一个礼：
　　“皇兄，臣弟自小就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臣弟有一个请求，望皇兄能够答应。”
　　霍齐猜到几分，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
　　“阿琛，你说。”
　　霍琛冷冷道：“臣弟请求皇兄为我赐婚，将苏桃夭赐给臣弟为妻。”
　　她的手一抖，茶水溅到了桌上，苏桃夭跳了起来，对霍琛大声斥道：
　　“姓霍的，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她一时气急，也顾不得仪态，当着皇帝的面就对霍琛呵斥起来。
　　霍琛神色不变，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淡淡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需要你的意见？”
　　霍齐注视着两人的神情，心中有些好笑，看来阿琛真是急了，才会说出这番话来可是苏桃夭对他似乎无心，自己勉强赐婚，不知道是否合适。可是正如霍琛所言，他从小也未求过自己这个堂哥什么，难得求请，自己也不好当面拒了他的要求。
　　面前的一对男女，男子神情坚定，女子气急败坏，真是令霍齐左右为难。他沉默良久，终是霍琛在自己心里占了上风，霍齐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霍琛说道：
　　“阿琛，看你这意思，是非娶苏姑娘不可了，苏姑娘确实有过人之处，只是这事你要问问皇叔的意思，如果皇叔没意见，我便下旨替你们赐婚，皇后那边，我会替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