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楼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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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过户,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少弯路,前方出现一座大院,巨大的青石墙把一条二十余丈宽
的高耸山缝堵住,内里云雾缭绕,隐见一座大亭的尖角。石墙正前方有一个方形大门,门阑上横书三
个字:“停云轩”。
辣辣停住脚步,素手道:“前辈,家师就在里面,晚辈不送了。”
散不已点头。
目送着少女窈窈婷婷而去,散不已抬头仰望门阑上的三个字。
字体龙飞凤舞,铁画银钩,“轩”字的最后一笔直直而下,和上方山缝隐隐呼应,气势苍劲绝然,
似欲开天裂地。
门是敞开的,散不已踏上门前石阶,迎面一股凛冽冰冷的压力罩体而来。
第十二章胸藏天地
少女娇娇在前面娥娜而行,笔公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娇娇,你可知你师父为什么收你为徒
么?”
娇娇在前面穿花绕石,闻言道:“为什么?师父曾对我和辣子姐说,他见我两个钟灵秀敏,目光
清澈,有画之缘……这也许就是师父收我们为徒的缘故吧。”
笔公笑道:“画之缘?哈哈哈……”
娇娇转身,不解道:“笔公,您笑什么?”
笔公笑了片刻,口音转缓,道:“他确实是在改变自己呢……娇娇,你知道么,以前你的师父可
不是这样一个人,他……最讨厌女孩子,他的门下没有一个女娃,甚至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假辞色。
可是这些年来,他沉浸画道,收了你们两个女娃,对自己的女儿更是百般呵护。人哪,真是一种奇怪
的动物。”
娇娇:“这些,我也听师兄们说过。也许是师父年纪大了的缘故吧。”
笔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又走了片刻,前方出现一处小谷,谷里草木颇多。
娇娇遥指谷中林木簇拥的一座小亭,道:“笔公,给您的礼物就在那小亭里,娇娇就不送您了。”
笔公:“哦?”
娇娇匆匆转身,连看都不敢再往那小亭处看一眼,出谷去了。
笔公好奇心大动,一挽长袍,脚尖点地,似缓实快地往小亭掠去。
亭里石桌上,摆着一局残棋。
笔公在亭里的石凳上缓缓坐下,眼睛却死死盯住桌上摆的残棋。
残棋上,黑子已成围剿之势,在左右各占大半的领地,中央一点白子苦苦支撑,似会随时大厦倾
倒。表面上看去,无论白子如何下法,终难逃脱被两侧黑子吞吃的命运,但纵观全局,白子又似有缠
绵不断的一缕生机。
笔公是盖世高手,他的武功足可比肩世上的三大绝世高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还是一个书法家,
他的千秋笔法刚劲苍然,力透天地,曾有人千方百计得到了他的一幅墨宝,苦苦钻研多年,竟从中悟
出了一套武功,成了雄霸一方的高手。他看透世事,游戏凡间,所过之处,人人敬仰。
然而,他也是人。
是人就有弱点。
而他的弱点,就是喜欢收集残局。每得一局,必全神投入其中,直到解开残局为止。
有所好,必被人有所乘。为此,笔公曾多次陷入绝大的艰险,但每次都在最后关头豁然一悟,化
险为夷。
不知这次,会怎么样呢?
散不已踏上石阶,扑面而来的压力一触即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实际上,他已经和里面的人不着痕迹地交了一次手。
若讲究气息的真纯和锋锐,二人看似不分彼此、各有千秋。可事实上,散不已正处于“停云轩”
三字给他那种浑融天地的奥妙意境里,心性浑圆,无虑无忧……也就是说,里面之人所应对的不是他,
而是与散不已丝丝相连的整个天地,其中气机交缠,颇为玄奇。
散不已自己明白,这第一次交手,他藉侥幸一悟占得上风,若凭真气武技的对抗,他实是弱上半
筹。
院内,有一池冰。周遭异石起伏,怪木俯仰。离地三尺,团团白色云雾缠绕吞吐,一座八角大亭
居中而立,恍如仙境。
亭内置一石桌,桌侧一人正持壶倒茶。
那茶水是紫红的,倾注在玉质如凝的杯子里,宛如宝石。
此人背对着他,褐色布衣,半白花发。
杯中的茶水已经倒满了,可是壶嘴里的茶水依然在倒着,水声哗然,奇怪的是那杯中茶水竟不溢
出,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洞一般。
那是不可能的!那个杯子明明摆在桌上,他可以确定没有什么沟管之类将茶水导走。况且,倾倒
了这么长时间,那小小茶壶里的水流也似无穷无尽,仿佛魔术一般。
散不已知道,若弄不清就理,他不易得来的上风很快失去,而且气势狂跌下,他的内心将受到致
命的打击,那种打击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恢复过来。
散不已顿住脚步,瞳孔缓缓收紧。
夜正深沉。
龙门客栈,客栈后方五十丈。
从这里,可以听到客栈前面的喊杀声和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沙丘背后,伏在沙丘上的一个匈奴兵咽了一口唾沫,低声对旁边的一人用匈奴话道:“那边打起
来了!”
旁边那人道:“妈的,我听到忽仑台那臭小子的惨嗥了,怎么都是我们这边的人在叫?”
另外一个人道:“不说大漠孤烟的那个老怪物被调走了么?他的手下也这么厉害?妈的,这回要
是栽在这里可不好玩,老子还没活够呢。”
先前说话那人道:“就是,大老远跑了一千多里,战马都累死了两匹。要死,我也宁愿死在乌尔
克大草原上。”
接着他又道:“咦?东西两面的兄弟都发动了,我们这边怎么不见动静……啊,敌人被射中了,
你们听见欢呼声了么?喂,你听着我说话!喂……”
他轻推旁边的人,那人双目圆睁,呆呆地看着前面。
他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前面黑乎乎一片,什么也没有。
他嘟囔着:“搞什么搞!”推了那人一把。
那人应推而倒,滚到一边。
他大骇,脑里瞬间空白,刚要张口高呼,喉头一麻,然后脊柱中间处传来剧痛,全身血液随之翻
滚,大脑一阵嗡鸣,眼一黑,赶赴幽冥地府去也。
夜色中,隐约可见五六个黑影在周围徘徊了一番,然后往东方掠去了。
沙丘背后,百多名匈奴人都匍匐地上,再也不能动弹半根指头。
汐风喷出一口血雾,踉跄坐倒。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吞下,运气疗伤。方才蒙山悟所射的后两箭,恰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
当口,箭里注满了蒙山悟的阴寒真气,汐风看似轻松地将其击碎,内腹却受了不轻的内伤。
幽兰扶着天草,轻轻把她放到椅子上。天草右肩附近的几大穴道已被封住,短短的一会,她的右
手变成乌黑,两处伤口流着黑色的脓血。箭毒很强,穴道虽封,她的眉心已曼现青色。
月蝉从楼上一掠而下,叫道:“姐姐!”
幽兰:“草儿中的毒,来自眼镜蛇王的毒液,看来还混了鹤顶红、七舌草以及一些不知成分的毒
虫……这样的毒,必须配置的人才能解。”
月蝉叫道:“姐姐醒醒,姐姐!要是爹在就好了,他身上有两枚雪莲,可解所有毒药。可是现在
……”
幽兰取出一枚药丸给天草服下,道:“蝉儿莫担心,这丸清心散可暂时压住她体内的毒性,只要
两日之内找到解药,天草就会没事的。”
月蝉低低道:“若是两日之内找不到解药呢?”
幽兰微笑:“傻丫头,兰姊可以向你保证,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就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姐姐。”
汐风睁开双目,眼里精芒一掠而逝,他缓缓道:“如此狠辣的毒药必定是漠北神汉所配,捉了他,
解药唾手可得。”说罢站起身来。
幽兰惊道:“汐风!你的内伤还未全好,不可妄动!”
汐风眼睛看着脸色淡青的天草,嘴里道:“兰姊,比这重十倍的伤我都经历过,这点伤算不得什
么……况且,时间也不允许我疗伤。时候差不多,该进行下一步了。”
他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飞身上了二楼,从旁边拿起一张铁胎长弓,四支羽箭扣在了弦上。
幽兰拉起月蝉的玉手,道:“蝉儿,下面就看你了。”
月蝉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推门出了客栈。
第十三章一过棋局
笔公盯着棋盘,忽然一把弄乱了棋局,颤巍巍站起身来,放声长笑。
他的笑声,苍凉抑郁,一点快乐的意思都没有。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来得恰当。
笑声中,亭外的花木怪石如遭雷击,砰砰爆成一团一团的碎粉,劲气横流,枝叶碎石四处狂飞。
一股冲天的气柱以小亭为心,带着闪闪的电光直上苍穹,闷雷滚滚。亭柱上的四盏气死风灯倏忽间暗
了下去,周遭陷入黑暗,只余笔公一人在那里大笑着,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远处石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女孩喊声:“笔公,您别笑了!”
笔公缓缓收束笑声,亭柱上的灯火悠悠放明。
姣姣面色苍白地从石后走出来。她骇然地发现,小亭四周二十丈内已经变成了一片光地,地面光
滑如镜,仿佛被什么灼热的力量烧结了一般。小亭却安然无恙的立在那里,亭顶出现一个恐怖的大洞,
而柱上的风灯竟完好无损。
灯光下,笔公束手而立,站得笔直,正仰首苍穹,眼含泪光。
深沉的,深沉的悲伤和痛苦在空气里蔓延着。姣姣能够感觉得到,她不知为什么,就能感觉得到。
她怯怯地站在远处,不敢走近,也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笔公张口喷出了一蓬血雾,缓缓坐倒在石凳上。姣姣大惊,飞身上前。
她一眼瞥见了桌上被弄乱的棋子,扶住笔公的肩膀,颤声道:“笔公,您……您怎么了?”
笔公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苦笑道:“姣丫头,别担心,我还死不了……你师父摆的一局好棋啊
……”
姣姣低头不语。
笔公笑道:“喂喂,小丫头别误会,我可没有丝毫责怪你师父的意思,这确是一局好棋,只可惜
啊……”
姣姣抬头道:“那,笔公您把局解开了么?”
笔公:“你猜呢?呵呵,鬼丫头,你师父定是对你说过,不可接近这棋局三十丈之内,对不对?”
姣姣点头,小嘴撅了起来。
笔公笑:“我知道你也喜欢残棋,而且痴迷程度不下于我……只是你的功力尚浅,抗不住这残局
里潜伏的殛气,所以你师父是对你好啊。”
姣姣脸蛋稍红,微微低头。
笔公:“来,坐下,听笔公给你讲一个故事。”他转首对北侧喊道:“晓晓,你看了这么久,也
过来吧。”
北侧一块大石后面,款款走出一位少女,只见她一身浅绿色的水云长裙,肌肤白如凝脂,一对剪
水双瞳隐隐含悲。她来到笔公身前,盈盈拜倒:“笔公,我爹摆了这局棋,他……”
笔公把她拉起来,道:“傻丫头,不要怪你爹,这都是天意,是天意啊。”
二女坐下,笔公缓缓道:“你两个心里定是有疑问, 这局棋到底是什么,对不?其实,这局
棋很简单,也算不上残棋……因为残棋都有回天之力,而这局棋,根本就无解。”
他看着棋盘上散乱的棋子,幽幽道:“这局棋,白子困守中央弹丸之地,两侧黑子重重围困,棋
盘上看似隐伏生机,实际上那生机乃是最大的杀机……这局棋,就是天下!”
二女呆呆看着笔公。
笔公:“那白子就代表了当前楼兰国的处境,而黑子则代表匈奴、大汉两个大国。他只是借此向
我说明他的处境罢了……你们不懂,对不对?你们不懂楼兰国的处境和你爹有什么关系,对不对?没
关系,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后,你们就懂了。”
晓晓一颤,仿佛明白了什么。
笔公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这件事,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也该向后辈们说一说了。”
然后,笔公开始娓娓道来,从二十三年前天涯子收徒开始,讲到两位楼兰王子和一位匈奴公主之
间的恩恩怨怨,讲到公主的爱人和他们的一个孩子被击落孔雀河,讲到公主带着另一个女婴消失无踪,
两位王子也分别被当为质子远赴异国。
故事在这里停下来,笔公沉思着,想着下面的该怎么说。
少女晓晓道:“这些,我爹曾和我说过,可是也说到了这里,无论怎么问他都不再说。笔公,您
不会也是这样吧?”
笔公沉吟道:“孩子,你知道你爹是谁么?”
晓晓:“我爹?”她有些惶恐地接着道:“在十多年前,我八岁的时候,他加入阴极宗,半年不
到就成为阴极宗主,被人称为阴极血皇……到近些年,他潜心画道,阴极血皇的名字逐渐被人们淡忘,
人们改称他为画先生,他,他……”
笔公:“他是不是很少和你们在一起,有时长年累月不见一面?”
晓晓点头。
笔公看着晓晓的眼睛:“你爹,其实就是楼兰国被质压在匈奴王国的大王子!”
晓晓身子颤抖,虽然她早就隐约猜到了这个答案,可是被人这么明确地提出来,还是忍不住心神
震撼。
过了好一会,晓晓才艰难抬头,苦涩道:“我爹他,我爹他……”
笔公缓缓道:“这二十年来发生的所有事,你都有个眉目了吧?不要怪你爹了,你爹他所受的苦,
是普通人所无法理解的……”
姣姣道:“无论师父是谁,我都会跟在师父身边的,他永远是我的师父。”
笔公点头,话锋一转道:“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在大漠里杀了几伙马贼,自以为
很了不起,就组织了一个类似镖局的组织,也就是现在的大漠孤烟。在沙漠里,我遇到了一个隐世高
人,他看我资质不错,答应传我一套武功,但是有一个条件。他说,楼兰将在几十年内被灭国,他传
我武功的条件就是要我囤积金银,在日后楼兰被灭国后重建楼兰……传我武功的这个人,就是天涯子!”
二女骇然,笔公竟也是天涯子的徒弟,怪不得武功如此之高,对其中的情由知道得如此之多!
笔公苦笑道:“那时楼兰国还很强大,我年轻气盛,以为师父在说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可谁知世事如棋,变化到了今日,师父所言竟一一应验!楼兰国已经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土地,大部
国土全已沙化,国人所余不过十之一二,左右两个大国虎视眈眈,随便一个国家动动指头就能将楼兰
化为一片瓦砾,唉……”
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