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八辑)-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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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从大厅里涌出来,讨论着这段话。看来,大多数人比较满意。从形式上瓦戈涅尔受了判决,实际他得到了自由。
只有几个人批评这个决定。
“这就是说,偷盗和杀戮是被允许的。”什明曼抗议地问。她一边走一边用眼睛寻找支持者。
“不为私利就不算偷窃,应对瓦戈涅尔撤销起诉!”另一些人说。
在众目睽睽之下,瓦戈涅尔教授穿过法院的走廊,他对任何人也不理会,他所关心的是以后做试验的狗怎么到手?
三、不睡觉的人
法庭诉论对于瓦戈涅尔教授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他为此出了名,这也许比他估计的还要早。在法庭审讯时,意外地,有一位莫斯科一家小报的记者在场。过了几天,在这家报纸的“法庭拾零”专栏里,出现了冠以一个引人好奇的标题的札记《不睡觉的人》。在札记中,写了对瓦戈涅尔教授的审理过程和报道,说:教授战胜了睡眠,也完全不睡觉,而且可以一昼夜不知疲倦地工作二十四小时。
这篇札记产生了如下效果:过了几天,女管家通知瓦戈涅尔教授说,《消息报》记者来访。瓦戈涅尔教授有点不太乐意接待,他向来习惯于保守自己工作的秘密。但是,他想了一会儿,教授决定接受报界人士来访。假如今后不能再在夜里偷狗,那么剩下的只好是向政府求助了。想继续在保密状态下进行试验,已属不可能。而且,也完全没有必要了。再说,他所获得的成果已经完全可以公开发表了。于是,他接见了记者。
穿过一些堆积起来的机器和仪器,记者戈列夫见到了瓦戈涅尔教授,并且惊奇地停下来。瓦戈涅尔教授站在高高的斜面写字台旁,从鼻子里伸出两只胶皮管子,它们通过窗框伸向外面。这些管子将教授同他周围的机器有机地联系在一起,好象他本身也变成了半拉机器似的。还有一件事也使戈列夫大为吃惊:瓦戈涅尔用左眼在阅读一本什么书,左手在作摘记,而他的右眼注视着来客,并向他伸出右手。
“请坐吧!”他热情地说,但是,左手可没有停止工作。
戈列夫象一切老练的记者一样,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但此时此刻却也惊诧不已,以至使他失去作为记者的常态。他哑口失声,简直不相信地看着在书本和记事本上飞快扫视的教授的左眼,一会儿看看他鼻子上的管子。
教授发现了来访者这种困惑的表情,微微一笑。
“这些管子使您惊讶了吧?”他亲切地说:“这是很简单的。我非常珍惜自己的时间,舍不得出去散步。清新的空气对于健康和清醒的头脑是格外需要的。我制作了一个小仪器:我使两个管子通向外边,安在鼻子里,吸气时,打开一个阀,呼气时,空气的压力关掉这个阀,而打开另一个阀,排出从肺里出来的废气。这个小仪器使我总是能呼吸新鲜空气,您不是看见了吗,我脸上的气色总是这么新鲜,这是很小的发明。但是,却能带来巨大的利益。请您设想一下,那些不能出屋的病人,现代化的通风系统也大有改进的必要。靠这一仪器的帮助,病人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往远看一点,既然古罗马人能造成几百公里长的运水渡槽,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建设‘空气彩虹’呢?可以利用管道取得山间或海滨的空气,其结果,总还比让病人跑到几百里以外去呼吸新鲜空气便宜吧?配有特殊鼓风机的中央管道将空气供给我们的城市,然后由城市再向下分配。大家可以呼吸到山间的、海边的、草原的或者是浓郁针叶林中的空气……
瓦戈涅尔教授讲得很快,但他从没停止左手的写作。他的右眼还是看着来访者。
戈列夫终于找到了施展口才的机会:“请告诉我,您怎么能达到这样呢?”
他看着教授斜视的眼睛和左手问道。
“您是问怎么能用左手写字,每只眼睛独立工作,怎么能边工作边同您谈话吧?这里的原因在于,我们有两个大脑半球,它们是互相独立的,而且几乎互不干扰。但是,我应该向您解释的是,也可以说,我的出发点,正如您所知,我是个生物学教授,我想您同样知道,现代科学的各门学科会极为迅速地分离出各自独立的分支。生物化学眼看着成长起来,许多新的科学分枝,如同原子理论,迅速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对这每一科学领域,都需要经年累月的努力才能理解。
“同时,为了前进,我们应该了解相邻近的科学:比如生物与物理,化学与电学,甚至地质学和天文学——它们互相交叉和互为影响,需要有贯通一切的高度智慧,以便掌握所有这些知识。而人的生命又是如何短暂。我五十多岁了,再过十多年,就完了。在我面前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堆积如山,首先就是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就要想方设法延长生命。开始,我想搞返老还童的试验。瞧,这一点也已经有了成效,很有成果。我看去不是比实际年岁年轻得多吗?很可能我还要重复这些试验。但是现在,我在研究更多地了解我的大脑如何工作。
“首先要研究思想,这是每个大脑半球独立工作的能力。很遗憾,我不能太详尽介绍这一工作,这太费时间了。只是想说,这里主要起作用的是训练。您可能看见过有节奏的达里克罗斯律动体操吧,孩子们会很快地具有搞非对称动作的能力。左手三拍子,左手两拍子,同时是在不同速度下进行的,两只脚同时作出不同的动作。我也能作出类似的动作。顺便告诉您,我的女管家对此却弄得莫名其妙。
“更困难的是掌握眼睛这个器官。我们的每只眼睛都有独立的控制系统。但是,为了习惯于双目看一点,我们养成了协调两眼运动的习惯。这些熟巧的遗传性能使争取两眼的独立自主性更加复杂化了。但是,每只眼睛运动的独立性是完全可能的。变色晰蜴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我来作了,这一阶段的效果您已经看到了。
“学着用左手工作和写字并不是难事,剩下的最后一关是学会同时进行两种智力劳动。比如说,两只手同时着手写不同题材的科学文章。对这一点,我搞了好几年,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样,我等于多了一个大脑一样。
“但是,我并不满足。还有八小时睡眠!人类生命的三分之一时间,竟在这种无用的半死状态中失去了,这使我很愤慨。
把人类从睡眠的徭役中解放出来,这是何等美好的远景啊!这将能产生多么巨大的能量!那些伟大的思想家整夜都能进行写作,他们会献给我们多少伟大的作品啊!多少未能完成的杰作都能完成了!工人们离开机器之后,可以整夜地学习和从事社会工作。我们再也不会有文盲。而且,一切人都有可能成为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这是以多么巨大的步伐前进啊!这就是我想的东西呀。……”
瓦戈涅尔教授朝气蓬勃,他的右眼闪着喜悦的光彩。看得出,这一激动也感染他的另一半大脑:他的右眼同样闪着光彩,左手写字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了。
看来瓦戈涅尔发现了这一点,他的左眼马上镇静下来,他又埋头工作起来。他的左手又开始有节奏地刷刷写字了。在这同时,他的左眼还在闪着兴奋的光彩,右手有力地挥舞着。
“现在这是可能的!”教授说:“睡眠是一个不正常的现象,是一种催眠毒素所造成的病态结果。这是一种特殊的毒素,人睡了,也就是说人病了。
“当人睡觉时,就不再生产新的毒素。在这段时间,肌体将消灭在工作日所积蓄起来的毒素。所以,一觉醒来,人就恢复了健康——以预备到晚间再病倒,那时,他必须躺在床上。哎,难道这不是很可怕吗?
“睡眠还有传染性。我做了这样的试验:迫使狗不睡觉。当狗的机体中毒以后,我就将这毒素取出,给刚刚睡醒的狗注射上,它又立刻睡过去了。
“所有的任务在于找到‘抗毒剂’——‘抗催眠毒素药剂’。我成功地解决了这个任务,远远超过我原来的预想。被我找到的‘抗毒剂’不仅能消灭睡眠毒素,同时还可以排除其他毒素。结果,它能使肌体都很健康,当然也有不少障碍。但是,它们终归被克服了,我扔掉了床——这是病人的象征啊!我完全不睡觉,几乎是整夜的工作。我还把这种催眠剂和饭一起吃。用餐时间花一、二个小时。”
这一切真是异乎寻常,使得戈列夫继续发呆,他聚精会神地听教授讲话。
“那么您最初感觉如何?”他最后问道。
“是的,我当然对于睡眠的习惯要对付一阵子。我完全不想睡觉。但是,这个不中断的无休止的工作日——从旭日临窗起一直到夜幕降临,再从夜幕降临到旭日临窗,是真有点奇特。但是,对于这个我很快就习惯了。我在寂静的夜里工作得多么好哇!我也很快产生了这样一个利己的思想,当人们都开始进行这种不要睡眠的夜生活时,那夜里可不会这样安静了。”
“那么您不是觉得这种没有睡眠的生活的远景并非所有的人都喜欢吗?”
“我当然相信这一点。”教授微笑着说:“我在一个冬天,曾经给一位家住远乡僻壤的小青年帮忙,他对我不睡觉表示惊讶。他也要尝试一下我的药,我同意了。早晨,我问他‘感觉如何’‘去他的吧!”小青年说,‘闷得要死!整个村子的人都睡了,只听见狗在叫,我走啊走……太寂寞了!去烤火……一点睡意也没有。我觉得这夜没边没沿的!’”
“把人们从习惯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他们同样会感到忧愁的。”教授继续说:“但是,这仅仅是因为文化发展处于低级阶段的关系。文化素养本身会很快地在合理使用‘无眠之夜’后提到高级阶段。”
“还有一个问题,您说自己一昼夜二十四小时几乎都不睡眠,那您为什么不疲倦呢?”
“很简单。疲倦——这也是一种病态。劳动的脑产生出的催眠毒素,劳动的肌肉产生的催眠毒素——这些都是引起疲劳的毒药。我搞一种‘抗毒素’——列达尔汀,这种药使疲倦消失了。我的列达尔汀能使疲劳产生的病流中断,好象控制回归热,往机体中施用二氧二元胺砷笨二氧水化物。”瓦戈涅尔教授象说拗口令一样地说了这一药名。
戈列夫上气不接下气地念叨着这个词。他请教授重复一下这个古怪的词的每个音节,把它写在记事本上。他想,这个词在文章中会增加科学价值。
“现在请您计算一下,”瓦戈涅尔教授说:“两个脑半球同时工作,我使产量提高一倍,劳动二十四小时,代替过去的八小时,我又增加了两倍的劳动时间,这就是说,我一个顶六个,而且对健康丝毫无损害。这结果,人如果按三十年的工作时间计算,将等于干一百八十年的活。还可以换种说法,五十岁的人在前进的道路上将走完三百年的里程。
“尊意如何?这区区几条小狗还是值得吧?……”教授微笑着结束了自己的谈话。
四、专制者
不久前,买到男爵爵位的银行家噶利特札克的客厅很宽敞,装饰得富丽堂皇,但也显得臃肿。在装饰的橡木扩壁的墙上饰有鹿角和新赐的男爵爵位的徽记。在客厅的一角挂着一位二三世纪穿甲胄,佩剑的骑士的肖像——这是男爵中的“先祖”。在装着窄栅和带花下班的窗子上饰有男爵的徽号:穿着甲胄,戴着铁皮手套,一手握着剑,一手握着黄色的盾牌,在手上面有五颗深蓝色的星。
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黑橡木大圆桌,在高高的窄背橡木软椅上,坐着德国的一个政治组织“专制者”的中央委员会的成员们,他们正在开会。在一个靠背更高的软椅上饰有德意志国家之鹰——那里坐着一位老将军,是帝国战争的一位“英雄”,德皇的朋友。将军呆板的面孔仿佛是用斧头砍出的一块木头。翘起的胡须下紧闭着双唇,都说明他有坚强的抑制力。在灰眉毛下边的那双眼睛,总是审视着一切,很少眨一眨。在他的制服上,佩戴着一枚“铁十字”勋章。
在会议主席的右边,坐着房屋的主人——噶利特札克男爵。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秃脑袋剃得溜光锃亮,还戴着单眼镜。以下是严格依照品级的顺序排列着委员会的成员。第一位是将军,长着窄脑门儿,深凹下去的眼睛,突出的下巴,这个人是一副残忍的凶煞相。再下去也是一位将军,……以下是部里的大员、议员、大工厂主、大银行家、大家团团围坐四周。
一位看上去年轻些的穿燕尾服的人——看风度象位外交官——这是委员会的秘书,他正在作的报告。在他的桌旁放着一张《消息报》,上面登载着戈列夫写的文章,题目是:《瓦戈涅尔教授战胜了睡眠和疲倦》,并排放着这篇文章的德文译文。
“对于文章列举的资料的可靠性,我们还没有完全核实,不过根据现有材料证实完全是真实的。
“我们无须多谈这个科学发现的意义,假如苏俄掌握了它的话,那么它和世界其他各国的力量对比,就要发生重大变化。过五年左右,布尔什维主义要惊人地强大起来。
“两个脑半球同时工作这一点,还需要时间和训练,为此,还不会很快普及很多人。但是,只是战胜睡眠和疲劳这一点,我们的政敌已经使体力和脑力劳动增加到原来的三倍,再加上他们的物质资源也会增加,这样,他们的科学和熟练的工人将能干原来三倍以至六倍的工作,工业产品要剧增,再过几年,他们在各个领域都会有新的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一句话,他们的强大是不可遏止的。全世界都睡觉的时候,他们也在工作,在我们劳动之后需要休息时,他们也在工作,……”
“不过,工业的发展不会这样快。”工厂主说,“假设他们的工厂即使能整夜劳动,下一步呢,对于建设新工厂,他们要取得贷款可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您,男爵,是不会向他们提供贷款的,对吧?”他微笑着冲噶利特札克说。
男爵同样微笑着,并且吐出烟圈。
“但是,还有一个危险,”传来将军嘶哑的嗓音,“我指的是列宁斯大林的红军军事力量的强大。假如在这一昼夜当中,那‘额外’的十六小时当中,工人、农民要抽出八个点搞搞备战的话,那会如何?这等于创造了千百万军队一样。同时,在战争期间,他们将具有不要休息的战士,而且不需要换防,他们总是精力充沛,劲头十足,而我们这边总要有三分之二的士兵为了睡眠和休息而离开岗位。他们的飞行员也能不知疲倦地进行长期的飞行……他们的指挥机关、司令部都可以不睡眠。不休息,不停地忠于职守指挥战役……很可能瓦戈涅尔的方法也会应用到马身上,他们的辎重马车队和骑兵也是不知疲倦的。所有这些都是极为严重的!……”
老将军的话,使会议大为震动,特别是对军界,将军们皱着眉,神经质地用手敲打着桌面,狠狠地吸着烟……
“但是,更危险的是……”秘书重新站起来,“还在于它的政治意义。现在布尔什维主义已经震撼世界,使世界所有国家的政府处于精神紧张状态。瓦戈涅尔的办法可以使人干原来的六倍工作,很可能会多出六倍的布尔什维克。在我们这个圈子是可以敞开讲的。甚至不知如何对付他们……会有上百万俄国布尔什维克成天成夜不知疲倦,一天干二十四小时地宣传群众和鼓动群众!”
这个结论使人惊愕,与会者的手已经发颤,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