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八辑)-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星。过去,有一位优雅的女士常常在星期日下午派车来接他去海边共度美妙时光。有关他艳遇的具体情形我并不过问,他也没向我汇报过。
去年,他的身体状况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我一直没注意到,因为自始至终,他都遵循着一只小狗应有的礼数。但是,他开始嗜睡、咽不下食物,甚至连匈牙利邻居为他特制的民族传统狗食都不能勾起他的食欲。去年洛杉矶大地震时,他表现得惊恐万状,那时,我开始意识到他身体有了异常。原先他一直天不怕地不怕,或是向太平洋发动攻击,或是威风凛凛地追赶作恶的坏猫。但那次地震时,他真是吓坏了,他跳到床上,用前爪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不放。差一点,我就成了那次地震中唯一一个被动物掐死的人。今年上半年,他成了动物医院的常客,但那庸医总是说是他的口味问题。
后来的一个星期天,我发现他躺在后院门廊的楼梯下,满身是泥,不停呕吐,而且最后吐出的全是胆汁。污物沾了他一身,而他拼命地想把鼻子扎进泥土里去吸凉气,可他几乎接不上气了。我赶忙带他去了另一家兽医院。起初,兽医们认为他得的是老年病,打几针就好了,但后来一照X光才发现,他的胃和肝上都生了癌。
我尽量将那一天向后拖延着,不能去想一个没有他的世界会是怎么样。但是昨天,我终于还是去了兽医的办公室,在一张安乐死执行书上签了名字。
“手术前,我想和他待上一会儿。”我对医生说道。
他们把他带进来,放在一张不锈钢病床上。他消瘦得厉害,原来茶壶似的肚子瘪下去了,后腿上的肌肉变得软塌塌的。看见我,他探过身来,把头枕在我的臂弯上,浑身抖个不停。我扶起他的头,让他望着我。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发笑,长得颇像劳伦斯·塔尔伯特扮演的狼人。他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一眨眼工夫就玩完了,是不是,老朋友?他知道,而且很害怕。从头到毛蓬蓬的小腿,他筛糠似的抖个不停。看着这团跳动的毛球,我想起以往如果他趴在一条暗色地毯上,别人会把他误认为是一块羊皮毯,分不清哪边是头,哪边是尾。而现在的他却形销骨立,浑身颤抖,自知死期将近,不过仍表现得像一只小狗。
看着他,我鼻子一酸闭上眼睛哭了。而他则把头埋进我的臂弯。因为我们以前很少这样抱头痛哭过。我感觉自己表现得很笨拙,而他则相当自然。
“我别无选择,伙计,看着你忍受剧痛,无法进食,我没有办法呀。”我向他解释,但他并不想听。
这时,兽医进来了。他很和善,对我说手术时如果不忍心看,现在就可以离开。而这时阿菩从我怀中抬起头来看着我,令我想起了卡赞导演的电影《萨巴达万岁》中的一幕:白兰度饰演的墨西哥革命英雄萨巴达有一个同革命共患难的好朋友,而这个朋友却背叛了革命,与联邦部队通敌,事情暴露后,这个人被判处死刑并被押往火枪队行刑。行刑前,白兰度正要走开,这位朋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以好朋友的口吻恳求道:“埃米利亚诺(萨巴达的昵称),你来开枪!”
阿菩望着我,我知道他仅仅是条狗,但即使他不通人语,他的一个眼神早已胜过千言万语,足以说明一切:别扔下我不管。
然后我就留了下来,搂着他,让兽医们把他放平并在他的右前腿上扎上皮带好显出血管。扎针的时候,我托着他的头,而他把头扭向另一边不再看我。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了这世界,我只知道他把头靠在我手上,眼睛眨了两下闭上了。就这样,他走了。
兽医们帮我用一条床单将他裹好。我把他放在副驾驶座上开车回家,一如十一年前那天一样。到家后,我抱着他来到后院,开始为他修坟。我一连挖了几个小时,一边哭一边干,有时对着自己讲话,有时对着他讲。墓坑挖好了,是个规整的长方形,内壁都已修平,碎土屑也已用手捧出。我把他放了进去,奇怪他为何那么瘦小,恍惚忆起当年的他是那么硕大,像一个毛球,惹人发笑。然后,我开始填土,填满后我将原先整齐铲下的那块草皮盖上,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是,我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论述题
1 如果将“上帝是狗”颠倒过来讲有没有意义?若有,是何意义?
2 作者是否企图为其他生物赋予人性?为什么?试根据“你即上帝”这句话论述神人同形理论。
3 讨论此文作者表达的爱,并对比其他形式的爱:男人对女人的爱,母亲对孩子的爱,儿子对母亲的爱,植物学家对植物的爱,以及生态学家对地球的爱。
十四
在睡梦中,内森·斯达克喃喃自语:“为什么选中我?为什么是我……”
十五
像地球一样,他的母亲也在忍受着疼痛的煎熬。整栋大房子非常寂静。医生刚离开,亲戚们去镇上吃饭了。他坐在病床旁注视着她。看见她头发花白,苍老干瘪,皮肤如死灰般黯淡无光,不禁轻声哭了出来。
正哭着,他感觉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于是就抬起头来,正碰上她的目光。他说道:“你没想到我会在这儿吧?”
“你不来我会很失望的。”她说道。声音听起来又尖又细。
“还疼吗?”
“疼得厉害。本给我打的麻药不够。”
他痛苦地咬住嘴唇,知道医生其实已经用了超剂量的麻药,但仍压不住疼痛。他发现每当剧痛袭来,她的筋肉便会反射性地抽搐。他望着她的眼睛,感觉生命之光正在一点点地流失。
“你妹妹知道我的病后怎么说?”
他耸了耸肩膀,回答道:“莎琳娜就是那么个脾气。她觉得难过,但从不会表现得很情绪化。”
母亲唇上现出一抹微笑,说道:“我知道这么说不好,但是内森,你妹妹确实不很招人喜爱,还是你更能让我高兴。”她顿了一顿,又说,“很可能你父亲和我少给了她一些基因,造出了个半成品。”
“要喝点什么?喝水吗?”
“不用了,我不渴。”
说话的工夫,他瞟见了镇痛针剂,它旁边的一块干净毛巾上搁着一支冷冰冰的注射器。他感觉到她在看他。而且知道他的心思。所以赶忙把头扭开了。
“我要抽烟。”她说道。
他不禁笑了一声,感慨这个失去双腿、左半身瘫痪、饱受癌细胞蚕食的六十五岁的老人还是那样说一不二。“不行,你不许抽烟。”他说道。
“那么干吗不给我打一针,死了干净。”
“妈妈。别说了。”
“噢,内森,看在上帝的分上。对我来说,活几个小时是享福,活几个月便是受罪。我们不是谈过这个问题吗?从来听我的都没错。”
“我再说一遍,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老太婆。”
“这话你说了好多遍了,可我还是喜欢你。”
他无言以对。霍地站起,朝一面墙走去,然后焦躁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只恨不得穿墙而去。
“你再走也没法逃避问题。”
“妈妈!上帝!求你别说了。”
“好吧,我们谈生意上的事吧。”
“我现在不想谈。”
“那说什么好呢?谈谈一个老太婆如何崇高伟大地度过弥留之际如何?”
“别说这种阴森森的话好吗?怎么总是这样,还乐此不疲呢!”
“还有什么方法作乐吗?”
“把现在当做一次历险。”
“是啊,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大历险。只可惜你父亲没有机会好好享受这种体验。”
“我想他并不喜欢被水压碾死的感觉。”
话音未落,他看见她的唇上又现出了笑纹,因此又想了一下,让着她说道:“好吧,他可能觉得很受用呢。你们两个怪人。”
“而你是我们两个怪人的儿子。” 是的,他从来都是。他不能否认,也从没否认过。从他们那里,他秉承了冷酷无情、善温柔而又狂放不羁的特质。那些巴西利亚丛林中的奇遇、开曼海沟中的渔猎生活,还有和父亲在磨坊里劳作的日子仍在他脑海中记忆犹新。他知道,待到自己死的时候。他也会像母亲一样,细细品味死亡的滋味。
“有件事我一直想弄明白。是爸爸杀死了汤姆·哥登吗?”
“给我打针我就说。”
“我可是个斯达克,从不和人谈条件。”
“我也是个斯达克,知道为了满足好奇心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给我打针我就告诉你。”
他又开始踱步了,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而她则两眼放光地望着他。
“你这个老婊子。”他骂了一句。
“说这话不害臊吗?你明知道自己不是婊子养的,而你妹妹她就不一样,她是我和别人生的,我告诉过你吗?”
“没有,但我知道。”
“他的亲生父亲是个瑞典人,你应该会喜欢他的。你父亲就挺喜欢他。”
“喜欢他所以才把人家的胳膊打断?”
“也许吧,但挨打后。她父亲一声没吭。想当年,因为我而断条胳膊折条腿算不上什么。来,给我打针。”
终于。他将药抽进针管为她扎了下去,那应该是亲戚们享用主菜、等着上甜点的时候。
随着药物对心脏的冲击,她的眼睛渐渐越睁越大。就在快不行的时候。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现在我来告诉你,人不是你父亲杀的,是我干的。内森,你这孩子一直特倔,不过倔得让人喜欢,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爱你。啊,见鬼!其实你都明白,是不是?”
“我明白,都明白。”他答到。于是,她死了,留下他在一旁泣不成声。
十六
他知道我们会来。
他们正沿着缟玛瑙山的北面峭壁向上攀爬。蛇在内森·斯达克的脚上裹了一层黏稠的胶状物,因此,尽管山体陡峭,他仍能找到落脚点向上前行。在到了一处螺旋形的岩石架后,他们停下来休息。这时,蛇开口说话了,第一次道出,了他们要见的人以及旅程的目的地。
“他?”
蛇闭口不答,而斯达克则靠向岩壁。颓然坐下。原先,在较低的一处山坡,他们曾遇到了一种类似蚰蜒的生物,它们想吸附在斯达克身上,但被蛇驱散了。它们转而去吮吸岩石,不敢靠近黑影一步。后来爬着爬着,斯达克渐渐可以看清峰顶处闪耀的点点灯火了;他感到一股恐惧沿着腹腔爬了上来。再后来,当他们快爬到现在的这块岩石架时,经过了一处怪鸟栖息的山洞。那些鸟看见他们。立即发了疯似的闹腾,叫声震天,惹得斯达克一阵阵恶心。幸好有蛇在,他才能逃离那是非之地。而现在呢。他们停下休息,而蛇却拒绝回答斯达克的问题。
我们必须赶紧启程。
“因为他知道我们在这儿,是吧?”斯达克故意高声问道。
蛇站起身来开步走,而斯达克闭上眼睛以示不满,蛇只好停住折回来。斯达克抬头看着这个独眼的影子说道:“我一步也不走了。”
你总会知道的。
“但是伙计,我感觉你存心要对我隐瞒什么。”
现在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
“喂,我以前一直没问,但那不代表我不想知道。一直以来,你告诉我的都是一些我不能接受的东西……一些不可思议的事……像是我活了多久……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总之,你所说的像是在暗示我就是亚当一样。”
事实就是如此。
“唔……”他停住不再追问,盯着黑影一个劲地看。接着,他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实,轻声叫了一声黑影,但什么也没说。后来又过了一会,他说道:“再让我做一个梦吧,告诉我剩下的故事。”
不要心急。住在上面的那个知道我们要来了。我之所以能不让他察觉出你是个威胁,就是因为你还认不清自己。
“那么告诉我,他希望我们上去吗……那个住在上面的?”
他允许我们上去,因为他不知道你是个危险人物。
听到这儿,斯达克点点头,表示愿意服从蛇的指挥。他站起身来,对着蛇刻意地像男仆般鞠了一躬,请吧,我的主人。
蛇转过身去,将扁平的脑袋紧贴住石壁。接着,他们沿着螺旋形的路线继续向山巅爬去。
死鸟猝然下降,继而向上,直冲月亮飞去。
还有时间。
十七
日暮时分,达拉来见内森·斯达克,他来到了斯达克家族的企业财团的董事会议室。
斯达克坐在上首的一张充气椅上。在这个位置上,他召开了许多次会议,制定公司的高层决策。现在,屋里就他一个人,其他的董事几小时前就离开了。屋里很暗,只有墙地灯发出一点微光,那光沿着墙与地面接缝处的暗槽打在光滑的墙壁上。
黑影穿过一道道墙壁,那墙在他穿行而过时变得像粉石英一般,然后又恢复原状。他站着盯着斯达克看,而被看的人许久都没有察觉到屋里有人。
我们走吧,蛇开口说道。
斯达克猛地一惊,瞪大眼睛抬头看去,不禁一个激灵,这无疑就是魔鬼撒旦!只见面前的怪物满嘴尖牙。一脸狞笑,头上生角,角上火星进发,尾长如鞭,尖端带钩,来回甩动。脚下生有偶蹄,并在所到之处的地毯上留下了一串焦糊的蹄印。目光深陷,如两汪油池。还有那阴森森的尖叉、滚缎边儿的斗篷、毛蓬蓬的山羊腿,以及恶狠狠的魔爪。斯达克想要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不,蛇说道,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跟我来就知道了。
它说话的声调带着幽怨,像是受了不白之冤一样,而斯达克还是拼命地摇头。
没时间再争辩下去了,时辰已到,刻不容缓。达拉做了个手势,斯达克感觉自己从充气椅上站了起来,而他的躯壳实际上还睡在椅子上。他向达拉走去,蛇拉住他的手,带他穿过一道道粉色石英离开了。
蛇带着他向下穿行。
母亲正饱受疼痛的折磨,她已经病了千百个世纪了,现如今已病入膏盲。这一点,蛇看得出来,她自己也清楚。但是,她仍然可以藏好她的孩子,仍然能够亲自出面把他紧紧拥入怀里,藏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一个甚至连狂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达拉将斯达克带到了地狱。
那是一个宜人的地方,温暖、安全、远离狂人的骚扰。
病魔在她的身体里肆虐着。大地龟裂破碎;海洋先如滚水般沸腾,冷却后表面涌起了一层浮渣;空中满是粉尘及致命的蒸汽。整个世界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地球在痛苦中呻吟着。
植物耐受不住,开始自我蚕食;飞禽走兽个个跌跌撞撞,狂躁不堪;树木开始自燃。燃后的灰烬中随风扬起玻璃状的碎屑。地球已经奄奄一息,等待她的将是一个漫长缓慢并无比痛苦的死亡过程。
在地球的中心,一个舒适的地方,安睡着内森·斯达克。别扔下我不管。
而在外面遥远的星空下,死鸟在盘旋,在飞舞,只待那一声令下。
十八
终于登上山巅了。忍受着侵入肌骨的灼人寒冷,透过漫天飞沙,内森·斯达克看到了这样的景观:这里有安乐所、永恒堂、记忆柱、避难地,也有赐福塔、造物厂、救赎殿、渴望碑,还可见思维箱、奇幻宫、愁灵台、宣讲处。以及挣扎窟等等光怪陆离的新奇景象。
在通往占星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