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八辑)-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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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气层下面是结了冰的海洋:冰,雪野,冰丘。积冰厚达几十到几百公里。我们运用炸药来测量冰的厚度。
整整飞了十四年,到头来只看到一个普通的北极区的黑夜,这真是不值得啊!
爷爷完全失望。最后的努力失败啦!他毕生的梦想没有能实现。
正是在这时,我们作出决定:再去访问黑太阳B。
乍一看,这仿佛是理所当然的。我们现在离它不远,干嘛不去呢。但是,外层空间有自己的计算根据。在外层空间里,一切取决于燃料。在地球上燃料决定行驶距离的长远。在外层空间里,燃料决定速度。整个航行的时间并非时时刻刻都消耗燃料,仅仅在起飞和降速时才消耗燃料。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准备了足够两次起飞与降速的燃料。要访问第二颗黑太阳,那就意味着要把回去的时间推迟三年或四年。我们并不想增加这次远航的岁月,但是一来一去既然要花三十年的时间,再加上三年也就无所谓了。我们之中,谁也不愿对没有探索过的世界置之不理。
我们用了一整年时间,从一个黑太阳慢慢地爬向另一个。
现在,那个小黑点已经变大,变成了一块墨黑的圆盆。我们再一次减速,再成为一颗暂时的卫星,同时向黑暗中发射出自动侦察器。我们看到,这一次的黑暗并非真正的漆黑一团。在大气层中,有时出现夏季的闪电和风暴。荧光屏上可以看到云彩的轮廓。
自动侦察器送回了无线电报告,空气温度为零上24℃。地球上的天文学家计算错误,也许是因为他们把结冰的黑太阳和有风暴的黑太阳发出的射线结合在一起了,零上10℃的平均平均温度和实际情况是相距不远的。
但是,我们一定是在自己的计算中忽略了什么东西,因为我们失掉了侦察火箭,它一去不复返,显然是沉落了。在侦察火箭失踪前最后的那一瞬间,我们在电视荧光屏上看到的是一片水面和汹涌的巨浪。
我们又发射出第二枚火箭,它围绕这颗黑太阳飞行了几周,我们看到了云朵和雨。这儿的雨垂直落下,不象地球上的雨通常斜着降落;这儿的雨滴比地球上的雨滴重。我们又看到了起伏的波涛,到处都是一片海洋,除了海还是海,没有一个小岛。赤道地带是海洋,两极地带也是海洋,完全没有冰。这是可以理解的。在黑太阳上,热来自内部,温度到处相同,两极地带也不比别的地方冷。
没有大陆,没有岛屿,甚至也没有火山顶。海洋,到处都是海洋。
在外层空间,有多少使人惊奇的事物啊。要说只有单调的千篇一律和沉闷无趣,那是不正确的。我们原来是怎样估计的呢?我们原来以为,正象地球上一样,黑太阳也会既有陆地,又有海洋,理性动物当然只能在陆地上发展起来(在内心深处,我们每个人都希望遇见他们)。我们打算研究海洋。但仅仅只是从岸上来研究,从岸上游入海中,放下一个小小的观测深海的球形潜水器。我们的星际航行飞机只能在陆地上降落。
哦,在灿烂的星海中飘浮着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体——一只外表粗糙、边缘模糊的碟子。星星在碟子的一边隐退,半个小时后,又从另一边出现。只有在这儿,那些熟悉的星座才显得更明亮,它们的式样也显得更复杂,更精美。在所有这些星座中,唯独飞鱼星座有一颗特别出色的星——我们自己的太阳,天上最亮、最美的星。
但是,我们这时没有望太阳,也没有欣赏恒星绣出的精美图形。我们的眼睛却盯着这个黑色的圆形物体,尽管在一片浓重的阴暗之中看不清一点细节,不论是肉眼还是用望远镜。
“呵,我们掉转头飞回去吗?”查鲁欣爷爷问道。
这同一个问题已经问过千百次了。是的,我们必须飞回去,我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对付这种局面。
“那么,只有一条出路,”查鲁欣宣布说。
我们都望着这位领导人,不明白他的意思。第一个领会到这句话的意义的是阿耶莎。
“决不能空手飞回地球!”她几乎是尖声叫喊着,“我知道,您要坐在球形潜水器里下去。”
我们都非常惊愕。坐在球形潜水器里到黑太阳的海底去是办得到的,问题是怎么回来。自动侦察器不能飞行,球形潜水器将永远留在海底……可是里面还装着一个人啊。
“我们决不放你走!”阿耶莎坚持说。
但是,爷爷只耸了耸肩膀。
“你知道,阿耶莎,”他说:“你的脑袋里装满了医学上的偏见。你以为一个人只有权死于某些严重的疾病。我们宇宙专家对生命有自己的计算方法。我们不是用年月衡量生命,而是用事业衡量生命。”
“这是不必要的牺牲!”拉辛姆说:“我们必须始终一贯地工作下去,回到地球去报告情况。要特别准备好第二次探险,再来研究这儿的海底。”
再来探险!可是什么时候来呢?三十年以后吗?托利亚?瓦伦佐夫正要介入,准备自告奋勇地到海底去。这时,盖丽娅拖住了他的袖子。于是,我坚持说,只有我才是到海底去的最合适的人。
“决定已经作出啦,”爷爷说:“不要浪费时间白白争论啦。我命令你们开始准备降落。”
最后的准备工作正在进行中,但我们还是很难把这件事完全接受下来。
起飞的前夕来到了,老船长吩咐安排一次告别晚餐,他亲自拟订了菜单。
我们放了最心爱的录音——从新闻短片《在莫斯科的街道上》录下来的。然后,我们听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爷爷喜欢这支乐曲,因为它是一支振奋人心的交响曲,召唤人们去进行斗争,我们喝了香槟酒。在一支失重的火箭里喝香槟酒是很成问题的,因为香槟酒在这儿总是向空中飘走。
接着,我们唱起歌来,唱的是外层空间的赞美诗,没有人知道是谁写了这支歌:
我们也许需要永恒的时间
去发现那整个无限,
但是在目标达到以前
船长已不在我们中间,
但是,如果需要
仍然有找到别的人类的一天……
阿耶莎和盖丽娅哭泣着。
我微微有点醉意,问道:“你不害怕吗,帕惠尔·亚历山德洛维奇?”
他回答说:“拉迪,年轻人,我害怕,但我最怕的是我的努力会白费,我在那儿只能看到黑色的水,看不到别的东西……”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帕惠尔·亚历山德洛维奇,那儿确实可能没有什么东西,请您收回自己的命令吧。”
现在,我们只有五个人了,大家紧闭着嘴唇,站在扬声器前面,扬声器中传来隆隆的雷声,啸叫声,轰鸣声和呼嚎声。黑太阳的大气层饱含电荷,造成了障碍。
最后,查鲁欣平静的声音终于冲破大气放电的骚扰,从扬声器里传来了。爷爷跟我们在一起啦!我们听熟了的他那沙哑的男低音充满了整个机舱。
“我关掉了探照灯,”他说:“这里并不完全是漆黑一团,时时都有片状闪电和叉状闪电。在闪电的亮光中,看得见毛毯一样的扁平的云朵,就象木星上的云一样。边上有积云。空气密度大,在气流的边缘有旋风。”
这时,大气放电现象更多了。爷爷话中的有些词、短句无法听清楚。过了一会,情况好转,可以听得清楚了。
“空气越来越清洁,”爷爷说:“我看到了海,表面象黑搪瓷一样,微波粼粼。我正在慢慢降落,空气密度很大。重力大得简直使人难以相信,动一下很困难,就象在冰川黑太阳上一样,甚至连动一动舌头都不容易。”
突然传来了快乐的喊声。
“鸟!发光的鸟!又一只,又一只。三只啦。电视屏幕上放映出来了吗?我设法看到了:圆圆的头,粗壮的躯体,小小的拍动着的翅膀。它们很有点象地球上的飞鱼。也许就是鱼,不是鸟,但它们飞得可高哩。”
传来一声重重的水浪溅泼声,接着是片刻沉默。
“听到了刚才那声水响吗?那是我,我降落到水中来了,重重地撞进水里,不过没有关系。我关住了灯光,对黑暗渐渐习惯了。”
又过了一会儿:“我在水中慢慢沉落,速度是每秒两公尺。我重新打开了探照灯。窗外是猛烈的风暴:旋风,波浪,云朵。这儿的小生物真多啊!可能跟地球上的虾子相象。我在水里下降得越深,这些小生物就越多,跟地球上的情况恰巧相反。在地球上,海洋深处的生命少得多。地球上的热来自上面,这儿的热来自下面。
“啊,这是什么东西呢?长长的,黑黑的,无头无尾。是一条鲸鱼,一条巨头鲸吗?它迅速游动,游过的波痕闪闪发光。它的两侧有一排亮光,正象船的舷窗一样。这难道是一艘潜水艇吗?也许是别的东西吧,不好用什么来比喻,无论如何,我要用探照灯向它发出信号:二——二——四,二——三——六,二——二——四。
“它完全不理睬,向左边走了,看不见了。”
“还有别的更多的怪物——介乎海龟和章鱼之间的某种东西。我叫它们海龟,只不过是比喻的说法,它们实际上有五条腿——五根触角:背后有一根象船的舵,其余四根在两侧,尾端加粗,带有吸盘。前面的触角中,有一只上面有发出强光的器官,好象一盏前灯。它射出的笔直的光线照耀着海草。它的背上有背甲。它的眼睛长在可以活动的肉柄上,象螃蟹的眼睛一样。它的嘴巴的形状象喇叭。我这详细地描写它,是因为这种动物正朝着我游过来。现在,它们笔直地对着我的前灯望着。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它们的眼神完全是有智慧的,瞳仁有水晶体,虹膜发出暗绿色的磷光,象猫眼的虹膜一样。我曾经在书上读到过,地球上的章鱼眼睛里有人类的表情,但我从来没有看到,所以无法进行比较。
“探照灯正在扫过海底。海底有一些纠缠着的根,象珊瑚,或者象海白合,茎干粗壮,枝条上悬挂着一个小杯一样的东西,杯口向下,有些小杯就靠着海底。地球上的海白合,它们的杯口一律向上,以便捕捉从上面下来的食物。这儿的海白合在沉积的淤泥里寻找什么东西呢?是寻找正在腐烂的残物呢?可是腐烂的残物并不会都沉到海底呀。难道是从下面吸收热吗?那是不可能的。顺便说说,红外线来自海底。是否可能利用红外线的能量来合成蛋白质,分解二氧化碳呢?能量不多,需要积累。不过,地球上的绿叶也积累能量。实际上,看得见的光线本身并不分解二氧化碳。
“我被耽搁了,”爷爷继续说:“下面的海草把我缠住了。我可以在这段闲暇的时间里随意看看四周的景象。我越来越相信下面有植物。一条肥肥的没有脑袋的鱼正在吃细嫩的枝条。另外一条有牙齿的长长的鱼捉住了那条肥鱼,向上面游去。这儿的‘食物流’是由下面流到上面去的。最后的例证就是那发光的鸟。”
扬声器里传来了在金属上刮擦的声音和撞击金属的沉闷的声音。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球形潜水器移动起来啦,”爷爷说:“有个东西抓住了球形潜水器,拖着它走。我看不到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在潜水器的头灯前面,什么也没有。”
“海底向下倾斜。海草一望无际。奇怪的是,那儿的植物好象在一所果园里一样,都排成笔直的行列。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正在慢慢移动,砍倒植物根部周围的灌木丛。这个狼吞虎咽的的怪物正在吞掉这些砍下来的灌木。我无法看清楚,这个活的收割机正爬向旁边的某个地方去。前面有一堆岩石,我们驶过这堆岩石。一个漆黑的深渊,球形潜水器掉进去了,压力正在增加,再见!向莫斯科问好!”
停顿了一秒钟,突然传来一声喊叫,简直就象一声长嚎:“破裂啦!!!”
传来了一连串更急促的、响亮的声音。很明显,水已经通进了球形潜水器。
老人的声音哽噎着,他可能已经灌了几口水。接着,一长串话象连珠炮一样匆匆忙忙地说了出来:“深渊的底部有建筑物。一座城市。街灯。圆形层顶,球形建筑。游动着的塔。奇怪的生物……他们到处都是……他们难道可能是……”
一声巨大的爆炸。一声痛苦的叫喊,一串喀喀喀声音。
接着来的就是天电干扰的那种持续不断、得意洋洋的嚎叫和呼啸声。
在意味深长的沉默中,我们五个人望着那黑色的圆形物体,尽管那儿什么也看不清,无论是用肉眼还是用望远镜。
“三十年后,我们再回到这儿来,”托利亚·瓦伦佐夫说。
他现在是探险队的头头啦。于是,盖丽亚轻柔地唱着:
我们也许需要永恒的时间
去发现那整个无限,
但是在目标达到之前
船长已不在我们中间,
但是,倘若需要
仍然有找到别的人类的一天……
会不会找到他们呢?
《天幕坠落》作者:大卫·赫尔
王荣生 译
一
妈妈病倒不久,爸爸就失业了。他常常呆在家里,开始还早早起床,不等我和姐姐米兰达上学,就穿戴整齐出门了。可是,过了不到一个月,他就变得不修边幅,爱睡懒觉了。我们下午放学回家,总是看见他只穿着裤衩、仰卧在起居室的睡椅上,满身黑红相间的彩纹,呈棋盘方格状,衬以苍白的皮肤,绚丽夺目。爸爸对他的文身感到自豪,可我和姐姐却看不顺眼。爸爸在我们这个年纪可棒极了,他说,简直不明白我们怎么变得这么少年老成。
“嘿,小家伙,”他招呼我们,“瞧一瞧这个。”
我们脱下帽子,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油膏,走过去看个究竟。爸爸正在看电视7频道,这是“遮阳天幕计划”实况转播。之间镜头聚焦在一叶小舟上,在黑茫茫的天空背景下,小艇犹如一个银色的亮点,尾部彷佛蜂蛛抽丝,喷出一丝双分子线。一和真空接触,双分子线立即扩展千倍,形成一张巨大的七彩薄膜,继而组成围绕地球的巨伞的一小部分,遮蔽世界免受太阳紫外线的辐射。
“妙极了,”爸爸叫了起来,他一直是个科技迷,“瞧吧,孩子们,人们在创造历史。”
“另找时间好吗?爸爸?”姐姐说。
随后我们姐弟俩坐下来做功课。作业不做完不准出去玩,而且不到傍晚,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呆在家里。这还不行,出门前爸爸一定要我们戴上帽子、手套和太阳镜,并且在脸上涂满油膏。5分钟后,我们慌慌张张地跑过坚硬干燥的地面,躲躲闪闪地穿过荒芜的枯树林,来到公园里。我们的小伙伴们大都住在城市地下,因此,通常我们都是在西部中心公园侧第72号大街地铁站自动扶梯口同他们碰头。有时候,小伙伴们取笑我们住在地面,但姐姐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哑了。
“爸爸说遮阳幕工程一完工,那时候人人都想回到地面上来,”她以12岁女孩在的自信心说得可坚决了,“毕竟,谁想住在又黑又旧的洞子里呢?”
那天下午,爸爸心情沉重地对我们说:
“孩子们,有坏消息告诉你们,”他说,“你们还记得妈妈上周去医院检查吗?医生作了几项检验,今天上午打电话告诉了我们结果,是癌症。”
我们不必问妈妈患的是哪种癌,因为自从我们到了可以独自出门的年龄以来,父母就一直训练我们防止这种疾病。姐姐说:
“可是您总是很小心的,妈妈。每次出门您都戴了帽子、太阳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