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伤痕-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田岛沿着旧道登到山顶。
由于天色阴沉,所以视野并不好,附近的山脉看起来仿佛笼罩在浅灰色的烟雾中,
虽然跟照片中的棱线很像,但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许是因为了望的角度不同吧。
田岛将视线由远拉近。
新建住宅的屋顶或蓝或红,看起来颇为艳丽。
枯寂的稻田、黑黝黝的杂木林,以及百草园的庭园也随之映入眼帘,但四处皆找不
到照片中的建筑物。
田岛朝着百草园的方向下山。
一穿过山腰的小溪,便见到一片杂木林在眼前扩展开来,林中有一条赤褐色的道路
往西延伸,途中看到一个路标,上面写着“柚木村”。
沿着道路步行约十分钟,见到右边高地有一间学校,走到校门前,便见到“柚木中
学”这几个字。
(是这道门吗?)
田岛取出照片比对,但似乎不是,门的形状也不同。
田岛随即发现学校旁有村公所,于是举步前往。柚木村公所是一栋新盖的二层楼建
筑。田岛入内,将照片拿给里头的女职员过目。
女职员似乎是本地人,对照片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小声说道:
“好像是多摩疗育园。”
“多摩疗育园?”
“是附近的一家医院。”
女职员这次改用清晰的声音答道,但似乎也没什么把握,所以又对旁边的一名青年
说:
“你过来看一下好吗?”
正在用粗指头笨拙地拨算盘的那名青年慢吞吞地起身,从女职员的身旁探头瞧着照
片。
“这是多摩疗育园。”青年说道。
“我每天从那门前经过,所以很肯定。”
“在什么地方呢?”
田岛轮流瞧着两人的脸孔问道,青年望着田岛回答:
“沿村公所前的道路一直往前走,就在左手边,走路约十分钟。”
7
走了一会儿后,田岛见到左手边有一道长长的矮墙。
田岛沿着墙走,在门前停下脚步,的确是照片中的那道门,在门的后方还可看到那
座颇费疑猜的山脉。根据地图上的标示,那是由城山、高尾、小佛等山头村成的五百公
尺高的山脉。
门上挂着招牌,由于相当古旧,若不近看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字。田岛走近一看,
上面写着“多摩疗育园”。
从招牌看来,田岛猜想这里可能是一间肺结核疗养院,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里必
然有很多称为“白衣天使”的“天使”。
田岛穿过那道门。
前面是一片尘土飞扬的宽敞庭院,虽有花坛,但时值冬天无花可赏,使庭院显得分
外广阔,令人有一种荒凉的感觉。
院中见不到半个人影,寒风冷飕飕,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患者跟护士大概都躲在
病房里吧。
田岛伫立在庭院,颠到寒意刺骨,他一面呵出白色的气息,一面走近写有“询问处”
字样的那扇小窗。他敲敲玻璃窗,立即有一名在火炉边取暖的年轻男人起身走了过来,
那男人打开玻璃窗,问道:“有什么事?”
田岛递出名片,请求会见负责人。
男人心不在焉地望著名片,头也不抬地说:
“采访吗?”
“不,是因为私事求见。”
男人抬起头说道:
“是吗?我想你是白费力气,但还是先见见园长吧。”
“白费力气?”
“因为没有空床位。”男人答道。
他似乎是误会了,大概听到是私事,以为田岛是为了亲人的住院问题而前来请托,
田岛也懒得更正,一声不吭地站着。
男人带领田岛穿过走廊,来到另一栋建筑物,上了二楼走到尽头,便见到一扇写着
“园长室”的门。
男人先行入内,一会儿后出来对田岛说:“园长说要见你。”
园长室约有六个榻榻米大,一名坐在旋转椅上的中年男人向进门的田岛打了声招呼,
然后请田岛在一旁的椅子落坐。
中年男人身穿西装,外面罩了一件白袍。他的个头矮小,看起来没什么派头。
“我是村上,负责管理这间疗育园。”
男人说道,镜片后的小眼睛露出微笑。
“请问有何贵干?”
“想请你看看这张照片。”
田岛取出照片,置于对方面前。
村上拿起照片,远远地加以端详。
“这是我们的大门嘛。”村上神情悠闲地说。
“是你拍的吗?”
“不,不是。想请问的是照片中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这里的员工吗?”
“在这里工作?”
“是的,我想这里一定有不少护土吧?”
“嗯,总共有二十名。”
“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嘛……”
村上园长歪着头思索着。
“这是背影呢,我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吗?”
“有确认的必要吗?”
“拜托,因为事关重大。”
“护理长可能会知道,我叫她来问问看。”
村上园长一口答应,然后用内线电话叫来护理长。
护理长的面孔削瘦,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给人一种严厉的感觉。她一进门,便站着
问园长道:
“有什么吩咐吗?”
村上园长拿照片让护理长过目。
“照片上的人是咱们这里的护士吗?”
护理长并未立即回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照片。田岛偷窥她的脸色,觉得她的表情
似乎略有动摇,四岛认为可能是自己多疑。
“不是咱们这里的护士。”护理长答道。
“有二十多名护士,光看背影就立刻知道不是吗?”
田岛插嘴道,护理长用犀利的眼光望着他。
“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哪有资格当护理长?第一,照片中的女人将头发往上挽,
而咱们这里的护士没有一位是梳这种发型的。没有其他吩咐了吗?”
“没有了。”
园长答道,护理长向两人点头后便离去了。
8
田岛不知道护理长的话是否属实,但他也不能因此就要求会见每一位护士。
如果护理长所言不假,那么照片中的女人必然是前来探病的患者家属了。然而,既
然不是护士,那么跟“天使”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结核病患的家属能自由前来探病会面吗?”
田岛问道,村上园长在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结核病?”
园长反问道,这下轮到田岛愕然了。从疗育园这个名称及郊外医院的性质来判断,
田岛武断地认为这是一所肺结核计养院,但他显然猜错了。
“你以为这里是肺结核疗养院才前来访问的吗?”
园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田岛。
“不是吗?”
“当然不是。这里收容的是身体残障的儿童。”
“只有儿童吗?”
“是的,只收容学龄前的幼童。”
“所谓身体残障,是指手或脚不方便——”
“嗯,就是罹患小儿麻痹症的孩童,又称C.P,最近又收容了六名阿尔多林儿。”
“阿尔多林?”
田岛记得这个字眼。
(是那种安眠药!)
他想起来了,田熊金遇害时所服用的安眠药就是“阿尔多林”。
“孕妇若服用了那种药,便会产下畸形儿——”
“但他们的心灵可没有畸形。”国长用强硬的语气说道。
“只有手部有问题,大脑和精神跟正常儿童完全一样。凭着医学的力量,我相信必
能治好这些孩子的手。——
“关于阿尔多林畸形儿——”
“我希望你别使用‘畸形’这个字眼。”村上园长坚决地向田岛抗议。
“我们认为,这些孩子是上帝所赐予的,是天使之子、安琪儿宝贝。”
“安琪儿?”
田岛不禁提高嗓门。
9
“可笑吗?”
园长用责备的眼神望着田岛。
“你认为这些孩子应该叫恶魔之子吗?”
“不是。”田岛慌张答道。
“我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感到吃惊。其实我正在调查一桩案件,因为这桩案件跟安琪
儿这个字眼有关,所以我才对这种巧合感到惊讶。”
“是什么案件?”
“杀人事件。”
“若是如此,一定跟这些孩子无关,因为这些孩子是真正的天使。”
“我并没有说跟他们有关。”
田岛答道,然而,在心底他正在思考相反的事情。
田岛想起蓝色信封上用红笔所写的英文字母,他觉得自己似乎已能理解其中的含意。
一定是A二Angel、B二Baby,而最后的C大概是代表某个孩童的名字。
“这些孩子过着怎样的生活?”
“你是以记者的身分发问吗?”
“不,是以个人的身分发问,当然也不会在报上报导。”
“若能从实记载,我倒希望你能报导。”园长说道。
“因为光凭我们的力量实在是势单力薄,尤其考虑到这些孩子的未来,有时真令人
心急如焚。这些孩子已经四岁了,他们一天天地在成长,马上就会长大成人。长大成人
之后,社会究竟会以什么方式对待他们呢?我常为此感到不安。有位美国人说过,不论
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总统,所以即使对擦鞋匠也不能另眼相待。我只希望当这些孩子长
大时,这个社会已经变得可以接受残障者当总理大臣或社长。”
“目前是收容了六名阿尔多林儿吧?”
“是的。”
“能将那些孩童的姓名告诉我吗?”
“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
“但是——”
“如果这是个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社会就好了,可是天不从人愿,许多父母亲希
望隐瞒自己的姓名,所以请原谅我无法告诉你。”园长用黯然的声音说道。
田岛作罢而离开园长室,但走到走廊时,他突然改变了心意。
无论如何,他希望能确定字母C是代表名字的缩写。
步出走廊后,田岛朝出口的相反方向迈步。
另一栋建筑物中传来说话声,田岛蹑足悄悄靠近,那是一间有玻璃窗的小房间。
房内的一隅放着一盆熊熊的火炉。
里面共有六名孩童和三名年轻的护土。孩子们正在用餐,田岛没想到不知不觉中时
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田岛站在走廊上窥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阿尔多林儿,那些孩子们都长着一副可爱的脸孔,和一般的
小孩完全没有两样,里头有顽皮的大眼睛男孩,也有看似聪明伶俐的女孩。
唯一不同的是手臂。
每个孩子的外衣衣袖皆卷至肩膀附近,否则他(她)们短小的手臂便无法从袖口中
伸出来。护士正在帮助孩子们进餐。
其中一名孩童大概是瞧见了田岛,于是突然摇摇晃晃地往窗户走过来。那是个男孩,
可能是为了遮掩住短小的手臂,所以走路的姿势比一般小孩僵硬,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害
怕跌倒的关系。
“TIKARA!”
护士一面叫着,一面跑过来抱起那名孩童。与其说是护土,给人的感觉倒像是保姆。
她注意到站在走廊上的田岛,立刻用犀利的眼神望着他。
她推开窗子,用有点责备的语气问:
“你是谁?”
田岛对她的问话置若罔闻,其实应该说是根本听不见,田岛只是茫然地望着她手上
抱着的那名孩童。
那是个相貌聪明伶俐的大眼睛男孩,然而,他并非因此而茫然,而是因为那个男孩
长得实在太像昌子了。
第十二章 事件的核心
1
当天晚上,田岛搭上开往盛冈的列车,搭的正是昌子在时刻表上用红笔圈起的那一
班,二十二时十八分由上野开往盛冈的“北星”号快车。
通过剪票口时,由于乘客中有一群扛着滑雪设备的年轻人,所以田岛有点担心车厢
内会嘈杂不堪,所幸那群年轻人坐上了另一节车厢。
在安静的车厢内,田岛得以独自沉思。
在多摩疗育园所受到的震惊仍然残留在田岛心底,此刻他必须冷静地思考。
年轻的护士用“TIKARA”这个名字称呼那男童,田岛不知道这名字的汉字该怎么写,
可能是“力”,也可能是“主税”,但这不重要。症结就在于“TIKABR”这个名字,若
采用罗马拼音,则写成TIKARA,但已届中年的久松以前学的应该是黑本式罗马拼音法,
所以会将TIKARA写成CHIKARA,如此一来,起首字母便是C。
蓝色信封上所写的A.B.C.显然是代表那个可爱的大眼睛男童。
那男童的面貌与昌子酷似,但不会是昌子的孩子,因为除了田岛之外,昌子显然未
交过其他男友,如此一来,田岛只能想到一个人,那便是昌子住在岩手的姊姊。田岛虽
未曾与昌子的姊姊谋面,但既是姊妹,容貌想必十分相像,所以姊姊的孩子与昌子面貌
酷似也就不足为奇了。
田岛取出照片,他认为照片中的和服女子必定是昌子的姊姊。昌子的姊姊应该是三
十多岁,年龄方面也刚好吻合,何况既然嫁给了东北地方的富农,那么穿和服的机会必
然很多,所以给人一种惯穿和服的感觉也是很自然的。
田岛觉得自己正隐隐约约地接近这次事件的真相,然而,田岛无法肯定自己的猜测
是否正确,唯一的求证方法便是前往岩手去见昌子的姊姊。
列车过了黑矶之后,车窗外的景色变成了一片银白世界。眺望着在黑暗中往后倒退
的雪地,田岛想到今天是十二月一日,自己的休假仅剩一天,而从事件发生当天算起,
日子也已经过了半个月。
田岛在盛冈换车,当他在山田线的K站下车时,已是翌日的早上十点四十分。
雪已停歇,天空也露出难得的碧蓝,但车站的屋顶、周围的稻田及杂木林皆是清一
色的雪白,积雪将近二十公分,田岛暗自庆幸自己有备无患地穿了一双长筒橡胶鞋。
向车站人员问过路之后,田岛便徒步前往K村。路上的积雪已经凝固,除了较易滑
倒之外,并不特别难走。
在途中,田岛跟拉着货车的农夫擦肩而过,货车上坐着一名小孩,小孩身上的毛衣
往上卷起,露出了肚脐,不知道那小孩会不会觉得冷?
田岛瞧见了右手边的村公所。
他踏进那栋灰暗的建筑物中。
一名背着婴儿的农妇摊开一大张表格,问女职员:
“这该怎么填写?”
大概是什么申请表格之类的吧,女职员用浊音浓重的东北腔调予以答覆。
有两个年轻男人一边在火炉旁烤手,一边大声交谈。
“我要当亲郎了。”其中一人说道。
“你这种家伙哪能当亲郎?”
“哼啦、哼啦,像你这种家伙才当不成亲郎呢。”
乍听之下,田岛不懂“亲郎”是什么意思,再听下去才知道原来是“新郎”。那两
人就像一般年轻人一样在谈论结婚之事。
田岛喊了声“对不起”,两人受惊似地瞪大眼睛望了过来。
田岛递上报社的名片,两人钦佩似地发出“哦”的声音。
“请问来此有何贵事?”
个子较高的那个男人问道,腔调跟刚才完全不一样,虽然还是带有些口音,但却是
标准的日语。这种语音变化让田岛颇感惊讶,两人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
“山崎昌子的姊姊是住这附近吗?”田岛问道。
男人点点头。
“她的名字叫时枝,嫁给地主沼泽先生,这是五年前的事了。”
“沼泽夫妇有小孩吗?”
“有,有一个可爱的小孩。”
“现在在家吗?”
“应该在,因为我昨天还看见阿婆抱着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