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伤痕-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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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我太好的话,我会害怕呢。”
3
若非总编辑提起,田岛当真忘了今天是星期六。他只记得今天是十一月二十日,因
为今天距久松遇害之日已经过了五天。
(或许我是个不及格的情人。)
搭上电车后,田岛的心神不禁浮起这样的感慨。
昌子所住的公寓位于小田急线的“成城学园前”站。他走出车站时,周围已经笼罩
在暮色中,商店街一片灯火通明。
田岛在车站前的水果店买了昌子爱吃的苹果。
昌子不在房里,走廊上的一名女人告诉田岛:“山崎小姐好像到澡堂洗澡去了。”
田岛从牛奶箱里取出钥匙,径自打开了房门。
田岛打开电灯,往小厨房里一瞧,看到肥皂盒不在那里,果然是外出洗澡了。
这是一间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就像一般年轻女孩的闺房般整洁。跟床铺不曾整理
过、一星期仅打扫一次的田岛房间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田岛在此之前已经数度来过昌子的房间,只是从不曾留下来过夜,但是今天倒是初
次在她外出时进到她的房里。昌子曾说过欢迎他自由进出,并且将藏钥匙的地方告诉他,
但当他独自进入昌子的闺房后,心里不禁浮起一种似乎在窥探昌子隐私的奇妙感觉。
窗旁摆着一张小桌。田岛茫然望着桌子,一股诱惑在心底油然升起,让他不禁想要
窥探抽屉里的物品。他慌乱地挪开视线,但已经燃起的好奇心却再也压抑不住,几番犹
疑之后,田岛终于抵挡不住诱惑而伸出手。
抽屉中的物品摆得整整齐齐,信函及明信片还用带子绑成一束。田岛觉得这种作风
跟自己相去甚远,他的抽屉一向是必需品与没用的零碎物品混杂在一起。有时候想外出
洗澡,偏偏找不到肥皂盒,于是只得再买一个新的。等到隔天打开抽屉时,却又发现原
先失踪的肥皂金正好端端地躺在里头,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肥皂金为何会跑到抽屉里。
有时候抽屉里甚至会出现鞋油或手套,大概是在他喝醉归来时迷迷糊糊塞进去的,但他
自己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印象。
昌子的抽屉里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物品。田岛瞧见了一本褐色的记事本,于是拿起
来翻看。
翻开簿子,只见里面记载着一堆“葱三十元”、“袜子二百十元”等的帐目,显然
是一本家庭支出薄。
田岛的脸上不禁浮起笑意。偶然发现年轻女孩在生活中露出家庭主妇的一面,倒也
是一件趣事。当田岛正想将记事本摆回原处之际,无意中在翻开来的最后一页上瞥见了
下列的文字,于是停下了动作。
四谷
8296M
这大概是电话号码吧?M大概是某人英文姓名的字首吧?
田岛想起总编辑所说的话,不禁略感狼狈。
田岛深爱着昌子,也有和她结婚的打算,然而,对自己是否是个合格的情人,他却
没有把握。一旦发生新闻事件,纵使星期天也得出动采访,约会经常因此泡了汤,而且
每次都是他黄牛,虽说是因为工作情非得已,但昌子是否会因此而不满呢?
(四谷)3296并非田岛住处的电话号码,M也不是他英文姓名的字首。
他压根儿不愿意去想,除了自己之外,昌子还有其他男友。然而,冷静地想一想,
对任何男性而言,昌子无疑都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女人,若是在她工作的商社中,有年轻
男同事对她怀有好感也并不希奇,那么M会是这些男性当中的一人吗?
(难道是我太过放心了吗?)
当他感到忧虑加剧之际,突然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
田岛慌张地将记事本摆回抽屉里。
4
昌子将门略微推开,露出不安的神色往房里探头,一瞧见是田岛在里面,便安心地
浮出笑容。
“昨天隔壁房间被小偷闯空门,所以我见到房里的灯亮着,还真吓了一跳。”
进门后,昌子一面将盥洗用具归位,一面说道。在日光灯下,沐浴后卸了妆的脸庞
看起来闪闪发亮。
“久等了吧?”
“不,才刚到。”
一边聊天,田岛一边感到自己对记事本上的那几个字耿耿于怀。即使在见到她的娇
颜之后,心中的不安仍无法消除。
昌子泡了茶,同时削起田岛买来的苹果。田岛望着她那雪白指尖的轻巧动作,感到
昌子今天的一举一动对自己都充满了新鲜感,或许是因为自己强烈地害怕失去她的缘故
吧。
“你真讨厌!”
昌子突然说道,同时红霞飞上了脸颊。
“被你这样紧盯着瞧,我的手都动不了啦。”
“对不起。”田岛慌忙说道。然而,他不知道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情,只能默不作声。
“照片洗出来了吗?”
“嗯。”
田岛将视线从昌子的指尖移开,伸到到口袋中取出照片。
“因为发生那案件,所以只拍了一张。”田岛说道。
“冲洗得不好,色彩没有完全显现出来,不过我想只要将底片做成幻灯片,一定会
显出漂亮的色彩,等下次你来我的住处时,我放幻灯片让你瞧瞧。”
“姿势果然很难看。”昌子说道。“真讨厌!”
“是吗?当它是一种幽默,不也很好吗?”
“不要!我可不愿让蹲下身子拿起鞋子的姿态成为你对我的印象。你得将底片给我,
我要将它烧掉。”
“太夸张了吧。”田岛笑道。但昌子一脸正经地再三索讨底片。
“好吧。”田岛答道。
“下次我会将底片带来,反正原本就打算要给你的。”
“对不起啦。”昌子突然低声道。
两人间的气氛在刹那间似乎变得凝重。
田岛又想起记事本上的那行字,他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安,除了自己之外,是否
还有其他男人跟昌子出双入对并替昌子拍照呢?
田岛不经意地瞧了一下手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九点多了,或许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田岛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却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他感到不安,只怕就这样跨出
房门的话,便要永远失去昌子了。
他自己也明白这种不安实在有些荒谬,再怎么说,昌子也不会明天就突然从自己眼
前消失。如果真的感到不安,那么明天再跟昌子通电话即可,这样就能听到她开朗的声
音。田岛十分明白这一点,虽然明白,却不敢想象失去昌子的后果。
田岛抬头望着昌子,不愿失去昌子的强烈念头在他心底翻腾。如果M当真是男人的
姓名缩写,那么他绝不愿意将昌子让给那个男人,绝不——
昌子白皙的纤指就在田岛的眼前,他感到一股强烈不安,仿佛此刻若不立即握住的
话,昌子的纤纤玉指便会从此消失。
他用力握住昌子的手。
昌子霎时羞红了脸。
田岛顺势搂住她的娇躯,她并未抗拒,稍有重量的身体整个倒向田岛的臂弯。
昌子闭上双眼,微微张开樱唇,浑身飘散出淡淡的香皂味以及酸甜掺半的女人体香。
田岛感到自己臂弯中的娇躯正在微微颤抖,到底是因为喜悦的期待,抑或因为害怕,
田岛也说不上来。然而,这种颤抖让田岛感到浑身亢奋及欲望高涨。
田岛冷不防地将嘴唇印了上去,昌子闭着眼睛发出娇喘声,四片嘴唇分开之后,昌
子的嘴唇泛出了淡淡的血红。
昌子睁开眼睛望着田岛。
“我怕。”她轻声说道。
“怕——?”
“我觉得好象会失去你,所以——”
“傻瓜!”田岛答道。然而,不安却袭上心头。
“我怎么会离开你?”
田岛低声说道,然后更加使劲地抱紧昌子,他的手隔着毛衣握住昌子的乳房。
“啊!”
昌子低呼了一声,然后将自己的身体紧贴过去,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我愿任你摆布——”
两人的手交缠在一起,双唇彼此紧贴。田岛伸手将昌子裙子的拉链往下拉,昌子闭
着眼任凭他摆弄。
田岛并非不曾和女人亲热过,他曾和风月场所的女入上过两、三次床,只是他的技
巧仍属幼稚,只知狂暴使劲。
昌子是处女,恐怕并未享受到快感,她紧闭双眼,紧紧地攀附着田岛。
云雨过后,田岛瞧见泪珠从昌子紧闭的双眼中流出。
这泪珠代表什么意思?
“你后悔了吗?”田岛问道。
他知道这不是适当的时刻,这也不是适当的问话,然而,见到她被泪珠濡湿的脸颊,
便不禁脱口问了出来。
昌子轻轻摇头。
“我是高兴。能献身给你,我真的很高兴。”
“我们结婚吧。”田岛说道。
“结婚?”
“没错,结婚。我不是因为跟你有了肉体关系才开口。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便有
了结婚的念头。你刚才说好象会失去我,其实我才害怕失去你呢。你很有魅力,就算除
了我以外另有其他男友,我——”
“别再说了!”
昌子用强烈的语气说道。
“拜托,请你默默地抱着我——”
3
大清晨。
天上飘着雨。
田岛悄悄起床。昌子还在睡梦中,脸上仍残留着泪痕。
起床后,田岛记起今天是星期日,他得上班,但不想惊醒昌子的好梦。
田岛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他冒着雨步行到车站。昌子嘴唇泛出的淡淡血红、白里透红的乳房以及汗湿而闪闪
发光的大腿……这些景象在田岛的眼前挥之不去。
(然而,自己真的能完全拥有昌子吗?)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即使跟昌子亲热过后,他心中的不安仍未能消除。并非他不相
信昌子对他的爱意,如果没有爱意,昌子应该不会以身相许。昨夜的缠绵并非机械化的
肉体接触,而是一种爱的行为。
然而,似乎缺少了些什么,有某种事物让他感到心神不宁。
田岛想起记事本上的那行字。他在小田急新宿站下车,在徒步前往地铁车站的途中,
他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于是入内拨电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十元硬币,但随即想到如今的电信系统已经取消局名,而全部改为
局号了,四谷的局号到底是几号呢?
田岛向一0四查号台查询。
“已经没有四谷这个局名了。”
接线生用官式的腔调答道。
“这我知道。”
田岛低声说道,语气因为不安而变得有些粗暴。
“所以才要问你以前的四谷现在是几号。”
“光凭四谷是无法晓得号码的。”
“不晓得?为什么?”
“以前的四谷已经分成好几个局号,三五一、三五二、三五三、三五四、三五五、
三五六、三五七、三五九全都属于以前的四谷局,只有三五八号例外,所以我只能说不
晓得。”
接线生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
“若知道对方的姓名,还有可能查得出来,否则就没办法了。”
接线生丢下这句话后,便挂断了电话。
田岛一睑茫然地步出电话亭。难道“四谷一8296”并非电话号码?若不是电话号码,
那又会是什么呢?
田岛怀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情走进报社。
“怎么了?”总编辑劈头问道。
“没什么。”田岛慌张地回答。
田岛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只要埋首工作,那些莫名的不安便会消
失,记事本里的无聊记载自然就会抛到脑后了。
“我要查下去。”田岛大声说道。“要借重警方的嗅觉追查下去。”
“你可别过分逞强喔。”总编辑笑着叮咛。
到了午后,指纹鉴识报告送来了。拆开封口阅毕后,总编辑脸色凝重地望着田岛。
“报告上说只采到田熊金的指纹。我跟你都没有直接用手触及牛奶瓶,而送牛奶的
人应该也是戴着手套,所以只采到田熊金的指纹是很合理的。”
“请让我看看报告。”
田岛从总编辑的手上接过报告加以研读。的确,报告上所写的正如总编辑所说的,
可是报告上还有一项注记,就是仅发现右手的指纹。
“我也看了注记。”总编辑说道。
“瓶上没有左手的指纹,这有些奇怪吧?”
“不错,有一种造假的感觉。”
“你看到田熊金用左手喝牛奶吗?”
“不,确实是用右手喝牛奶。”
“这样不就没问题了吗?她收拾空瓶时应该也是只用右手,不是吗?”
“喝牛奶及收拾奶瓶或许是这样,但在饮用之前,必须先打开瓶盖,而且纸盖上头
还加封有一层玻璃纸。我也是每天早上喝牛奶,但仅用右手却无法打开瓶盖,通常都是
用左手握住牛奶瓶,然后用右手取下纸盖。死者应该是惯用右手,所以空瓶上应该会留
有左手的指纹才对。”
“这么说来,可能是凶手将瓶子调了包喽?”
“没错,凶手犯了错误,田熊金果然不是自杀而是死于他杀。我认为这跟久松实遇
害有关,因为死者生前未曾与人结怨,那么她遇害的唯一理由只有三角山命案了。”
“如果你的臆测正确,那么片冈有木子便不是杀死久松的真凶了。”
“没错,搞不好我们会比警方抢先一步。”
“或许真的能抢先呢。”
总编辑露齿一笑。
“因为警方目前似乎已经触礁了。”
第七章 底片
1
中村副警部感到自己碰壁了。
他无法忽略笔迹鉴定的结果,虽然他明白笔迹鉴定并非绝对可靠,因为有时在法庭
上,检方和辩方会同时提出不同的笔迹鉴定报告。尽管如此,也不能轻忽了科学研究所
的报告。
在三星银行上野分行出现的戴太阳眼镜的女人不是片冈有木子!如果采鉴定的结果,
这就是唯一的结论。然而,对于坚信片冈有木子就是凶手的搜查当局而言,此一结论无
异是一道难以突破的铜墙铁壁。
而且,也不能轻易放弃片冈有木子这条线索。她有把柄落在久松的手上毕竟是事实,
而且也确实曾遭到勒索。问题是,六月五日的三十万元是否切断了她跟久松之间的关系?
如果她用这三十万元向久松买回了那封信,而久松又未留下副本的话,那么片冈有木子
便有杀害久松的动机。她之所以逃跑,并非是因为杀了久松,而是误以为警方知道她在
沼泽的那件事。问题的关键在于副本。
“我认为他留下了副本。”矢部刑警说道。“因为久松不像是那么干脆的男人。他
很可能先用那封信换得三十万元,然后再用副本继续勒索。”
宫崎刑警也表达了相同的意见。可是,若是找不到那张副本,搜查工作恐怕就要回
到起点了。
为了谨慎起见,警方再度赴青叶庄彻底搜索久松的房间,这次的搜索行动总共出动
了三名刑警。
但是,却找不到那封信的副本。反倒是矢部刑警找到了一张奇怪的底片,并将它带
回搜查本部。
据矢部刑警说,那张底片是装在一个蓝色的普通信封中,夹在一本杂志的书页间,
信封正面用红笔写着下列几个字。
A.B.C.
中村对这几个英文字母端详良久,弄不清楚究竟是代表什么意思。他觉得可能是针
对信封内的底片所做的一种注记,于是便取出了底片。
这是用三十五厘米相机所拍的底片,总共只有一格。
中村将底片拿远一些加以端详。
底片的正中央有一个身穿和服的女人影像,另外还有一座像是校门的建筑物,那女
人正要穿过那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