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法则-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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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讲讲怎么行动吧。”我说。
他的手表闪着微光,他低头瞥了一眼。“现在7∶07分。学监7∶30分换岗。我们还有二十三分钟。”
“你觉得二十分钟能逮住他们吗?”
“当然,”他说,“只要我们找到他们就行。”查理回头看了看街对面。“走啊,娘儿们。”
她们中的一个穿着春天的裙装,正在轻轻地捻碎沾在裙子上的积雪,仿佛雪在她穿衣的时候让她大吃了一惊。另一个是我在一次校内比赛中认识的秘鲁女孩,穿着游泳跳水队标志性的橘红色皮大衣。
“我忘了给凯蒂打电话。”我说,仿佛刚刚想起来似的。
查理转过脸来。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到这边来应该告诉她一声的。”
凯蒂
?马钱德是个大二学生,已经不知不觉成了我的女友,那种我不配找到的姑娘。她在我的生命中的重要性不断上升,查理也看出来了,他提醒自己说精明的女人常常对男人没什么品位。
“你给她准备什么东西了吗?”他问。
“准备了。”我用手比画了一个长方形,“一张照片,从画廊——”
他点点头。“那你不打电话也没事,”他哼了一声,半笑不笑的样子,“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脑子里很可能在想其他事情哩。”
“什么意思?”
查理摊开手,抓住一片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裸体奥运会。”
“天啊。我忘了这茬儿。”
裸体奥运会是普林斯顿一项最受人喜爱的校园传统文化活动。每年,第一场雪降临的那个夜晚,大二的学生要在霍尔德大楼的庭院里集会。他们成群结队而来,上百人聚在一起,以旅鼠集体跳海自杀的那种英雄主义的不在乎态度,脱掉衣裤,发疯似的跑来跑去,而四周的宿舍里则挤满了从校园各处聚来看热闹的人。这个习俗应该起源于本校草创的年代,那时候普林斯顿是一所男子院校,集体赤身露体张扬了男性的特权,就像站着撒尿或发动战争一样。但是,当女人掺和进来之后,这场小小的暧昧混战才成为每学年必要一看的盛事。就连媒体也现了身,卫星转播车和摄像机从费城和纽约远道而来记录这个活动。只要想一想裸体奥运会,就如同在校园寒冷的月份里点起一团火焰,可是今年轮到凯蒂的时候,我却更在乎家里的炉火熊熊燃烧了。
“你准备好了吗?”查理一等两个大二学生走开便马上问道。
我用脚蹭着窨井盖,抹去积雪。
他跪在地上,食指勾进窨井盖的缝隙里,拉开盖子。钢铁在沥青路面上擦出印痕,雪立刻化作了水。我又四下望了望。
“你先下。”他说,一只手按住我的背。
“包怎么办?”
“别磨磨蹭蹭。下去。”
我跪下,手掌撑住打开的洞穴的两侧。一股浓重的热气“轰”地从下面腾起来。我奋力下洞,可鼓鼓囊囊的滑雪衫却挤住了入口的边沿。
“该死,汤姆,死人都比你动作快。左右踢踢,用脚找到铁踏脚。墙上有梯子的。”
我感觉鞋子抵住了第一根横档,往下爬去。
“好,”查理说,“拿着这个。”
他把我的包塞进入口,然后是他的包。
黑暗中,管道网向两边延伸。能见度很低,空气里弥漫着铿锵的丁当声和嘶嘶声。这就是普林斯顿的循环系统,这些通路把蒸汽从远处的中央锅炉运送到北面的宿舍和教学楼。查理说,管道里的气体压力有每平方英寸二百五十磅。稍细一些的圆管里是高压电线或天然气。但我从来没有在地道里见到什么警示,连一块荧光三角牌或校规告示都没有。看来学校是忘记还有这个地方存在了。这个入口处的惟一信息是很久以前刷上的黑字,LASCIATE
OGNE SPERANZA; VOI
CH?INTRATE。保罗似乎从来没害怕过这地方的任何东西,他第一次看到这行字的时候笑了出来。入此地,他为我们翻译但丁的诗句,汝当弃绝一切想望。
第9节:四法则(9)
查理下来了,顺手把窨井盖复位。他踏下最后一级横档,脱掉帽子,额头上的汗珠亮闪闪的。他的埃弗罗式头发几乎扫到了洞顶,他四个月没剪头发才留成了这个发型。这可不是埃弗罗发式,他总是对我们说,不过是把半长不短的头发向后梳起来而已。
他嗅了嗅污浊的空气,从包里取出盛有维克斯达姆膏的盒子。“在鼻子下面涂上一点,你就什么都闻不到了。”
我挡开他的手。这伎俩是他在跟本地的一位验尸员作暑期实习的时候学来的,这样解剖的时候就闻不到尸体的腐臭味道了。自从父亲出事之后,我就不再对医生怀什么敬仰之情了;在我眼里,医生就是寄生虫,是一脸狡猾的应声虫。不过在医院里看到查理又是两回事。他是当地急救队里的壮汉,是直面突发棘手事件的家伙,而且他会一天工作二十五个小时,给素未谋面的人们一次机会,同他称之为窃贼的死神抗争。
查理卸下两支取掉保险栓的灰色激光枪,又拿出一卷中间装有深色塑料圆盘的维克罗尼龙搭扣绳。他在包里翻来翻去的时候,我拉开夹克衫的拉链。我的衬衫领子已经粘住脖子了。
“小心点,”他说,伸出一只胳膊阻止我把外衣扔到最粗的管道上。“还记得吉尔的旧夹克吗?”
我忘得一干二净了。蒸汽管道熔化了尼龙面料,烧着了里面的衬里。我们不得不在地上踩灭火焰。
“我们把外套留在这儿,出去的时候再拿上,”他说着从我手里一把抓过夹克衫,把它和他自己的衣服一起卷起来,塞进折叠露营袋里。他把它的带子拴在洞顶的一个装置上挂起来。
“这样老鼠就够不着了,”他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了更多的东西出来。
他递给我一支手电筒和一台无线电双向对讲机,又拽出两大瓶水装进自己背包外面的网袋里,周围的热气已经让瓶身冒出水珠了。
“记住,”他说,“如果我们又走散了,别朝地势低的方向走。如果看见水在流,朝水流的反方向行进。你不想走到排水沟里,或者如果水势大的话,走到瀑布下面去,对吧?这里不是俄亥俄河,跟你家乡不一样。这里的水位抬升很快。”
这是在惩罚我,因为上次他和我一组的时候,我走丢了。我用力拉了拉衬衫,发泄一下不满。“呸,俄亥俄河可没流过哥伦布市。”
他没搭理我,递给我一个接收器,等我把它系在胸口。
“怎么干?”我问,“我们往哪里走?”
他笑了笑。“这要问你啊。”
“什么意思?”
查理拍拍我的头。“因为你是雪巴人雪巴人,居住在喜马拉雅山脉南侧,尼泊尔和锡金境内的藏族人的一支,以他们的登山能力而闻名。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雪巴人是善于寻路的神奇矮人族,就像霍比特人一样。
“你要我怎么办?”
“保罗比我们清楚地道。我们要有谋略。”
我思索了一番。“他们那边最近的地道入口在哪里?”
“克莱奥堂后面有一个。”
克莱奥堂是辩论协会的老楼。我努力想清楚方位,但热度阻塞了我的思维。“那儿能一路直通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从南面一枪打过来。对不对?”
他琢磨着地形,仔细考虑了一下。“对。”他说。
“他永远打不出那一枪。”
“永远不会。”
我想着保罗,他总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那么,这就是他的战术。一枪打过来。从克莱奥堂直冲过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查理还在考虑。“没错,”他终于开口了,眼睛盯着远处,嘴唇的边角显出笑意。
“那么,我们迂回过去,”我建议,“从后面逮住他。”
查理眼睛里掠过一道光。他重重地拍我的背,背包的重量压得我差不多一个趔趄。“出发。”
第10节:四法则(10)
我们沿着通道移动,双向无线电对讲机里传来“嘶嘶”的声音。
我从腰带上拿下对讲机,揿下按钮。
“吉尔吗?”
没有声音。
“吉尔?……我听不见……”
可没有回音。
“是干扰声,”查理说,“他们离得太远,传不出信号。”
我对着麦克风又重复了一声,等着回答。“你说过,这些东西的信号可以覆盖方圆两英里呢,”我对他说,“我们离他们一英里都不到。”
“覆盖两英里,那要靠空气,”查理说,“在混凝土和泥巴当中,再近也白搭。”
但是,无线电只是以备不测。我确信自己听到了吉尔的声音。
我们又默默地走了大约一百码,小心应付坑坑洼洼的路面。突然,查理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拉到一边。
“干吗?”我站立不稳,不耐烦地说。
他举起手电筒,光柱扫过地道里一处深槽上铺盖的木板。以前游戏的时候,我们俩都走过这里。
“有什么不对吗?”
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只脚踏上木板。
“没事,”查理说,看样子松了一口气,“没有浸水。”
我抹了抹额头,发现冒了一头汗呢。
“好了,”他说,“我们走吧。”
查理两大步迈过木板。我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保持平衡,安全抵达另一边。
“拿着,”查理递给我一瓶水,“喝点吧。”
我匆匆喝了一口,跟着他走向地道更深处。我们呆在殡仪馆的乐园里,每个方向都是一模一样的棺材样子,深色的墙壁影影绰绰地延伸,汇聚到黑暗中朦胧的一点。
“整个地道看上去像不像茔窟?”我问。无线电对讲机似乎在我的思绪间嗡嗡作响,释放着静电噪声。
“像什么?”
“茔窟。就是坟墓。”
“不确切。新挖的那部分安在巨大的竹节管里,”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着波浪的形状说明表面的模样。“就像走在肋骨上。让你感觉自己仿佛被鲸鱼吞进了肚子。有点像……”
他打了个响指,搜肠刮肚想找个比方出来,也许是跟《圣经》有点关联的,也许是跟151W英文课里学过的麦尔维尔麦尔维尔(Melvillian;
1819—1891年),美国作家,代表作为《白鲸记》。有点关联的。
“像匹诺曹。”
查理回头看着我,等我开怀一笑。
“别再说下去了,”他眼看我不赏脸便说道。他转过身,拍了拍胸前的接收器。“别担心。我们转过拐角,朝他们开几枪,就回家了。”
就在这时,无线电又“噼啪”响起来。这一次毫无疑问:吉尔的声音。
结束游戏,查理。
我猛地收住脚步。“这是什么意思?”
查理皱了皱眉头。他等待着重复信息,可没有其他声音。
“我可不好这口儿。”他说。
“不好什么?”
“结束游戏。就是说,游戏结束了。”
“别胡扯,查理。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出问题了。”
“出问题?”
他伸出一根手指,让我噤声。我听见远处有人声。
“是他们。”我说。
他举起枪。“来吧。”
查理大步流星,我没有选择,只有跟着。现在,我在努力不被落下的时候,真的欣赏起他穿越黑暗的高超本领了。我只能用手电筒的光跟住他。
我们接近了一处交叉路口,他止住我的步伐。“别转弯。关掉手电筒。他们会发现我们过来了。”
我挥手叫他继续前进,走到交叉口去。无线电又响了。
结束游戏,查理。我们在爱德华兹楼下的南北向通道里。
吉尔的声音清楚了很多,也近了很多。
我朝交叉口走去,但查理把我推了回去。两道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抖动了一下。黑暗中,我眯起眼睛,看清了人影。他们转过身,听见我们来了。一道光柱照到了我们的眼睛。
第11节:四法则(11)
“该死,”查理吼道,用手放在眼睛前面遮住强光。他盲目地把枪指向光源,扣动扳机。我听见胸前的接收机机械地响着。
“住手!”吉尔憋着声音说。
“出什么问题啦?”查理大喊,我们走上前去。
保罗在吉尔的身后。两人站在一缕微光里,那光是从头顶窨井盖的缝隙里透下来的。
吉尔把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又指了指上面的窨井口。我辨出上方有两个人站在爱德华兹楼门前。
“比尔急着联络我呢,”保罗一边说一边迎着光线举起寻呼机。显然,他情绪激动异常。“我得出去了。”
查理疑惑地看了保罗一眼,然后示意他和吉尔离开那束光。
“他不会走的。”吉尔声音沉着地说。
保罗就站在铁盖下面,盯着寻呼机显示屏,融化的雪从缝隙里滴进来。上面有动静。
“你会让我们被逮住的。”我低声说。
“他说其他地方收不到消息。”吉尔说。
“比尔以前从没这么干过。”保罗低声回答。
我去拽他的胳膊,他甩开了。他按亮寻呼机银色的显示屏给我们看,我看见三个数字:911。
“这是什么意思?”查理低声说。
“比尔一定是找到什么了,”保罗渐渐不耐烦了,“我要找到他。”
爱德华兹楼门前往来的人踩碎了刚落下的积雪,落进窨井。查理紧张起来。
“看,”他说,“真是倒霉。你在下面收不到信息,他——”
寻呼机又“嘀嘀”响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这条信息是个电话号码:116?7718。
“这是什么?”吉尔问。
保罗把屏幕倒过来,数字变成了:比尔911(BILL?911)。
“我现在就出去。”保罗说。
查理摇了摇头。“不要用这个窨井口。上面的人太多。”
“他想用常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