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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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点怨恨?”
“岂止一点。凯,我一直都在忍着,可越忍越糟。我都快成活寡妇了。我再也不想天天睡在沙发上等他回家。”
“哈哈,在那儿等着吃饭、做爱,是不是?”
“是倒好了。他累得要死,哪有那个劲?”
凯伸过手来轻轻地握住了艾比的手。“一切会好的。”她面带坚定的笑容和智者的神情说,“头一年最难熬,以后就会好的。相信我。你想过要孩子吗?”
“别忘了,那需要过夫妻生活啊。”
“你知道,艾比,公司鼓励生孩子。”
“我可不管什么公司不公司。我讨厌它。我正在与它竞争,看来我输得很惨。我可不关心他们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们不该操我家的心。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与他们不相干的事这么感兴趣。”
“他们希望律师们家庭美满,幸福快乐。”
“我要夺回我丈夫,他们总是占用他太多的时间,这样,能谈得上家庭美满?要是他们不要逼他这么玩命,也许我们会像别的人家一样,欢欢喜喜,儿女满堂。”
酒上过了,炒虾也凉了。艾比心不在焉地吃着,呷着葡萄酒。凯搜肠刮肚,试着扯开话题。
“拉马尔说米奇上月去开曼了。”
“嗯。他和埃弗里去了三天。出公差,他是这么说的。你去过那儿吗?”
“每年都去。那是个美丽的地方,有美妙的海滩,温暖的海水。每年6月,学校放假时我们都去那儿度假。公司有两套大别墅就在海滩上。”
“3月份,放春假时米奇想带我去那儿。”
“你们是该去。以前没有孩子时,我们到那儿,躺在海滩上喝酒,作乐。这也是公司买下那别墅的一个原因。你要是运气好,还能坐专机去。公司这么做,就是要让员工好好轻松一下。”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公司,凯。我不想听到有关公司的话题。”
“情况准会好起来的,艾比。你一定要明白你我的丈夫都是出色的律师,但他们在任何别的地方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钱,你我也就没有崭新的标致和梅塞德斯车好开。”
艾比切开一只对虾,涂上黄油蒜泥送入嘴里。“我明白,凯。但生活除了大庭院和标致车外还有许多值得追寻,在上学时,我们虽住在二室一套的学生公寓里,但过得要快乐得多。”
“你才来这里几个月。米奇的生活节奏会慢下来的,你们会过上普通人一样的日子。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小麦克迪尔们满院子跑闹了。你还没在意,米奇一下子就成了合伙人。相信我,艾比,事情会好起来的。你现在的处境,我们都经历过。”
“谢谢,凯。我当然希望你说的是对的。”
在湖边的一块高地上有座陵园,不大,只有两三英亩。一排伽侬炮和两尊铜像不禁令人忆起当年联邦军为保卫密西西比河和这座城池而浴血奋战的事迹。
米奇走到那排炮前,站在那儿凝视着密西西比河和河上通往阿肯色的桥。他把雨衣拉链拉到最高,看了一下手表,继续等待着。
六个街区之外的本迪尼大厦隐约可见。他把车子停到了市中心的一个车库里,然后乘计程车回到了河边。他确定没有人跟踪。他独自等着。
寒风冻红了他的脸,使他想起了他父母离去后的那个冬天,那个冷酷、孤寂、绝望的冬天。他穿着别人给他的旧衣服,身子都没法捂暖。这凄凉的往昔不堪回首。
不一会,冻雨下成了冰粒儿,打在他的头发上弹到地面上。
有一个人影急急地朝这边移动,突然那影子停了一会儿,再缓缓走了过来。
“米奇吗?”来人是埃迪·洛马克斯,他身穿牛仔裤,外面罩一件兔皮外套,头戴白色牛仔帽,胡须浓密黑亮,活像万宝路香烟广告上的人。
“是我。”
洛马克斯走上前来,站在炮台的另一侧。
“有人跟踪你吗?”米奇问。
“没有,我想没有。你呢?”
“没有。”
米奇注视着沿河大道上的车辆,洛马克斯则双手插在口袋里。问道:“你最近和雷见过面吗?”
“没有。”米奇回答得很干脆,仿佛想说,“我站在这纷纷雨雪里,可不是来和你聊天的。”
“你调查的结果如何?”米奇问,头也没回一下。
洛马克斯点燃一支烟。“关于三个律师我搞到了一些情况。艾丽丝·克瑙斯1977年死于一次车祸。警方说她是被一名喝醉了的司机撞死的,但奇怪的是我找不到这个司机。车祸大约发生在一个星期三的子夜。当晚她在办公室干得很迟,正开车回家。她住城东梧桐岭。走到离她所住公寓约莫一英里的地方,她被迎面开来的一辆小型货车撞死,就在新伦敦路上。她开的那辆豪华的菲亚特车被压得稀烂。没有目击证人,警察赶到现场时,卡车里空无一人,司机的影子也没有。他们检查了牌照,发现那卡车是三天前在圣路易斯被窃的。没有指纹,什么线索都没有。”
“他们取过指纹?”
“是的。负责处理这起车祸的交警是我的熟人。他们也有疑心,但无从下手。后来在汽车底板上发现了一只破酒瓶,于是他们认定是那个司机喝醉了酒造成车祸,草草结了案。”
“尸体解剖过吗?”
“没有。她死因很明显。”
“可听起来可疑的地方很多。”
“非常可疑。三人死得都很可疑。罗伯特·拉姆在阿肯色猎鹿。他和几个朋友在欧扎克高原的伊扎克县设了一个猎鹿营。每年的打猎季节,他们要去那儿两三次。一天,所有的人在森林里忙了一上午,都回到了营地,就拉姆一人未归。他们找了两个星期,终于在一个深谷里找到了他,尸身上盖着一层树叶。他的头被一枪打穿了,他们知道的大约就这些。他们排除了自杀的可能,但调查起来又找不到证据。”
“那么说他是被谋杀的?”
“显然是的。从解剖报告中了解到子弹是从后脑贯穿,打飞了大半个脸,所以不可能是自杀。”
“可不可能是场事故呢?”
“有可能。他也许被猎鹿的人误杀,但不像。他的尸体是在离营地很远的地方找到的,那地方猎人很少去的。他的朋友们说,他失踪的那天上午,没有别的猎人在那里出现。我曾和当时的一个警官谈过。他深信谋杀的可能性,他声称有证据表明尸体上的树叶是有意盖上去的。”
“就这些?”
“是的。拉姆的情况就这些。”
“那么米歇尔呢?”
“挺惨。他在1984年,正当34岁时自杀,用一支口径0。357手枪朝自己的右太阳穴开枪。他留下一封很长的遗书,信是给前妻的,在信中他希望她能原谅他,请老母亲和他的孩子珍重。真感人。”
“是他亲手写的吗?”
“不能确定,信是用打字机打的。从字体看,用的是他办公室的打字机。”
“那么有什么地方可疑呢?”
“那支枪。他一辈子都没买过枪。没人知道枪是从哪儿来的。一没注册,二无号码,什么都没有。他公司的一个朋友闪烁其词地说过,米歇尔曾告诉他,说自己买了一支防身用的枪。”
“你有什么看法?”
洛马克斯把烟蒂扔进人行道上的冻雨里。他双手捂着嘴呵呵气儿。“很难说。我无法想象一名律师没有一点枪的知识,可以弄到一支来路不明的黑枪。像他这样的人,如果要枪的话,大可径直到卖枪的商店,正正当当填好各种文件,买一支闪闪发光漂漂亮亮的新枪。但是他用的那支枪少说也用过十来年,而且维修得很好。”
“警方调查过吗?”
“倒没有,因为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信上有他的签名吗?”
“有,不过我不知道是谁验的笔迹。他和妻子离婚有一年了,她早搬回巴尔的摩去了。”
“那你对我们这家小公司有什么看法?”米奇凝视着远处的河水问。
“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过去15年里就死去了5名律师,那可不是令人有安全感的数目啊。”
“5名?”
“算上霍奇和科津斯基就是。有人告诉我,仍有很多问题悬而未决。”
“我没雇你调查他们两个。”
“这个我又不收你的费。我只是好奇罢了。”
“我要给你多少?”
“620美元。”
“我付现金,不要有记录,行吗?”
“这很好,我喜欢收现金。”
米奇转过身,望着三个街区外的高楼大厦。他觉得有点冷,但并不急着离去。洛马克斯斜眼看着他。
“碰到麻烦了,是吗,老弟?”
“还不至于吧?”
“换了我才不会在那儿干。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或许你也没全告诉我。但是我怀疑你了解不少情况,只是你不肯说。我们之所以站在这雨雪地里,是因为我们不想被人看见。我们不能在电话里谈,不能在你办公室会面,连我的办公室都不能。你觉得总是有人盯着你,你要我也当心,注意屁股后面,因为他们,不管他们到底是谁,说不定会盯上我的。你们公司已经有5名律师死得不明不白,看你那样子,好像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没错,我觉得你碰到麻烦了,碰到大麻烦了。”
“那么塔兰斯呢?”
“他是最出色的特工之一,大约两年前才来。”
“从哪里来?”
“纽约。”
“我们到底在躲什么人?”洛马克斯问。
“我要知道就好了。”
洛马克斯注视着米奇的脸。“我想你是知道的。”
米奇没说什么。
“得了,米奇,你是不想让我也掺进这件事里。但直觉告诉我,你处境困难。你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假如需要我的话,来找我。我不知道谁在捣鬼,但我知道他们很危险。”
“谢谢。”米奇轻声说道,连头也不曾抬一下,那意思似乎是洛马克斯该走了,他想一个人再在雨里呆一会儿。
“为了雷·麦克迪尔,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辞。帮他弟弟一把,自然不在话下。”
米奇点点头,但没说什么。洛马克斯又点了支烟。“随时给我打电话。千万小心,他们可是不好对付的。”
16
麦迪森大街和库柏街交合的市中心一带,原先那些两层老楼房全都改建成了幽会酒吧、夜总会和礼品商店,还有好几家豪华餐馆。这个街口名叫俯城广场,是孟菲斯夜生活的最佳去处。附近一家戏院和一家书店更平添了几许文化意蕴。狭窄的麦迪森街道的两旁,整齐地排列着两行大树。每逢周末,这儿总是挤满了吵吵闹闹的大学生和从海军基地上来的水手。不过,平日的夜晚,餐馆里虽也坐满了人,但不拥塞,也很清静。有一家名叫“博莱特记”的典雅的法国酒吧就坐落在这儿的一幢白楼内。该店有品种多、质量高的酒和美味可口的甜点;坐在斯泰因威钢琴旁的乐师,边弹边唱,歌声柔曼动人,因而颇富声名。至今,“博莱特记”是麦克迪尔夫妇最爱光顾的馆子。
米奇坐在酒吧的一个角落里,边喝咖啡边注视着大门口。他来早了,这也是有意安排好的。3小时前,他给艾比打过电话,约她7点到这里来。她问他约会的原因,他回答说到时再向她解释。自开曼之行以来,他知道有人在盯梢,在监视,在窃听。上个月,他打电话很谨慎,开车更是小心翼翼,就连在家说话也是酌词斟句。有人在监视,在窃听,对此他深信不疑。
艾比从寒冷的室外一头冲了进来,用眼睛在店堂里四下搜寻。他走上前迎住她,在她脸上急促地吻了一下。她脱下外套,他们一起跟着领班来到一张小餐桌前,两边一溜儿紧挨的餐桌上都坐满了人。米奇朝四周望了望,想另找一张空桌子,但找不着。他谢了领班,在妻子对面坐了下来。
“什么事?”她疑惑地问。
“陪老婆出来吃顿饭还要说什么理由吗?”
“是的。现在是星期一晚上7点,你不在办公室里工作,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一个招待挤到他们桌子前,问要不要喝点什么。米奇要了两杯白葡萄酒,再次环视店堂,一眼瞥见那边第六张餐桌边独自坐着一个男人。那人看上去挺面熟。米奇再看时,那张脸掩到了菜单的背后。
“怎么回事,米奇?”
他把一只手按在她手上,挤了挤眼。“艾比,我们得谈谈。”
她的手微微一缩,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谈什么?”
他压低嗓门说:“一件非常严肃的事。”
她深深吐了口气,说:“能等到酒来再说吗?我得先喝点酒。”
米奇又看了一眼菜单后面的脸。“我们不能在这里谈。”
“那干嘛到这儿来?”
“哎,艾比,卫生间在哪儿,你知道吗?就在厅堂那边,在你的右手边,明白啦?”
“嗯,我知道。”
“厅堂尽头有扇后门,通向餐馆后面的侧街。你先到卫生间,然后从后门出去,我在侧街边上等你。”
她没说什么,双眉紧蹙,头微微偏向右侧。
“相信我,艾比,我会解释的。我在外面等你,我们再找个地方吃东西。我不能在这里对你解释。”
“你在吓唬我。”
“去吧。”他坚定地说,攥紧了她的手,“没什么事的。衣服我来拿。”
她拎起手提包,站起身来走了。米奇扭过头看了一眼那面熟的人,正巧他也站起身,迎候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到他的位子上。他没注意到艾比离开了。
在“博莱特记”背后的街上,米奇把衣服搭在艾比肩头,往东边指了指。“我会解释的,”他重复着说。走了100英尺,他们到了两幢高楼之间,进了一家幽会酒吧的正门。米奇看着领班,然后扫视了一下两间餐厅,指指后排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说:“那张。”
米奇面对着餐厅和前门坐了下来。角落里一片昏暗。桌子上点着蜡烛。他们要了酒。
艾比一动不动地坐着,注视着他。她等待着。
“还记得西肯塔基一个叫里克·阿克林的伙计吗?”
“不。”她答道。
“他是打棒球的,住在学生宿舍。我想你们见过一次面。他球打得好,模样儿也好,成绩更好。我想他大概是博灵格林①人。我们虽说不是朋友,但彼此熟悉。”
①肯塔基州中西部城市,西肯塔基大学所在地。
她摇摇头,等待着。
“这么说吧,他早我们一年毕业,上了威克·福里斯特大学法学院;而今在联邦调查局供职,眼下正在孟菲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想看看她听了“联邦调查局”几个字有什么反应。她仍旧无动于衷。“今天,我正在主街上的奥布列欧热狗馆吃饭,里克突然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跟我打招呼,就像是不期而遇似的。我们聊了一会,另一名特工,就是叫塔兰斯的那个人,走到我们跟前坐了下来。通过资格考试以来,塔兰斯这是第二次找我。”
“第……二次?”
“不错,在8月份以后。”
“你说这些人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
“没错,他们有警徽。塔兰斯是从纽约来的老牌特工,在这儿大概干了两年。阿克林是三个月前才招收的新手。”
“他们想干什么?”
酒端来了,米奇环视了一下酒吧。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乐队开始演奏起来。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