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人 全集-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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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南神色间相当复杂,有点怜悯还有点了然。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阮瞻的话,「那一难是你命里的死劫,你必定渡不过,早点想对策吧!至於我和你的关系--」他示意阮瞻靠近些,然后低声在阮瞻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相信你很意外。」司马南苦笑了一下,「世事难料,变幻无常,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阮瞻不是个喜怒形於色的人,但此刻的脸色却比司马南还要难看。他直起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刚想再问什麽,司马南却摇摇头,阮瞻只好硬生生吞下要说的话。
司马南肯毫无保留的告诉他这些,已经足对得起他了,其他的事他会自己去寻找答案。现在司马南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时候,应该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的妻子才对。
「阿百。」司马南温柔地轻喃了一句,「把脸靠近我,我想让你是我眼中最后的形象。」
阿百呜咽了一声,俯下了头。
司马南勉力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对不起,阿百。最后,我还是不能留在你身边,也还是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你。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阿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摇头哭泣。
「好孩子--乖--不要看不开--我们互相是对方命里的劫,过不去的劫,可是我喜欢这个劫呢!」司马南的气息越来越弱,身体几近透明,「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听话,好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他用他们新婚时的昵称和阿百做最后的告别,让阿百柔肠寸断。如果他们是对方的劫,在他们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无可避免了吧!
那时,他就站在一棵藤木下,虽然衣衫褴褛、神色憔悴,但却丰神俊秀、儒雅温文、那麽的与众不同、那麽的桀驽潇洒,让她一见倾心;在他们相处的时候,他的谈吐、学识,讨论道法和巫术时的智慧、他对她最微小的关心,都让她心悸不已;在他们短暂的婚姻生活中,他像父亲对自己的女儿一样的宠爱纵容着她,像个知心朋友一样让她可以安心把一切与他分享,又像个情人一样火热激情,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如何看得开!
是他给了她不同的世界,让她明白这天下如此之大;是他让她享受着除尊敬外的其他情感,不必每天一本正经地做她的雅禁,也可以是个恶作剧的孩子,也可以是个乱发脾气的小姑娘,是个撒娇耍赖的小女人,也可以是个不负责任的懒虫;是他让她体会了人生的万般滋味,让她明白,她不仅是个有天授神能的巫女,也是个有着七情六慾的女人哪!
尊敬与敬畏,她拥有太多,只有他给了她感情和温暖,给了她伤心的哭泣和欢乐的笑容,她怎麽能不爱他!就算他是骗她的又如何?就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爱她又如何?就算这一切不过是个幻梦又如何?
他是她的唯一啊。他离去了,她怎麽能好好的!
唰--
一阵微风吹过,阿百怀中的司马南的身体忽然塌了下去,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那身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色衣服。
「阿南--」阿百悲鸣了一声,抛下那身衣服,双手在地上不停地摸索着,「阿南,不要离开我,阿南,回来!阿南,回来,别离开我!回来!」
她一边哭,一边用力的在地上挖,好像司马南不是魂飞魄散,而是陷入地下一样。她徒劳的挖着,锥心泣血的泪一串串顺着脸庞滑落,本该没有实体的纤纤十指被坚硬的地面磨得鲜血淋漓。但她就是不停止,拼了命地要把已经消失的情人从虚无中拉回来!
「阿百,他已经走了。」阮瞻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拦腰抱住阿百。可阿百根本听不进去,挣脱开阮瞻的双臂,再一次跪伏到地面上去。
「阿南,你回来。拿我的命去--阿南--回来!」
她哭得那麽伤心,连阮瞻都要落泪了。
「阿百--」他再次向前,想把阿百拉起来,却发现堆在地上的衣服极细微地颤动着,好像有什麽东西在下面跳动。
他急忙蹲下身去,发现那块红石头被掩盖在衣服的下面。司马南因为撒谎而死在这块神石之下,石头却没有因此被毁掉。但在衣服下抖动的不仅是这块有如人的心脏一样的永生石,还包括石头外围一缕肉眼看不到的残魂!
「阿百,你看这个。」他一指挑着那一缕残魂,一手握着那块石头,「阿百!」因为阿百没有回应他,他加大声音叫了一声。
但阿百还是没有听见,依然拼命挖着地面,使他不得不强行拉起她,「你看这是什麽?」
阿百泪眼模糊,一瞬间没有明白是怎麽回事,但阮瞻手指上的残魂见了阿百却彷佛见到自己的主人一样,加快了跳动的速度,让阿百先是吃惊的瞪视着它,而后意识到什麽一样,立即伸手把残魂握在手中。
「这是--这是他吗?」她瞪大了一双泪眼,望着阮瞻。
阮瞻叹息着摇了摇头,「阿百,司马南已经消失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这只是他的一缕残魂,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只是因为本能才对你有那麽大的反应。」
阿百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见那残魂在她血肉馍糊的掌心温柔的磨蹭着,再一次落下泪来。
「他原来是爱我的。」她幽怨地说,抬起手掌,在脸上轻轻触碰,「他弄不明白,他不习惯去爱别人,可是他是爱我的,虽然只有一丝,可他是爱我的。我明白了,阿南,我明白了,我不悔!只要你有一丝是爱我的,我就足够了,阿南--」
她的泪还没有乾却微笑了起来,如获至宝地捧着那缕司马南的残魂温柔的亲吻,这让阮瞻的心再一次陷入了她的悲伤之中。
永生石会让撒谎的人魂魄不剩,这是对无情人的最大惩罚,可是或许连司马南自己都不知道,他内心深处对阿百是有一丝真挚的爱情的,也正因为这一丝真挚的爱意,才让他能够留下一缕魂魄。
但这绝不是司马南了。它不能幻化成那个男人来陪伴阿百,不能说话、不能微笑,也没有司马南任何的记忆,它终是一缕如风的魂魄而已,随时都可能消散,就算阿百在她能力最强大时,以此残魂为基,拼尽全部力量帮他聚魂成功,他也不再是司马南了。
司马南已死。
「这是他的一部分,就算他什麽也不知道,至少我觉得是他在陪我,我不会再孤单了。」阿百明白阮瞻的心意,幽幽地说着,「这足够了。我从来不想要他的什麽,包括爱情在内,可是他却给了我,我没什麽好抱怨的。」
「那你要怎麽办?」
「怎麽办?」阿百忧伤地微笑,「他消失了,只剩下这个,我就是想追随他去,也不知道要追去哪里。我看,我还是回我的枯井去,有他陪我,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对我也没什麽关系,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
阮瞻听她说得那麽哀伤又决然,一时也想不出什麽安慰的话来,但想到阿百为了从司马南手中救下他而挣断了一缕魂魄,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她。
「我会送你回去。」阮瞻对阿百说,同时把永生石还给了她。
她没有了神能,又缺了一魂,路途还那麽遥远,如果一个人带司马南的残魂回去,危险系数太大,所以等他处理完这空城的事,他会亲自送她回去,并且要用他所能结成的最强的结界挡在枯井的外面,让她可以出,但其他的东西都不可以进。
司马南去了,但承他的情,告诉了自己一些秘密,为此,他要替司马南保护阿百!
阿百点了点头,拿过石头,并把地上司马南的衣服鞋袜全包裹在一起抱在怀中,坐在地上低声念起了听不懂的祈文。只一刻,她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美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阮瞻抬头看看天空,不明白为什麽这样善良的女人会有这样悲惨的结局,这世界真的是公平的吗?
天空,已经不再黑沉沉的,而是有些发灰,这提醒着他,事情要尽快全部解决,天就要亮了!
一转头,就看见一抹红色的影子极快地通过凉棚,窜向湖心回廊,奔广场方向而去,不是洪好好是谁!
刚才那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一幕,也让洪好好完全不知所措了。她和其他人一样,只能呆看着这一切,等到事情结束才想起来自己的事。
司马南走了,她的靠山也就没了,她最怕的事情落在了她的头上--她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不能独立生存於这个世界之上,可是她又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唯一的反应只有跑。
她完全没有计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她跑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广场上,但见眼前一黑,恢复了些许灵能的阮瞻一脚从塔边踏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第六部 迷城 第五十二章 善
「放开我,我没做过坏事,没主动做过。」慌乱中,洪好好哀求道。
她很明白,即使阮瞻目前外伤严重,灵力也大打折扣,但她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她只能哀求,「只要你能放过我,你提什麽条件我都答应。不然,我做你的奴隶也可以,你看,我有本事让你--」本能的,她企图用她的女性魅力来交换逃脱的机会。
阮瞻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想放过她,这一晚上看了太多的惨事,他不想赶尽杀绝。可是,不把洪好好治服,等她缓过神来,有可能酿出更大的灾祸。
如果说司马南是理智的、有目的的,那麽洪好好的随意和任性就更加危险。她现在学习司马南的道术未成,等她小有成就,这世上的人又不知要遭什麽殃了!
「我不难为你,回到你的地方去吧。」阮瞻悲悯的说,「转世轮回不好吗?有一段新的人生,胜於你这样抢人家的肉身,四处躲藏,惶惶不可终日。」
「不要!」
「你不再属於阳间了,强求是没有用的,听我一句,回去吧!」
「不!你根本不明白!」洪好好大睁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我做错了事,来世是会变猪狗的,我那麽美,绝对不要那样!」
「你别逼我!」
「是你别逼我!」洪好好见阮瞻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气急败坏之下,从衣领处摸出一张符咒出来,「这是锁命符,假如你不放过我,我就撕了它,到时候你的心上人也会和它一样变成两半!」
阮瞻皱紧了眉头。
对敌人果然不能仁慈啊,他的一念之仁反而促成了对方的威胁。而他也没有想到,当所有的人都被阿百的事吸引住心神的时候,这个洪好好竟然能抓住时机为自己的逃跑收集筹码。
「我放了你又如何?不久我还是会找到你,到时候我可没那麽客气了。」阮瞻冷冷的说着,暗自寻找破解这符咒的良机。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洪好好太焦急了,完全一副豁出去的态度,「我数三声,假如你不答应,我立即撕毁这张符咒,大家鱼死网破!」
然而还没等她倒数计时,也没等阮瞻作出什麽表态,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机器的轰鸣声。
在这黎明来临前的时刻,在这座不会有人进入的空城里,怎麽会有机器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越来越近,正是向这个方向而来。再近些,才听清是机动车的马达声!
阮瞻和洪好好对此都比较意外,而又因为他们之间互相牵制着,两个人都没能动一下,直到一点亮光出现在塔正对着的广场一侧,才让他们看清楚冲过来的是一辆摩托车。
车前面雪亮的大灯开着,像一柄匕首一样劈开这黑夜,并以极快速度靠近了广场。
是万里!
虽然没能看清骑车人的脸,但从身影上能判断出,来者正是万里。洪好好大吃一惊,没想到他能够从那些帮凶中生还,而阮瞻看到他活着则是欣喜异常。
转眼间,车子到了广场的边缘,洪好好和阮瞻两人有两种心态,但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以为万里会停下来。可事实却出乎他们的预料,万里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速猛冲,就好像驾着一匹失控的野马一样,风驰电?地闯入这僵局中。
「阿瞻,接着!」黑暗中,一阵疾风破空而来,阮瞻想也不想的伸手接住。
万里是他的生死之交,就算给他一枚快要爆炸的炸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接住,这就是朋友之的信任。而在他接到飞掷过来的血木剑的同时,万里毫不留情地撞向了洪好好!
洪好好根本没料到,万里这样温和的人竟然会使用这麽野蛮的方法,只一愣神的时间,就感觉身体被撞飞了起来。
啊--
她长长地惨叫一声,虽然身体并不是她的,她也不能像司马南一样完全契合灵肉,但疼痛她还是感觉得到,而在这副肉身腾空在半空之时,她本能把灵魂脱出了躯壳。
可是万里这一撞像是要搏命一样,冲撞力极大、惯性十足,所以就算她灵魂出窍,魂体还是被撞飞了,远远地弹到了塔身上,然后直直的落了下来。而当她一落地,面对的就是已经重新踏回的阮瞻,可怕的是,他还握着那柄所有魂体惧怕的血木剑,直指着她的眉心!
吱呀--摩托车发出刺耳的煞车声,紧随其后的,则是她的肉身落入湖水的声音,还有仅存的那些恶鬼道的恶灵扑过去吞食落水物的声音,那张镇命符也从空中慢慢飘下,好像一张废纸一样落在草丛中。
「不要杀我!」洪好好尖叫一声,跪伏在地。
「我警告过你了。」阮瞻的神色冷酷如刀,「你不该用小夏来威胁我!」
「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洪好好匍匐过来,抱住阮瞻的双脚,「我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我只是要活着而已。」
「你活着,却剥夺别人的生命,天下没有这个道理!」阮瞻低头看着盘在自己脚下的那团灰影,「你伤及过太多的性命,我本不该饶你,可念在你只是司马南的帮凶,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乖乖回到你该去之地!」
洪好好绝望地哭泣着,在阮瞻的小腿上越缠越紧,其中一部分还渗入了他的脚底。她以为阮瞻没有注意,但慢慢下沉的血木剑的剑尖提醒她,她的阴谋没有得逞的可能。
这个男人不会害怕、不会被引诱、不会心软、更不会被偷袭,她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逃脱!
血木剑又下降了一寸,一时间红光大盛,剑身兴奋得抖了起来,并且发出了人类听不到的鸣叫声,听得洪好好立即放开阮瞻的腿,像一条受惊的蛇一样躲到角落去,哆嗦个不停。
多麽丑陋!谁说面容姣好身材绝佳的女人就一定是美的?眼前这个女人贪恋人世间的繁华,怯懦的不肯接受应该接受的命运,自私、冷酷、虚荣、残忍又愚蠢,怎麽能得到真挚的爱呢?
「左德,麻烦你把暗室里的金属旗子给我!」阮瞻的眼睛还看着洪好好,但知道楼上的左德一直在观察事情的进展,於是大声吩咐。
没有回答的声音,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头顶就传来物品落下的风声,阮瞻头也不抬的伸手接住,「我给你选择的机会,A--灰飞湮灭,B--进到幡里,等我把你送回去!」
洪好好抬起头来看着面无表情的阮瞻,眼神中的乞怜和恐惧,慢慢变成了充满怨毒的恨意,「我发誓我要报复你,让你落到今天我这步田地,甚至还要惨!我发誓!」
「明白了,你是选择B。」阮瞻说着一抖手,随着默念的咒语,小幡放大到一人高,「进来吧!」
残裂幡产生了强大的吸力,这不是作为魂体的洪好好可以抗拒的,所以尽管她还有些灵力,此刻又拼命的挣扎,但是伴随着她的五指在地上抓挠发出的刺耳声响和深深指痕,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吸了进去。
她的头不甘心的在幡面上停留了一下,「我恨你!我发誓会要你死得难看!」她怨毒地说,然后彻底消失。
阮瞻摇摇头,没想到她竟然连丧心病狂的司马南都不如。至少司马南还因为心中的一份爱意而在死前有悔过之心,至少他临去之时明白自己因为一时的执念而错过了什麽。而洪好好呢,她连放过自己的机会也不给自己!
收起了残裂幡,阮瞻才去解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