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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夹克和西式套装 作者:都筑道夫-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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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夹克和西式套装

    都筑道夫

    都筑道夫,昭和四年(1929年)出生于东京,非常热心研究小说的推理手法。
自从创办‘EQMM’的日语版以后,担任主编达三年半。1961年发表了《在猫舌钉钉
子》后,又陆续发表很多运用熟练技巧的作品。除了《括咕大杂院捉贼记》等风格
手法均很特殊的作品外,也写评论以及介绍国外的推理小说。

    1

    “爸,手里拿两件上衣,这一点我实在不明白,加上身上穿的,一共有三件了。”

    很自然的话就从我嘴里溜出来,实在是因为错觉的关系。从换上和服一直到喝
完茶为止,我始终在想这件事,所以当父亲和我说话时,我错以为还在谈那件事,
嘴里就溜出来了。父亲立刻从电视机前走过来,端端正正坐在火盆的对面。

    “上衣怎么啦?是遇害时穿着好几件上衣吗?”

    “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了,爸有什么事吗?”

    “我的事一点也不重要。你说一共三件,手里拿两件,对吗?”

    昔日的硬派刑警往往最后就变成恍您的刑警,但父亲的顺风耳似乎仍旧那么灵
光。在我四个哥哥家里,孩子像阶梯似的,从大到小各种岁数的都有。父亲并不讨
厌这些猴崽子似的孙子,孩子们也不讨厌他。可是,父亲常到我和妻住的地方来,
并不是为了孙子,而是退休刑警想和现职刑警谈谈话吧!既然已经说溜了嘴,那就
只有把案情概略地说明一番了。

    “真的,不是很严重的事。我手头那个案子的嫌疑犯说,在地下铁的月台上看
到一个这样的人。”我打开香烟的封条,抽出一根烟请父亲用,继续说,“案子发
生在文京区的本驹逐,一个中年寡妇遇害了,她的名字叫棉田登喜子,49岁。住在
独门独院的平房里……”

    “我记得是在大白天遇害的吧?”

    “是,四天前的下午3 点半左右。鲤鱼店的伙计送货发现时是4 :10分左右。
被害人好像是从里面一个六榻榻米大的房间,向着玄关那边四个半榻榻米大的房间
爬去时死了。?

    “报纸上好像是说用水果刀刺死的……”

    “其实,那可以算是菜刀了,刀刃很长,侧腹或喉咙被刺,行凶的手法不太像
内行人,死者右手拿着稻子扑倒在地上。”

    “耙子?”

    “就是庙里卖的那种耙子,讨吉祥用的。”

    “东西很大吗?”

    

    “不很大,不过比庙门口卖的大一些……大概像打开的摇扇那么大,中间还有
一个假面具,价钱似乎相当贵。在11月的第二个市集时,到浅草买回来,插在那个
六榻蹋米大房间的屋梁上。”

    “为什么死时手里会抓着耙子呢?”父亲疑惑地问。

    我也不解地说:“大概是准备拿来做武器吧……或许是想用它挡开对方的刀。
凶案现场非常零乱。”

    “有东西失窃吗?”

    “很多哩。被害人在当天下午两点钟左右,从附近的银行提出150 万现金,这
笔钱不见了。”

    “行凶的动机是为了这些钱吗?那个鳗鱼店的伙计到现场去干什么?”

    “那是因为被害人在3 :20分左右打电话到鳗鱼店,要店员送两份鳗鱼饭去。
因为她是常客,而且接电话的老板确认的确是棉田登喜子本人的声音。因为不是用
餐时间,而伙计又正好出去不在店里,另外还有一位店员因感冒请假,所以老板就
告诉她说不能马上送去,必须等一会儿才能送去。对方还回答说没关系……”

    “所以,伙计在4 :10分才送饭去?”

    “平常他都是从玄关进去,所以他就打开门向着屋里喊人,可是没有人应声。
伙计认为不可能没有人在家,叫了几声后。他就擅自打开纸门。”

    “结果他却看到尸体,一定吓坏了吧!可是,听你说好像已经找到重要的涉嫌
人,对吗?”

    “是的。涉嫌人是死者的外甥,名字叫福地敬吉。已经31岁了,还没有固定的
工作,据说以前曾经给被害人带来金钱上的麻烦。香烟铺的伙计在4 点钟时曾经看
到福地敬吉在现场附近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福地有一段时间是住在被害人家里,
所以香烟铺的伙计才认得他。”

    “有行凶动机吗?”

    “据调查,他借高利贷还不上而受到流氓恐吓。福地的老婆说,那一天福地出
门时曾说再去求求舅母。”

    “她有现金却不肯借,争吵又没结果,气愤之下杀人。是这样的过程吗?”

    “那一次出门后就没有回家了,难怪人家要这样想。昨晚他到朋友的住处,被
我们抓住带回专案小组。”

    “他不会很爽快地就招认吧?看他还说什么三件上衣的事情。”

    “他只承认在现场附近拦了一辆出租车,但他辩驳说他并不是从被害人家里出
来的。本来他是要去舅母家,但是结果并没有去,3 点半以后在地下铁本驹还站下
车……”

    “地下铁本驹站应该是属于都营六号线,从板桥经过巢鸭、春日町,然后从神
保町向大手町的方向去。”

    我不禁讶异父亲对现今东京都的交通仍如此熟悉。

    “是的,福地是住在板桥的大和町。他说在本驹还下了地下铁,走到舅母家附
近,可是想起以前借的钱未还,舅母大概不会再把钱借给他,因此而心情很沉重。
他正想转身回去时,看到一辆出租车来就坐了上去,然后去找住在池袋的朋友。”

    “那么,三件上衣的事是发生在哪里?”

    “是出现在地下铁的本驹还站。他说在本驹还站下车时大概是3 点半左右。我
很怀疑他为什么把时间记得这么清楚,他说因为他站在月台点烟时,看到一个男人
从剪票口跑下楼梯,停了来抬头看钟。”

    “这个男人就是三件上衣的人吗?”

    “是的。这个年轻男人在高领的毛衣外面又穿了一件上衣,而有手又抱着两件
上衣。那衣服没有包装,也没有用纸袋提着,福地就觉得奇怪,所以特别注意那个
人。”

    “换了我大概也会多看他两眼。”

    “这时候,那个男人发现有人看他,也许是要掩饰他的难为情,一面向月台走
去,一面自言自语地说‘3 :40分大概还来得及’。”

    “然后呢?”

    “所以他坚持自己绝没有杀死舅母。3 :40分时他还在本驹达站的月台上。虽
然他不知道当时被香烟铺的伙计看到了,可是正如那位伙计说的,应该是接近4 点
时。所以他坚称自己不可能杀人,后来他是在池袋朋友家打麻将,打完麻将就住在
朋友家了,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因为怕受到怀疑而不敢回家。”

    “还算有道理呀。”

    “可是,据福地的太大说他离家的时间,以及他自己说3 :40分到达本驹还,
似乎又太慢了。找到那个时间在本驹还站剪票的站员,拿福地的照片给他看,他不
记得是否有这样一个人经过那里,更不记得有拿两件上衣的人,那个时间本来旅客
是很少的。”

    “所以我想,福地是迫不得已编了那样的谎言,可是又无法证明自己的行踪,
是不是这样?五郎。”

    父亲的脸像用旧了的棋子,布满皱纹,露出亲切的笑容。

    “如果他要说谎,应该编更高明一点的才对。”

    我叹了一口气,重新点燃一根烟,说:“二件上衣真是很怪,实在没有办法完
全相信他的话。有人会把多余的两件衣服就那样抱在手上,而且又去搭火车吗?”

    “也不能说一定没有呀!”

    父亲没有伸手来接我递过去的香烟。他打开浅田锭的罐盖。拿出一粒丢进嘴里
说:“有一个人买了一把价值昂贵的进口雨伞,下阵雨时舍不得使用,便把伞抱在
怀里拼命跑,在别人眼里这种人真是太奇怪了。”

    “爸,你说的是明治时代的故事吧?”

    “不,是二次大战后的事。那个人是我认识的一个掮客。那把进口伞收起来时
就像手杖一样细,打开来使用后,要再恢复原状就很困难了。所以他自己也常取笑
说,除非是倾盆大雨,否则绝不舍得打开伞。既然有这种事,就不能说一定没有那
手抱三件上衣的事。如果有人间他,或许他会说一件是夹克,一件是西服,一件是
套装。”

    “是夹克西装套装吗?”

    父亲说话时,常会把古老的名词和现代用语夹杂使用,让人听起来忍不住要笑。

    “总之,福地依然坚持。关于和他太太所说的时间不吻合这一点,他解释说并
不是一出门就立刻坐上地下铁。由于觉得有点饿,就走进一家面店吃面,想用店里
的红色公用电话给舅母打个电话,但犹豫了一下,结果没有打,在地下铁旁边的电
话亭也是一样没有打成。就是在本驹还站的月台上,他也是慢条斯理,点着烟站在
那里发呆。可是,面店的店员和车站的剪票员都不记得看过福地。”

    “好像是个非常平凡的人。”

    “是啊,他自己也很遗憾地这样说,平凡的人不容易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但
那个抱着上衣的男人曾经注意到他,至少他还记得那个人,如果能把那个人我出来,
就能证明他不是凶手。所以福地要求我们去寻找那个人,他还说刑警的工作不仅是
要寻找有罪的证据,也要寻找对涉嫌人有利的证据。不过,这实在是一件相当困难
的工作。”

    “他说得是蛮有理的,但没有什么线索。只说那人穿一件高领毛衣外穿一件上
衣,手上抱着两件没有任何包装的上衣。”

    “如果是装在洗衣店用的塑料袋里,或可以对摺成箱型的西装袋里,提在于里
就没什么奇怪的。可是他很随便的抱在于里,一件是普通的蓝色,另一件是粗条纹,
身上穿的套头毛衣是深褐色,外面是带着紫色的运动上衣,打扮得蛮帅气的,但他
的一双手好像很脏。福地敬吉连这种小地方都记住了。”

    “你这么在意这件事,福地的嫌疑很重吗?”

    “他的嫌疑确实很大。虽然凶器上并没有指纹,但他有动机。如果能找到那150
万元现款,他就无法抵赖,但那些钱说不定已经在流氓手里了,何况钞票上既无记
号,也没有写下它的号码。”

    “歹徒闯空门的可能性一点儿都没有吗?”

    “这句话就不像爸爸说的了。被害人以电话叫了两份鳗鱼饭,饭还没送到就发
生凶杀案,而被杀的只有棉田登喜子一个人。”

    “对了,我忘了。”父亲抓抓头说,“凶手和被害人应当是很熟悉的、不会使
被害人产生戒心的人,既然是在叫了鳗鱼饭后不久就遇害,这判断应该是没错。不
过,那个叫福地的外甥,大概是很不得舅母喜欢吧!”

    “也不见得像他本人说的那么讨厌,再怎么说总是近亲。有一个名叫东野的人
说,只要他好好工作,舅母应该会给他很多帮助。东野就是被害人的土地管理人。”

    “如果棉田登喜子在还不知福地的来意时,想请福地吃份鳗鱼饭,那还算合情
合理。可是福地才吃过面,就是舅母要请他吃,他也应该会推辞吧!”

    “那是福地自己说的,是不是真的吃过面,还没有人能替他证实呢。”

    “哦,看样子必须多调查被害人的生前状况了。你说她49岁吗?”

    “是的,她还有田地或店铺,生活很富裕,但并不是女强人那一类型的人;不
过,她很扎实地过着轻松的独居生活。两个月前还有一个老太婆在帮忙家事,这老
太婆走了,她要再找人就不容易了。”

    “她和邻居的来往呢?”

    “好像还不错。常和其他太大们一起学贴花、学三味线,和邻居太太相处得蛮
不错,没有人说她的坏话。”

    “她的亲戚只有福地吗?”

    “不,她去世的丈夫还有个姐姐,以及年轻的外甥女,亲戚是很多,只是福地
走得比较近。”

    “这么说来,如果福地不是凶手,遗产会落到福地手里罗!”

    “所以,除了眼前的现款外,他还是有动机的。”

    “但是,并不是有计划的谋杀。”

    “当然,是某种动机使得凶手一时怒不可遏,把她杀了。如果是个冷面杀手,
他不会在鳗鱼店伙计随时会来的情况下杀她的。”

    “刚才好像谈到一个叫东野的男人?”

    “他是被害人的丈夫生前做生意时的店员,大概是39岁吧。照爸爸您的说法,
东野是个精打细算、很有规矩的人,住在被害人所有的房子里,算是掌柜那一类的
吧。”

    “这个人有不在场证明吗?”

    父亲的眼睛亮了一下。我不禁苦笑道:“他如果杀了死者,是得不到一点好处
的。如果那些田地换了主人,他甚至就有失业的危险,即使不会立刻把他从现在位
的地方赶走,但他那身体虚弱的太太现在已经在担心他的职位了。”

    “可是,挪用公款,或情急之下糊里糊涂下手,不是没有可能吧?”

    “虽然是交给他管理,但是并没有信任到把印鉴或存款簿交到他手里的程度,
而且他有不在场证明。3 点半时他在家里,替他作证的是他太太,在3 :40分左右,
东野曾接了一个外面打来的电话,对方已承认这件事。”

    “除了香烟店的欧巴桑以外,还有没有人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

    “从以前的电车路向里走不远,有几处庙宇,是个清静空寂的地方——虽然在
前面的巷道有一些商店。”

    “山手线这一边,人们也开始对邻居漠不关心了。”

    “我们当然还要继续做查访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福地敬吉仍然是最可疑的人。可是,那个穿夹克西装套装的人,
你也想找到……”

    父亲双手交叉在胸前。

    “就是因为缺少决定性的证据,更必须如此。”

    “如果都能够轻易找到直接证据,那么刑警就会是好差事了。但是,还有一件
事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

    “那支耙子呀!”

    “耙子?”

    “就是在庙前卖的那种耙子。你不是说死者手里拿着一支耙子吗?”

    “是,我是这样说过……”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父亲。

    3

    “耙子有很多种类。”父亲的口吻显示他开始急躁了,“从刚才你所说的话里,
我知道大略的情形,有的耙子上面装饰了福神、宝船或帆,有的没有什么装饰。耙
手骨张开的地方叫做帆,装着饰品的地方叫做付台。升斗里面只有福神的叫升福神。
在帆上贴满栓扇、上面又装饰假面具或财宝箱的就叫栓扇。还有一种叫鬼耙,并不
是上面有鬼面具,而是有丑女面具。此外很少有装饰品。耙的骨数很少,因为像鬼
的手,所以叫做鬼耙子,简称鬼耙。”

    “我想就是那鬼耙了。好像把粗手指张开的样子,上面只有丑女面具。但这耙
子有什么问题呢?”

    “如果就像你说的是鬼耙,那么死者是想用这个来和凶手对抗,那鬼耙真的原
来是放在房梁上吗?”

    “东野是这么说的。”

    “我记得刊在报上的死者照片,长得蛮好看的……”

    “身材很高大,可以算好看。而且她化妆化得很浓,看起来不像是49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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