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鐘錶-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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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朱鸳子感到很意外,叫出声来了,她的思路一下子有点跟不上来。两人吃完面条从砂场出来后,鬼贯便解释给朱骛子听。
“一茶面馆接到植田氏的订货,确如一茶面馆的人所说,是在九点钟。九点钟这个时候,小早川君正在看新闻电影片子,也应该是植田氏偷偷溜出电影院的时侯。所以一茶面馆送炸虾面条到植田家里时,当时只有植田氏的妻子一个人在家。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植田氏带着小早川君到了家中。于是一切按照预定的计画行事—植田氏叫唤肚子饿,让妻子叫面馆送荞麦面条来,植田氏的妻子伪装向一茶面馆订货,实际上是在给砂场打电话。”
“……”
“不一会儿,从砂场送来了荞麦面条,植田氏的妻子把送来的面条倒入一茶面馆的大碗里,端给植田氏和小早川君吃。当然,盘子、木筷子〔一种用时一掰为两根的筷子。〕、调味等,全都用一茶面馆的。小早川君会把这砂场的荞麦面条错认为是一茶面馆送来的,当然是极其自然的事。”
“我总算弄明白了……”
朱骛子没有露出感激的声音,她忍住了,她倒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原来,朱骛子曾向神作过祈祷,盼望神能立证隆吉的无辜。现在一旦成了现实,朱骛子的情感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大的裂口,使猝然来临的喜悦升不上来了。
鬼贯仿佛对拥挤的新宿退避三舍似的,他邀朱骛子进入一家兼卖水果的茶室,要来了饮料。唱片送过来的气氛音乐〔指渲染悲、喜、哀。乐的情绪音乐。〕的弦乐器奏着迷人的旋律,这与他俩的谈话内容一点不谐调。
“说实话,这第五个钟的问题真是棘手。我是在给你打电话之前才明白过来的。可是我没有时间实际证实一下我的推测是否正确。由于昨天我让你受惊吓了,所以今天想尽早把情况告诉你,好让你高兴高兴。有鉴于此,我决定当着你的面进行实地侦查。如果没有在刚才那家面馆得出个结果来,我打算把附近一带的荞麦面馆走遍,三家、四家都不在乎。不过每次得吃荞麦面条,我心里实在担心最后你肚子是否要撑破呢!哈哈哈……”
鬼贯把调羹拿到手中,放声大笑了。这话虽算不上什么好的幽默,但是看到鬼贯的笑脸,就会使人深信,这个警部真是位心地善良的好人。朱骛子似乎感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温暖气氛,也忍不住笑了。吃完东西,鬼贯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翻到其中的某一页上送到朱骛子的眼前。这一页上记着如下的一张一览表:
正确的时间 拨慢后的时间 行动
八点四十分 植田和小早川进新闻片电影院。
八点五十三分 植田的妻子向一茶面馆订面条。
九点钟 一茶面馆送面条来。
九点零五分 植田溜出新闻片电影院。
九点十二分 植田去橱原内衣商店。
九点二十二分 植田离开内衣商店。
九点三十分 植田回到新闻片电影院。
九点四十分 小早川走出新同片电影院,和植田汇合。
九点五十分 八点五十分到达植田家中。
九点五十三分 八点五十三分向砂汤面馆订面条。
十点钟九点钟砂场面馆送面条来。
十点零五分 九点零五分植田伪称去内衣商店,出外作案
十点二十八分 九点二十八分植田杀人后回家,伪称从内衣商归来
朱鸳子一行一行看着,象在仔细玩味其中的内容。
“当然,这张表不能象列车时刻表一样囊括一切,我只是把最容易理解的内容写上去而己。”
“我完全明白了。”朱骛子说。接着,她又抬起头来说道。“不过,我心里还留有一个没有解开的谜。”
六
“没解开的谜?”
“先前你不是说过的吗!你说已找到确实的证据,可以肯定植田的‘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是假的。这证据是什么呢?”
“哦,是这么回事。”
鬼贯点了点头,把皮包放到膝上,从包里取出两张纸片。那是植田博人开给小早川和橱原的支票,由于鉴定笔迹的需要,从银行里借出来的。
“请你拿着这两张支票仔细看看。”鬼贯说。
朱骛子遵照鬼贯的话看过支票后,什么异常也没发现。这是两张兑现过的支票,一张票面是两万两千日元,另一张是五万两干五百日元,日期是昭和三十二年〔即1957年。〕四月三十日,都有植田博人的签名盖章。
朱骛子把支票翻过来观看,那张票面小的支票背后被染上了模糊不清的钢笔字迹,好象是墨水洇开来造成的,此外就是小早川让二的住址、姓名和印章。另一张支票的背后也有着橱原内衣商店店主的姓名和印章,但没有墨水污迹,十分干净。
朱骛子把两张支票的表里一而再地瞧看,还是没法理解鬼贯究竟在这支票上发现了什么。
“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朱骛子问。
“嗯。”
鬼贯的嘴角上浮起微妙的笑容,他问朱骛子。
“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给朋友写信的时侯,是怎样使用信笺的?”
“怎样使用?当然是从第一张顺次往下写啦。”
朱鸳子见鬼贯提出这种不成其为问题的问题,实在不理解对方是什么用意,显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鬼贯却故意卖关子似地无视朱骛子的疑问,他仍旧回到了本题说:
“你看看小早川君收下的那张支票的背后,那上面染有一些无关的字迹,是墨水洇出来造成的。你好好看看,字迹还可以辨认得出来。”
“……嗯,是‘钱五万日元’,还有植田博人的签名,那数目字不是‘三十二年四月三十日’吗?”
“对,对,能辨认出这些就足够说明问题了。你现在总明白染上去的字迹是怎么回事了吧?”
“喔,我明白了。这是开给橱原内衣商店支票上的字呀!”
鬼贯没有回答,他深深地点了点头,把两张支票叠在一起给朱骛子看,说道:
“你瞧,这么一来不是正好吻合吗?那就是说,写在一张支票上的字迹还没干,就叠上了另一张支票,所以墨水染到另一张支票上去了。造成这现象是必然的,因为小早川君收下的支票是五十张一本的支票簿的第十四张,橱原内衣商店收得的支票是第十五张,既然如此,钢笔字迹染了上去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鬼贯一字一句地解释给朱骛子听。朱骛子也全神贯泣地听着鬼贯的讲话,努力弄明白其中的意思:既然小早川的那张支票装订在橱原内衣商店的那张支票上面,那末写在橱原那张支票正面的字迹染到小早川那张支禀的背面上,就是必然的现象了。
不过那又能说明什么呢?这时鬼贯说道:
“根据小早川君的讲法,植田氏是当着小早川君的面开的支票,植田氏把开好的支票递给小早川君后,带着印鉴和支票簿出门了。我们已经清楚,植田氏不是去内衣商店,而是去青山杀人。即使如植田氏所说,他出了家门是去橱原内衣商店的,那末他在店主面前开的支票上的字迹就不应该染到小早川君那张支票的背面去,因为事情很清楚,这时小早川君己收下植田氏开给自己的支票,放入了衣服口袋中,小早川君也正坐在植田氏家书房的椅子上,在听莫札特的乐曲!”
“喔,这倒是真的呢!”朱骛子说。
经鬼贯这么一解释,朱骛子方始恍然大悟,她为自己的脑筋迟钝而不好意思起来。
“要使这一矛盾变成不矛盾的话,只能认为:植田氏肯定先给内衣商店店主开了支票,然后再给小早川君开了支票。不可能有别的解释。由此可以得出下面的结论——植田氏翻过第十四张支票,先开第十五张支票,支票上的墨水还末干,这时也许是因为支票簿从桌子上掉落到地上了吧,墨水就染到第十四张空白支票的背面去了。我是这么推测的。我们刚刚谈过信笺的情况,我认为不管是信笺还是支票簿,都应该是从第一张顺次向下用才对。但是,植田氏为什么要跳过第十四张先用第十五张呢?他有什么必要这么做呢?这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鬼贯说。
下面的情况,不用鬼贯解释也一清二楚了。朱鸳子心里在想,听了鬼贯的说明,一切是那么简单,然而最初动出这个脑筋的人真是不容易,打个比喻,就仿佛哥伦布的鸡蛋?。
“支票从支票簿上撕下后,会有存根留下,只要查看那存根,那末第十四张开给谁,第十五张开给谁就可迎刃而解。植田氏玩的把戏,其关健无非是给人造成一种印象——他是先给小早川君开的支票,然后再给内衣商店店主开的支票。所以植田氏无论如何得把第十四张开给小早川君,把第十五张开给内衣商店店主。这并不需要什么特别复杂的伎俩,植田氏要办到这一点并不难。要是不露出这一破绽……”
如果植田不犯下这一点小错误,那末他的计画是很顺利地如愿以偿了。在没有对支票问题引起重视前,鬼贯事实上不是已经把植田伪造的“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断定为确凿“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了吗?那样的话,隆吉就得呼冤叫屈地走上断头台。朱鸳子一想到要是植田不犯下这个小错误,她浑身就不寒而栗。也许是这一恐怖感深深印入了朱鸳子脑髓的缘故吧,她感到今后一旦提起这件事,自己便会哆嗦呢。
“我今天上午去见了内衣商店店主,拐弯抹角地总算探得了墨水染到支票上去的原因了。”鬼贯继续说道,“我从店主那里得知,当时正好有一阵夜风从窗子吹进来,风把支票簿的纸张哗啦哗啦地很快翻了过去。应该说,是这风索取了植田氏的命,也是这风救了二阶堂氏一命。”
想到生与死就在那微妙的一瞬间截然地分道扬镳,连鬼贯都不禁为它感慨系之了。鬼贯沉静地说完最后几句话后,把笔记本放入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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